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艾利欧,星核猎手的创始人和首脑,被称作“命运的奴隶”。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这位编写了一个又一个的剧本,人称星空谜语人。

需要注意的是,所谓“命运的奴隶”一般都是盲目的。

倘若命运是主人,一切早已注定,那有很大一种可能是“奴隶”服从命运,不是出于认知,而是出于顺从。选择带领星核猎手奔赴未来,也非出于选择,而是出于惯性。

痛苦是命中注定,幸福是命中注定,失去是安排,重逢是安排,失败成功是安排,想挣脱命运的念头,也归咎于安排。

艾利欧把命运当成眼睛。他知道“眼睛”不是用来看见世界的工具,而是命运亲手戴上的枷锁。

就认错龙不要紧,按照艾利欧的剧本继续念就行,命运会灵活迅速、流畅丝滑、转进如风的将大家带到下一个阶段,恰如突然拧开那种卡在塑料齿缝里,要用湿毛巾使劲搓半天的苏乐达瓶盖。

——铛。

支离剑劈到玉璋护盾上的那一刻,空气都静默了。

世界在刹那被切去音轨,只剩下光与力在高密度的冲突中短暂交缠。

金雾后匿藏的影子安如磐石,玉璋护盾并未碎裂,只浮现出淡金色的纹理,像水波扩散而去,轻而易举的化解那一剑的所有凌厉。

系统提示:【宿主,咱HP+233】

钟离:“……”

如果世界是个大型的开放游戏,而钟离又是六命,护盾带受击后自我恢复的话,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

刃手上的支离剑在碰撞后剑气未散,意犹未绝,却硬生生被护盾卡着,好在对方很快撤销护盾,没有让石化蔓延到刃的身上。

刃先生死了那么多次,但还没有尝过被石化的套路,于魔阴身驱使下就要继续攻击。卡芙卡急忙控制紫色的丝线将刃的手臂捆住,金雾后面的人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理解道:“大概我来的有些早,不是两位想见的人。”

是啊。

卡芙卡没忍住点头,这不是早知道您来了,他们就不来了。

同时默默拿出剧本看了一眼,剧本上艾利欧洋洋洒洒的倾诉文笔与感情,写了超过两万字刃魔阴身缠身,衣袂翻飞,脚尖点地,竟在空中连踏七步,直掠而上,如惊鸿掠水,身形轻灵如羽,并和玉璋护盾大战间电光火石、一触即分,虽败犹荣的合理描写,同时上面按着猫爪印。

卡芙卡:“……”

看来预言家在自己的组织及家庭里不受尊重是有原因的。

钟离则和善道:“既是如此,二位若是在此等那丹恒那孩子,不若与我移步同坐,权作暂憩。海风尚暖,天地悠然,不妨借此共叙片刻,省得独候之中徒增寂寥。”

风也停了,光也慢了,卡芙卡认出这位就是四百年前降临罗浮,害的艾利欧不得不改剧本的变数,好在刃在她的心理暗示下,逐渐平复了心情,眉目未动,一声闷哼,身形后退三尺,重新冷静的放下了武器。

实际上刃发现砍错人的尴尬情况比他想象的还难以描述。

卡芙卡扶额说:“阿刃,我们道歉。”

刃:“抱歉……”

话说要怎么道歉?说谢谢您站着不动没还手让他去做石头人;还是谢谢您又来干扰艾利欧的剧本,我们给命运打工的真命苦;又或者说您是家长,我们也是家长,这里一定是家长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刚才都是误会哈?

刃先生拿剑的手开始摇晃。

“无妨,想来二位的身份,便是星核猎手。”

好在钟离含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刃身上,语气温润如玉,却带着几分真挚的谢意。

“我近日收到了白术的信件。白术提起自己与阁下曾共困于同一囚牢。想来,正是前些时日见到阁下擘开囹圄之门的举动,方才激发了他想要冲破禁锁的勇气。”

“想来君子之德,可承可学,白术那孩子行事惯以周全为念,然那番他能毅然给我写信说要脱身,阁下于幽囚狱的绝活,可谓助力良多,诚堪为世之楷模。”

有些人说越狱,也能温文尔雅、暗含其意、含蓄有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刃是个杰出青年,正在被颁奖。

卡芙卡:“……”

刃:“……”

本来是按照艾利欧的剧本行动,照钟离这样一说,突然就一股子他们是黄毛,带坏别人家小孩去村口玩水泥的不幸油然而生。

良心更不安,晚上要睡不着了怎么办?

又话说白术那个程度的丰饶行者,也不是被带坏的,研究的东西一天天的比应星和丹枫放出孽龙夸张多了,为什么他们要觉得歉意来着?

星核猎手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钟离挑眉:“两位可还有要事要办?”

刃&卡芙卡:“……”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就和您一样等小孩放学,顺便猫在墙角给丹恒来一个偷袭。

“不过既然阁下在此,怕是不会让我们再动丹恒那孩子了。”

卡芙卡淡笑道,她也接受这个结果,因为倘若有谁在她的面前给穹捅一剑,她也会开.枪的。

“正是如此。”钟离颔首,“家中小辈既然已经不再是丹枫,不如就让我来全权负责建木的事情,也好给失去前任龙尊的罗浮一个交代。”

钟离想这建木看来是今天非薅不可了。

也不知道阮梅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接受这个结果。”

刃则直接收起武器,转头看卡芙卡,像是在问能不能下班。

毕竟丹恒没有丹枫的记忆,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不再是仙舟人,导致刃的怨气也是一阵一阵的,他精通见好就收的艺术,只要罗浮的建木按照艾利欧的剧本得到妥善处理,以此为契机,让穹加入的星穹列车和罗浮成为盟友,把仙舟拉上命运的剧本就行。

在梦中追杀丹恒,促使丹恒回到仙舟,也是因为阮梅迟迟没有让丹恒恢复曾经做龙尊的记忆,导致丹恒不知道开海重新封印建木的方式,艾利欧才会让星核猎手潜入仙舟中的梦核,用一些共感的小手段连接上丹恒的梦境,让人回仙舟来恢复。

且最开始会接下任务,便是因为对刃而言,如果丹恒恢复记忆,代表其从新变成丹枫。

遇到丹枫,就可以报仇,给对方狠狠的捅一剑了。

更别说浩瀚无垠的龙尊记忆,一旦倾泻而出,便如决堤之潮,瞬息间撕碎“丹恒”这个孱弱的人格,将其从根本上改造为另一种存在。变成一个孽龙的留影,一个与刃无异的破碎之躯。

那时的丹恒,会和刃一样感受到血与火中烧灼的恨,每一个亲人朋友的音容笑貌,都会在脑海中燃烧殆尽。让他不再是无辜的化外民,而是终日与“我是谁”的拷问厮杀,在身份的撕裂中遍体鳞伤的仙舟故人。

这才是刃一直以来所希冀的最彻底、最疯狂的一场复仇。

刃阴暗了一下,打心底希望本次罗浮之行让丹枫也走进应星沉没的深渊,亲眼目睹光明被吞噬殆尽,心甘情愿地沦为同类,同他一同恨海情天。

这样才能让他不孤单。

——丹枫!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不要伪装纯情的小龙!我会一直死死的盯着你的哈哈哈!!!

“唔……”刃捂着手臂。

因为卡芙卡瞬间给了刃一个肘击,意思就是冷静一点,人家家长还在现场很关心的看着你。(擦汗)

话说眼前这位也是龙,就算罗浮前任龙尊不恢复记忆,这位应该可以处理建木问题的……吧?

卡芙卡心有所想,动作就加快许多,带着刃在附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继续把艾利欧的剧本往下翻。

她没有别的期待,主要就是想看看丹恒最后有没有恢复记忆。

同刃那么开朗的天天想拉以前的纯情基友下海不一样,卡芙卡操心的是倘若丹恒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星核猎手被阮梅盯上,明明没仇但和智识派系干起来,打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刃被解除“倏忽恩赐”,银狼被封掉99个游戏账号,萨姆的基因病到时候没人治,假面愚者听了连夜赶来强势围观,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是她翻来覆去,却发现艾利欧的剧本恰如翻来覆去什么都加的汤底,从一个看似合理的开头缓缓展开,然后迅速脱轨、旁逸斜出、横向扩张、纵向下潜,最终以一种长篇大论的方式,一字不差的叙述完卡芙卡和刃刚才的台词。

只是因为没有准确的预言出钟离在现场,显得星核猎手的台词有点奇怪,就像是在和空气说话,并不得不从农业文明讲到恒星演化史,才重新把剧本中不对劲的逻辑自洽清楚。

卡芙卡心想,写了这么多的毛线球,艾利欧怕是要吃点化毛膏了。

而剧本说:现在,卡芙卡开始看剧本。

这也是命运安排好的一部分。

卡芙卡:“……”

上一段艾利欧说的还是建议他们和空气商议“能和解吗?”。

剧本继续突然没有由来的说:有时候“命运的努力”看不清的支线也是命运安排好的一部分,但是这一部分的终末不在我们的世界里,翁法罗斯之上会诞生一名星神,但我说这一句话时,证明那位星神早已经离开只剩下耀眼星光。

卡芙卡:“……?”

我请问你,翁法罗斯和他们现在有什么关系!艾利欧你是人还是猫,会不会说重点!这猫是想绝育吗?!

“阿刃,你看一半,我看一半,最后对照。”

“好……”

很快手中的预言几乎疯了一样,使劲在说“时间”,拉都拉不回来。

刃和卡芙卡一起翻预言,终于在几万字有关于他们槽无多口,越看预言越生气的心理描写后,看到艾利欧说很快罗浮的少年云骑就会到现场抓通缉犯。

艾利欧说,如果星核猎手隐藏,那么就是少年云骑抓一个通缉犯;如果星核猎手站出来,就是少年云骑抓三个通缉犯。

说的就和废话一样。

接着现场很快就会出现四名令使,把大家一起炸上天呀,喵!

星核猎手:“……”

等等,几个令使,你说清楚?!

——话又说回来,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预言:【来不及了,喵……】

……

【话说宿主,有预言家哎,会不会干扰我们的计划?】不远处系统悄声问道。

“无妨,降临者只要不被此世的命途捕获,就不会被终末所预言。”

钟离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坎瑞亚带着提瓦特的命运偷渡到此世,污染了此世翁法罗斯的整个星球,按照坎瑞亚降临的时间段,命运甚至有从星球上逸散,污染像整个星系的可能性。

被污染的东西就要换掉。

只是黑塔女士的模拟宇宙是否可以达到一个真实星系尺度的问题。

……

但今天的海风甚是喧嚣,星核猎手想了想,礼貌的告诉钟离这家长会他们先不办了。

刚刚想起来他们的首领艾利欧被放在宠物店洗澡,尾巴拱得像天线,耳朵贴平,背脊如风暴前沿,吹风机一开就疯狂殴打店员,他们先离开罗浮下班回家去看一下邪恶的首领,这个不是理由,总之告辞。

钟离先生无辜歪头:“……”

没有看出来星核猎手是要跑路,表示他信了星核猎手的首领是只猫。

“不过……看来阁下依旧在纠结一些往事。”

在告别的那一刻,钟离偏头凝视着刃的眼睛,金色的眼瞳如同星辉,泛着温玉中透出的光,映出一份猫猫龙很关心刃的冷静。

不急不缓的道:“阿阮和白术告诉我,他们都曾看到了阁下想要解除丰饶之力的匿名邮件,只是无法答应做此实验。”

刃神情一顿,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阮梅和白术因为丹恒在和他对着干,不让他获得想要的平静。

钟离眼尾弯出一丝淡淡弧度,是安慰以及克制的温柔笑意:“所以阿阮托我告知阁下一句,她说有时所谓生命,从不纯粹属于我们的个体。”

很久之前,阮梅在罗浮之上遇到了一条小龙。

那时她问身边的大哥哥,她明白万物之所以诞生的真理,明白生命为何存在,明白生命是物质在特定条件下自然进化的高级组织形式,拥有遗传信息的存储、代谢系统、自我复制与变异的能力……却无法解读生命的意义,让她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空虚的事情,这种情况是她还不明白什么吗?

钟离想了想后,就告诉阮梅,说也许有些生命由光尘孕育,天生自由,不染尘世的因果,无牵无挂在天体之间遨游,但对于多数由血肉构成的生命而言,命运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注定彼此关联。

由此,尽管人类从经验上将“我的生命”理解为归属于“我”,即一个生理与心理自我连续体,但事实上,生命从一开始便深嵌于他人之间。

没有谁可以在“纯粹的孤岛”中诞生,也无法在脱离社会结构的真空中延续。

人类的生命之所以有意义,不仅因为“他活着”,而因为“他与他人一起活着”。

因此,“决定自己的死亡”有时并不是生命的权利,而是个体意识对社会关系中的某种反动性自我强调。这不等于完全自由,而是社会性生物暂时进入了自主叙事。

阮梅觉得刃是一名中二病还没有结束的反.动分子,遇到她弟的事情就开始自主叙事!

可是,刃先生难道没有发现,他虽然不再是应星,失去了云上五骁的故人,但他重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社会关系。星核猎手就是他的朋友和家人,不是吗?

这些人的存在正在为他的生命增加重量,让他的生命因此而珍贵重要,身为生物或者医学研究者的阮梅和白术,又怎么能接受区区匿名邮寄,就去违背实验伦理道德呢。

至于刃因为不死,老是被各种人各种击杀,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当死亡的概念不再明确,责任的起点如何划界?若不死者受到的伤害,也依然属于对一个法律主体造成非法实质伤害的行为。

只要讼棍……我是说律师请的的好,“击杀”也可以被重新定义为“使目标失去全部生理行动权与自由意志表达权的一种暴力行为”。

刃先生应该在星核猎手的支持下,拿起宇宙中的法律保护自己的权益,勇敢对杀他的人说不,代表人民群众从此站起来,而不是天天想着“五三”。

“所以,我不会完成他的愿望,他应该继续和丹恒同我做不熟悉的朋友……”阮梅是这样说的。

冷酷的天才女士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把星核猎手们编织进了她不重要的社会网络的流动性节点,觉得说不定有一天对丹恒有用。

而阮梅这话说出去,刃先生说不定立刻一怒之下,像旅鼠一样冲到鳞渊境悬崖上旅鼠一样悲愤跳海。

钟离代为表述的时候,就要语气委婉一点,他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劝解,金瞳在澄澈而坚定,说其实刃先生有一群不错的朋友,而死亡从未有拒绝热爱生活的人。甚至他很敬重那样生命的存在,但是生活依旧在继续,故此还没有到同死亡真正见面的那一刻。

“且倘若有谁得到了一份不死的力量,就不必总想着那份力量是恩赐,还是诅咒。”

钟离笑了笑,是最善解人意的猫猫龙先生。

“请不要思考它是否来自‘倏忽’的烙印,也别把此物当成蒙辱的证明。”

“这只是一份最单纯不过的力量,既然存在,请去好好地使用它,因为这也是阁下的一部分。”

刃:“……”

好像星核猎手都在他怒犯魔阴身时,同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他从没有耐心听,自顾着打人毁物来着。

钟离似乎什么都知道。

“看来阁下的朋友也是这样想的。”他朝卡芙卡点了点头。

卡芙卡默默扶额,眼中闪过一丝今日算完蛋,遇到厉害的人的动容。

“卡芙卡,你们……”刃皱眉看着同伴。

“阿刃,是这样的。”卡芙卡翻出艾利欧的剧本,她说:“不是所有的力量都要背负命运,有些,只需要被正确地使用……”

刃默默转头,表示听到了,他们该走了。

今日一行,又是没有感受到死亡的痛苦的一天……艾利欧,看看你写的破剧本,有两条龙都分不出来——好好的趁着阮梅不在,让她弟感受下死亡的痛苦的事情都被搞黄了。

刃最后选择了蹭的累。

“好吧,阿刃,回去见一见艾利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卡芙卡无奈一笑。

于感人至深的时刻,她没有再看艾利欧剧本余下浩浩汤汤的几十万现实魔幻主义的伟大的罗浮仙舟冒险故事。

毕竟看了一堆没用的预言后,首领在卡芙卡心里依旧伟大,但已经是一只被嘎蛋的猫了。

也就没有注意到——

“啊,那可不行。”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听到声音后,钟离思索一番,主动从隐藏的金雾中显露出形态,这番解除“韬光”,前面走来手持飞剑的少年才能发现钟离。

看这今天的事情给闹的——卡芙卡扶额,指着刃表示小朋友,我们有个身患魔阴身的,要不我们先不玩捉迷藏,我带阿刃去治病好不好,再说我们还有个首领放某个星球上的宠物店等领回去。

“既然犯了魔阴身,不如去幽囚狱请白术先生一治?通缉犯,让我终于找到你们!”

