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死之死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坂田银时艰难地捂住胸口,甚至已经看不清吉良松樱和虚的运动轨迹,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几乎是瞬间就蔓延到了他们的脚下。他连忙抓起神乐,和高杉一起跳到更高的地方。
“地震了吗,银酱?松樱姐姐还好吗?”
神乐趴在银时的背上,一直担心地不断回头,但那里全部都是崩塌的碎尸和被风卷起的沙尘,只能偶尔看到两道一闪而过的剑光、以及虚那漆黑的披风。
“晋助大人!这里!!”已经带鬼兵队撤回到飞船上的又子对他们喊道,现在他们以飞船为据点对抗着奈落的攻击,随时准备在形势不妙的时候起飞。
“松阳老师家的兄妹都是怪物吗?”银时趴在飞船边上,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高杉一直阴沉着脸,星海坊主走过来,眉头也紧紧皱着,四处寻找神威的身影:“是谁在和虚战斗?”
“是松樱姐姐。”
星海坊主:……?
他那个好斗的儿子呢?他就是担心神威只要看见虚就会冲上去打架,所以才不管任何代价地加入到虚的计划中啊!因为神威的头号猎物……肯定是要杀死他这个父亲。
那个叫虚的家伙——从刚才那个短暂的交手中,他就确定了对方绝对不是普通的生物,毕竟刚才他的每一个攻击都用尽了全力,换做任何一个人,不死也会残废到丧失所有行动能力。
他是站在一切生物的顶点、脱离了死亡限制的存在。
这样超过所有人想象的存在,他曾经有幸遇到过,那就是他的妻子江华。
所以,才绝对不能让只要战斗就不会停下的神威去对上虚……他已经在过去做错了许多事,至少要做一个能保护孩子性命的父亲吧。
但是现在的情况完全跑偏了啊!!
“她居然能和虚打的有来有回……这是什么情况?”星海坊主快把半个身子都从船上探出去了,作为全宇宙的最强、夜兔的顶点,连他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松樱是什么人?”
“一个月前,她突然出现在了吉原。”高杉突然开口,“据说……”
“据说,有一个已经死了的游女在起灵时突然「诈尸」,她掀开了自己的棺材盖、也掀开了整个吉原的棺材顶。”
整个风暴的中心,虚和松樱终于短暂地停了下来,二人的剑刀刃顶在一起,谁也不肯松劲。虚用充满笑意的声音把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情报娓娓道来:“没人相信是那个游女杀死的夜王凤仙,因为负责与夜王交涉的夜兔在向元老院汇报时,说一切都是他做的。”
“此后,这个众人口中「对战斗之外不感兴趣」的第七师团团长,却频频往返地球、特别是吉原。他还将本应被销毁的红樱二代送给那个游女,而那个游女在他落难时也毅然前往宇宙去救他……这是多么动人的,游女和海盗的爱情故事啊。”
他突然猛的收力,改向神威的方向冲去,同时故意留下一个可乘的空隙。在发现对方下意识选择先阻挡他的前进时,虚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个叫华陀的人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虚暗红色的眼眸转向站在远处紧紧盯着这里的夜兔少年,“如果我把他杀了,那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掌下突然一麻,松樱乍然爆发出的力道直接压制住他,锋利的刀刃将男人的腹部贯穿。大量的鲜血喷溅出来,他却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样,反而露出充满兴致的笑容:“一直得不到母星阿尔塔纳能源的补给,你不该有这样的力量……啊,是这把刀的缘故吗?”
因为接受到阿尔塔纳变异体之血,红樱刀刃上的光芒红到刺眼,二人都能感受到这把妖刀的兴奋。
“送这样的一把刀……确实是充满了血色的浪漫。”虚突然就着刀刃向她猛的靠近,任凭锋利的刀划烂更多的脏器、任凭红樱吸收自己的血液,二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连睫毛都在交错之间。虚看着松樱眼中的倒影的自己,也看着如同自己倒影的她,“你也厌倦这种永生了,对吗?你想变成一个普通的人,想拥有那种「平凡的幸福」?”
松樱没有顺着他的思路说,而是反问:“你呢?追求死亡和追求活着,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对方的某个痛处,虚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在这样的距离下,他直接在死角用手贯穿了松樱的胸腔,捏住她的心脏。
似乎有什么喊声从远处传来,但二人都倔强地死盯着对方,非要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不可。
“把心脏捏碎也不会死,把喉咙划烂也不会死,把浑身的血放干也不会死……我们不就是这样的怪物吗?”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只有淡淡的嘲讽:“还是说,你的心脏为别人而跳动,所以就觉得自己也和他们一样了?”
他们身边开始降落从天空投下的炸弹,滚滚烈火把二人包围,虚抬起头,盯着上空暗如漆鸦的飞船:“是天道众的人,想把我和你一起杀了……你看,不论给予那些人类多少好处,他们永远都这么自私。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黑暗啊,所以还是毁灭吧。”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你是中二的小孩吗?”松樱按住对方的手腕,强行将他的手连带着自己的血肉一起拔出体内,再生生折断那根小臂。二人的脸和手上都沾满了彼此的鲜血——但他们彼此也清楚,这是一模一样的血液。“我要找的果然还应该是那个叫吉田松阳的人啊。”
“难道你也处在「那个阶段」?你现在也是你那个世界的「虚」在某一个时代瞬间的温柔吗?”虚微微眯起眼,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那么你被原本世界赋予的名字是什么呢?”
她被赋予的名字……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她和虚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们二人僵持住进行对话的时候,天道众的人开始向地面进行无差别攻击,鬼兵队上的所有人不得不立刻反抗并准备起航。作为整艘船的最强战力,星海坊主跑过来希望帮助吉良松樱,由二人合作杀死虚,他再掩护她回到鬼兵队的船上。
“松樱!这家伙即使被刀砍断头也不会死!!”星海坊主冲她大喊,他紧握成拳的手已经穿进了虚的胸口,“这家伙是地球阿尔塔纳能源的变异体,能毁灭他的方式只有其他星球阿尔塔纳的结晶!!”
“原本是给我妻子准备的,没想到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去死吧,虚!!”
