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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见过“我”?

伏黑惠并没有躲避孔时雨的注视,而是缓慢问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孔时雨:“我想要真相。”

伏黑惠“真相是很昂贵的东西,你拿不出支付它的筹码。”

孔时雨:“我可以给你的情报打七折。”

“继续交易——”伏黑惠低眸,“我并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孔时雨沉默下去,左手双指相互揉搓,似乎想拿出一只烟,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该死的香/烟/盒在哪,便只好灌下一杯水:“……你与伏黑甚尔很像,真的很像。”连死要钱(?)这方面都很像。

莫名其妙被攻击的伏黑惠:……

还没等她说话,孔时雨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我可以给你我手头一半的情报。”

——的确是大出血。

伏黑惠这次是真惊讶了,这场交易根本就不像交易,更像是送上门的馈赠。

虽然知道伏黑甚尔之前做过小白脸,但这不会真是这个世界的伏黑甚尔惹下的情债吧?

——但她爹从头到尾跟她说的都是狼狈为奸的反派友情啊?

被一脑子的风花雪月雷个透彻的伏黑惠无法继续忍受孔时雨细思极恐的沉默,她直接打断了这片寂静,因此没能听到孔时雨剩下的那句“可惜伏黑甚尔已经死了”。

“我姓伏黑,”似乎害怕孔时雨没听清楚,她再次重复了一次,“伏黑惠。”

由黑色影子中脱胎的玉犬出现,牙齿尖锐银亮,凶悍异常。

众所周之,一个时代只能出一个六眼,一个时代只能出一个十影。

如愿看到对面男人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神,伏黑惠将那块紫翠玉推向他:“现在,我可以换到多少东西呢?”

她不害怕孔时雨将自己的存在暴露给其他人,并不是信任这个男人,而是单纯相信没多少人能伤到自己。

而且,伏黑惠终究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也不需要考虑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

——1989年12月7日,当代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出生。

——2002年12月22日,伏黑甚尔之子伏黑惠出生。

——2005年8月,伏黑甚尔死亡。

——2009月9月,诅咒师夏油杰杀死百名普通人确认叛逃。

——2017年12月24日,诅咒师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于同日被特级咒术师五条悟杀死。

……

伏黑惠望着手机屏幕传来的资料,窗外的月光照亮她惨白无血色的脸,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突然是扭曲成无数的诅咒,勒在头上、手上,乃至心里,那些感同身受夺取五感,而疼痛无处不在,又无处不麻木。

这是一本面目全非的死亡笔记。

妈妈死了,爸爸死了,夏油老师死了,虎杖吃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吉野也死了。

该得到的失去,该幸福的死去,该鲜活的灰败。

所有人都没有happy ending,只有物是人非的悲剧。

——怎么会?

——怎么能?

她突然感觉丧失了正常呼吸的能力,只能大汗淋漓地、狼狈地坐回旅馆的床上。

早在面对这个世界的夏油杰身体被人偷取利用时,伏黑惠自认已经做好经受打击的准备,但她并没有想到,现实的白纸封面撕去,留下血淋淋的黑色内在,是这样的难以接受。

她该如何去面对?如何去接受?

第37章长大是一场告别

五条悟最近有些烦躁。

这种烦躁不知从何而来, 认真感觉也不像是危机感,再努力分辨一下,从生死之间磨砺出的第六感同样宣告扑街。

总的来说, 这也不是, 那也不是。

最强想到最后有点恼羞成怒, 半夜狂奔一路从总监会逛到咒术高专,惹得一干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人今天又犯什么病, 明明从物种上看更像是端庄甜美的布偶或是白猫, 但活得宛如二哈奶牛猫一般不干人事。

大晚上睁眼看到床头俩放光蓝色灯泡的夜蛾正道心跳直接飙升到192,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施展正义铁拳,就听到全咒术界身价最贵的奶牛猫幽幽开了口:“夜蛾老师,我好像抑郁了。”