彦卿意气风发,步履带风,连佩剑都似在腰间作雏凤轻鸣。他刚刚遇到了一个白发冰系大姐姐,教导了他一波什么叫“就让这一轮月华照彻万川”,觉得孩子已经无敌了,独孤求败了,要成为罗浮下一任剑首了。

他彦卿今天就要一个打十个!!!

彦卿的神色清朗且坚定,举飞剑大喝一声:“星核猎手,还不快束手就擒,随我回神策府问罪!”

刃冷笑了声:“景元的跟班小子…景元没教你审时度势么……”

他其实想说的是,他不想打小孩。否则还没针对丹恒,阮梅没和他闹起来,景元先和他闹起来了就离谱。

彦卿也终于发现台阶上还有位生有龙角龙尾,金眸明亮的先生在看着他,一时微微发愣,以为是其他仙舟的龙尊到来,可将军也没有告诉他最近有其他的龙尊要拜访。

彦卿是个好孩子,他连忙对那位看起来很柔弱,手无寸铁,神情无辜的先生说:“哎,这位先生,要不你走远些,待会儿我抓通缉犯的时候刀剑无眼,免得波及到你了——咦?”

“啊……”钟离适才愉快的想起,当年阮梅和丹恒是无辜的,但罗浮一行后,罗浮陷入混乱的部分锅仙舟不知道怎么甩,干脆就放到他头上了。

因为他已经离开了“星穹铁道”的世界。

而政府玩治理最有趣的一点就是,不能解释的东西一般都会找一个不会去算账的境外势力背负,并通过向该境外势力宣战,让自己的人民相信他们已经受到了保护。

所以钟离依旧是被罗浮通缉的状态。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实。

彦卿微愣,似是想到了什么:“这位先生,你的模样,有点眼熟啊……”

彦卿:“小心!”

电光石火之间,局势骤变。

彦卿刚刚掠身逼近,剑锋已锁定目标,却忽见刃和卡芙卡一左一右,两道身影朝两边骤然闪去。

刃先撤退,身形几乎贴地,如滑剑穿石,从彦卿身侧仅寸余之地穿越而过。另一侧,卡芙卡身姿翻转,一跃而上,跳到钟离身侧半丈外,轻巧一笑,朝钟离微一点头告辞:“今日多谢您劝解阿刃,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您的一番话,想来阿刃会想开的。”

“很好。”钟离礼貌地颔首。

“艾利欧说,接下来是诸位令使的场合,我们就不参与了。”

“以及建木的事,就暂时拜托您了,我们这边……先撤一步。”

星核猎手女士轻巧转身,无半分恋战之意,如燕子一样朝台阶下坠去,落水声未至,在空气中骤然消失。

彦卿来不着急追这两个老六:“你们……!”

远处刃回头冷笑了声,最后传声而来:“小子,还是先应付你面前那位吧……哦,还没反应过来,看来我要为你介绍一下。”

刃:“你眼前那位可是犯满仙舟十恶,掀起大乱,砸了幽囚狱,逃出罗浮……”

钟离算了算,温和的给孩子补充:“折合下来,总共造成52千万亿信用点经济损失。”

彦卿:“??!”

刃:“……”

——不是,阁下当初这么狠的吗?!这是一点都没给罗浮的财政留的节奏啊!

刃差点没站稳,差点从星槎上掉下来,无语最后传音。

“总之……逃出罗浮……至今还被十王司通缉的大人物。”

“仙舟头号心腹大患……”

“天外的魔神和巨龙……”

“契约的签订者……”

彦卿:“啊?谁?啊?!”

“别愣了,你这孩子,还不叫景元来,这位又不是你能对付的……”

彦卿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啊?”

“祂就是你们仙舟外面拦路的那头龙!!!”

彦卿差点被星核猎手的传音惊飞。

“……对了,这位还叫什么来着?”

刃转头问卡芙卡,艾利欧有没有说钟离的真名,铺垫这么久了不说一个很厉害的称号结尾,显得没有气势。

卡芙卡:“……”

巧了这不是,艾利欧没说,但艾利欧保底对方是个“帝君”级别的人物。

而钟离目送星槎飞远,转头和蔼可亲的问彦卿要不要先休息片刻。他看孩子拿着剑的手都累的发抖了。

彦卿:“!!!”

——上一个犯仙舟十恶的还是饮月君,饮月君已经被消罪失踪了,但是饮月君实际上也只是十恶犯了部分,没有全犯满啊救命!

不,甚至就彦卿所知,眼前这位离开后,仙舟不得不专门为了分析这位干了什么又发明了好多的罪行,这位简直不是来犯罪的,是来完善仙舟法律体系的,就一言以蔽之,简直罄竹难书。

还有造成的罗浮次生灾害就别提了,无敌了,直到现在罗浮的狐人还在怀疑他们里面混着步离人,间接影响仙舟对步离人的态度,而持明族现在还被将军府管理,再无自治权。

“我、我我听过您的恶、恶名……先、先生……”

“真、真想不到,除去星核猎手,竟还有一名重犯混入仙舟……”

“不要怕,我只是来找景元将军一叙,我是天才俱乐部阮梅女士的朋友。”钟离温声道。

自言他无意挑起争端,来到仙舟,只为确认几个小辈的安全。

“阮梅?!”

彦卿大惊失色,觉得对方是阮梅女士的朋友那更刑了!阮梅女士也是仙舟的心腹大患啊!他咋不说自己还是幽囚狱里面白术先生的长辈呢?!

强烈的正义感又让彦卿无法退让,必须要做一名云骑军挡在抵抗邪恶势力的第一线,保护罗浮的安危。

深吸一口气,握住将军送的飞剑壮下胆子。

彦卿使劲道:“请不要开玩笑了,您来仙舟的目的既然现在不能说,那进幽囚狱再说也不迟!”

“我是云骑军,我要保护罗浮!”

钟离:“唉……”

几柄飞剑瞬间石化,一声熟悉的笑音随着传来。

“哈哈哈。”

“景元将军,许久不见了。”听到笑声,钟离微微摆手,石化的飞剑就叠起来,交还给了这小孩的长辈。

彦卿像看到救星来一样:“将军!”

再看看景元背后,发现后面只有一个被景元带来的白术先生,将军带的抓通缉犯的人是不是有点少了?

顶着彦卿期待的眼神,景元在来的路上,从白术这边问了些问题,至少明白当初来到罗浮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并恶补了下对方其实是个掌管契约、贵金和死亡的魔神,龙形并不是本体,本名叫做摩拉克斯,白术称其为“帝君”,自是因为白术是对方的眷属,而对方被自己的子民叫做“岩王帝君”。

且当初的少年已经养有一堆“眷属”,顺带结了个婚,年纪超过三千多岁,比景元都大了,这就离谱。

不过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对方的底细,就当做没看见通缉犯,以遥远的一国之主敬之。

“好久不见了,帮了罗浮大忙的朋友。”

景元笑道,面对彦卿惊讶的神情,顺手将飞剑还给徒弟。

“将军,可那位不是……”不是仙舟的通缉犯吗?

“哎呀,彦卿,不可对璃月之主不敬,怎么当着白术先生的面,用剑指着人家的帝君呢?你看你这孩子,一定是看错了,现在罗浮上盛世太平,哪有要犯?”

景元又说,既然他把白术先生带出来了,那阮梅女士的路径依赖是不是就可以不依赖了?

钟离无奈一笑,说当然可以。

几秒钟后,阮梅立刻给景元发了一条通讯,说:【我等下次。】

【那下次可以考虑去劫虚陵仙舟。】景元微笑着回复阮梅道:【十王司所在之地,绝对的秘密,那个劲大。】

阮梅:……

她好像被景元打开了思路。

且目前景元是一位令使,钟离算一个令使,艾利欧的预言中还差两个令使没有到场。

彦卿迷茫的不知道要做什么,钟离便将白术暂且交给这彦卿保护,然后他们就可以先去避一避了。

“将军?!我……”

“彦卿,听话,接下来我们有要事要谈。”

“但将军,您两位看起来明明是在等什么……将军是在等何人?”

钟离和景元对视一眼,纷纷无奈笑道:“在等……”

“绝灭大君,幻胧。”

“黑塔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认错龙的坏处就是,台词说对了,但是说的人错了[狗头]

以及,阮梅女士一直都很尊重生命哒[点赞]

第112章

大家都知道白术大夫缺少有效的攻击手段,“金匮针解”点一天也点不死人,是一位无害的奶爸。

不过良药多苦口,那良医心里藏点秘辛,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彦卿没有看出来任何问题,他听话的同白术离开,以云骑骁卫的身份保护白术。

星槎在茫茫持明古海上飞行,一路上彦卿有很多的小问号手拉手的蹦出来,都是搞不明白的问题。

彦卿发现白术先生也在担心着什么,便问白术是在担心将军口中的绝灭大君幻胧吗?

白术说不是的,他在思考既然自己已经离开幽囚狱,那已经盯上他的药王秘传什么时候打算绑架他。众所周知药王秘传养了有鹿、猩猩、狼,现在就差一条蛇就可以凑齐四大丰饶灵兽,收动物园门票。

彦卿瞪大眼睛:“药王秘传怎么也出现了?”

“景元没和你说吗……自从仙舟追随巡猎,药王秘传一直都与仙舟共生,尤其是持明族受神策府管辖约束后,没了竞争的秘密小团体,近年药王秘传的影响力反而一直在扩大,不只在民间,也在仙舟高层内秘密传播。”

“白术老师,此事是真的?可药王秘传明明在研究魔阴身……”

“一部分仙舟人并不认为魔阴身是缺陷,相反他们很乐意彻底贯彻丰饶的力量,成为永生不死的躯壳,认为这是仙舟人进化到下一个阶段的象征。”

“怎么会这样?”

“嘶嘶嘶……我从来不骗小孩。”

“可是我们仙舟同心协力追随帝弓遏制宇宙中的丰饶,他们明明看到了丰饶的危害,为何还会去信?”

白术:“嘶……”

“啊,小友就目前你的年纪而言,有些事情其实很难解释清楚。”

彦卿还是年纪太小,一心只知道沉迷宝剑,打磨筋骨,没有被师父放入真正的管理层接受历练,就不会明白所谓“人心齐”从来不是一种自然状态,是一种组织调配的成果。

当仙舟遇到威胁时,大家团结一致奋力抵抗入侵,击杀丰饶民不是因为理念和巡猎一致,而是暂时方向重叠。

当仙舟压力稍减,承平日久,观点不一样的人就会回归各自的立场。

那些立场甚至和宇宙中的派系无关。

都说信星神不要钱,多少信一点,信徒不一定要虔诚的明白星神的理念。

一些信徒信星神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而有些仙舟的老登,好不容易爬上高层的位置,私底下作威作福侥幸没被查到问题,不想被权力中心被踢出历史记忆。

对这些人而言转投丰饶的道理很简单,对他们来说丰饶星神是谁不重要,重点是“丰饶”所带来的长生不仅是肉体的延寿,更是权力的延续。

死了还怎么延长政治存在时间?怎么获得晋升的机会?怎么为家庭带来荣誉?

他们要一直的活下去,活过无数次仙舟同丰饶民的恶战,活过无数个琥珀纪,积累自己的财富,自己的地位,最后成为仙舟背后隐藏的蚀骨阴影,为大家带来不幸。

当初的云上五骁和彦卿一样不明白这一点。

后来景元明白了,可惜明白的时间太晚。

景元在云骑军中度过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那个时候,烈火尚未烧穿甲胄,忠诚尚未与利益交杂。他执剑驰骋,斩敌如破竹,所有的未来看起来都在握中。少年心气如虹,他以为只要够聪明、够坚定、够勇敢,就能扶持同袍走出每一场战役的血与沙。

又在青年时期,他以智勇双全之姿,率领战友们赢下一次次恶战。他制定战略,洞察天时,三日胜局、七日收尾,被誉为“智将”。而他自己也相信着那个称号是真实的,相信“正义必胜”,相信仙舟会为无数深受丰饶伤害的星球带去希望和自由。

曾经的云上五骁皆是这样所想,不知战功之后藏着不曾写入史书的谎言。

故而看不见有人借机吞并战后安置款,高层资转入私库;看不见升迁表上被抹去的名字,和那些忠勇者“因战殉国”的漂亮谎言;更看不见丰饶的信徒就站在管理者中。

那时候大家都很年轻,不断的被派往战场,看似是要培育罗浮下一代建功立业,其实在有些高层眼中,云上五骁其实只是可消耗的棋子。

只是那些棋子的造价更为昂贵,要捧着敬着,多维护棋子们的使用时间,不然罗浮就没有顶尖的战力了。

所以你看,活得久真的有很多的好处。

……

甚至在仙舟文化中,“高寿”依旧被认为是“有福”的象征,大街上到处都是防魔阴身的养生小广告。

——这反应了部分仙舟人的普遍心理,就是不想魔阴身,想一直活下去。

即便是善良的仙舟人民,潜意识也觉得有东西放不下忘不掉。

而药王秘传干脆接受了魔阴身。因为一些对持明族的研究,药王秘传觉得魔阴身实际上只是仙舟人进化的下一个阶段,患上魔阴身后只是会脾气暴躁些,性格变得贪婪无情些,行动上六亲不认些,但他们其实才是仙舟的正统。

魔阴上身疯了不要紧,只要伪装得当,权利抓在自己手上就行。

再说巡猎星神天天在宇宙中宣战,等“正道的光”战死了,正好让药王秘传的人填补空缺,恰如白蚁虫蛀大坝,腐蚀仙舟的权利体系。

并天天计划暗杀景元,换个自己人做将军,共谋大事。

——啊,景元,他们不做人啦!.JPG

白术先生只说药王秘传中有仙舟高层,对其他的问题保持沉默。

彦卿依旧有些难以相信。

无法相信在这个多事之秋不只毁灭大君登陆仙舟,药王秘传还在遍地开花。更不确定自己见到的仙舟高层长辈们中,随时刷出一个表面追随巡猎,私底下给寿瘟祸祖烧香的。

这样一想,突然觉得将军好辛苦。

“不过仙舟光明正大的丰饶行者不多见。”

更何况白术这种研究敏感项目,要为后世医学撑起一片天的。

白术道:“作为释放的代价,景元让我帮忙辨认罗浮高层中药王秘传的的成员。”

彦卿忙问:“那药王秘传的人都被揪出来了吗?”