“等……”松樱怎么也没想到星海坊主竟然知道这么多内幕,但她的话也像虚那样还没来得及说完。星海坊主在虚的体内捏爆了那颗来自夜兔母星徨安的、最后一颗阿尔塔纳的结晶。
徨安的阿尔塔纳能源瞬间在虚的体内炸开,如海啸般扩散的力量沿着他的每根血管呼啸着传输,两种完全相反的力量将虚的所有身体组织悉数摧毁。就在那一瞬间,原本可以躲开的虚却选择用仅剩的一只手握住松樱握在刀刃上的手,不允许她撤开。
贪婪吸食一切阿尔塔纳的红樱自然把来自徨安和地球的能源全部纳入,那些异常的能量也瞬间撕破了松樱体内的所有血管,而虚的身体也在下一刻彻底爆炸。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吉良松樱。”
在最后,虚的声音语气轻柔得近乎诡异,比起这句话字面的诅咒意味,更像是在说……
一起回家吧。
以死亡的方式。
不……
松樱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几乎是本能用最后的力气转向神威所在的方向,不希望被对方看到自己的这一幕。
她看见那个身影向自己跑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从未如此接近死亡,她在那一瞬间幻视了她的瑾兔。
每次即使不用她呼唤,对方也会这样一蹦一跳的来到她的掌心、期待着她的抚摸。
要站起来,要站起来。
她缓缓倒下,将红樱收回了刀鞘。在触碰到融入了她一只手打造的刀鞘的瞬间,已经开始碎裂的血块重新拼凑起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开始了极为缓慢的修复。
在生与死的交界处、在她体内能源稀释着另一种阿尔塔纳能源的时候,她在一片白色的花海中看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长发的光泽和颜色如此熟悉,松樱认出她是神威的母亲江华。
“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江华坐在了松樱身旁,闪烁着模糊水色的眼神像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一汪清潭,“可以听我说一会儿话吗?”
*
星海坊主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在所有人的视角下,就是虚在爆炸的最后一刻按住了吉良松樱,试图和对方同归于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明明看到吉良松樱的身体已经快要像虚一样炸开,而在她将红樱收回刀鞘后,一切却像时光倒流了一样,那些血痕悉数消失。
“松……”他刚要去扶起倒下的松樱,有一个身影却更快赶到了。
神威将吉良松樱紧紧的抱在怀里,瞳孔似乎要缩成一个针孔,嘶声力竭地喊道:“松樱!!松樱!!!!”
她的身体冰冷得让他恐惧,那些血将他的衣服全部浸透,神威的手臂不自觉地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看来,「我」还不到解脱的时刻啊。”
虚的声音突然再次传来,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到他从那只断手中再次重生,男人的半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下一刻一个身影已经闪现到他的面前。
【砰——!!!】
神威的拳头将虚未修复完全的半边身体直接砸烂在土中,血肉像喷泉一样迸溅到他的身上,在滴滴答答落下的殷红色组织中,他的瞳孔在逐渐涣散,唇角却渐渐勾起疯狂的笑容,宛如来自炼狱的修罗。
只剩一半身体的虚也笑了起来。
“那是原本能救你母亲性命的阿尔塔纳结晶,”恶毒的话语向少年的最痛处扎下,“此刻,却把她带进了死亡。”
“而你送给她的刀,成为了那根点燃一切的导火索。”
【轰!!!!!】
越来越多的炸弹被投放下来,星海坊主拼尽全力想要抱住神威,但对方的力量却强势到将他一掌砸飞。
为什么……他不是拼命想阻止这一切吗?为什么还是会变成这样?!
“等等,神威!!”星海坊主绝望的发现,神威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变成了任凭夜兔之血操控的怪物。
一旦进入这个状态……就再也回不来了,他只会燃烧自己所有的生命,战斗到死亡。
【杀了他。】
【杀了所有人。】
【连同我自己。】
只有这道声音,在神威的脑内回响。
第42章 我来和你打
“你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唔……几千年前?我忘记了,不过我从很早就在地球的阿尔塔纳的能源之流中有了一点意识,见证了许多生命伟大的瞬间。”
江华和松樱一起坐在茫茫的花海中,像是出来郊游的两个孩子。
洁白花瓣的中间泛着一点淡淡的粉红色,松樱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江华察觉到她的视线,好心地解释:“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儿。”
这时,松樱才想起来是在神威家里见过这种花,没有在一开始就想起来大概是因为花瓣的颜色不一样。
当时对方还对星海坊主的布置嗤之以鼻,说他妈妈喜欢的那种花瓣中心透着的是粉色,而不是蓝色。
“他总说花儿不都是一样的吗,所以给我带来各种颜色的花儿。”江华轻轻抚摸着最近的一朵花瓣,仿佛是在抚摸着爱人的脸庞,“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回忆起那里。”
“「那里」?”
“夜兔的母星,徨安。”江华望向无边无际的天空,深蓝到发黑的空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颗星球,“整个星云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宛如在漆黑宇宙中绽放的一朵樱花——不过我没见过,听神晃说,那是只在地球绽放的一种花。”
她的话说完,就有一朵樱花从空中缓缓落下,松樱好奇地接住了它。花瓣柔软、颜色清丽,但细节处却和地球的樱花有些出入。
松樱猜是因为江华没有去过地球、也没见过真正的樱花。
“我和你不太一样,”江华对松樱笑着说,“我是在徨安被摧毁后诞生的。”
松樱听她讲述了徨安灭亡的故事。
那里曾经也是一颗充满生机的星球,梦幻般的粉色星云只是这个富饶之星最微不足道的美景。但宇宙的其他星球却畏惧夜兔过于强大的力量,集结了几乎当时所有的力量围攻徨安。
这场毫无公正可言的荒谬战争让夜兔瞬间成为全世界的濒危族群,但对他们来说,更加毁灭性的打击是整个徨安都被战火摧毁,大量的阿尔塔纳从地底喷涌而出,星球的生态圈彻底混乱,存活的夜兔们不得不离开故乡在全宇宙流浪。
没有人能在这样寸草不生的残酷环境中生存,除了那些被阿尔塔纳影响而诞生变异生物。
“而那些生物中,就包括我。”江华指着自己,“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吸食徨安的阿尔塔纳,我想大概是她太痛了,所以才有了我。在那些没有白天黑夜的时光中,我日复一日地与这些怪物战斗……直到他来了。”
相遇、相知、结缘,江华心底的情感被唤醒,“与人相爱、结成家庭,原来我想要的只是宇宙中这样随处可见的幸福。”*
“是神威的到来让我明白了这一点。”江华的眼神充满了爱意,“那孩子……从小就早熟,又要强。明明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好孩子,却因为我和神晃的失职,并不幸福的长大了。”
“松樱,拜托你。”江华握住松樱的手,“别让他再走上那条路了。”
“这位家长,您的意思是……”松樱的教师雷达响了起来。
江华点点头:“可以棍棒教育的。”
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好啦,我是在开玩笑。”松樱擦了擦笑哭出来的眼泪。
“我没有哦。”江华还是温柔的笑着。
松樱:……?
“他那么可爱!怎么忍心下手!”松樱难以置信地问,不仅没得到回复,对方的笑反而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她的脸变得通红,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松樱,你和我不一样。”江华和松樱靠在一起,“你还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你的寿命也应该还有很长。爱一个人的话,你要顾虑的事情比我要多很多。”
“我……”
“睡一会儿吧,松樱。你在这里一定很辛苦吧,也有过想家的时候吧。”江华合上了松樱的眼睛,“很抱歉,我丈夫给我的礼物伤害了你的身体。”
“没事的……”
大概是神威和江华真的太像了,不仅是那根靠在一起时会扫过她头顶的呆毛,还是他们身上的某种气质。松樱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开始缓缓梳理自己几乎要破碎的身体。
在这个将生与死重叠在一起的异空间里,江华抬起头,凝望着那藏在一片漆黑中的巨大星球。
睡吧,松樱,睡吧。
你的母星拜托我,要告诉你好好休息。
离乡的游子,你的母亲在思念你,她不敢求知你的归期,只盼望你的平安。
*
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神威的视线和思维被不断撕扯着,他的眼前时而是一些人呐喊着冲向他的场景,时而是松樱倒下的那一幕。仿佛是有一千一万把刀将她的肉‘体割开,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直至彻底破碎死亡。
她死了吗?她真的死了吗?