夜蛾正道:?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手带出咒术界最大问题儿童的老校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到了这个岁数还要遭受五条悟的摧残,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一日受五条悟摧残终生被五条悟折磨, 他默默地打开灯, 打算听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不是心理问题——没点心理问题都不能说是咒术界的人。

看到夜蛾正道打算促膝长谈, 五条悟也自觉站起, 不问自取地从厨房里摸出来几包大福和果子,将黏黏糊糊的甜点扔进口腔。

“硝子呢?”在谈话正式开始前, 夜蛾正道率先问道。

“硝子她很过分啊,”五条悟嘴里塞着一堆东西,说话还相当清晰,“说平时应付我就够麻烦了,不想在晚上增加工作负担。”

——所以你就来找我麻烦是么?

夜蛾正道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 问了以后更想把五条悟扫地出门。

“你想做什么?”他要速战速决,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 争取三点十五结束谈话,夺回睡眠时间。

五条悟不加思考脱口而出:“想带着学生把高层全揍一遍。”

“出去。”夜蛾正道打算回去睡觉,他就不该打算听这怨种胡扯。

“我没开玩笑哦,”五条悟仿佛没看到老校长起身的动作,继续自顾自地说,“如果不去做,可能就没机会了。”

六眼无时无刻在运转,浅蓝的光芒恒久地闪烁在他眼眸,里面有一点迷茫,一点急躁和一点不知所措共同闪过。

夜蛾正道许久没见过五条悟这副模样了——这是将真实情感挂在脸上的样子。

怎么说呢,还是有些怀念的。

五条悟是咒术界的一道风向标,是同伴眼中的支柱,是学生眼里性格糟糕而无所不能的“笨蛋”。

——是“最强”。

因此他要强大,又要平和,要站起来,也要坐下去。

但夜蛾正道是老师,老师是看见过最强做小混蛋小混账的人,是看着五条悟长大的人。

没人说过“天上地下,老子第一”的最强不会长大,当那些清澈明亮的过去蒙上一道血色,肆意狂妄的少年终究长成游刃有余的大人。

长大的过程就是不断割舍填补的过程,如同在海上航行的忒修斯之船,腐朽的船板要拆下来换掉,钉子会不知不觉生锈消失,甚至连主干都会坏到烂掉,需要填上全新完好的另一个。

——那被换掉全部零件的忒修斯之船还是之前的那个吗?

还是吧,应该是的。

它依旧有“忒修斯”的名字,依旧在海上航行,载着相同不同的人驶向远方,也仍然一次一次忍受海风海水的侵蚀,一遍又一遍重复失去再换新的过程。

——这才是名为“长大”的无数细小痛苦啊。

——是一场生长痛。

*

伏黑惠暂住在一间小小的旅馆中。

旅馆的房间半新不旧,稍有动静便会不要脸皮的墙壁富有历史痕迹,床板一动就要惊叫一次,连空调运转起来都先要发出长长的一声嗡鸣再吐出一股霉味的风,像是在抱怨住客还要使唤它这个老东西工作。

就这么一间小破旅馆,收费比大酒店还要黑,住着一晚的时间,价格直逼节假日时的五星酒店标间。

但——它是唯一一座不需要身份证明就可以住下的咒术高专联络点。

凑合过得了,还能离咋滴.jpg

被孔时雨那些资料暴击的伏黑惠缓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好怎么办,只得先将重要信息写在纸上,再塞进一只蜗牛样咒灵的外壳中——这是她联络夏油杰的方式,咒灵外壳一旦关闭就不会被外人打开,直到将消息送到主人手中,中间即便被祓除也不会泄露资料。

安全绿色无毒,除了慢没有任何缺点。

第二天早上,辗转反侧也没睡好的伏黑惠一整晚都在试图说服自己——

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是不同的人。

就算自己自我意识过剩想要帮,也不一定会被接受。

而且突然跳出来一个自称来自另外世界的人不是更可疑吗?