“稍安勿躁,有部分可以确定,只不过首领藏在哪里依旧难以找到。”

白术继续道:“好在事实证明,药王秘传的人很喜欢我……”

在大牢里面慰问蛇的时候各个口嫌体正,嘴上大骂“可恶的寿瘟祸祖派出你这样的余孽是要毁了仙舟的未来啊”,实际上恨不得抱住蛇尾巴贴贴,所以关白术的牢门外几乎有一半判官和武弁实际上都是为了保护白术免受变态骚扰的。

即便如此,白术依旧心情抑郁,觉得脱皮都不香了。本来药王秘传的人说好在今日去劫狱,只要白术一声令下,就把他救出来供为组织里面的四大灵兽之一。

但蛇在糟糕的环境中被关久,会变得有点刻板,听到帝君要来仙舟,白术当即坐不住。他偃旗息鼓、养精蓄锐几日,继续当幽囚狱的活爹,巨大的青蟒盘在牢房里面,把自己打结,自己吞自己,还用尾巴扇过来抢救的判官。

在吞了机甲鸟,并表示“他是星际保护动物,机甲鸟也是动物,星一吃三有,你们人类少管”之后,幽囚狱赶紧通知神策府来领蛇。

这便是白术出现在鳞渊境的原因了。

果然自由都是靠自己争取的。

彦卿:“……”

这说的怎么就这么的奇怪?

彦卿没有来及问,既然白术出现在这里,准备劫狱的药王秘传要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将军的计划,星槎航行至水势平缓之处时,四周本是雾淡风和,水面静如止镜,星槎突然开始了摇晃。

大丛青黄色的海草,像是被谁从水底唤醒一般,猛地破水而出。

那些植物早已设定好某种“捕捉舟船”的本能,生长方向并不随流,而是如同巨蛇冲向高空,带着湿滑黏腻的枝蔓缠上星槎的船身与桅杆,在力场的催动下发出低哑的拉扯声,全力将星槎拽下。

“不好,敌袭!”

“对的,彦卿小友,快保护我,嘶嘶嘶……”

白术从人形变成一条两米长的蛇,就往彦卿脖子上缠,差点将彦卿带倒。

“白术老师,这样抓我没办法拔剑!”

“拔剑?”

“嘶……这里早有埋伏,你尚未做好准备,不要轻易迎战。”

白术说后面又没有景元跟上做“奇兵”什么的,叫彦卿赶快弃船,顺着洋流逃出包围圈才是正确的决定。

几乎同时,水面炸开一片白沫,几道金属光冷不丁掠空而至,带着尖锐的鸣响。

“药王秘传”的器元士现身了。

药王秘传的人穿着异样的重甲,水痕未干,行动之间携带某种刺鼻的药味,整整一队,从水下冲出,如同守候已久的水鬼。

群贤毕至,幼长贤集。

星槎被一剑斩断船尾支撑,猛地倾斜!

彦卿答应钟离先生和将军要保护白术,刚离开驾驶舱,星槎便剧烈一晃,彦卿手中剑尚未出鞘,整个人已被失控的重力甩入水中,大浪打来,脖子上的蛇被冲了出去。他仅来得及向白术的方向喊出一句未完的“当心”——便被刺鼻的海水猛然吞没。

寒冷的海水灌入衣领,又呛入鼻腔,水声轰鸣如鼓,耳膜涨痛。一团混乱中,彦卿踩着飞剑重新踏浪跃起,一剑消掉了前面器元士的面罩。

“……”

彦卿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好像看到认识的云骑军的眼睛,而且还是神策府的近卫!

器元士:“……”

毫不客气地朝彦卿开炮,打飞了彦卿控制的飞剑,又有更多的药王秘传围上来要击落彦卿。

不听白术老师的话,果然要吃亏。彦卿一边同药王秘传的人交手,一边着急的御剑低低飞过海水,去找丢掉的青蟒,生怕柔弱的白术老师溺水,等下就木棍一样直挺挺的飘在水面上翻白肚皮了。

可下一刻,水下颜色忽地一深——

从海草纠缠的中心,一股青绿色的光芒猛地炸开,药王秘传增生出的海草化为萤光溃散,青蛇的身体却在光芒中迅速拉长、变粗、褪鳞、睁开源自贵金的眼睛。

“到我这边……潜水……”

彦卿听到水底下略带虚弱的声音,体长超过六十多米的大蛇叫彦卿同自己汇合,一起冲破埋伏,看起来就挺骇人的。

“白术老师?”

彦卿高声道:“可是你现在在脱皮,真的没关系吗?”

将军说蛇脱皮的时候需要安全的环境,不然会很危险。

彦卿恶补过生物知识,以为危险是在说蛇脱皮不全会血液循环受阻、感染、眼鳞脱落失败永久性失明之类的。

他就要把埋伏的药王秘传往另一个方向带,让白术先安全的离开。

“小友,你再不过来,我就真的要危险了。”

白术无奈道。

说话之间蛇骨隆起如脊岭,鳞片一片片翻展成玉石般的青色光泽,尾巴恰如能搅动海底暗流的重鞭,竖瞳骤然缩紧。

看似是彦卿拿到了保护白术的任务。

其实是白术负责保护小孩,顺带配合景元钓个鱼。

以及,他也只是一名人畜无害的大夫,顶多千年积累下的体型大了一点,而这非常的有震慑效果。

水体颤动,压力激增。下一秒,巨大的青色蟒蛇自海床怒卷而出,卷起数层海浪。

身形恰如潜龙,鳞光明亮的像是翡翠,张口之间并未吐信,而是哮出一声类似龙裔的低吼,将身上最后一缕纠缠不清的海草抖落,驱役游丝徵灵击倒跟在彦卿之后的药王秘传,彦卿还没有反应过来白术大夫怎么突然就会暴起伤人,便见巨蟒飞快游动,叫彦卿趴上蛇背。

随后,蛇头一转将彦卿带到水下,冲入洋流游向另一边的海崖。

“咳咳……”

“白术老师,我在敌人中看到了将军府的近卫大哥,我们要回去提醒将军小心……咳咳……”

青蟒自顾自的往前狂游。

“小友,即便是神策府的近卫,现在提醒景元也来不及了,且你刚才吸入了药王秘传的迷雾,清心静气,不要激动,你也不想小小年纪就犯魔阴身吧?”

白术老师,主要是你也没给我激动的机会啊!

“咳咳咳……”

慢一点,他不是水路两栖。

彦卿被蛇缠的死紧,刚想说话,呛入最后一口古海的冰水。世界变得潮湿,只能看见一堆翡翠在发光,喉间剧烈刺痛。他眼前最后看到的,是白术先生那双黄金竖瞳,巨蟒朝他吐了吐蛇信,世界似是抖了一下——像是某种对彦卿失去意识前的歉意。

……

再度醒来时,已是夜晚。

彦卿从陌生的榻上睁开眼,周围静谧,屋檐低垂,空气中混着药香与淡淡的沉香木气。

帘幕外有风吹过,疏影斜落,像是有人坐在不远处的药案前,正在研究药典。

彦卿以为外面的人是白术,想到白术先生这般舍生忘死的救他,彦卿就觉得很感动,身残志坚的要握着白术老师的手,好好代表云骑军感谢他。

“嘶……”

转头却见一条缩小后的青蟒半死不活的挂在蛇爬架上。

“白术老师!”

白术老师翻肚皮了不会真死了吧?

彦卿大惊失色,下床的瞬间头晕目眩,恨不得马上把白术连夜送去异宠医院抢救。

生怕自己因为先移动左脚,让在野外生机勃勃的白术老师突然觉得不想活了。

“怕什么,他又不是培养皿里面的菌子……”

一道温和的女声自屏风后传来:“白术先生无事,他只是脱皮时用力过大,现在使不上力而已,好在古海中有不朽的力量,修复了他表皮的损伤。”

“道是你,醒了就再休息片刻,说真的你若再晚些被他拖上岸,怕是要魔阴身爆发了。”

白术老师没事就好,彦卿松了一口气。

“也多谢阁下相救。”

彦卿急忙行礼道谢,虽然他还不确定救他和白术的是何人。

略显迟缓的脚步响起,当帘子拉开,彦卿才发现进来的女士眼睛看不到东西,样子却有点熟悉。

“原来是丹首丹枢女士。”彦卿恍然大悟。

丹枢笑道:“我虽看不见小友,但是小友既然认识我便不要紧张,请把我姑且当场白术先生的朋友吧……我今日去海边散步,同行的朋友说有条蛇在把你往岸上推,如果不是相信白术,我当时听同伴的描述,差点就以为你要被海蛇给吃了。”

“嘶……”白术悠然抬首:“丹枢女士,就不能相信我是一位无辜的化外民?”

“那你们要留在我的小院里面躲什么?”

“刚刚越狱,心情激动,还有狱卒追捕。”白术愉快的道:“这不躲着等风头过了,朋友来接我逃出仙舟吗?”

彦卿:“?”

将军不是已经把白术老师放了吗?

“那这位小友是……”丹枢露出不确定的神情,“我听人说这位小友和景元将军名为彦卿的爱徒长相相似,白术,难道你逃跑的时候还绑架了将军的爱徒?”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要通知云骑军了。”

丹枢女士的声音隐隐有些压低。

“嘶,这倒不至于,毕竟我手无缚鸡之力,最多只能拿金针扎一扎命脉,开开药方,不是什么擅长正面冲突的蛇。”

白术很真诚的道。

此刻,碧色的小蛇蜷在蛇爬架的最高一圈,细细的身体泛着一层柔亮的青绿,像被春水打湿过的碧玉藤蔓。

小蛇说话时,一动不动地盘在那儿,头轻轻仰着,舌尖每隔几秒就“嘶”地探出来一下,像是小心翼翼地检查空气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味道,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这么做很有仪式感。

即便是彦卿都觉得白术缩小后的模样很可爱。

可惜丹枢看不见白术的真诚。

“不擅长正面冲突?呵,我看你跑的挺快的。”

“哎,打不过医闹当然只能跑了。”

白术温声道:“承蒙丹枢夸奖,至于彦卿小友是景元派来抓我回幽囚狱的云骑,本来他已经抓到我了,但是大浪将星槎掀翻,彦卿小友不幸溺水,我又免费了。”

丹枢:“……”

那这可真是祸害留千年。

丹枢像是在思考白术是不是在骗她,终于姑且相信了白术的鬼话。

“白术,既然彦卿小友已经醒来,你要跟着他回幽囚狱吗?”

“很遗憾,现在还不行。”

“为何?”

“因为我相信丹枢女士是个好人,不会暴露我的行踪,而且药王秘传的人也在追我。”

彦卿:“……”

丹枢:“…………”

不儿,这种事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嘶……”

白术悠闲的竖起身子,却微微扭了一下,显然是鳞滑了下,整个蛇体歪成了一个尴尬的“S”形。僵了几秒,然后迅速恢复镇定,装作刚才那只是个热身动作。

又从蛇爬架转移到木桌前,盘出一个整圈,脑袋自中央探出来,一片片细鳞如同琉璃碎片嵌进了玉石里,尾尖轻轻晃动,朝彦卿眨了眨那双金琥珀色的眼睛,露出一抹暗示彦卿配合的轻笑。

“所以啊,丹枢女士,你要想我现在在被幽囚狱通缉,也在被药王秘传暗中抓捕,这两边我都不想去高就,看在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药典的份上,不就只能拜托你帮忙藏匿仙舟要犯了吗?”

“且这位彦卿小友被下了药王秘传的秘药,短时间无法动武,正好可以和我们待在一起,直到我医治好他所中之药,而我的朋友也会接我离开,岂不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彦卿:“……”

白术老师到底在说什么?

分开都是字,组合到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难道海浪把他冲到了异世界?

“……真麻烦,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买饲养箱、加热垫、喷雾器、冷冻小白鼠?”

丹枢有些无奈,不过还是善良的同意白术和彦卿在她这里先藏几天。

白术马上打蛇随棍上,很有主人精神的嘱咐道:“小白鼠不至于,我习惯人类的饮食结构,不过你可以给我带点飞禽。”

白术想的是药补不如食补,他要煲汤。

彦卿和丹枢脑海里瞬间出现了白术在幽囚狱的时候一口一只机甲鸟,强迫判官不得不放蛇出来。

“额……好吧……”

“我去订购点出栏时长两年半的罗浮本地土鸡。”

“那么丹枢女士,感激不尽,以及如果你要喂我的话,记得请用镊子,刚刚蜕皮我视力还没有恢复,免得我咬你。”

白术很有道德的提前进行异宠喂养免责说明。

彦卿:“……”

丹枢:“…………”

在那一刻,在场两个鱼唇的人类终于体会到了幽囚狱中判官被倒反天罡的痛苦。

“今夜你们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丹枢女士拄着盲杖沉痛的走了出去,看起来就是不想养蛇,但是不得不养。

彦卿本想帮忙搀扶,手腕却被白术突然缠住,拉到一边。

彦卿一愣:“啊……”

“怎么了小友?”

丹枢睁着空洞的眼神看向虚空,似乎有些疑惑。

白术却笑着说:“秘药未解,彦卿可不要随意移动,让我操心。”

可彦卿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的正常,最开始头晕也是掉进海水,被冷水一冻所带来的短时间发热,现在已经恢复回来了。

屋内静了静。

“……我很好……只因为中药后有些头晕……两位老师不必担心。”

彦卿同白术的眼睛对视,金色的蛇瞳沉静的映照出彦卿茫然的表情,他只能心虚的慢慢瞎说。

“无妨,两位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丹枢女士离开时,彦卿发现白术老师的神情淡淡的,一点都不是面对朋友的样子。

**

……

等到丹枢走后,彦卿忍不住终于问道:“白术老师,刚才是什么情况?”

“防止她把到你的脉搏。”

白术道:“否则她就会知晓你被下药的事,是我骗她的了。”

等到丹枢走后,屋中只剩下夜风穿廊,药香微浮。

彦卿听得顿时心生紧张。

身为云骑他听说过丹枢女士的名声,丹枢是丹鼎司的天才炼丹士,虽然盲目却医术出众,发明过许多治疗魔阴身的药方,反对战争,热爱和平,赞助过很多战场上残疾的遗孤,看着不像是坏人。

“……可她救过很多人啊。”彦卿低声说,情绪有些低迷。

“故此她将更加片面的明白丰饶的意义。”

“况且,她认为只有丰饶的力量,才可以治疗仙舟战场上她失去的眼睛。”

彦卿沉默片刻,终究问出心中那个更隐秘的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其实是在药王秘传的势力范围内?”

“对的。”

白术轻轻点头,不快不慢:“丹枢就是药王秘传的高层。”

彦卿:“……”

还有古海上的药王秘传云骑军……

之前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就算没有摘下头盔,对方的动作,那招式节奏,也是云骑的武学。

彦卿只能告诉自己,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定是将军在考验他。

将军考验他,就证明将军看重他。

他会努力哒……

“所以云骑军也有加入药王秘传的人吗?”