——他的确摸到了一具冰冷的身体,那个让他眷念的呼吸停止了、那个让他慰藉的心跳停止了、那双如玉一样的眼睛没有在他的呼唤中睁开。
是谁杀了她?!
是把她按在爆炸范围内的虚吗?是将徨安阿尔塔纳结晶放进虚身体里的星海坊主吗?是那颗引发了爆炸的结晶吗?
「那是原本能救你母亲性命的阿尔塔纳结晶——此刻,却把她带进了死亡。」
「而你送给她的刀,成为了那根点燃一切的导火索。」
是他杀了她。
是他的弱小、是他的傲慢、是他的情感杀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
“小心,星海坊主!!”阿伏兔把已经浑身是伤的星海坊主强行拉住,“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发什么呆啊?!”
星海坊主咳出一大口血,他扶着自己的胸口艰难地坐起,神色复杂地看着痛苦挣扎着的神威。虚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懂那些话对神威的冲击有多大。
神威刚才把虚的身体撕烂成一片一片,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在那之后,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向目所能及范围内所有的生命发起攻击。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放任不管最终神威一定会力竭而死,但靠近只会更快一步成为他的追杀对象。
“只有我能勉强阻止他,让我去吧……你们趁这个机会从奈落和天道众的追杀中坐着鬼兵队的船逃走,地球还需要你们。”星海坊主站起身,他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阿伏兔用蛮力强行拖走。只见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已经被神威轰成了一片废墟。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想通为何脚下是坚硬的石块,而不是被踩烂的人体。神威缓缓抬起头,滴滴答答的血从他的额头流下,仿佛一条条血泪。横亘在这片红河之间的,是已经彻底涣散和疯狂的、野兽一样毫无人性可言的眼神。
“爸比!!”
在神威跳起的同时,神乐大喊道,即使星海坊主拼命阻止她,她也坚持站在父子二人之间,银时和新八也过来帮助她。而阿伏兔更是坚持留在这里:“是我把团长带到了春雨……也是我见证了他和松樱的相遇……不管团长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有责任。”
在一片混乱中,有一个奈落打扮的人拿走了战场上最大的一块虚的血肉。
“假发,你先带松樱走!!”银时勉强接住了神威的一拳,虽然他差点没有挺过来,但好在趁这个机会抑制了一会儿神威的行动。
谁也没想到,神威竟然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宁可手臂被贯穿也继续着攻击的动作。
桂难得没在这个场合反驳银时对他的叫法,此时他的表情无比严肃。他注意到,即使神威发疯成那副样子,也一直没有向松樱的方向移动。仿佛他在潜意识中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十分危险,因此绝不能让任何战斗波及到那里。
高杉和辰马负责牵制着奈落和天道众的攻击,此时场上只有他能去找松樱了。
桂开始向松樱的方向奔跑,神威明明上一刻还在无差别的攻击着场上其他的人,却几乎在瞬间发现了他的目标,转眼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假发——!!!”
桂没有硬抗,因为早就预测到对方的动作,灵巧地抱着头滚开了。神威一脚把一块巨石踹碎,整座山头都开始剧烈的摇晃。
“松樱!吉良松樱!!”桂大喊着,“醒一醒,松樱老师!!!”
松樱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以她和江华为中心,这里还是只有茫茫的花海。
“我刚才睡着了吗?”她问。
“是的,不过你应该再休息一会儿,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修复好。”江华摸摸她的头,但松樱已经站起身了。
“大家还在等我呢。”
“你说的是神威他们,还是你的世界的人们呢?你已经找到虚了,只要再带着他冲入阿尔塔纳的光辉中,大概就能回去了吧。”
松樱被江华的问题问住了,但她只迟疑了几秒钟,眼神就再次坚定起来。“在那之前,我必须要阻止他自毁。”
“那已经是他的执念了,我想如果你真的想要阻止的话,需要彻底摧毁他现有的肉身,那样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不过在那之前,大概是一直得不到能源补给的你先一步消亡。”
江华的话十分中肯,松樱也知道这个选择的代价。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为自己拥有力量却救不了所有人而痛苦。”松樱微微垂下眼帘,时光的碎片在眸中悄然流转。“后来,我想通了。”
“先救助眼前的人、守护自己面前的小世界——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就不要想后面的事情。”
她的身躯慢慢变得透明,二人相视一笑。
江华明白松樱的想法,因为她也为无法彻底阻止那些变异体吞食徨安的阿尔塔纳愧疚过、难受过。
“我真的没在哪里见过你吗?”在最后,松樱还是忍不住问道。
“在你的平行世界,我们是朋友也说不定。”江华向她挥挥手,“再见,松樱。”
在彻底离开的时候,一道灵光突然从松樱脑中闪过。
她的确有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来着!!
那是她刚刚开办松下私塾时,某日在树林里捡到了瑾兔。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很帅气的强壮女人就来到她家,看了瑾兔一眼就离开了。此后隔一段时间还会寄信过来,有时是一种笔迹、有时是另一种。
松樱还偷偷八卦,猜那人是不是她的丈夫。
啊!既然她的平行世界同位体对应的是男人,那为什么江华对应的不能也是男人呢?
等等,那瑾兔……
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浮现在松樱脑中。
下一刻,她就卷入了一片漩涡,在现实的世界重新睁开眼睛。
身体还是很痛,但痛就代表活着,代表还可以思考。松樱有些艰难地转过头,见到眼前的一幕时,还因为场面过于超过想象而缓慢眨眼,试图刷新出新的场景。
怎么一睁眼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不是*,怎么一睁眼就看到神威在打所有人??