等等——

伏黑惠看着不怎么干净的镜子中属于自己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自己的同位体好像是男性。

没办法,其他信息太震撼,导致她所有脑细胞燃烧起来处理破碎世界观的问题,而没有关注自己的想法。

或许这就是她没有上身同位体的原因——她没被这个世界判定为“伏黑惠”。

他现在好像是十五岁?

我十五岁在干什么呢?

好像在与虎杖钉崎吉野他们一同入学,咒灵杀伤力并不大,并且因为咒术界最强保驾护航所以出任务都像在学校郊游;空闲时间除了和父母满世界旅游,就是被其他人拖出去玩。

伏黑惠匆匆放了一盆水,然后猛然将脸埋进水里,让凉意冲刷干净自己的思绪。

等肺部榨取完身体最后一点氧气,杂乱无章的想法重归干净,她才从水中抬起头,呼吸间是淡淡的血腥味道。

少女再次看向镜子,水珠顺着脸颊的弧度落下去,在空中相互碰撞又碎成更小的水光,折射阳光,倒映出一片氤氲的绿色。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非常非常危险。

但没关系,她不需要完全地投入进去。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伏黑惠打开那个从灰色地带买回来的手机,播出一段烂熟于心的号码——两个世界的人,却使用着相同的电话号码,或许也能算作一种命运吧。

“在麻辣教师品尝甜品时候打扰他的人,即便是父母也绝对不会饶恕哦。”对面的声音依旧轻浮,但伏黑惠总感觉分外陌生。

“五条悟,”她叫出那个名字,像是一道咒语,“五条老师——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好久不见。”伏黑惠这样说道。

第38章抱歉啊小孩

清晨。

折腾一晚上没睡好觉的夜蛾正道挂着黑眼圈从自己房间出来, 果不其然第一眼就看到某个搞了出“夜蛾老师亦未寝”的白毛依旧待在客厅没走。

那一米九多的高大背影嚣张至极,牢牢霸占住整条沙发,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许多空荡荡的甜品袋子, 有的眼熟有的陌生——毕竟一些极其昂贵的巧克力糖果一看就不是中老年男性(……)会放在家里的东西。

——这么吃下去也不怕把牙吃坏。

老校长头疼极了, 他走过去想让这糟心学生赶紧滚蛋, 快去工作。不求这人尊老爱幼,至少对离异的班主任多少有点同情心别捣乱吧。

夜蛾正道刚绕道五条悟面前开口准备说话时,便突然停住, 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五条悟没有动静。

“悟?”夜蛾正道很懂“孩子静悄悄, 必定在作妖”的道理, 连忙提高声音分贝,并准备向五条悟施以老拳。

但五条悟的反应仍然微乎其微。

咒术界最强此时一改往日“油滑”大人的模样,他呆呆地拿着手机,睁大双眼,一头白发凌乱, 看上去很像一只刚从窝里抱出来却被逆着摸了一遍的猫, 浑身难受但因为上手摸毛的人是很久以前投喂过自己的人, 不好破口大喵破坏自己小时候甜美端庄(?)的形象, 只能保持头脑过载的模式默默炸了毛。

她说——五条悟,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她又说——好久不见。

那的确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久到记录这页记忆的纸早被团成一团扔在大脑的废纸篓里——是猫科动物绝对不会去看的被扔掉的东西。

“什么啊,原来真的是真的,”五条悟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这不就像是已经都三十多岁了结果发现自己的佩刀神①迷路了一样过分吗。”

电脑、电视、各种电子游戏,漫画、小说、琳琅满目的故事书, 五条悟直到成为五条家实权代言人后才正式与时代接轨。

他也是从那个时候知道,全世界写给小孩子的书里总有些似是而非的魔法剧情。

爱丽丝掉进一条长长的隧道抵达梦境;玛丽追着知更鸟找到藤曼下秘密花园的门;小巫师从猫头鹰那里接到一封魔法学校送来的信件。

——“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对当年的mini芝士雪豹来说, 也是能让他小梦一场的仙女教母咒语。

新宿。

当五条悟一脚踏进这家小破旅馆时,旅馆老板感觉迎来了这辈子的人生巅峰。

别说是老板,旅馆里所有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放轻脚步,装作不经意地快速路过,接着再“不走心”地朝大门那里一撇。

——五条悟,那可是五条悟欸!