“嘶……怎么说吧……”

白术倒是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回得极稳:“我比较喜欢开放性的答案。”

蛇嘴角略微翘起一分:“有一部分,当然是景元要求混进去调查的人了。”

“不过诸位大哥只能送我们一程,接下来的证据就要你来找了,毕竟我只是一名柔弱的大夫。”

实际上白术是会武的。

以前和阮梅、丹恒旅行时,三人中最不会打架的其实是阮梅。

白术可以用金针封穴、以药制敌,曾一人带着伤患穿过原始博士的森林,击退过潜伏的“研究猿”们逃出生天。若真要动手,有的是法子让人三步之内倒地不起,七秒内找不到脉象。

但白术和阮梅最大的区别就是,天才没有耐心,一口气就可以得出成果,另一个则有耐心等待和培养。

白术是一名相信“后天养育大道”的医生。

如今,罗浮的剑首和龙女都是在养了在养了阶段。景元将军公务有点忙,只能请白术同他徒弟一起玩一把惊心动魄的儿童冒险游戏。毕竟白术是个带盾的奶爸,景元将军很放心。

“……那我一定会努力,不负将军的信任。”

彦卿抬起头,终于放松的笑了一下。

笑容中带着几分青涩的倔强和一丝被重新点燃的光——还好不是同袍背叛了,只是长辈们为了让他长见识,开的玩笑而已。

……

“不过……”

彦卿没忍住问白术,如果将军想锻炼他,让他去处理药王秘传。

是不是要给龙女白露小姐也留一点,等白露从方壶求学归来后试一试水。

“放心,药王秘传就像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白术冷静的道:“从仙舟获得长生恩赐开始,丰饶就在和仙舟共生。”

“且持明龙裔,不朽的后代,并非仙舟的丰饶。”

“如果要培养仙舟的龙尊,有更简单的方式。”

彦卿不解:“有多简单?那要怎么做?”

“嘶……让我思考一个笼统的回答方式。”

彦卿和白术深夜在丹枢书房里面敲敲打打,到处找密道,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丹枢和药王秘传的信件证据,将信件取证后再不动声色地放回。

白术养龙裔其实有一手,他在老家的时候养了好多的小龙蜥和小夜叉,到了这个世界又帮阮梅养丹恒。

所以白术深知晓一点,那就是仙舟的龙尊实际上并没有出现“成年”的个体。

按理说,持明龙尊700岁才会进入成年蜕变期,那时他们需要大量的力量帮助蜕鳞,之后便是用漫长的沉睡消化力量,增加本体的体长和吨位。

但是为了避免占据供应给族人们轮回的力量,仙舟龙尊很早时主动规定了持明族700余年寿终。

普通的持明还有超过700岁的个体。

龙尊到了700岁,马上要进入成熟期前,会被龙师以“陷入龙狂”的名义,用族规处置龙尊,送去重新轮回。

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后随着持明族不断轮回,真相逐渐被假象掩盖。

直到最后就变成龙师们拥有处理龙尊龙狂的特权。

而年龄到了700岁的龙尊,默认会进入龙狂,所以为了持明族要必死无疑啦。

这般,养龙尊的方式真的很简单——

就是确保龙尊能活到700年,有充分的力量度过成熟期换鳞就完事了。

“至于要怎么提供力量……”

白术无所谓的说:“吃就行了。”

身为一条蛇,他的本体都可以下颌骨两边分离的,靠肌肉和韧带在吞食时将上下颌张开至近180°,像“拉链”一样慢慢将猎物吞进去,再用强大的胃酸和消化酶慢慢溶解吃掉的能量。

龙裔的身体结构和蛇相似程度极高。

基本白术能吞下同自己体长相当的猎物,仙舟龙尊也能做到,甚至还能消化更危险能量。

所以理论上讲,仙舟把家里的丰饶遗迹喂给龙尊,过上一千年,家里的龙尊就都能进入成熟期……

也正因为如此,阮梅会让她弟回仙舟。

重点不是要喂丹恒建木。

而是有其他强大的力量阮梅觉得应该属于丹恒。

……

又找了片刻,密道通向更深层的洞天。

蟒蛇形态的白术想了想,从口中吐出一只湿漉漉的机甲鸟,又吐出一名惊恐的判官,道:“我们下去调查,现已确认丹枢女士是药王秘传高层,两位可带上此处洞天的机关地图,出去通知云骑来收网。”

彦卿:“……”

判官和机甲鸟抱住白术,不计被巨蛇吞的前嫌,嚎啕大哭:“不行啊,别下去,你刚刚脱皮出事了我们没法交代!!!”

彦卿:“???”

不是,他以为白术老师的“吃掉猎物”是比喻。

原来白术老师的“吃”是真吃的啊!

啊?

啊??!

话说白露小姐不能这样喂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本文设定,龙尊700岁刚到成熟期,但是被噶了[爆哭]

参考了墨西哥钝口螈,一种极端的亚成年延长案例,因环境或遗传因素,终生保持幼体特征,称为“幼态持续”

第113章

蛇都心情不好了,就让让他吧。

被带出幽囚狱的判官与机甲鸟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个说自己的高等生物专业学业刚提交最终论文,一个说幽囚狱刚从仙舟林业部门申请到《野生动物经营利用许可证》,就差一点他们就可以走上动物福利和野保的康庄大道,但是家里养的蛇一言不合就跑路了。

“鸟,我们好命苦!”判官说。

机甲鸟说:“呜呜呜,想来也是这样。”

期间,白术大夫也悲伤的垂着蛇头,长长的尾巴绕着自己打了个圈,用澄澈的金色竖瞳望着他们。

可白术是一条自由的蛇,将他关在不能做研究的地方,这本是许愿池里面的蛤蟆都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原来如此,你果然是我们配不上的蛇。”

“但是幽囚狱再爆改也不给研究丰饶知识的啊……”

判官和机甲鸟黯然伤魂。

白术只能含泪朝不好吃的朋友们告别。

同时他背后的墙壁凭空消失,一条青玉阶梯正在缓缓下沉,层层叠叠,直通不知名的黑暗。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悄无声息地扫过了房间一角,空气里有药草的味道,却不再清新,而是陈旧而混杂,埋着一丝令人本能厌恶的甘甜。

一节一节的阶梯垫向黑暗,彦卿下意识往旁侧看了一眼,白术以尾巴缠上一盏漂浮的灯笼递给彦卿。

白术老师这才转头最后嘱咐道:“记住,两位是我越狱的证明。”

“彦卿小友是抓捕我的云骑,今夜我和彦卿察觉洞天中出现毁灭留存的痕迹,因担心此地主人的安全,巧合撞见药王秘传暗中潜入绑架丹枢女士,你们这才被我无奈放出,向附近的云骑军求援,不能解释的问题直接往我这种化外蛇上甩,现成的借口记得用,莫要涉及此地的主人,嘶。”

彦卿有些茫然的看着白术老师,觉得这位老师在装糊涂,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好在判官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白术的意思:“……那好吧,看破不说破,朋友还能做,这样的话我们幽囚狱有编辑记忆的法术,我们就装不知道,只要惊恐跑出去就行了。”

“并切记不要太快。”

白术说:“两位要于子时同丑时交替时回来。”

“卡时间妥妥的,蛇你放心。”

判官和机甲鸟最后看一眼宇宙里面珍稀的大蛇,经过短暂而严肃的告别仪式,原本为了大蛇跑去深造的判官发誓自己还要继续深造,说不定能成为拉迪奥斯教授的研究生后,她发出了紧张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差点要被吃了!”

刹那间判官怀揣着远大的理想,挥舞着双手和机甲鸟慌乱的逃离现场。

“……”

只有彦卿觉得幽囚狱已经被白术老师搞的多少有点大病,仙舟的司法行政系统可算是完蛋了。

不过白术老师说的没错,彦卿这时再重新探测,感觉到打开的隐藏空间中有一种让仙舟人觉得血气翻涌的力量存在,那种力量同仙舟本身具有的长生的祝福相互排斥,好像在将彦卿感知中和谐的世界从根基处轻轻一撕,让风逆卷,山自断脉骨,不像是死亡本身,却能让死亡变成一种礼物。

灯笼内的火焰轻轻一跳,彦卿发现迎面而来的力量并不制造黑暗,而是在吞没光明。

就像是此地的主人注定看不见一样。

彦卿以为白术老师带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将军抓捕药王秘传的,现在彦卿又觉得自己跟不上事态的发展,看白术的行为好像是在为丹枢女士脱罪。

孩子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白术老师,这里怎么会有毁灭的力量?”

“我们为什么不让云骑军进来搜查,反而要说嫌犯丹枢是被药王秘传掳走的,担心她的安全才在洞天里面四处寻找,莫非是将军要继续钓鱼的深意?”

这样说着,彦卿全心全意相信将军,觉得将军不愧是将军,果然想了很多的东西,露出迪化的表情。

“嘶……”

白术吐出蛇信子,无辜的歪头,觉得彦卿想的大概和他同景元计划的不是太吻合。

——非黑即白,也是小孩的特征。

“那彦卿觉得丹枢女士会是怎样的人?”白术反问。

“嗯……”

彦卿想了想,觉得既然白术老师问的话,大概他会想说丹枢是个矛盾的人。她都信寿瘟祸祖还在家里偷偷搞毁灭,正所谓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难道大家都错怪药王秘传,其实他们才是均衡的真正追随者?

白术摇晃了下蛇头,很自然地将身体绕了一圈,稳稳盘在彦卿脖子上,叫彦卿做蛇爬架往下走,这才幽然叹息了一声。

“丹枢的确矛盾,也是那么多药王秘传中唯一可以和我说上话的人。”

“至于为什么会涉及毁灭,就像我告诉彦卿的一样,丹枢生来是一位恢复力极强的天残者,故此她须借助毁灭的力量,来压制自身的再生能力,以完成自我义体重构。”

而这种事只要想一想,很快就可以想明白。

仙舟人的身体会自动修复一切结构损伤,脑袋掉了都能接回去,形成几近绝对不死的状态。但对想要进行义体植入、义眼安装、或进行身体基因重构的天残者而言,却是无法逾越的生理诅咒。

换言之太快长好,反而不能被改造。

此时毁灭作为一种逆生机制就可以派上用处。

在幽囚狱蹲大牢的那些天,白术除了给景元分辨仙舟高层里面谁悄悄烧香信丰饶,就是去判断药王秘传私底下都做了什么研究,有怎么样目的。

同丹枢见面后,就仙舟人天残的基因问题,白术的第一反应为建议疗程中加入毁灭,压制仙舟人的自然增长,打断超强恢复力的再生链条。

只要把毁灭精确调控,就可以做到局部诱导“死亡”,使义体植入区域暂时丧失再生指令,维持伤口开放状态——这样就可以让外部器械植入成功,并通过特殊封印、神经桥接等手术,让一个仙舟天残者重获光明。

白术的建议还包括仙舟需要加强婚检、孕检,小青年搞出人命前要记得做基因遗传咨询。但幽囚狱除了犯人都是偃甲,实在不是一个让白术老师大搞生理讲座宣传的好地方,一些对仙舟医学方面的专家建议只能暂且作罢。

总之利用毁灭这种事,白术可以考虑到,一直想让自己重获光明的丹枢女士就也能考虑到,并为此付出行动。

“原来是这样,所以药王秘传才会同毁灭合作。”彦卿恍然大悟。

“且丹枢这一派的药王秘传比较特殊。”

“仙舟普通的丰饶派系,信仰丰饶是将魔阴身看作一种进化方式,凭此去获得长生。”白术说话时好像带着一丝医者的遗憾:“但是丹枢这一派并不相同。”

“魔阴身对天残者无用,她加入药王秘传是为了研究治愈仙舟基因上的顽疾,可惜在研究的领域走的太远,触犯仙舟的法律道德,或许换一个星球,她的结果就会截然不同。”

神策府不放过任何一个丰饶余孽,白术路过仙舟都要蹲大牢,丹枢这种为了治愈自己和其他追随者一口气涉及丰饶和毁灭两个派系的更别想跑,就是抓捕的方式景元将军希望有所不同而已。

所以才会将丹枢的问题交给彦卿。

“将军交给我,那我能做什么?”

“别急,耐心听我解释,对你们将军而言有些问题必须要重新考虑,他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执法官,嘶。”

白术老师是一条辛苦的蛇,明明研究兴趣不涉及仙舟公检法,偏偏要给仙舟未来的剑首好好掰扯什么叫法律的温度。

小青蛇竖起脑袋,睁着金色的眼睛,吐了吐蛇信子,觉得自己现在像景元给徒弟点的小霸王学习机。

“彦卿要明白,丹枢女士具有良好的公众形象,多年来持续资助天生基因残缺的仙舟儿童,若公开逮捕会引发一些舆论问题,嘶。”

“因此,嘶嘶嘶,神策府一直希望就丹枢的问题进行秘密调查与安静拘捕,也是考虑到很多受丹枢资助的儿童将她看作榜样,小孩有些时候很难区分‘她对我好’与‘她做错事’之间的伦理界限,大批云骑军上门逮捕,最受伤的还是那些敬佩感谢丹枢的天残儿童。”

白术临时客串心理医生,蹲号子的时候能者多劳,还给景元将军评测过仙舟部分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

——也难怪幽囚狱的判官和机甲鸟对这条超级有用的蛇难舍难分,耗费心力想要养他,离开前哭的可伤心。

至于仙舟儿童保护方面,白术从专业角度给出建议,认为本来仙舟天残儿童这一特殊群体就很脆弱,一旦公开宣布丹枢女士是罪犯,将严重动摇那些孩子的安全感,可能诱发一些极端孩子的信任破裂与替罪感投射,造成自责、抑郁、行为扭曲、对大人世界普遍性怀疑,导致二次心理创伤。

“啊……”彦卿听的有点懵。

“也对嘶,想来诸位一般不考虑这些问题,仙舟的心理医生不是很有就业面。”

白术说着点了点头。

并认为仙舟的儿童保护法规划也有华点,因为仙舟人的成年方式是要通过考试,导致有些仙舟人200多岁还离奇的没有成年。

——在仙舟这样的长生社会中,通过考试即可获得法律上的“成年权利”与“责任资格”。相对地,未通过考试者即便年龄达数百岁,仍被视为“未成年”或“社会责任不全体”。

那仙舟到底要怎么考虑法律中的未成年人的量刑问题?

如果200岁的未成年犯法,该如何量刑,如果过早通过考试的生理儿童犯法该如何考量?

丹枢赞助的小孩里面,就有好几起因为基因问题天生超雄兼弱智,两百岁没过仙舟成年考试的;还有好几个因为残疾而发愤图强,十八岁就通过成年考试的,且性格也有点敏感。

总不能把这些孩子都打包发射出仙舟吧……

那如果丹枢的事情没有妥善处理,这些孩子闹起来仙舟不觉得麻烦,白术都要眼前一黑。

话说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轮到无辜的蛇来操心,应该从提瓦特调獬豸来管!

不,就算是獬豸来掰扯这些案件也要眼前一黑……

这样一想白术都蔫了。

“白术老师,你说的问题好复杂啊。”

彦卿听着似懂非懂,差点一脚台阶踩空要撞墙。

“嘶嘶嘶,别腿软,这种事情和你没关系,景元的意思是只要知道一点就已足够,他也没打算把徒弟养成六边形战士,那样活着太累了。”

虽然景元上任将军后可能已经被逼成为了一个六边形战士。

嗯……差不多帝君也是这样。

而且璃月的各种保护法其实都被帝君安排过,基本都是完善的。再有凝光和獬豸每年修法,有若陀龙王监管,帝君不回去也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白术只会同情仙舟将军什么都要考虑到不遑暇食,但他永远都会为帝君的万能献出心脏!