江华的话又响在耳中。
「随便打。」
松樱咳了几口血,终于缓缓地撑着自己站起来。她慢慢把碍事的长袖卷起来,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
那枚神威送的玉镯贴在手腕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它的存在了。
对于一个几千年没有贴身佩戴过任何饰物的人,要适应一个时时环在手腕的异物理论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松樱也没想到,在把袖子卷起前自己几乎都忘记戴着玉镯的事,好像已经与它融为一体了。
真是……叫人没办法啊。
松樱看向混乱中心浑身是血和泥的小兔子。
“你不是总说想跟我打一架吗?”她笑了起来,皮肤上还有一条条淡淡的伤痕,胸口的大洞也没有修复好,向外汩汩溢着血,仿佛别着一朵殷红色的花。
“神威。”
她的声音不大,但那头野兽的动作还是瞬间顿住了。
下一刻,他握着星海坊主领口的手就被紧紧捏住,连宇宙最强都挣脱不开的力道却被她轻松化解。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松樱直接提着神威的胳膊进行了一个像是要把空气都斩断的过肩摔。
【轰!!!】
在地动山摇的瞬间、在整个山崖彻底崩塌的背景中,松樱对上神威赤红如血、理智尽失的双目。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垂到了他的脸上,兔子的睫毛缓缓颤了颤。
“我来和你打。”
你的愤怒,你的痛苦,你的责任……就全都交给我吧。
第43章 我是地球阿尔塔纳能源的化身
夜兔,宇宙最强的战斗种族,单独个体就有匹敌一支军队的力量。
他们的血脉中流淌着好战的基因,倘若回溯古老的历史,甚至还有弑亲来证明强大的传统。而一只彻底失去理智、把身体交给这种杀戮之血的夜兔,破坏力更是恐怖到令人闻风丧胆。
神威更是在他们之上的佼佼者。
松樱来之前,星海坊主和银时等人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她再晚来一步,神乐已经快要冲出新八的阻拦不惜性命继续去唤醒神威。
“你身体还行吗?!”银时对她喊道,他看着松樱不断冒血的伤口,比自己对上神威的时候还紧张。
“松樱!”星海坊主也紧张的大喊,“你不用勉强,只要能让他停下来就好!!”
“停下来?”
被她短暂压制的神威几乎是瞬间就开始了反抗,众人的眼里就是松樱按着神威的脑袋一边喷血一边笑呵呵地对他们说:“不用了,让他好好发泄一次吧。”
众人:你管这叫发泄?!他们差点死掉啊!!
“话虽这么说但也别太惯……”
星海坊主的话还没说完,松樱又适时把要扯烂她胳膊的神威连头带人地砸进地里。
星海坊主:“……”
好了,要不就这么散了吧,大家先回家吃饭。哦对,不能吃他做的那些了,要不下馆子去吧……
松樱蹲下来摸了摸神威,他几乎是立刻从地上抬起头,脸上的笑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愉悦,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与暴戾,仿佛随时会扑向上来撕碎一切。
她和神威这么互相追逐缠斗了好几个回合,这座山终于在最后彻底倒塌,银时和星海坊主不得不带着所有人先一步上船离开。
就是这样,神威。
襁褓中的婴儿会哭闹、青春期的孩子会尖叫,但绝大部分成年人只在沉默中消耗自己的精神与生命,因为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任性的权利剥夺了。
但是我有能力让你继续任性,你不用在此刻强迫自己清醒,就当这只是一场漫长的奔跑,跑累了再倒地一睡就好了。
不用担心自己的暴力和强大会误杀眼前的人,因为我是不会死的。
“银时,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桂趴在飞船边上,紧皱眉头观察着下面的战场,“神威攻击的动作和跟你们打的时候比起来,下意识地收敛了许多。反而是松樱小姐的行动……一直在有意激怒他。”
“不是错觉。”银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松樱那家伙……应该想让神威在这里把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星海坊主把神乐护在身后,眼神更是一言难尽。
这个傻儿子。
如果你每时每刻想跟一个女人打架,但又不希望她受伤,只盼望对方的拳头能和视线一起落在自己身上时……
不就是爱上她了吗?
“难道非要做出让他自己后悔终身的事吗?”星海坊主忧愁地又掉了好几根头发,
“他只是在确认吧。”银时最后叹了口气,“已经失去了意识,甚至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了,所以用和她战斗的方式确认她还活着、确认她的一切还一如既往。”
“笨蛋哥哥……”神乐的声音有些哽咽,挣脱星海坊主冲上去大喊:“神威!别打了,快点醒过来啊!!!”
「好吵……」
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在神威的脑海里这么抱怨道。
他的年龄不大,如果神乐真能看见他,就会知道这是江华去世那年神威的模样。
小神威一个人待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从没有一刻从这喧嚣着的种种情绪中解脱。他捂住耳朵,越来越烦躁,好像有一团火在心里烧,于是他一直跑啊跑,直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女人的眼中没有责备,只是温和地看着他。她蹲下来,让两个人平等地对视,轻轻拉住他的一只手。她张开口,一字一句地轻声说着——
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所有人都希望我能清醒,只有一个人对我说……」
【你可以继续任性。】
神威一拳砸在了松樱脸侧几厘米的山石上,力道大到陷进去半只小臂,蛛网般的裂缝以此为中心向外蔓延开来,这个新的山头似乎也摇摇欲坠了。
但这不是松樱主动躲开的结果,而是神威自己故意错开了位置。
一个在畸形环境下长大却本心善良的孩子,越是被无条件的偏爱,越是无法坦然承受。但占有欲又使他绝不愿放手,最终只能把那个爱他的人拖入他所在的无尽深渊。
她会失望吗?会厌恶吗?会离开吗?
“所以我要醒过来啊……”他缓缓抽出血肉模糊的手臂,将松樱死死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指尖深深嵌入她的皮肤,仿佛要将她永远锁在自己的世界里。
神威其实已经没剩什么体力了,甚至连抱住这个动作对已经逐渐恢复神智的他而言都是撕裂骨肉般的痛苦。所以当松樱也回抱住他时,感受到对方对他一如既往的包容后,他终于慢慢、慢慢地松懈了力气,把自己的身体全都交给了她。
神威已经没有力气站着了,松樱轻轻将他放倒在地,自己则屈膝坐下,将他的头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的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目光温柔而怜惜,仿佛在哄一个玩闹了一天的孩子。
“你真的还活着吗?这不是我的错觉吗?”
“当然还活着了。”
松樱握住神威的手,十指相扣,用实际行动让他感受自己的体温和脉搏。两个人身体的表温都因为失血过多而偏凉,但对于一个一直在寒风中独行的兔子来说,这点温度已经滚烫到在他的灵魂上都刻下了印记。
我差点、差点以为你死了。
我还有话没有告诉你啊。
那头疯狂的野兽终于恭顺地停下,窝在女人柔软的怀中,或许他的心早就已经交出去了。他早就应该知道,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在第一次感知到她强大的气息的时候,他就已经沦陷了。
想要被她注视着,想要走进那双眼中。
他见过吉良松樱生气的样子,他的心底早就意识到那个站在高处、眼中空无一物的人,才是吉良松樱真正的模样。
所以他拼命燃烧着自己,强大的、温柔的、美丽的、被那么多人憧憬着的松樱……神一般的存在啊,来看到我吧、来记住我吧、来拯救我吧。
神威倔强地、偏执地盯着松樱的眼睛,少年的目光如同烈火,炽热而灼人。
“松樱……你为什么这么强呢?像是永远不会被打败……”
好想知道,想知道她强大的秘密,想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所有人都去调查了松樱,只有他没有。阿伏兔无数次劝他,他也没有听。
他想听她亲口告诉她,好像以此就能证明:只有他才是不一样的,只有他对她而言才是特别的。反正不管她有着怎样的过去,他都已经认准了她。
吉良松樱低下头,那双玉一样的眼睛越来越近,神威终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嘘,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他的心脏越跳越快,他意识到自己即将知晓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事。这是不是意味着,松樱向他敞开了自己的心呢?