在场的人宛如见到咒术界顶流(确实)。

大部分人都有点慕强心理,更何况是咒术界这种越强生存希望越大的地方,五条悟的强大毋庸置疑,更别说平日里他还自带“大少爷驾到,统统闪开”的气场,即便是普通人也会被他吸引。

阳光很好,他站在那就像个英俊的千瓦聚光灯,看上去能聚焦所有人的目光后再闪瞎所有人的眼睛(bushi)。

站在楼梯上看到下面人群聚集的伏黑惠:……

——救命社恐要犯了。

但不下去不行,以伏黑惠对五条悟的了解,再等待下去很容易出现一些更社死的事情。

正如她所料。

五条悟左右看看,路过无数“不经意的眼神”,再跃过旅馆老板的星星眼,最后也没发现任何眼熟的人。

在他将拿出喇叭喊人的想法变成现实之前,一位堪称全副武装的女人走——冲到了他面前。

女人带着口罩,高马尾在脑袋后面晃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整个人的露肤度低得可怜,在气温直逼四十度时还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袖长裤,这让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小块皮肤看上去白得吓人。

看到她这副面孔,五条悟默默摘下自己的墨镜,再默默递给女人。

伏黑惠:……

她好像看懂五条悟的意思了。

这家伙果然是在嘲讽她吧。

“去一个能安静说话的地方,”伏黑惠心中的怒气槽点亮一格,但问题不大,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这里不适合叙旧。”

“老师——”五条悟却没听从这句话的指示,他拖长声音——伏黑惠发誓自己听到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吸气声,“你只想对我说这个吗?”

他看上去相当不满,因此一下就与伏黑惠那个世界的五条悟不大相同了,更像小时候的那只端庄着冷脸的芝士雪豹,会因为没人带自己出去玩生气,尾巴一下接一下地拍在地上——但这就是小孩该有的脾气。

伏黑惠好像不想理会他这句抱怨,没接墨镜也没有表情,只是快速迈向大门的脚步微微停滞,那些微弱的怒气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难言的酸涩。

“——抱歉,”她突然说道,“我会努力不吞一千根针的。”

对不起啊。

当时向你保证的那些好像实现了但也没实现,错失那么多关键却还自大到以己度人,明明知道细小区别会造成不同分支,即使是相同的人玩同一个游戏都有可能打出许多不同结局,但放在自己身上时还以为能够预言命运。

真的很抱歉。

“……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个,”五条悟闻言愣了愣,望着那个背影轻笑一声:“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起码表现的更惊讶点吧。”

他迈步跟着伏黑惠走出旅馆,剩下一群看热闹的人静默片刻后如同热油进冷水那样炸开了锅。

那时每个人对刚诞生的“神明”都有期望,有人求财富,有人求权力,有人求力量,有人求庇护。

在灯火摇曳和无数水墨人像中,神之子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不带任何欲望地向他请求。

——请求给神明一个光明未来。

——她祝福神的孩子成为这世上真正的人类。

第39章开始与命运赛跑吧

黑色的车辆驶出繁华的钢铁城市, 窗边的景色逐渐发生变化,更多的绿色点缀起道路,还有大片大片田野出现在视野里。

当脱离嘈杂的环境后, 寂静席卷了车内的气氛, 尴尬癌快要发作的伏黑惠从一片死寂中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不抱希望, ”她姑且试着一问,“……你有驾驶证吗。”

相当“专注”的五条悟一只手从方向盘脱离,向后竖起大拇指, 声音非常骄傲:“当然!”