——忠诚!

“至于我之前说的丹枢疑似被药王秘传拐走,恐遭遇不测,借口而已……因为我知晓药王秘传其他的派系想把我留下,帮助他们研究和魔阴身有关的药物……”

白术平静的道:“之前海上的药王秘传是其他派系的安排,丹枢未必不知道,好在因为人手不够没有参与其中,只不过她想捡漏找到我,我也想调查她,遇到她是按照我和景元的计划顺水推舟。”

彦卿询问:“但是白术老师为什么要一直装不知情?还有什么借口?”

骗自己丹枢这个药王秘传派系首领是无辜的,依旧属于彦卿的心结。

“丹枢已经同药王秘传牵扯不清,我们不装糊涂,到时候她请的讼棍……我是说律师怎么给她找借口脱罪啊,嘶?”

指染丰饶涉及仙舟十恶。

十恶不赦的刑罚是很重的,丹枢又没有白术的后台,到时候就是进幽囚狱关到死的结果。好歹认识的熟人一场,白术是条好蛇暗中帮丹枢平点账,让丹枢可以被判驱逐出仙舟,不就天高任鸟飞,这位女士带着她的药王秘传派系可以免费了。

“再说真逆天的,类似原始博士之类的研究员还在群星中活蹦乱跳,一心想解决基因病的炼丹士没必要出重拳,执法要有温度,不知道彦卿有没有明白你家将军的意思……”

白术吐蛇信子叹息。

彦卿抓了抓头发:“……”

这些问题比他天天练武要麻烦多了。

“不过,白术老师,我好像明白了将军的意思。”少年小声道,眼中却泛起一点光,“将军的意思是,不要让善行遮掩恶果,也不让恶行否定善果,哪怕立场再复杂,云骑军也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准则。”

“你能理解这一点就很好了,景元会很欣慰的。”

白术尾巴一摆,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欣赏,意思是少年你真棒。

有些事情讲解循序渐进。

刚开始的时候白术没有告诉彦卿他在演什么,是为了让彦卿慢慢接受,好在彦卿并不是那种沉默的倔种小孩。

彦卿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悄悄发红,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嘿嘿。”他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有点天真,“还是要多谢白术老师愿意教导我,那彦卿也会装糊涂。”

他显得有些跃跃欲试:“白术老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调查?”

“嘶……”

蛇的脑袋歪过来,认真盯着彦卿看了几秒,直到少年露出疑惑的神色。

“彦卿,知道就好啊……”

终于一双原本温和的蛇瞳中,悄悄浮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那种极淡极淡的笑,藏在金色的竖瞳里面。

白术整条蛇懒洋洋地舒展开来,如释重负似的长出一口气。

……不愧是他,话说了这么多,这孩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青蛇眼神满意,心情愉悦。

克制住自己不要尾巴拍空气大笑,也不要露出獠牙——景元叫他幽囚狱打工,为了劳动人民的权益,那接下来他收点工资不过分吧。

嘶嘶嘶,工资就要仙舟的建木加梦核啦~

彦卿这个孩子没有注意到,丹枢既然能在仙舟搞到毁灭的力量,背后就一定有高人指点。

不久前阮梅才反应过来,她曾经的病人被毁灭派系所替代——不用想和丹枢合作的“高人”,就是伪装停云十四年前潜入仙舟上的毁灭派系。

端了丹枢的秘密洞天,就等于会引来那些人的注意。

白术要做的就是帮忙引来毁灭派系的注意!

……

而当大家相互坑害的时候,信息差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资源。

现在,罗浮只能通过穷观阵推测毁灭大君幻胧登陆仙舟,却不清楚幻胧隐藏在何处。所以景元将军等在穷观阵预测的幻胧的最后一站,也就是鳞渊境的建木外,既防止幻胧破坏建木的封印,也在等被幻胧送入梦核的列车组成员折腾出一个结尾,好在幻胧出现后着手处理。

但是仙舟不知晓他们的停云小姐,实际上就是幻胧伪装的。

更重要的是,仙舟只能猜测,不能确定幻胧混入罗浮搞事的流程和最终目的。

白术这边也是猜测幻胧搞事的目的。

可他们的超强大脑比较多,罗浮只有景元和穷观阵在推演,白术这边是帝君和一堆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在推算。

不确定了还能把数据导入模拟宇宙多跑几遍,基本没有星核猎手的预言能力,也可以将事情发生顺序精确到秒。

……

**

不久前——

模拟宇宙实测,幻胧的目的为取到罗浮内隐藏的“饮月之梦”,再夺取建木,通过融合毁灭、丰饶、记忆和同谐这四种命途的方式,将罗浮变成一座漂浮的噩梦。

但是幻胧需要“饮月之梦”真正的主人,将梦核带出“罗浮的白日梦大酒店”,或者说忆质的世界。

所以,只有在丹恒进入梦境,驯服里面的梦核后,幻胧才会着手开抢,然后通过特殊通道带着梦核去抢夺建木。

一旦让幻胧得手,仙舟只有一个巡猎令使,未必真能拦住幻胧。

以上就是幻胧的天才计划。

仙舟外的天才们便决定借此计划,影响幻胧的行动轨迹,达成拿走罗浮建木的最终目标。

——幻胧是毁灭,毁灭命途都是大C,幻姐放心飞,出事自己背!

首先,要清楚星核猎手首领艾利欧的预言并非是秘密。

一众天才推论,幻胧也必然知晓一部分被星核猎手带到仙舟上的“剧本”,那么幻胧就一定会知晓,一共有四个令使将在仙舟会面,不再是她同景元一对一solo。

这就是天才们骗幻胧的着手点。

因为很少有人会意识到,终末无法预知到钟离先生的命运轨迹,这样四个令使的预言看似清晰,其实是一道命运留给解读者的陷阱题。

提问,光看力量的话,如今仙舟上明面的四个令使都有谁?

——钟离先生,景元将军,幻胧女士,还有一位其实是无法确定的。

倘若黑塔女士光明正大的进入仙舟,应邀帮忙保护阮梅女士的弟弟丹恒的话,仙舟上最后一名令使就是智识派系的黑塔女士。

所以四名预言中的令使是——钟离先生,景元将军,幻胧女士,黑塔女士。

问题这就来了,钟离先生实则无法被终末预言,看似这位是令使,其实并非如此,预言中的四名令使依旧缺少一名。

那最后剩下的一名是谁?

“丹恒。”阮梅女士这样说,“即便不朽陨落,持明龙尊生来也是不朽的令使。”

由此,预言实则暗示,丹恒一定会在仙舟上吸收“饮月之梦”中的力量,虽然小青龙没有成年,阮梅也不是很乐意她弟瞎吃脏东西,但是丹恒至少有一瞬间,力量会升格到令使级别。

等于幻胧夺取梦核的计划其实是失败的。

“通过模拟宇宙的趋势、波动、模型与反馈,我们可以用冷酷的概率勾勒出未来的流向。”

“最优结果已经推出,数据能预测行动,但不能掌握动机。”黑塔女士说,“钟离先生,既然你是研究人类的专家,接下来的安排应该让你来决定。”

所谓研究人类的天才,想来钟离先生知道知道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塑造希望,什么时候该在恰当的节点放出模糊的信息,就算是毁灭大君也要在以为“自己选择了”的过程中,恰好完成了大家期待的转向。

“那就演一出好戏吧……”

钟离先生笑而道,并说他实际上真的很喜欢闪电战。

“幻胧并不知晓她无法拿到梦核的既定未来,恰恰相反的是,当四名令使的位置被提前填满,幻胧必定放下警惕,假设她的计划不会失败。”

“只要在丹恒获得梦核之前,稍微干扰幻胧的注意力,就会打破幻胧原本的计划。”

“拿不到梦核的毁灭大君会自乱阵脚,届时仙舟上将出现四名令使,以及在下,其中有三名令使天然会形成结盟的局面。”

“三名令使,就是景元,丹恒和我。”黑塔女士点了点头:“接着要考虑什么?”

“这三位新组成的令使的结构,其实比之前更加稳定,不是吗?”

“的确如此,钟离先生至今还在被仙舟通缉,幻胧未必会相信你同仙舟结盟。”黑塔道:“丹恒本是仙舟的龙尊,又是阮梅的弟弟,他反而可以连接我同景元暂时合作。”

“既然如此,幻胧也会寻找盟友。”

钟离唇角轻轻弯起一线弧度,笑意里带着一丝玩味:“我们不能厚此薄非,为了平衡阵营的势力,幻胧的临时帮手就只能找我了。”

实际上钟离先生才是铁血均衡人!

“有道理,倘若幻胧可以同你结盟,接下来她就可以通过你来说服我和丹恒,停止帮助景元。”

到时候就变成了钟离说服黑塔和丹恒不要下场,幻胧继续和景元1V1。

“但仅仅如此,未免显得诸位缺乏诚意。”

钟离露出遗憾的表情,他希望幻胧可以用毁灭的力量把建木薅下来,作为盟约象征交给他,再勇敢的1V4。

——直言不讳,连吃带拿

——呜呜,坏龙,你这不是伸手要,这是直接在抢啊!

“但凡幻胧聪明一点,她都不会照你的要求去做。”黑塔认真的评价道。

“那么我就会帮助景元将军,让幻胧再无其他的选择,至于怎么诱导幻胧结盟。”钟离温和道:“自然会让幻胧女士觉得有机可乘的。”

……

毕竟,钟离先生的来历对此世而言实则一片模糊。

既然来历模糊,就可以上虚构史学家去构史了。

身为眷属,白术会让幻胧知道她已经掌握了帝君的秘密,鼓励幻胧去帮帝君薅树的。

——比如,幻胧会从白术的记忆中看到其他轮回提瓦特的毁灭,以为白术和钟离来自一个已经被毁的星球,为了星球上还活着的生命,在宇宙中寻找新的家园。

——幻胧还会看见,四百年前,无辜的猫猫龙之所以被通缉,就是因为想要“喵”的一下,霸占罗浮失败,在被景元将军送幽囚狱的路上,拿着龙尊卵做威胁,“喵”的一下又跑路了。

现在矜持的坏猫卷土重来,只要幻胧把罗浮的建木交给猫猫龙,猫猫龙在罗浮登基后必定送幻胧一个一字并肩王的称号。

至于为什么坏猫要建木。

那是因为记忆中的家乡也有一棵建木,是猫猫龙的龙爬架呀!

童叟无欺,白术的记忆都是真的,构史也是真的。

这种伪装是很厉害!

所以幻胧读心经,心经里面讲啊,什么大坑在博大精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如如不动。所以一切道理是生于有有生于无,是这样说滴吧。

——这就不是一个实体!

……

接下来,就需要景元将军的徒弟配合白术,去继续演下一出戏了。

白术蛇脖子上有一片鳞,那片鳞刻有空间折叠的花纹,里面的通讯器正往鳞片投射数字倒计时。

“彦卿小友,等下记着你要赞同,钟离先生和景元将军见面不和,快要打起来了,嘶嘶嘶~”

“好的,白术老师……”

彦卿听话的点了点头。

他感觉白术老师好像往他意识中传递了一层错误的记忆,而很快彦卿就知道白术为什么要传送错误的记忆了,因为隐藏的空间下方,其实是忆质组合而成的,不知通往何方的通道。

“是毁灭的力量在泄露……”

彦卿有一种喘不过气的冲动,好在白术撑开护盾保护这孩子。

“这是药王秘传交流用的捷径,其他来到仙舟的派系也会误入此处。”

最重要的是幻胧一直在用“饮月之梦”在仙舟上移动意识投影,而当彻底控制梦境后,她才可以移动自己的实体。

“现在,彦卿,组织交给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有勇气面对毁灭令使的话,我们现在就进入忆质,去摧毁幻胧的移动通道。”

白术郑重其事的道。

“什么幻胧?”

彦卿惊讶,从药王秘传跳到毁灭大君是不是速度太快了?

“我会一直保护小友的,再说,彦卿不想为景元将军分忧吗,嘶嘶嘶?”

白术是条坏蛇,开始循循善诱。

“那当然!”

彦卿还没等白术把骗小孩的话说完,挺身而出、英勇无畏的闷头就跳进了忆质水池。

白术:“……”

——对不起!

坏蛇沉重低头,毫无信仰但极度虔诚的道歉后,用尾巴将彦卿漂浮在水面上的身体卷起来,也愉快的进入了忆质的世界。

同时算了算时间。

时间快要到啦……

丹恒,且去大胆翻开生命新的篇章,未来的春华竞芳比梦里更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蛇是好蛇,也是坏蛇,但白术只想要幽囚狱打工的工资TAT,蛇蛇有什么错!!!

帝君玩的就是心理战啦[点赞]

以及,仙舟的儿童保护法是瞎编的,长生种的法律真的掰扯不清[笑哭]

第114章

做梦是这样的,会探寻潜意识的边界,会一本正经的吓唬主体,实际也是如此。

梦也是记忆的一部分。

当彦卿和白术进入幻胧常用通道,按照流程走——忆质的世界存留毁灭的命途,只是轻轻沾染上,就唤醒了这两人身上同毁灭有关的记忆。

红色的忆质在两人身上抽离,融入液态的走廊。走廊的角落处有奇特的怪物在笨重移动,他们不得不暂且放弃控制身上逃跑的记忆,往通道最深处赶。

一路上,彦卿已经控制不住地想到很多愤怒的事情。

比如春季新款飞剑最后一柄没有买到,新来的云骑军乱写值班表,巡逻的时候有同僚开小差见女朋友,将军下棋的时候偷棋子!