“因为我和虚一样,是地球阿尔塔纳能源的化身。”松樱一点点弯下‘身,如虔诚的信徒般那样闭上眼,与神威额头相抵,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只不过……不是这颗星球罢了。”
“在遇见你的前一天,我因为一场意外从平行世界跨越了将近十年的时光来到了这里的吉原。”
她没有看到少年骤然紧缩的瞳孔。
神威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身体。他近乎狼狈抓紧松樱的手,不准许她离开、不准许她移开视线:“你……你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好悲伤。
这是神威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
他甚至想放声大笑,但却又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神威的眼睛越来越红,那些血丝爬满了全部的眼白,嘴角无意识地抽动,脸色苍白如纸。
干脆把这幅身体彻底撕裂吧,干脆就死在问出那个问题的前一刻吧,把这个弱小的、不自量力的自己,挫骨扬灰吧。
【那如果是你呢?】
【如果是你得了一种离开故乡就会死的病,但回去的话就无法和家人在一起生活,你会怎么选择?】
他当时问的那个问题,不就是在凌迟她的心吗?
他为什么要用曾经把自己扎得体无完肤的刀,再去刺向她呢?!
神威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他问出那个问题后,松樱陷入了他从没见过的沉默。
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最大的悲哀与可笑之处,就是他其实与自己厌恶憎恨的父亲一模一样。
都无可救药地爱上强大而美丽阿尔塔纳之灵,乞求那份永恒为自己短暂的停留、妄图在她无限的生命中刻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你不许死…你不许死……”神威喘着粗气,拼尽全身的力气起身,甜猩的味道充斥在鼻腔和口腔中,鲜血从眼睛和嘴角一起流出,模样狼狈又恐怖。他仓皇地捧起她的脸、抱住她的胳膊,慌乱地抚摸着她的身体、确保她的完好,又将她死死按住,语气既像威胁、又像卑微至极的恳求:“你要回到你的星球……你要去过你本应拥有的生活……”
「我所追求的,绝对永恒的、绝对不朽的强大,不被多余的情感和羁绊束缚的最强——」
“我送你回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送你回家……”
他哽咽着,在一瞬间变回了那个无力的孩童。他不祈求她的爱了,他不祈求她的注视了,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求她能好好活着。
“神威,神威。”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是一朵轻飘飘的云,她在呼唤他,于是他就抬起已经模糊的双眼看向她。
“我最喜欢神威的眼睛了。”
松樱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眼角,描摹着他的眉眼。少年还未完全长开,眼睛的弧度都是圆润可爱的,“神威的眼睛是全宇宙最美丽、璀璨的蓝宝石。”
“是你带我走出了地球,我才知道在宇宙中她的全部模样。”
“我只要看到神威的眼睛,就仿佛看到了故乡。”
清幽的香气越靠越近,她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上,神威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目,直到眼角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到。
松樱慢慢离开,将一个温暖的、湿润的、还在微微颤动的东西留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颗心脏。
它在空气中慢慢凝固、收缩,直到变成一块小小的红玉。
“我把我的心留给你,我向你发誓:除非巍巍群山消逝不见、除非滔滔江水干涸枯竭、除非冬夏错位天地倒转——我绝不会消亡。”
她的笑容如同月光洒在静谧的湖面上,柔和而宁静,这份礼物也将她的体力消耗殆尽。松樱靠在神威的肩头,安心的睡了过去,让身体重新开始修复。
神威紧紧地搂住她,一点点颤抖起来。他的怀抱如同牢笼,将她紧紧禁锢。二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在寂静中轰鸣,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为什么脸上这么湿润呢?
真讨厌。
烙阳又下雨了。
松樱……你此刻像樱花一样脆弱而美丽,在寒冬后独树一帜的盛放。
但你更应该像松树一样万古长青、万寿无疆。
他抱着怀里的神明,将那块小小的红玉放在自己左胸前的衣襟内,仿佛这样就可以与那颗心脏同频共振。神威坚定地站起身,眼中一片漆黑。
为什么只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呢?如果你是平行世界的吉田松阳,所以你不想让平行世界的学生们知道,那个松阳原本有能力不死、却为他们选择了死亡吗?
为什么只对我没有露出那种因为熟悉又陌生,所以恍惚的神态呢?是因为你在你的世界,从来没有见过我吗?
你对世人的爱永远那么博大,让我想杀了那些抢走你注意的人。但我知道,你的心里其中一定有一个地方只属于我吧。
既然是我没有提前杀死夜王、既然是我把你带离了地球、既然是我让你爱上了这个世界、既然是我不知好歹地爱上了你,就让我来背负所有的恶名吧。
就是世界毁灭也好,就算你因此恨我也好,就算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也好。
我要让你活着。
*
另一边,陇用着胧的视线,冰冷地注视着虚缓慢复原的身体。
真是不公平啊,凭什么这个家伙就能回到自己的母星复原,而他的母神还在承受着千万年间从未有过的虚弱。
不过没关系,一切很快就能结束了。
他的母神马上就能回家了。
陇露出病态的、虔诚的笑。他能肯定,那个叫神威的人一定不会破坏他的计划。神威看向母神大人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在他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也露出了那样丑陋的姿态。
那个虚要毁灭这颗星球来达成自己的死亡,为此还故意利用天道众和元老院的权力让其他星球的阿尔塔纳能源爆炸、使他们联合起来组成大军来进攻地球、重演徨安星的过去——这种事情他才不管。
他只要地球的阿尔塔纳能源再次爆发,再潜伏在这具身体中,达成让母神大人穿越回来的条件就好。
在陇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瑾兔沉默地注视着他,兔子猩红的眼中倒映着不知名的情绪。
然后它跳下了高台,从奈落的基地彻底消失不见。
第44章 单干的兔子
鬼兵的飞船已经开出去很远了,但新八和神乐都还在担心地回头张望,新八问:“不用去找松樱小姐他们了吗,银桑?要不让我回去……”
坂田银时揉乱了两个小孩的头发,“果然还是小屁孩,真是什么都不懂。”
虽然很不爽,但现在正是人家交心的时候,再说了,他们两个怎么来的就可以怎么走。
“不对啊,我们最初来烙阳的目标不就是要带松樱姐姐回去吗阿鲁?”只有神乐还惦记着出发前的事。
“……”
场上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Leader,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因为现在一桥已经没有功夫管松樱小姐了,虚给他带来一个大麻烦。”桂放下通讯器,表情严肃:“伊丽莎白传来消息,虚暗中操控了天道众和春雨元老院,通过他们的权力摧毁了好几个星球的阿尔塔纳能源,现在全宇宙结成了阿尔塔纳解放大军,正打着要从天道众手中解放地球的名义来进攻地球。”
“这关他们什么事啊?”银时不屑地抠着鼻子,“说白了只是想趁机瓜分这里的阿尔塔纳能源吧。”
“银时……这么久不见你竟然长脑子了……”桂眼角发红,吸着鼻子擦了擦眼泪。
“滚啊!!!”