伏黑惠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当然没有”的意思, 然后她发现自己这时候已经习以为常地进入了“他都是五条悟了就让让他吧”的固定流程中。

——听上去更悲哀了。

五条悟是借——或者说撬了夜蛾正道的车跑过来的,他倒不是没车,只是大少爷出行都是靠别人车接车送,哪有劳烦自己的道理,所以即便把两个世界一起算上, 这也是伏黑惠第一次见五条悟安安分分地握着方向盘驾驶。

说真的, 太诡异了, 以五条悟的人设就算现在去抢路边小朋友蹬的玩具三轮车(……)都比现在的情况合理。

伏黑惠在车后座上皱着一张脸坐立难安, 总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怪东西没被发现,一种疑惑萦绕心头, 等车快开到目的地了才反应过来。

……

——淦啊!

——这人一直带着眼罩开车!

——他第一开始不是带的墨镜吗怎么一会就变成眼罩了啊!

可能人类生来就带着点记吃不记打的“斯德哥尔摩”特性,由于无论哪个世界的五条悟在不干正事时都该死的不着调,这种熟悉的心累让伏黑惠突然适应了半生不熟的尴尬气氛。

等到达最终目的地咒术高专时,两人没有下车,似乎这个狭小的室内更适合安静叙旧。

五条悟突如其来地问:“真是的, 有这么像吗?我还以为‘五条悟’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个体呢。”

“……您已经是了,”伏黑惠的表情诚恳得要命, 她实在想象不出两个五条悟一起出现的画面,连说出来都感觉在折寿,“一个世界最多只能容纳一位五条先生。”

她对五条悟已经猜到一部分事实并不感到惊讶——毕竟相当明显,之前给小孩子慰藉的那块糖被含化了才发现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泡,任谁都要在接下来几年反复回想,极端地想想,说不定她还能位列出暗杀名单的头位。

“而且也不是一模一样,”伏黑惠继续说道,“虽然都是巧克力,连品牌和包装都很像,但谁都不能说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一样吧。”

五条悟有被这个具体的形容稍稍震撼到,但随即一种细小的、莫名被比下去的不甘涌上心头,他一直维持的成熟大人形象骤然崩塌:“还是很像吧,明明是一个人。”

伏黑惠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闹别扭,但依旧很诚实地说:“很像,但差别也很大。”

她从那些情报里知道了很多事情,这个世界没有彭格列,没有小表弟的家族,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卡密和灵能力者,似乎看上去要平和得多。

但实际上,她那个世界的咒术界上层和这边的比起来,简直像玩过家家的小孩在相互扯头花,无论是封建腐朽的程度还是阴谋水平都是小巫见大巫。

地狱开局,地狱难度,不仅要用那颗本来就不适合搞阴谋诡计的脑子去周旋、对抗,还有挚友黑化相互残杀的剧情,这个世界编成故事简直可以随机吓哭任何五条悟(bushi)。

不管这个世界给予给某个个体是怎样的命运,但伏黑惠是根据自己心中的天平来评判因果,善人得报,恶人得惩,她极度注重公平公正。

而她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仅在地狱难度的命运里一路走到现在,还会坚定地继续走下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产生“不甘心”或者“比不过”的情绪吧。

五条悟的眼睛在眼罩后看不分明:“……所以惠这次会待几天再回去呢?”

“不知道,但在我回去之前——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个世界,我就会为之前那个承诺努力。”

“是私情吗?”

“是因为您是善人——也算是私情①。”

“——所以正式认识一下吧,五条先生,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伏黑惠,”伏黑惠的脸上好像有一点笑意,也好像是之前那副臭脸表情没变,“虽然您是最强,但说不定我知道的事情会比您多一点呢。”

“老师知道的一直比我多啊,”五条悟小声道,没让伏黑惠听见,“从一开始就是。”

咒术高专。

两个世界学校的差别倒是不大,建筑完全可以说一比一复刻,就是在生活细节上有细微变化。

比如她当年上咒高时,五条悟接了特级的任务就带着他们四个去公款旅游,从世界各地带回来一堆奇奇怪怪的特产:笔仙的笔,酒吞童子的酒葫芦,花子的马桶(?)之类的东西,大家一个也不想要,就统统堆在教室后面,美其名曰装饰校园。