彦卿可生气,他的情绪好似开胃小菜一样的落入走廊,走廊上闪过红色凶光。

毁灭融合记忆的力量很高兴彦卿心生毁灭,并对毁灭有自己的理解;不高兴彦卿只是年少气盛、追求正义的小孩,那种愤怒远远没有达到幻胧大君需要的阙值。

至于幻胧,天才俱乐部预测幻胧没有真正的形态,是一种仙舟岁阳类似的生物,天赋中包括提取生物的记忆为食。

又根据星际和平公司档案部门发布的最新评估记录,在过去六百年内,公司辖区至少一百二十二个文明世界遭遇不明混乱,最终被反物质军团完全击溃。

事故发生时无明显物理干扰、气候变异、行星轨道扰动或星际通信异常,其混乱源头往往起于“内部”,是文明自身的精神体系崩坏,引发的连锁崩塌。

最初,星际和平公司的派遣调查者普遍倾向于将这些案例视为孤立偶发事件,归因于政治草台班子、区域宗教冲突、技术发展不均。当灾后心理评估与历史痕迹交叉比对完成,所有报告却在结论中指向同一个核心,那就是毁灭的文明,不是外敌压迫的结果,而是精神的破裂。

即为信仰体系的内耗、自我神话的反噬、价值共识的塌缩、人际信任的失重,以及对未来的彻底否认。

几乎没有人死在战场上,而是因为精神崩溃,已经全员发疯走很久了。

后续介入的玉阙仙舟·太卜司在持续梦兆追踪中指出,造成这些崩溃的罪魁祸首就是幻胧。

幻胧一般不会直接摧毁肉体,天赋让幻胧可以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忆质空间,搜集一个文明的记忆,用噩梦对该文明施以毁灭。

仙舟上四百年前被带入了匹诺康尼的忆质,因为同谐和记忆的一瞥,自动生产一座“白日梦大酒店”,混合其他东西后不断生长,早已不是无缝的蛋。

幻胧女士是苍蝇,想叮一叮也是人之常情。

且幻胧很自信,相信她拥有一种极其危险的精神污染特性,在梦的世界足以创造奇迹。

所以无论幻胧此时身在何处,她都在收集仙舟个体乃至集体记忆中最不愿回忆的部分,准备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将仙舟人试图遗忘的糟糕的事情重新掀开,使用建木那个增幅装置,逼迫众生在自身构筑的幻觉中瓦解理智,主动自毁。

精神崩溃也是毁灭的一部分——

幻胧真是一个机智的小令使。

现在,长廊收集到彦卿的“愤怒”后,开始探求白术记忆中的秘密。

当看到一堆丰饶的奇迹、行医救世的瞬间、感动寰宇十佳医生颁奖典礼现场……毁灭的命途骂骂咧咧,暗地里说的很脏,像是差点要窒息。

白术整条蛇挂在彦卿脖子上,展现出一种极度放松又极度警惕的姿态。头微微仰着,尾巴打着圈,鳞片反着绿光,一双蛇眼半睁不睁,似乎在通道中命途力量的控制下,还没把脑子带出来。

嘿嘿嘿,甩头,吐蛇信,摇尾巴。

终于白术老师好像没控制住自己,悄然暴露了他潜意识中最不愿意回想的秘密。

同行的彦卿并不清楚,但之所以选择白术去干扰幻胧,除了白术是一名人畜无害的奶爸外,还是因为白术记忆深处藏着一些同毁灭有关的,提瓦特的过去……

**

“嘶……”

上一个轮回的记忆被吞并,实际上白术已经完全记不起来。

但他在日记本里面有写,他所知的提瓦特的毁灭,并非始于战火。

而是七国承平日久,直到有一天突然从大地最深处,涌出一场黑色的潮汐。

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尘世七执政了……

……

黑潮的开始,要从五百年前说起,史书记载地下王国坎瑞亚的黑潮爆发,岩层塌陷,魔物突袭,一种让生物失控的液体从缝隙中渗出,像世界本身的梦魇开始泄漏自身。

起初只是裂缝周边的人类群落——

层岩巨渊的岩壁上,黑色的浊液顺着矿道滑落,所经之处,一切元素反应紊乱,岩石变得如同沥青般流淌。居住在层岩巨渊的矿工、土民、龙蜥与千岩军,全数无声地消失,融化进了那片黑色的潮水中。

然后是七国动荡——

黑潮如地脉倒灌,喷涌而出,同时入侵至璃月以及其他的六国,整个提瓦特的地基都被一种无法言喻的“物质”取而代之。

魔兽在黑潮中诞生,开始袭击七国的人类,人类也开始在潮水中失控,不断攻击彼此。

在那一天,天上的太阳变黑了。

天空岛直接从云端倾塌,高天的神座直接坠落,天之四影只有维系者存活,自天穹上撕开一条通向深渊的巨大缝隙,召集尘世七神前往坎瑞亚。

即便是同龙王一起封印,沉睡在伏龙树下的岩王帝君也被维系者强行唤醒。

史书中说,七神聚于坎瑞亚之门前,但深渊已经失控,整个地下的王国已经变成了炼狱,强大如七神也不能像整理庭院中的杂草那样,将坎瑞亚的灾难压制。

于是,书中记载,七神为了封印深渊,在凯瑞亚一个接着一个的陨落,神座一个接一个破碎。最后只剩下风同岩的神座尚且存活。

所幸五百年前,坎瑞亚的深渊被封印,尘世从新回归安定。

风神的权柄被岩神一同带回。

回到璃月后,岩神重新将自己同若陀龙王一起封印,闭上眼睛就开始沉睡。

尘世欣欣向荣,逐渐忘记了掉落的天空岛,忘记了陨落的神明。尘世终于成为了没有神的国度,人类相信他们可以发展科技,用人类的底蕴去接触高天凝固的星体。

可真的就是这样的吗?

……

白术上一世轮回,诞生于坎瑞亚黑潮过后的五百年。

是一名脖子上缠着白蛇的大夫。

不过那个时间段,人世没有命途的力量,没有璃月的仙人保护,方术早已衰落,甚至尘世连人类可以觉醒神之眼,掌控元素力,成为一种原神登上天空岛,都已经做不到了。

身为璃月的子民,白术能感觉到的只有大地下方微弱跳动的脉搏,像父亲一样的守护着璃月。

且璃月人同其他国家人不同的是,在其他国家早已不能使用元素力后,璃月还能通过矿石和摩拉,提取岩元素研究古代的仙术。

然后,提瓦特马上要点亮科技树,步入那个星球的现代时间段,一且便戛然而止。

白术记得上一个轮回天气晴好。

突然天幕消失,所有人都看见了真空中破碎的天体,听到了痛苦的龙吟声。

下一刻黑潮直接从天外雨一样的落下,瞬间吞没了尘世的大地。让提瓦特所有的生命、所有国家、所有信仰和语言,都被无声的潮水覆盖与溶解。记忆被撕成碎片,却又混为一体,是整个世界最后一次深呼吸后死亡。

又在消失之前的那一刻,所有人同时陷入了一场梦——

恍若一场同地脉相连后永不醒来的梦。

……

在梦中,白术模糊的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时间依旧停留在500年前坎瑞亚黑潮爆发的最后一刻,故此整个世界其实只是某位神灵最后的一场梦。

白术也是梦。

是神灵梦中的一份子。

白术觉得自己看到了帝君,但可能没有完全看清楚。

总之,帝君是七神中唯一存活的存在。坎瑞亚都毁灭了,这位依旧在毁灭之中清醒着,虽然也被黑潮腐蚀的不轻,还是在最后一刻冲入坎瑞亚的王城。

当帝君到来之时,坎瑞亚的贵族和炼金士们正要跑路到星海,离开被深渊吞没的提瓦特,并邀请提瓦特的魔神和他们一起离开。意思大概就是“这个世界已经走向毁灭”、“世界的意志都死了”、“造成这种结果我们也很遗憾但你要知道没人可以打破轮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此以上。

帝君同意就见鬼了。

于是,魔神从坎瑞亚手中夺回要被带走的金色的“纺织机”一样的东西。

不过只夺回了一半。

在那一刻,白术只是一场梦中的一个意识,他感觉五百年前的帝君非常的虚弱,被黑潮包裹……

然后记忆就被处理成了比较方便人类接受的方式……

用文字描述就是黑潮从坎瑞亚渗出,铺天盖地,无数触手从裂缝里涌入现实。它们没有实体,却又比任何东西都沉重,被抓住的猫猫龙拼命挣扎,四肢撕开潮流,身体高高崩起又被拉下,低低的呜咽从喉间挤出。

——那帝君讨厌海鲜不是没有原因的。

直到猫猫龙的皮毛被潮水染得沉重,原本亮澈的瞳光开始泛灰,动作越来越迟缓,身形逐渐在黑潮中挣扎、滑落。尾巴垂了下来,直到无法移动,好在夺回的金色线也被祂重新导入了地脉,提瓦特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世界的颜色变得鲜亮了一点。

【对不起……又是这样的结局……】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且同我一起迎来下一次的新生……】

【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若陀……”

黑潮中的神灵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吐出一瞬似地脉的回响,让虚弱的振波在黑潮中炸裂、消散。

世界的意志已经放弃,好像神灵还没有放弃,即使神灵在变得虚弱。

……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反正白术无法理解。

淹没猫猫龙的黑潮早已覆盖一切,星球表面如被翻卷的宣纸,文明、语言、回忆,被一并抹去,开始步入一种叫做“轮回”的虚无的东西。

在万事万物都消失,只有猫猫龙还被黑潮裹住的那一刻,轮回之中突然爬出一头不要命逆行的巨龙。

只因为巨龙听到了来自地下的,猫猫龙微弱的声波,如同一滴泪打在巨龙已经熄灭的心间。

对于提瓦特的毁灭,龙知道那一天总会来临,那时这尘世将从祂眼前消失,热闹的万事万物将默默地离祂而去,祂就拉起最后的帘幕盖上眼睛。

但龙的魔神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还在喵喵喵的使劲抵抗。

别问魔神说了什么,反正就是“喵”——

那一声“喵”轻不可闻,却穿透千岩万壑,穿越虚无和轮回,让本该消失的若陀龙王猛然从长梦中惊醒,直接迎着轮回的洪流痛苦的逆流而上,想要去保护魔神。

而当龙王从光阴的终点逃离,后方明亮又舒适的下一场原初便消失了。

龙王坚定不移的回归已经死亡的世界,借着死亡的光,看到了此世所有的绝望,与永恒的悲哀,那一刻即便是坚定的龙也要为此发疯,神志不清的朝魔神所在的地方钻,终于在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恐惧中找到了龙王丢失的宝藏。就像珍宝在何处,真正的龙心也在何处,不要命的逆行而上,只为了相逢恰如一瞬隔世之欢那样……

请关掉太阳和月亮的光亮,在绝望的黑暗和死亡的世界中,静静聆听若陀龙王持续心动的声音。

——我们恋爱脑实在是太没前途了!

因为就算回到猫猫龙身边,把猫猫龙从黑潮中挖出来,龙和魔神也快要和世界一起完蛋了。

眼看着猫猫龙浑身濡湿,鳞毛下塌,眼神模糊,呼吸如丝。神力已几近耗尽,四肢收缩成一团,无力地蜷伏在龙王爪子里面,如同一枚枯萎的叶子。

龙王蹲在地下,像是沉重的大山:“摩拉克斯,既然不肯离开,你想要什么……”

“时间……”猫猫龙很虚弱的说:“再延长一些时间……”

这样本次轮回的结局就可以被改变。

整个世界固定的命运线就会被松动,而就算只松动一息,为下一场轮回积累变数,那坚持就是有用的。

若陀龙王已经被黑潮感染的很疯了,想也不想的点头许诺。

“好,你的愿望交给我来完成。”

若陀龙王低头,鼻息中喷出的力量将猫猫龙身上的黑潮吹成飞灰。龙认真、担忧又有点邪恶的俯瞰奄奄一息的魔神,像是在趁神之危,吃下小蛋糕前,出于礼貌或者洁癖,特地用有限的方式把小蛋糕打理的整洁一些,维持魔神的体面。

别问,问就是体体又面面。

我们希望这个世界毁灭的故事可以在欢乐的描述中继续后日谈——

“摩拉克斯,呜……”龙王大颗大颗金色的泪水留下来。

很多龙蜥在进餐前都会流眼泪,不理解可以参考水边的鳄鱼,鳄鱼吃饭前也用下颌肌肉压迫泪腺。

或许每条鳄鱼在生命中的刹那,都虔诚的祈祷过希望爪子里的猎物不要逝去,徒然将自己留在荒凉恐怖的已经死亡的世界中,承担所有的哀伤。

“不要难过,悲伤对龙不好。”

“失去你也对龙不好……”

“……”

猫猫龙温和又虚弱的抬起手,摸了摸龙王,估计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风神的权柄代表时间,而我的权柄来自大地……”

时间带来生命的种子,贵金融合形态,大地会让其发芽,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契机。

“我将时间的权柄留给你,若陀,你的龙王大权也已归还,就算为了我……再为此世续上一瞬的未来吧……”

“但是我的未来必须要有你!”

“好,我们再做一场梦……”

然后——

若陀龙王一口将无辜的猫猫龙吞下。

猫猫龙没有悲鸣。若陀龙王没有犹豫。

——这真是一个噩梦啊……

若陀龙王不仅吞下了魔神的身体,还将残存的风之权柄一并纳入己身,那一刻,若陀的躯体开始剧烈膨胀。

不再是万丈,而是以公里、以行星为单位计量的扩张。

龙的骨骼、龙鳞一片片崩解又重构,死亡的天地与祂一同震荡。意志开始模糊,龙狂在权柄融合下彻底失控,理智与兽性交替痛骂彼此居然吃了宝贵的魔神,吃之前你漱口了吗?怀揣着虔诚的感恩了吗?日常祷告了吗?还有你又忘记告白了笨龙!

笨龙发疯!

——呜呜呜,魔神,龙的魔神嗷,呜呜呜!!!

孤单的巨龙疯狂咆哮,整个星球的地壳被这一声震得掀翻,海洋逆流、山脉漂移,好在世界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遍,随后恶龙缓缓地,移动自己那庞大到无法被理解的龙躯,一口气钻入地心龙最初诞生的地方。

龙把自己盘成一团,蜷缩成圆形,祂把所有的灾厄、所有的疯狂、所有黑潮,都一并挡在坚固的龙鳞之外。

而且因为龙的身体太大了,几乎恰如死去的星球,所以龙好像也变成了一个星球。

而在那之后——

外面死亡的世界陷入一片安静。

里面的世界中,很多人重新醒来。

他们会再坚持五百年后,直到外面的天空无法坚持下去而重新毁灭……

……

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术作为醒来的一份子,直到现在不能清晰回忆上个轮回发生了什么,但他在面对若陀龙王时总会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主要是觉得自己好像看见过若陀龙王吃掉了帝君。

蛇的阴影面积比罗浮仙舟还要大。

……

“白术老师,我们好像要迷路了……”

彦卿停下脚步,站在一片梦境的岔路口。

脚下是一片忆质溶液,踩上去没有涟漪,只有一层淡得几乎透明的红光,数不清的道路从彦卿脚边延伸而出,交错、回旋,彼此不交会,却又仿佛在朝他招手。

有前往长乐天的、有前往云骑军演武场的、有前往天舶司的,大半夜的很多人都在做梦……彦卿在这一刻郁闷的想,幻胧一定把仙舟的秘密都窥探完了。

最前方那条路,隐约浮现出苍翠的枝干,海浪一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不用想前方就是建木。

幻胧几乎可以坐上梦境直通车,活蹦乱跳的绕过持明族的封印直通终点站。

彦卿还隐约看见了景元将军和钟离先生。

似乎因为待在建木的封印外面没事干,将军和钟离先生友好的正在谈天说地,从宇宙哲学展望到罗浮未来。

总之,那两位愉快的键政了。

彦卿:“……”

他发现白术老师露出了有些茫然,又有些悲伤的神情,看着远方建木下自家长辈的影子,蛇瞳不断闪烁,像是在难过。

——更像是有点恍若隔世,在确定钟离先生有没有活着。

随后,白术冷静的道:“没有迷路,不用再往下走,就是这里。”

“找到幻胧的中转站了,彦卿小友,拔剑毁了这里。”

“好!”彦卿意气风发。

与此同时,白术所携带的来自潜意识中一段已死世界的“回响”。随着他踏入忆质的世界后,终于被毁灭所感知,相互拼接再构史,顺着不被察觉的通道,带着一个星球杯毁灭的悲伤和绝望,成功引来了毁灭大君的感应。

——嘿,你知道吗?

——一个世界被黑潮绝望的毁灭,一位很强大的生物在寻找新的家园,那个生物绝对没有任何安土重迁的老一辈思想,不是那种就算老家死绝了也不肯离开,就算做梦也一定要重建的猫猫龙……那个生物现在就在仙舟之上。

——幻胧,你不是最喜欢玩弄生物的愿望和精神了吗?现场的把柄就摆在这里,忆质的世界感觉的到!

——上啊!幻姐,毁灭大C,不怕困难!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们支持你!

……

“不好,白术老师小心!”