桂被银时揍的倒在地上,那个大包一个劲地冒烟,但这个角度也让他终于看到了一直低头不语的高杉的脸。
“你怎么这个表情?”
高杉晋助从衣袖中拿出烟管,刚要点燃时,突然发现几滴湿润的液体落在了手上。
烙阳星下雨了。
冠以“阳”之名的星球,却常年阴雨连绵、不见天光。在这里生活久了,仿佛那乌云也压在了自己的心头。
星海坊主带着几个孩子去船舱内躲雨了,只有三个松下私塾的门生固执地站在原地。
桂小太郎除外,他还在躺着。
“我不相信他们是兄妹。”大雨中,高杉晋助的眼神比此刻的天空还要阴沉,“星海坊主不是说了吗,虚和他妻子一样,是星球阿尔塔纳能源的化身。那和他容貌一样的松阳老师和吉良松樱呢?”
“你说的没错。”
信女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们,包括吉田松阳的出现只是虚在千年时光中一闪而过的瞬间,还有虚对人类和自己永生之体的憎恨,以及更重要的——
“杀死松阳的人,就是虚。”
雨越下越大,水顺着他们的发梢和脸颊滑落,将衣衫悉数浸透。连银时的那头晃眼的银发都变成灰扑扑的颜色,几个人都沉默着,如同一座座雕塑。
“那松樱又是什么人呢?难道是虚分裂出来的另一个身体,或者地球的阿尔塔纳新诞生的变异体?”银时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把注意力都专注到面前的问题中。
“这个恐怕只能问她本人了,而且她是我们能打败虚的关键。”信女说,“本来,我是觉得我们绝对没有胜算的……毕竟虚有着不老不死的能力,还把血分给了奈落的好几个部队,将他们都变成了不死者。”
“你的意思,是要松樱再去和虚打?你不知道这次她受了多重的伤吗,如果她不能像虚那样复原呢?”
高杉晋助的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眼神锐利如刀。
“高杉,你太敏感了。”银时按住他的肩膀,却被冷漠地甩开。一时间,几人又陷入僵持。
“啊哈哈哈!我似乎完全被遗忘了啊。”坂本辰马的笑声从另一个通讯器中传来,“假发,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不是假发,是桂!直接说就行了!”
“那些天人不是组成了阿尔塔纳解放大军吗,他们的总舰已经逼近了地球,一桥趁机逃走,但他的飞船更好撞在我这里了,现在我刚好带着他过去谈判,看看能不能让他们不直接进攻,假发你来不来?”
桂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坐标发我,我去找你。还有,不是假发,是桂!”
“喂喂,那地球这时候不就没人了吗?”银时问。
“有见回组还有真选组在。”佐佐木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似乎还透着一种无奈的笑意,“而且,这里也有一位大将啊。”
他转过身,看着那位脱下了传统和服、穿着新式大将制服的男人。
“现在的我,这才是真正的「征夷大将军」。”茂茂拔出了刀,“这个称号,并非来自上层,而是由把希望托付于我的人民赋予。”
“真选组、见回组听令,守护地球,不许天人入侵我们的家园一步!!”
“哦哦哦哦哦——!!!”
“看来那边也不怎么用担心。”桂欣慰地把脸上的雨水擦干,“银时,你和定春阁下去航站楼那里,防止虚引爆龙脉;高杉,你负责带鬼兵队配合茂茂他们,同时保护银时、接应松樱小姐和神威;辰马和我去和阿尔塔纳解放大军谈判,大家有异议吗?”
几个人都点点头。
一切仿佛回到了攘夷战争时期,他们的默契无须多言。
桂笑了起来。
“那么黎明时分,我们在地球再会吧。”
*
大雨让整个星球的温度都变得很低,因为刚才的混战,附近的居民早就跑走了。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山头,一把伞慢慢向悬崖边缘移动着。
神威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还在昏睡的松樱。
夜兔恐怖的恢复能力和战斗能力都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缓缓蹲下,在母亲江华的坟墓上放下一束花。
「妈妈,我带着喜欢的人来看你了。」
「我绝对不会让你的悲剧重演。」
他在墓前沉默地站着,只在感受到怀里之人的呼吸时,神态才有所好转。
松樱没有见过阿尔塔纳能源一点点耗尽这件事对江华日复一日的折磨。在江华死后,他也曾幻想过——母亲若还在自己星球上生活,会是多么的逍遥自在。她不用整日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而是可以自由地在陆地上奔跑,体内有着不竭的生命活力。
星海坊主爱上的,难道不就是那时候的江华吗?
所以神威才无法理解,为什么星海坊主不肯答应把江华送回徨安。
但他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神威……】
母亲的声音突然出现,神威震惊地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而此时,一道光线突然破开了层层乌云,倾泻而下的不再是瓢泼大雨,而是温暖的天光。
越来越多的光从上空投射下来,将积压的雨云彻底打散,烙阳星竟然在此刻久违的放晴了。
经历了天道众的轰炸和连年的阴霾,雨水将烈火和尘土都冲刷干净,这颗星球终于得以在此刻如获新生。
神威才发现,有一株小小的嫩芽从母亲的墓碑旁探出了头。
或许是曾经某一次,被放在碑上的花儿落下了种子,在土里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终于在今日恰逢雨水与光照,得以生根发芽。
神威突然想起,松樱从吉原一战醒来的时候,也是发现了有一朵花儿开了。
真好啊,花儿果然还要活在泥土中,这样妈妈每时每刻都能有喜欢的花儿陪着了。
他也该送他的花儿回到她生长的土地去了。
厌光的夜兔把伞压得更低,盖住自己苦涩的笑容,转身离去。
*
“哎呦!!我真是服了!为什么你这兔子刚回来就只盯着我一个人踹!!!”
银识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要去抓瑾兔的耳朵,试图把它从地上提起来教训一下,谁知不仅被对方躲过,反而是他的手又被蹬了一脚,留下一道红红的印子,连脚趾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啊啊啊我迟早要当着你的面吃麻辣秃头……不是,兔头!!”
经过一阵断断续续的相处,银识和瑾兔的互殴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更多时候都是瑾兔单方面在踹他。银识越来越怀念松樱老师,毕竟她在的时候这只兔子还是会装一装的。
现在装都不装了!对他的厌恶表达得十分明显!
干什么,不就是给它喝过加料的珍珠奶茶吗?不就是把它垫窝的毛薅走填充沙包去玩了吗?不就是在它被松樱老师摸头的时候故意去找松樱老师问作业吗?
至于吗?!
“你怎么又回来了,之前不是都在和那个叫陇的人合作吗。上次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穿越时空的事了,还说让我们先看好蠢蠢欲动的天人,等时机带老师回家。”银识没好气地问。
瑾兔高傲地扭过头。
“瑾兔阁下的意思好像是,它不准备和陇合作了。”贵琢磨着兔子毛茸茸脸上的表情,同时给瑾兔放了一张五十音图,
高山对于贵让兔子拼字的尝试表示怀疑。
但瑾兔真的不负贵望地跃了上去,它在纸上蹦蹦跳跳,贵连忙把它的轨迹记录下来。
“他、的、方法、不行。”
“她、会伤心。”
高山难得开口夸赞,还是夸兔子:“不愧是松樱老师的兔子,跟着松樱老师都学会说人话了。”
银识用一言难尽的死鱼眼看着他。
该吐槽这句话像是在骂人呢?还是该吐槽高山这个师控的双标呢?