后来大家堆的东西越来越多,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考大学的资料书随手一堆,钉崎野蔷薇搞事业用的服装和美妆产品没处塞也放那,五条悟储存的甜品柜子随处可见,夏油杰当作伴手礼送来的刀也直接往门旁边一塞。

——然后不知道哪个东西融合其他力量诞生了一个“付丧神”。

——那是大家第一次对所谓“八百万神明”有了清楚的概念。

如今伏黑惠看到偌大一间教室,讲台下面只有三张桌子,后面大片空空荡荡还不大适应。

“今天不上课吗?”她没有看见十五岁的其他人。

五条悟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大部分在医院里躺着吧,毕竟姐妹校交流会刚过。”

伏黑惠:?

——姐妹交流会已经发展成这么危险的东西了吗?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伏黑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问五条悟:“五条先生为什么带我来咒术高专?是因为不相信我吗——我可以和你定下契阔。”

“不是哦。”

五条悟带着伏黑惠一脚踹开校长室——就是夜蛾正道办公室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看来老校长依旧在补眠,他直奔榻榻米下的某个暗柜,熟练地掏出一个印章,再向几张纸上“啪啪”一盖。

“这样,惠就是咒术高专的老师了!”

第40章是可靠的大人了吧肯定是了

“——这样, 惠就是咒术高专的老师了!”

伏黑惠努力忽视五条悟闪闪发光的样子,准备沉默地接过那张纸,但最终实在没忍住怼他的冲动:“御三家非法用工做黑心资本家的血统终于祸害到您了吗?”

——用一张咒术高专出入许可证就自信满满地准备空手套白狼。

不过她是不是跟“老* 师”这个职位有什么孽缘啊?

伏黑惠心思复杂地想。

成为咒术高专的老师当然没那么容易, 在另外世界已经正式启动入职程序的伏黑惠知道这套流程有多麻烦。

她那边的御三家和总监会烂了个底朝天, 相互扯头花争取把对方脑子打出来的同时还要霍霍无派系咒术师, 但腐朽到这种程度了好像还能记得所谓“孩子是未来”这种道理。

所谓“咒术高专是培育咒术师的温床,还未长成的咒术师是咒术界未来的基石”,不管后来那些迂腐老橘子对这话多厌恶多嗤之以鼻, 他们都得捏着鼻子贯彻到底。

不仅是因为孩子都死没了还扯个屁的头花, 还因为平安时代咒术师家族缔结盟约时结下的第二条契阔——仇不及子孙。

——即使有再大的仇恨, 危险当头任何一名成年咒术师以保护孩子作为优先目标。

那时代是个真正称得上“挣扎求生”的时代,各路天才狠人层出不穷,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尊严。“活”——是完全可以代入到种族是否能继续延续的层面,大家心知肚明平时如果结怨了, 可以打生打死你死我活, 但要是有人打伤小崽子就等着整个咒术界的报复吧。

这种对下一代的保护传承到现代, 变成了对更详细的规定:在从高专毕业或是年满十八之前, 咒术高专的学生不进入咒术师的评级体系,并且不会下发任何任务委托, 只有一学年一次的任务考试,而学生外出做学年任务时身边必须要有一名一级咒术师陪同。

强大如五条悟在上学时也只能“乖乖”地被夜蛾正道看着做任务,即使他那时已经成为咒术界最强。

虽然这种效率低下的死板做法被五条悟抱怨“简直是用玻璃罩子封印超能电磁炮”,但不得不说,咒术高专学生的折损率比起成年咒术师非常非常低。

不仅如此, 总监会每年明面的账目上有百分之三十的资金流向两所咒术高专,所谓“天元大人”的住所也是建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地下。