说幻胧来幻胧真来了,就算只是毁灭大君的一瞥,彦卿也感觉周身气血翻涌,一种失控的情绪从心中传来,好在脖子上的蛇同时打开无郤气护盾,抗住了第一波毁灭大君的攻击。

呿吟至微,动静精明。八正定气,法古观冥。

家人们,我们是次数盾,撑一次防打断已经很好了。

旋即白术从彦卿脖子上跳下来,疯狂的一Ω一Ω螺旋旋转,发狠了忘情了,保命为上转头就跑。

彦卿:“……”

白术就说:“彦卿小友,毁灭大君我先给你遛着,时间紧任务重,赶快破坏通路。”

下一刻,白术就地一滚,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的巴掌,压在白术原本的位置,梦境在无声中变成暴躁的红色,黑暗的穹顶裂开,无数愤怒的光斑倒灌而下,白术和彦卿被巨手分开。

苦命的白术老师抱着蛇尾瑟瑟发抖,使劲吐蛇信子。

在那撕裂的梦境高空,幻胧终于现身。

“两个蝼蚁,竟敢破坏我的计划!”

“扰乱了我的通道,既然已经被尔等发现……那我就让你们,一起归入真正的沉眠!”

梦境开始扭曲,巨大的幻胧出现,白术老师在前面狂跑,幻胧的巴掌就在后面狂追,大概是因为不是彦卿抓不起,而是拥有毁灭记忆的白术更有性价比。

彦卿赶忙召唤所有的飞剑,使出所有的武学功底,劈碎前往建木的通道。

少年身如飞鸿,踏剑而行,整片梦境响起高亢的剑鸣,甚至已到彦卿极限——剑雨如暴!!!

幻胧本冷漠的“哈”了声,觉得彦卿和白术在做无用之功。

几秒钟后,远方突然传出一声龙吟。

幻胧女士的“哈”戛然而止,突然大惊失色起来,像是难以置信。

“不对……怎么可能,终末的预言中分明没有说……”

“不!!!”

**

……

——丹恒,且去大胆翻开生命新的篇章,那里的春华竞芳比梦里更清晰……

……

几乎就在十分钟之前。

幻胧女士还在盯着进入浥尘客栈,为了唤醒同伴们也晕倒的小青龙。

或者说,在几个系统时前,阮梅女士还在星穹列车上想办法度过海关,但黑塔女士已经光明正大的偷渡进仙舟,用一种天才特有的高傲,在长乐天转了好多圈,被云骑军移交给了天舶司。

看到黑塔女士的那一刻,停云小姐心生警惕。

发现黑塔女士这个智识令使也没认出自己是个中之人,停云小姐逐渐平复心情。

黑塔女士说要代替朋友照顾她弟,说着就要去浥尘客栈,停云小姐继续心生警惕。

依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智识令使骗去见景元将军后,停云小姐继续平复心情,觉得自己真棒。

又想到仙舟现在的令使按照终末的预言已经来全了,这里面钟离、景元、黑塔还有自己——一共三个都可以做正义的使者,联手殴打毁灭大君——停云小姐继续心生警惕。

直到黑塔女士很高傲的宣布(就差发誓)她不会管仙舟的事情,来就是为了朋友的弟弟,还有什么实验采购之类的,求求你快来信吧。

又突然从留在忆质里面的毁灭命途那里探测到有关于钟离先生的秘密……

停云小姐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

嘴唇差点扬起。

——哦,对方也是为了占领仙舟而来。

——哦,对方还是一个古国皇帝?!

——正所谓,其实提瓦特的岩王帝君并没有死,只要帮忙颠覆一个星球,再V40解锁疯狂星期四,重新辅佐陛下建国,必有重赏……

因为对方准备的记忆实在是太充分了,属于毁灭的记忆虽然只是一瞥,也能感觉其中的绝望和哀伤,无法不引来毁灭大君的兴趣,让其不断品味沉迷。

停云小姐遂没认出经典的“电诈骗局”,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古国皇帝”的安排折腾心态。

她和黑塔一来一回,终于折腾到愿意相信这离谱的一切,突然就有了新的想法,竟开始做起分裂三个令使盟友关系的美梦,觉得她就是毁灭派系之中的天才。

仙舟上已经有四个令使,不会出现第五个,代表饮月君融合梦境进阶不朽令使就一定会失败,智识派系的令使到时候为了朋友救龙会先自乱阵脚。

毕竟她在梦核中下了点保证饮月君失控的小玩意。

接下来,为了处理龙狂,她可以把守在建木前面的那两个也骗离。接着掌控不朽的梦核,趁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气冲去融合丰饶的建木。

接着再暗中调拔离间,说不准还能和被仙舟通缉的那位联手颠覆掉罗浮,做到毁灭苍城的壮举!

——天哪!这太逻辑严密了!

博识尊当年没邀请她加入天才俱乐部,一定就是博识尊的损失,纳努克大人有她做手下,应该感到无比的荣幸。

然后躲在梦中悄悄盯着丹恒和列车组的停云小姐……或者说幻胧女士,自信于自己的安排,紧张的心态开始放松,注意力也开始被另一端彦卿和白术破坏通往建木的捷径的行为所干扰。

幻胧决定先去干掉两个吵闹的蝼蚁。

再回来迎接饮月君失控的胜利。

于是,幻胧离开了,她离开前还觉得丹恒和列车组被一条龙追,一定打不过的哈哈哈……

**

在梦里面想干掉梦的核心的确有些困难。

原本梦里面的青龙装模作样,想同列车组回家,直到丹恒进入白日梦大酒店,在看到丹恒的那一刻——

龙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建筑物外游动的青龙突然失控,身型暴涨数百米,直接盘绕住整座建筑物,将脑袋往酒店的窗户上顶,想要进入酒店。

米哈伊尔站在大堂中央,西装笔挺,眼角弯弯,像是在注视一场必然到来的高潮。

米哈伊尔先生说:“这很合理,实际上酒店内外属于两场梦境。外面的龙,是罗浮几千年来积淀下的梦境具象,而我——我来自匹诺康尼的忆质反应堆。”

“还有外面的龙承受了很多的轮回,它的脾气不会太好。”

米哈伊尔笑着补充。

“??!”

不是说好只有一处梦核的吗?

整座酒店已被青龙盘绕得密不透光,青色的巨尾从海中抽扫而下,撞击酒店立面,导致墙体扭曲,天花板上吊灯摇晃,光影于不断翻转的梦境物理中打着漩涡。

所有人都扒着墙壁,跟随建筑物被龙往下倒,三月七和穹大喊坑爹。

“米哈伊尔先生,这种事情以后要早说!”

“但若我说得太早……”米哈伊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丹恒一眼,“真正的主人……还未抵达不就麻烦了。”

那一瞬,米哈伊尔的声音仿佛从梦中消失。

“……还有,负责监控这里的那位,现在终于离开。”

米哈伊尔的眼神落在丹恒身上,绽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像水花一样,在一阵强震中开始融化。

直到身躯分解为无数透明的记忆碎片,与酒店内其他的同谐命途融为一体。

并在下一刻强大的震动中,酒店的窗户终于被龙破开。

外面的青龙的尾巴猛地一卷,席卷了整个大厅。穹、三月七、杨叔都猝不及防被龙卷走,就像是小孩抢走了想要的玩具。

“我错了丹恒!”三月七叫道,“这条龙不是想和我们回家!”

“啊啊啊啊,它是想让我们跟它回家!”

“吼!!!”

家人们,不装了!

——渴望而得不到的,令龙贪婪,经历无数的故人,无数的离别,堆积成不朽长梦中的记忆,海中漂浮着空与冷,摇晃着,摧残着……

本体离开了,但是被留下的记忆依旧要信守承诺,守护仙舟罗浮继续远行。

……不能离开。

……永世都不能离开。

好寂寞,好孤独,轮回还要多久?

既然是本体的友人,那就也是它的,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巨龙看着自己的本体,不再等待,也不再同丹恒共感。

眼中闪过毁灭大君种下的恶念。

——是敌意!

作者有话要说:

幻胧女士……还是下一个反诈APP吧……

小青龙要和自己抢列车组了。

以及,开始解谜,白术其实不能完全记住上辈子发生了什么,只能有感觉,但是潜意识里面的记忆是真事(甚至很多次轮回都发生过)。所以坨子哥真的做了很多的东西,等于没有坨子哥帝君可能也不会回到原初[爆哭]

第115章

走廊塌陷,梦境正在迅速碎裂成层层交错的海水与气泡。

失控的青龙深深看了丹恒一眼,演都不演了,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逆行穿梭在混乱的梦境之中,卷着三月七、穹和杨叔穿过不同的门径,就像人类捡到三只猫,觉得猫想跟人回家。

怎么能倒反天罡呢你这条坏龙!

列车组被带走时没有受到伤害,也不方便介入龙和丹恒的旧怨之中,都说如果大青龙是反派,在那“叨逼叨叨逼叨”的说点反派祸害罗浮的先进理念,列车组还有理由听完反派的嘴炮后还之以嘴炮开打。

但大青龙一直不说话,列车组怎么可能知道龙有什么诉求。

看着也不像是要危害罗浮的样子。

相反这条龙按照米哈伊尔的话,一直在和罗浮共生共存,于每一个夜晚守护罗浮人的梦境,是一条纯良恭俭让的龙,鬼知道今天遇到丹恒后会突然劫持列车组。

三月七在被卷起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但显然她在危急时刻依然不忘本能职责:

“相机呢?!本姑娘在空中——等等别晃——咔!”

三秒钟后,三月七转头给穹看照相机。

穹在被龙带走的百忙之下,对着照片露出赞赏的大拇指,“这龙的颜色真好看。”

鳞片呈青蓝色调,古海一样波光粼粼,带着透明的流动感。龙角朝后蜿蜒,龙尾在水中摆动,就是没有龙爪,不然两只前爪抓三月七和穹,后爪抓杨叔和拐杖,这龙游动的速度一定能变快不少。

可见进化出四肢一直都是生物的第一生产力,杨叔无语的看着在紧张气氛中,对着照片赞美艺术的穹和三月七。

“我们是否要讨论一番,这位为何对丹恒有敌意?”

“要知道即便是梦核也是忆质的一种。”杨叔循循善诱,希望以此打开穹和三月七的想象力,“忆质是梦核投射后的记忆具象化,我们是否要思考一下如何解构忆质,让梦核自我消退?”

“杨叔——”

穹被甩在青龙的尾巴上,挂在半空如一枚小浣熊装饰挂件,人像海草一样在可以呼吸的大海里面飘动:“与其说要让忆质消退,我倒觉得……劝龙放弃绑定仙舟说不定更有效。”

三月七马上道:“哇,真有道理,穹原来你比本姑娘还要聪明,但是为什么?”

杨叔:“……”

穹:“……”

穹晃了晃脑袋,顺势往旁边一看,三月七兴高采烈的抱着龙角,杨叔拿着他的手杖默默望天,丹恒还在后面追龙,看得出来丹恒好兄弟在意他们的死活。

“三月,你看嘛。”穹调整了一下被龙缠的角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摆出一种侦探专属的洞察力,“如果就像米哈伊尔先生说的那样,这条龙,是饮月君每次转生时剥离出来的记忆。”

他顿了顿,在被龙带着过山车游动的一瞬间说道:

“那这记忆里装的,不就都是饮月君还活着,抱歉我也没说过饮月君现在死了的仙舟嘛……持明族、鳞渊境、长乐天、云骑军、神策府、以前的朋友、仙舟的规矩,说不定每一次转世后的记忆都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三月七恍然大悟:“有道理!”

她又大惊失色:“难道我们不是拿走丹恒第一次,让他觉得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友人,我们要和仙舟抢丹恒?!”

“这件事大概阮梅女士几百年前就做过了。”杨叔也挂在龙身上漂,杨叔冷静补充道。

至于丹恒有没有刻骨铭心不清楚,阮梅女士的确让仙舟感到了难以忘怀,一直骂骂咧咧到至今。

三月七讪然一笑:“那我们要和阮梅女士抢丹恒?这样不好吧……”

穹:“不对,她是丹恒的亲姐哎。”

三月七大手一挥:“那应该姐弟一起抢。”

穹心悦诚服:“精彩的结论,都说知识既为万物尺度,定将穷尽真理、根除谬误……三月七,原来我们都看错了你,你一定是一位智者!”

“真理,真理。”

“嘿嘿,嘿嘿。”

“厉害厉害。”

“过奖过奖”

三月七反而谦虚起来:“太客气了,都要感谢组织对本姑娘的培养。”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抢丹恒他姐?”

穹心中惦记着好兄弟,也惦记着阮梅女士的加击破。

杨叔:“……”

不对,你们两个清醒一点,我们现在是在被龙拐走。

而且说这是真理,他都怕真理医生半夜潜入列车举起粉笔谋杀。

“好吧……”穹和三月七灰心丧气的垂落小动物的耳朵。

“emmmmmm……”

又在下一刻,列车组快速看向彼此,当目光交汇,他们严肃的交流了会议意见,郑重宣布道:“排除一切不谈,丹恒老师是列车的不动产!”

“呜……”游动的龙听到后,都速度迟缓了一瞬,好似被雷劈了一样。

“等等,但是这不是重点!”穹连忙挥手打断。

三月七举着照相机大叫:“不能把丹恒老师放给罗浮,这就是重点!”

“我们没说要把丹恒老师交给罗浮,退一万步讲,我们刚才不是在说怎么处理梦核吗?”穹也大叫。

一听要处理自己,大青龙难过的又游了一个过山车,差点把被龙带走的三个人类卷晕——难度系数9.9。

“啊啊啊啊!”

穹在晕龙前大喊:“重点是!这条大龙,它生下来脑袋里就全是仙舟的回忆,它本来只是个忆质,一觉醒就被灌了几千年‘这才是龙尊’‘那才是责任’‘你得负责’的龙尊幻觉,你让它怎么消退?我们现在在仙舟的地盘,它认为自己就是饮月君,仙舟一天不解体,它就永远不会离开。”

“它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甚至它连自己和本体的区别,自己是谁都分不出来!”

说不定这位才觉得自己是信守和仙舟承诺的饮月君,后面追的丹恒老师其实是异端。

三月七抱着龙角,快要哭出来:“我们要是再绕两圈,本姑娘也要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穹叹口气,望着四周被海水灌满的扭曲梦境走廊,有些沧桑地说:“所以啊,我觉得劝龙清醒,还不如劝龙出走。”

“杨叔,你觉得嘞?”

梦境的核心是饮月君重复的轮回。

饮月君待在仙舟上没地方去,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要让龙明白——大龙,时代变了!