辛八,我需要你!
“我也觉得陇很危险。”贵皱起眉头,“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执念比高山还重。那么瑾兔阁下,你有什么想法?”
高山凶狠地瞪了贵一眼。
兔子高贵地直立起身体,用小爪子点了点自己。
「把阿尔塔纳的结晶偷来。」
「时机到后,我来送你们去平行世界!」
第45章 母神降诞
一直在待机的阿伏兔终于接到了团长的联络。
他身上还打着绷带,本就凌乱的头发此刻都扎了起来,胡茬也冒出不少,一副憔悴无比的样子。即使已经这样了,比起自己他还是更操心神威现在的状态:“团长,你怎么样了?松樱小姐怎么样了?”
第七师团的夜兔们都围了过来,竖起了耳朵。
“阿伏兔。”
通讯器中,神威的声音比往日低沉许多,“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和你们无关,第七师团由你暂时接管。”
夜兔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云风。
云风冤枉极了,连连摆手,用口型说这次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团长。”
阿伏兔隐含怒气的声音震惊了其他夜兔,他们几乎从没见过副团长生气的样子。
“虽然夜兔是习惯单打独斗的种族……但我们第七师团难道不早就已经是生死与共的一个集体了吗?”
“就像每次战斗团长你都冲在最前面打头阵那样,在你身后的我们……也是你最可靠的后盾啊!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们都做好准备跟你一路走到天黑了!!”
阿伏兔对着通讯器大吼了一通,吓得夜兔们都站直了身体。“对、对啊!!”
“团长!我们都决定了,死也要跟着你!!”
云风幽幽冒出一句:“啊但是团长要是成家了你们也要住在后院吗?”
“……”
他又被暴打了一顿。
“哈……”
少年有些沙哑的笑声从通讯器中传来,大家都默契地安静下来。
“那么,去地球吧。”
神威抬起眼,在巨大的窗边将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包在掌心。“就像她说的,为保护什么而战。”
“当然了啊,团长!!”
兔子们叽叽喳喳地欢呼起来。
“太好了,团长终于下令了!”
“去地球喽!”
“什么奈落什么阿尔塔纳解放大军,看我们第七师团把他们全干掉!”
在一片硝烟的战场上,神威挂断通讯器,同时举起枪伞,干掉了面前最后一个敌人。
“我等你很久了。”高耸入天的航站楼下,黑衣白发的男子转过身,左眼已经全部变成猩红的颜色。他随手扔下手中的尸体,“初次见面,我是陇,松樱老师的大弟子。”
“你是怎么过来的?”神威对他十分冷淡。
“很遗憾,我没有老师的神力。”陇的眼中充满了病态的憧憬,“但是我的体内有老师的血,平行世界的「我」体内也有平行世界老师的血,以此为媒介,我可以短时间掌控他的身体。”
神威现在更讨厌这个人了,从第一次看到松樱抱住这家伙的时候手就很痒,想杀了他。
他知道对方也是。
但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出手,因为此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老师来到你们的世界,就是因为一场发生在地球阿尔塔纳主穴的爆炸,所以想让老师回来,就还要引爆那里一次,再让老师和虚同时被那束光芒照到。”陇歪了歪头,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着多么恐怖的话。
阿尔塔纳是维持行星运转的力量,引爆地球最大的龙脉,那这颗星球将注定陷入浩劫。
但那又如何呢?这里又不是孕育了母神的星球。
虚知道他的计划,也知道胧的身体此刻被他控制了,但根本不在乎,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配合他,把他当作解放大军进攻失败后的备用计划,毕竟那个家伙也不在乎这颗星球上的其他人。虚作为阿尔塔纳变异体想要达成真正的死亡,也需要要把这个最大的龙脉引爆。
“这么做的话,我们都不会被她原谅了。”
神威的嘴角却高高扬起,笑容扭曲而肆意。
“真不愧是宇宙的恶人海盗啊……你说的对,但就算这样,我也要让老师回来。你只要不干预战场、不许再出现在老师面前,别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陇的表情是和神威不相上下的执着,眼神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他早就已经在无望地等待中坠入了无尽地深渊。
好恨啊。
为什么老师对这个家伙另眼相待?
凭什么这个家伙摆出一副要守护老师的样子?
都去死……都离开老师……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转过身,只见虚不知何时站在了尸山之上,回到自己星球的他已经看不出一点虚弱的痕迹。男人身着巨大的鸦青色披风,瞳色猩红如血。
“你笑什么?”
顶着胧的脸,但陇对虚没有一点好脸色——即使对方长得和松樱老师一样。
“我笑你们在人类的尺度上,根本无法理解我们。”
越来越多的爆炸声传来,火焰像是要把漆黑的夜幕一并点燃。天空中庞多的飞船如蝗虫过境,压在地球的上空,连月亮和星星都看不见了。
即使桂和辰马成功让解放大军放弃发射能直击航站楼的光束炮,但虚已经通过元老院已经调来了更多的春雨部众、还有天道众在宇宙各地的势力,他们在上空和真选组和见回组的飞船打了起来。
江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银时等人在地面和被投放下来的敌人陷入消耗战,也幸好有桂的提前安排,不然就要被他们直捣黄龙了。
在炼狱一样的场景中,虚的脸上却露出愉悦的表情。
“你叫陇是吗?虽然自称是她的学生、是她的信徒,但你只是一个生命如此短暂的人类,你了解吉良松樱无限久远的过去吗?”
“我刚刚诞生就陷入了人类无穷的恶意中。他们惧怕我、憎恶我,想尽一切办法想杀了我这个怪物。挖眼、放血、割肉、火烧……日复一日将这样残酷的折磨施加在我身上,但无论他们怎么做,我还是能不断复生。最后,他们选择把我关在一个地下的牢笼中。”
“我一次次饿死渴死,又一次次复活。这样重复的轮回了不知几百几千次、过了几百几千年,那个牢笼腐朽了,外面的人都死了,我才重新站在了光下。后来,人类的新政权选择招揽我,让我作为虚为他们效命。”
“你说……她有没有经历过这些呢?”