大量金钱人力如流水一样哗啦啦地淌进咒术高专里, 可想而知那群鬣狗有多心痛。

总监会少有地与五条悟在这件事上“一拍即合”——他们一致认为老古董的规矩制度该早点死。

几个老头用没几根毛的脑子绞尽脑汁钻空子,恨不得让小崽子们早点上战场,勾心斗角要撕得再响亮点才痛快,成年咒术师具有更高的死亡率,但大多也不是死在咒灵手里,而是咒术界上层的明争暗斗中。

后期满大街飞的死刑通知就是他们想出来的钻契阔空子的手段,可惜这东西最后连虎杖悠仁(?)都不信了。

被伏黑惠怼了一下的五条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手掀开眼罩笑着看人,一手将那块印章抛上抛下:“因为老师没有身份证明嘛,我总不能跑到那群老头面前跟他们说‘嘿老家伙,一个野生的十影又出现了,这次是特级水平,猜猜看ta站在哪一边——欸嘿还是站在我这边’。”

他说着说着逐渐停下来,陷入诡异的沉思,显然这种剧情击中了他的心。

一句话,让八十老头为我发疯。

怎么想都很爽。

——其实是两个半特级,一个半特级咒术师,一个特级咒灵。

因为“礼崩乐坏”只能作为半个特级咒术师的伏黑惠略带心虚地移开眼睛,她一开始就想把夏油老师的事情告诉五条悟,但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后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粗略看过这个世界夏油杰的资料,从入学到叛逃最终迎来死亡的落幕,两个世界的夏油杰人生路线看似迥异实则有诸多相似之处——主要是这个猪突猛进一样的直线脑回路和拧巴心态太像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伏黑惠更头疼的明白,按照“夏油杰”相似的性格,如果不改变环境,其实所有“夏油杰”都会走到一条道路上。

该说幸好夏油老师已经养成了健全的三观吗……

伏黑惠在心中默默地想,起码她现在不用担心夏油老师黑化。

某处寂静山谷。

这里有黑色的土地,那是辐射与污染给大地的伤痕,这里还长着稀疏的树木与花草,它们的长相令人不敢恭维,歪七扭八,小部分秾丽的植物从颜色就能揣测它们的毒性。

一个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坦然地走过,对这些毒花毒草毒虫仿若视而不见。

缝合线男人身后跟着个蹦蹦跳跳的蓝发男人,蓝发男人的脸上也有几道缝合线,他们脸上都挂着客套而虚假的笑容,乍一看像准备出道的搞笑艺人或者在玩什么考斯普雷。

“这么害怕我对影子小姐出手?怕到干脆把小鹰踢出巢穴?”蓝发男人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带情绪,但又轻又飘,所以无论怎么听也像阴阳怪气,“真是一个好爸爸呢。”

“这话可不能说,”夏油杰倒是没反驳它,只是笑眯眯地回道,“让那人渣听到怕是要杀到咒灵部。”

——伏黑甚尔,金盆洗手前被称作“天与暴君”的男人,天与咒缚赋予他极强的肉/身力量,他的身体覆盖在灵魂之上,对真人这种通过灵魂影响□□的类型可以说是天敌。

天敌好像越来越多的真人闻言沉了脸,他向夏油杰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嘟囔囔又是“真不讨喜”那套。

夏油杰就跟没听到一样:“距离那群特级咒灵的巢穴还有多远?”

“那才不是特级咒灵!”真人跟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跳起来,“是赝品啦赝品,披着漏壶花御他们皮的恶心假货怎么能说是咒灵,他们连低级咒灵都比不上!”

——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边的更恶心罢了。

褪下那身袈裟的夏油杰在心中不耐烦地想,他是个绝对的、无可救药的“咒术师至上主义者”,对同伴从来是好声好气,对养的小孩态度也近乎百依百顺。

但夏油杰对咒灵那边就不一样了,无论多强的咒灵在他眼里都是一群会动的食物,区别无非是好吃或者还行,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咒灵还踏马要分能吃和不能吃。

回想起在这个世界收获的几个咒灵球滋味,夏油杰再次不讲道理的破防了。

——食物就给我做好食物的本分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