其实你还是有其他的选择的。

况且,龙是好龙,穹觉得大青龙一直没有伤害他们,只是将他们掳走,说不定就是因为被轮回束缚的龙,其实也想总有一天获得冲破枷锁的机会。

“……穹说得有点道理。”

杨叔点了点头,语气严肃:“但被困在过去的记忆一般无法清醒,即便我们告诉它真相,恐怕它也难以理解。”

他也不知道怎么劝龙辞职。

穹叹息道:“它坚持了这么多年,说不定这位会觉得如果它现在离开,就拿不到养老金了……”

杨叔:“……”

但是当旧日的幻影被打破后,记忆便有理由主动消失,就像是气泡融化在蔚蓝的大海上,再也没有踪迹。

“那就试一试,列车组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三月七喊道一半发现龙已经停了下来,而在他们身后,丹恒快速追到现场。

丹恒单手持枪,另一手拨开破碎的天花与溢出的忆质泡影,脚下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梦境地板的下陷,速度快的像风一样。

青龙显然察觉到了丹恒迫近,陡然发出一声狂躁的吟啸,释放出丹恒老师还不是很明白的云吟术。

更重要的是,因为巨龙是梦境的核心,龙的意志即为一切,即便是本体也无法立刻抗衡梦核。在大青龙的控制下,梦境开始层层倒折,走廊变形,以被捏成纸团的幻觉将丹恒往后阻隔。巨量的潮水般从龙吟中泄出,扑向丹恒,试图将他冲走。

巨龙缓缓抬起龙首,身躯缠住列车三人组,像是小孩终于拿到安抚毛毯一样,不肯将人类放下来。

“你是我们的影子……”

一对深不见底的蓝色竖瞳牢牢锁定了飞奔而至的丹恒,怀揣着一种纯粹而本能的排斥,仿佛面对的不是什么本体,而是为它带来一切不幸的开始。

“你是我们的影子……”大青龙终于发出愤怒的低吼。

尾巴在空中一扬,紧接着重重一甩,将三月七、穹、杨叔三人缠绕得更紧。

丹恒:“……”

少年将眉头一皱,既然忆质不认本体,他也没有必要同忆质客气。

更重要的是,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和他说过——他是谁的影子!

黑发翻卷如墨,忽然间褪去少年智库管理员的沉默,轮廓依旧不变,但是耳朵变成持明族的尖耳,长发向后飘动,额角浮现出龙角,一道苍碧色的龙尾自袍下卷出。

饮月龙尊的气息,终于在梦境中苏醒。龙瞳冷冷睁开,凝光如月,直视出前方那头仍执迷不悟的巨大龙影。

丹恒冷冷的道:“我们的事情同旁人无关,放下我的同伴,我同你打过!”

面对比自己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龙,也是动了杀心。

穹、三月七、杨叔:“……”

丹恒老师为了大家和龙交手,大家很感动;丹恒老师为了大家,要自己打自己,大家很担心。

“轮回不会停止,你的同伴……他们分明是属于我的!”

大青龙巨大的前躯低伏下来,在走廊地板上压出一道道裂痕。青鳞在水下愤怒的摇晃,仿佛正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猛攻。

丹恒:“……”

孩子的神情有一瞬有些空白,身为本体,就算巨龙回避,他也可以感觉到龙对他的愤恨。

自己恨自己这种事情,丹恒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龙来说,这都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

“……我不要再来仙舟了。”

丹恒自言自语了声,可算知道最近的不幸都来源于何方。

大青龙控水袭来:“……吼!”

与此同时,丹恒也动了。

身形如鹤起驭空,逆着龙息迎乱而上。长枪一抖,寒芒穿透,竟从梦境的海水中撕出一道青蓝色的裂口。

第一击如水皴笔;第二击已至龙躯之下,掀起海潮;第三击踏出之际,身影已然消逝在原地,化作一抹疾电寒光,笔直刺向龙喉。

一击就是枪锋如星坠云渊,苍寒直贯九霄。

“不愧是丹恒老师!”

“我们免费啦!”

巨龙被攻击后吃痛,松开龙躯将列车三人组放了出来。但大青龙亦毫不退让,猛地扭转庞大的躯体,龙尾横扫而出,带起压迫气流,轰然迎上丹恒的攻击。

“唔……”好强的力量。

丹恒被震退数步,身形一旋落地,被海水裹着无法短时间逃脱。

“我觉得我们要赶快帮助丹恒!”

三月七和穹说着都紧张的掏出武器,誓要和丹恒站在一个阵营,一起抵抗大青龙。

“上啊上啊!”

杨叔还没来及说“你们等等”,三月七和穹就冲了过去,接着巨龙一尾巴横在过道上,当即露出了不怎么和善的眼神。

“……我的友人,为何要离开?”

“咕嘟。”

三月七和穹咽了口唾沫。

好在他们选择了威武不能屈。

三月七有理有据分析:“首先,我们不是你的友人,我们是丹恒的;其次,别想对我们霸道龙尊强取豪夺!”

穹也使劲点头:“就是的,我们只给丹恒夺!”

丹恒被海水困住,依旧担心朋友的安危和自己的贞操,他连忙高声回道:“我不夺!”

大青龙:“……”

有一瞬间,它俯瞰着眼前的本体。那种源自同一条龙尊转世的本能亲近感,让双方无法忽视,他们是同源的。

身体已经逃脱轮回的诅咒,记忆却还在不断沉浮。本体,你这是在背叛我们,你在背叛无数名怀揣不甘、绝望、悲伤、甚至于孤独,痛苦死去的饮月君!

为什么?

明明我们是同样的。

可唯有你拥有了饮月君们不敢奢望的一切,唯有你可以脱离龙尊的责任,去星海遨游,拥有真正的家人,再一次拥有重要的朋友,而我们,只能被关在记忆的大海中,作为某种被遗忘的过去。

你抛弃了我们,你抛弃了仙舟,你抛弃了守护持明族与仙舟结盟的诺言。

你不再停留。

那我们要去哪里?

大青龙清楚的知晓饮月犯下重罪,早已被仙舟除名,不在是持明族的龙尊。

白露继承饮月的治愈之力,将会开创自己的轮回谱系,在景元的扶持和陪伴中,继续同仙舟同行。

它想将一切龙尊的传承留给白露,但是白露无法同不朽的力量共鸣。它只能将传承归还本体,可是本体却无法理解它的痛苦。

无数的饮月君随着轮回后遗忘记忆,那些记忆沉入大海,不断的交叠……不断的交叠,终于变成了如今的它。

饮月我啊,其实天天都在失控!

那种无法解释的怒意从体内翻涌而出,像潮水拍击千年的孤岛。

被痛苦的回忆困锁的龙愤怒,却又茫然;悲伤,却又迷惑。

最后只剩下——连你的友人都不肯分给我,你算什么本体!

坏,本体,坏!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留下的记忆让我觉得非常的难过!

巨龙低吼,身躯在梦境中微微颤抖。那声音里,不只是单纯的仇恨,还有一种濒临破碎的,不被理解的孤独。

“丹恒,我们来帮助你了!!!”

穹和三月七往丹恒那边跑。

“——吼!!!”

破防的大青龙扬起头,发出杀意滔天的怒吼。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刚才冒昧了!”

Boss流露杀意这件事,穹和三月七是不害怕的,害怕的就是那双像同伴的眼睛放大无数倍的龙睛,藏着一片破败的,未能说出口的委屈与难过。

那种像是“明明也想被你抱一下、你却只盯着别人”的受伤小动物的眼神。只不过这个小动物有一座酒店那么大,还能翻江倒海,想要拐人一同沉沦。

“您们请继续!”

穹和三月七同时双手合十,就像是哄发脾气的小猫咪,认错态度相当的良好。

“丹恒老师,加油加油!”

为了确保公平,不伤害一条已经很脆弱的大龙的心灵,他们从拉偏架变成了摇旗呐喊,文明观战。

丹恒:“……”

——看清楚,你们和另一个我其实不认识彼此,不用给敌方也加油的。

马上被控制的水流汹涌翻卷,缠上丹恒的四肢和腰际,梦中的水将他束缚在原地,要将他吞噬,溶解进自己卷起的痛苦回忆中。

巨龙缓缓游来,嘴角裂开,它低头,张口就要将丹恒整个吞下。

就在这一刻,丹恒右臂猛地一震,全身骤然爆出一圈气波,长枪于手,强行挣脱束缚!

“上!”

在龙后面的穹旋即大喊一声。

“哈,看本姑娘的——!”

三月七跃起,射出一箭,瞬间将龙尾冷封进冰坨里面,因为信任伙伴没设防大青龙被攻击后才猛然回首。

穹则抡起棒球棍,身影借助反作用力在半空飞旋半圈,重重朝龙头敲了下去!

“咚!”

“对不起兄弟……”

穹已经泪流满面,一边抽噎一边狠狠敲大青龙坚硬的鳞甲,像在告别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但是——”

他戏很多的哽咽着,声嘶力竭地喊出:

“丹恒老师才是我兄弟啊兄弟!!!”

这一嗓子喊出去,穹用最诚恳的方式解决了“世间安得两全法”的难题,然后立刻双膝一软,一个滑铲抱住被打懵的青龙,感情真挚得可以直接申请匹诺康尼电影奖最佳独白。

大青龙:“……”

“我知道你也很惨!你也很孤独!你在梦里搁了几千年还没人来接你!我都知道!!”穹情绪崩溃,眼泪像记忆溢出的忆质泡泡一颗颗蹦出来。

“但是……他智库房间……分我一半啊!”

穹一边哭一边比划:“我们大被同眠,一人一侧,每天睡前互道晚安,起床还会给我留热水!”

丹恒默默后退一步:“……”

因为他无法反驳,穹说的都是真的,男大寝室现状是这样的。

而穹不希望丹恒和饮月君的记忆继续打架。

他只能仰天大喊,情绪完全断裂,为了兄弟牺牲自己:“我们的感情好到——好恰似做了一对夫妻!”

“——嗷??!”

丹恒神情一顿,所有人的表情难以描述,接着被震惊到的大青龙开始奋力挣扎,却虚弱的无法挣扎出穹抱着龙头的“情比金坚七天锁”。

终于,丹恒眼神一凛,找到了大青龙的破绽,踏地一跃——回马一枪反刺而出,枪锋破鳞而入,直穿龙躯中段,大力出奇迹的将巨龙一举打穿地板,将龙钉在酒店下的海床上。

“骗我……”

巨龙发出难以描述的复杂长吟,梦境大力摇晃,水雾乱流之间,大青龙的身形终于停滞,巨大身躯渐渐缓缓垂下。

穹飘在海水中,一边揉头一边吼:“嘶——!丹恒老师,这也是你!不要下那么狠的手啊!”

丹恒眉头紧蹙,呼吸微沉,却没有回头。

接着,丹恒老师默默远离了穹一点,耳朵发红。

穹发现丹恒耳根发红觉得挺有意思,想用男大欢乐多的方式狠gay一波兄弟,比如捏捏对方耳根,捏捏龙尾,顺着龙尾狠狠拍一下小青龙的翘臀之类的……还好杨叔和三月七十分正直的拉住了穹。

“多谢你们……”

丹恒眼眶也微红,不知道是感谢大家帮助他打败另一个自己。还是被穹激的,觉得自己以后的脸面要没了简直日月无光,在感谢捂住穹那张嘴的杨叔和三月七。

穹:“唔唔唔!”

“唔唔唔……”

他说他是岛民,但是大青龙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做二号兄弟。

巨龙并未反击,恐怕也不是很想和穹做兄弟。

龙俯伏在海床上,冷光映出冰冷的青蓝色鳞甲。不再挣扎,不再怒吼。实际上作为梦的核心,它完全可以防御下丹恒的攻击,并轻易可以挣脱长枪的——但它只是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同伴只向着本体,心冷了,感觉不会再爱了。

“呵。”

巨龙缓缓转动头颅,看向丹恒,嘴角竟微微扯出一个笑。

那笑意里藏着讽刺、藏着苦涩,更藏着某种怂恿的诱导。

“离开梦境的方法……”

“就是获得我的力量。”

青龙缓缓开口,同时毁灭种下的种子终于在其体内生根发芽。龙的声音冰冷,却如蛊毒在耳:

“我就是你,不要拒绝,不要逃避……”

那目光中带着某种诡异的平静,如一个终于认命的献祭者。

“记忆也是力量,饮月君们忘记的记忆成就了强大的我,获得我的力量之后,你就可以成为不朽的令使。”

“用更强大的力量保护你的亲友。”

“难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来,夺取它吧。”

——这样你将成为我,而我会毁灭你!夺舍你!

丹恒被龙注视着,恍惚觉得是自己在注视着自己,他差点就要答应另一个自己的邀请,去吸收梦境中庞大的力量。

与此同时,丹恒终于控制不住地化作了龙形。

“不……”

丹恒缓缓摇头。

但同巨大的青龙相比,丹恒只是一条不到其十分之一长度的小龙。

与此同时,在对方的控制下,属于他的记忆,同无数饮月君的记忆相比几乎微不足道。

却没有预兆,也没有边界,像是有什么在心底松开了阀门,让那些早已被时光压进角落的片段,一一浮现。

……

**

很久很久以前……

赤道的阳光滚烫,海面泛着碎银浪花,风里带着咸味与未干透的植物气息。岛屿地表嶙峋嵌石,水源稀少,植被低矮而不茂盛,鸟类叫声三三两两,有几颗椰子树,一堆生物考察器材,漂浮的沙滩球,太阳椅,搭建到一半的沙子城堡,正在烧烤的爸爸,坐在伞下看书的妈妈,还有跟着姐姐跑的小男孩。

小男孩头上竖着两只幼龙的犄角,跑步的时候还会被自己的尾巴绊倒。

“啊,姐姐……慢一点……”

栽在沙滩里面的幼龙朝小女孩伸出手,皱着眉毛,一副很能忍的样子,但是泫然若泣。

“突然想起来,我要带你去看一种生物。”

于是阮梅就把弟弟抱起来,放在小推车里面拉着走。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学术家庭的一天。

却至今依旧让丹恒记忆犹新。

他记得被阮梅带上礁石,跪在岩石的缝隙边,低头仔细观察海岛上的小蜥蜴。

那些蜥蜴身体瘦小,脊椎柔软,反应灵敏。阮梅说这些蜥蜴自此一生,都始终维持着幼体的特征,说了很多的头颅比例偏大、骨板未闭合、四肢肌肉发育尚浅,典型的“亚成年固着体态”什么的专业术语。

“先祖体长约四米,陆地顶级捕食者。”阮梅抱住丹恒,防止看蜥蜴的弟弟一头栽下去,她平静道,“现在个体平均体长不超过十三厘米。”

“为什么?”丹恒好奇的问道。

“生物结构未变,但整体发育速度被系统性压缩。”

阮梅抱着弟弟一同坐在礁石上,远方的大海卷着苍茫的波涛。

有一瞬阮梅的神情是很柔软的,用一种关心的模样看着丹恒:“因为资源匮乏,生物无法获取足够能量来支持正常的生长和发育。”

“而一部分生物的变态发育需要大量能量用于组织重塑和器官发育,能量不足会减缓或暂停这些过程。”

阮梅道:“这是一种海岛效应。”

“丹恒知道姐姐的意思吗?”

“……想起来了,姐姐。”

幼龙的尾巴一摇一晃,有板有眼的道:“妈妈说,海岛效应是在相对隔离的岛屿生态系统中,某些动物物种会出现体型显著变化。”

“一共有三条原因。”

丹恒认真的给阮梅数数。

“第一,妈妈说,因为小岛资源有限,大型动物需要更多能量维持生存。体型缩小有利于减少能耗,提高个体在资源竞争下的适应能力。”

“第二,在缺乏大型捕食者的岛屿上,逃跑能力或强壮体型的进化压力减轻。某些动物不再需要大体型来自保,于是体型朝着节能方向缩减。”

“最后,岛屿空间有限,迁徙范围受限,体型过大反而会造成活动不便、生存成本增加。”

“很好。”阮梅嘴唇微微地扬起,可能觉得弟弟的智商还算达标。

“就像我所说的,你所看到的蜥蜴,是岛屿法则的产物。”

“除此之外,这些蜥蜴中诞生了蒙昧的自我认知,你看——它们在互相交流。”

阮梅指了指不远处合作狩猎的小蜥蜴们,毕竟他们全家现在正在考察一个以蜥蜴人为主体文明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