虚享受地欣赏着两个人瞬间铁青的脸色。
“人类是多么傲慢啊。你们凭什么认为,活着于我们而言不是没有终结的噩梦?你们凭什么认为,死亡于我们而言不是真正的解脱?”他伸出双臂,感受着风中传来的血腥气味,“果然,只有我们两个,才能相互理解啊。”
【砰!】
神威举起枪伞,整张脸仿佛被寒霜覆盖,冷得刺骨。“你不配跟她比。”
虚把打入眼睛的子弹连同眼球一起抠了出来,那只空洞的眼眶中冒出汩汩黑血,“我忘了……你妈妈也是阿尔塔纳的变异体吧?选择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死去,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你们是不会理解她的。”
“啊!”他像是顿悟了,终于明白过来所有事情似的,虚看着神威冷笑道:“所以松樱才会跟你亲近吧?在这次穿越中,她终于能够摆脱一切。这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生活,她大概是很喜欢这样?而你——”
他伸手指向陇,脸上的笑意更加恶毒:“你亲手摧毁了她这段短暂的幸福啊。”
虚的话像刀一样划烂了陇的心,他的手不住地颤抖,“不、不可能……”
但是,一段又一段的回忆出现在陇的脑海中。
在奈落的时候,老师就经常看各种描写新世界、新宇宙的书。
在他第一次试探地问出要不要离开这里,伪装一个新身份去生活时,老师立刻高兴地答应了他。
他是被选中的、自从母神不再作为母神生活后,第三十代侍奉母神的人。
现在……却是他毁了母神的梦吗?
神威表情复杂地看着急火攻心后跪在地上吐血的陇,他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觉得像是被什么重击了大脑,眼前一片漆黑。
另一边,银时等人正在一轮轮的苦战中被逼入绝境:“这些家伙……都拿到了虚的血吗?!怎么都打不死啊!!”
“死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归宿。”桂握着刀,血都快要流到把眼睛糊住了。
高杉没说话,只再次举起刀。
“把背后交给同伴,只管杀死眼前的敌人。”银时撑着站起身,“只有我们自己能救自己,上啊!!”
【咚!】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大型犬撞倒。
“定春!!!”新八和神乐着急地跑过来,同时艰难地抵挡着不死军团的攻击,“银桑,不知道为什么,定春突然一副很着急还很难受的样子!”
“银时——!!”桂冲上去摇晃着最后一点血条被踹没了的银时,“不要刚说完那么帅气的发言就死掉啊!”
“喂,这狗的姿势不太对。”高杉晋助眯起眼睛。
“真的阿鲁!!”神乐冲过去,“新八!这好像是定春要拉〇〇的姿势!!”
“什么?!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一直没带定春遛弯去拉〇所以它才专门跑过来谋杀我吗?!我不接受啊!!!”银时咳着血怒吼,“喂!定春!!不要把你的〇〇对着我啊,喂——!!”
定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表情扭曲地皱在一起,一副蓄力要放大招的样子。
桂、高杉、新八和神乐早就逃走了,被抛下的银时拼命支撑起身体试图爬出定春的阴影:“啊啊啊你们这群混账不许跑——!!!”
一束巨大的光芒从定春的脚下升起。
银时被一个重物狠狠砸倒在地,吐出好大一口血。
“求……求你们告诉我,不是〇〇砸在我身上……”他艰难地伸出手,被一个皮靴猛踩了一脚。
“不是〇〇,是银识啊!”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坂田银识一剑斩倒了一大片冲来的敌人,闪亮登场。
“那不是贵的台词吗,银识。”从嘴里出来的高山轻蔑一笑,把另一边的敌人也斩倒。
“不是贵,是桂!”
桂刚说完,面前的敌人就被一刀砍成两半,从喷射的血中对上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不是桂,是贵。”
场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哎——???!!!”
*
在松樱漫长的生命中,只在刚诞生的时期接连受到过需要用长期的睡眠来修复的致命伤害。
那时修复得慢,是因为她刚刚诞生,不适应自己的身体。现在修复得慢,是因为她不在自己的星球之上,只能靠那一点点残存的能量去尽力调整。
修复的过程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一杯被倒入河流中的水,原先连接在一起的身体渐渐溢散,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虚无。
在那个世界,只有一片虚无。
所以想拼命醒过来,只要醒过来,就能看到大家、看到向阳生活着的人们。即使她们的生命总在错位,但只要想起现在之人是过去之人的后代、未来之人是现在之人的后代,只要还能看到她们……
我就……一定要醒来。
海啸在翻滚、山崖在崩裂、空中电闪又雷鸣,种种自然灾害的声音一齐在脑中奏响,最终归于一阵春日吹过葱葱树叶的风声,宛如母亲的呼唤。
到最后,那只小兔子踏过了一切,在茫茫雪原中向她奔来。
松樱慢慢睁开眼睛。
这下真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了,紧接着藤音和花音的头就探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担心。
“松樱大人!!”两个小孩像小猫一样窝在她胸口呜呜地哭,“为什么您的身体会变成这样呢?理论上只要回到地球就会没事呀……”
松樱知道是他们一直在用巫女的力量给自己治疗,感激地摸了摸他们的头。
因为这里不是她的故乡啊。
“其他人呢?这里是哪里?”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是……是吉原,其他人……”
松樱看出来他们在隐瞒什么,直接掀开被子起身,却发现门被锁住了。她去开窗户,结果发现那里已经被金属卷帘焊死了。
“这可不是我们干的!”藤音连连摆手,在松樱严肃的注视中终于憋不住了,“是……是神威哥哥让我们做的。”
松樱无语到都快气笑了,刚成年的小孩,跟她玩这种小黑屋剧情线吗?
人还怪好的嘞,还请了两个小朋友陪她。
松樱要直接去暴力破门,结果连看不见的花音都和藤音一起冲上去阻拦她。“松樱大人!您现在的身体只能躺着!!如果……如果再受伤一次,就真的会死了!!”
是吗,她的身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啊。
二人以为松樱会知难而退,谁知藤音抬起头,却发现了松樱不仅没有一点被吓到,反而露出了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笑。
“死亡这种事,我也想试试看呢。”
【轰!!!】
整个房间开始剧烈的摇晃,松樱趁两个小孩不注意一脚踹开了大门。却在房间外看到了握着红樱双眼通红的美知子和琴音。
“松樱……真的要去吗?”
美知子哽咽着,“神威把你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说如果你真的出来了,让我劝你再多考虑一下。”
琴音语重心长:“天道众的人都希望利用你去干掉虚,但那样的话连最好的结果都是你们两个都死了……只要等在这里,就一定能回家的,他说会在你走后保护地球上其他人、让你放心。”
松樱抬起头,越来越多的飞船在上空交战,她站在这里,已经能听到大地和无数生灵的哀鸣。
她向美知子伸出手:“那他有给你我执意要去的预案吗。”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少女的眼中落了下,她把刀递给松樱:“神威说……那他就跟你一起死。”
松樱接过刀,温柔地替美知子擦着眼泪,但怎么也擦不完。
她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问:“美知子,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盘发髻的时候,说游女第一次这么装扮时脖子的压力会很大,连走路都困难?”
“记…记得……”
“那时,我对你说什么?”
美知子努力回忆着,“你说……「这不算什么,我脖子断了也能走路」。”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松樱。
她是第一个发现松樱“尸体”的人。
那时,松樱一个人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等等,好像就是在这个位置!吉原重建后,她都快忘了这里了。
松樱的耳中,风声越来越响亮。
那是从故乡吹来的风。
“琴音,可以麻烦你把他们都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吗?”
琴音的眼中似乎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叹息。她走上前,最后地拥抱了面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