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克拉克番外（一）

等布鲁斯捞到超人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往日里健壮柔软的身躯在海水的浸泡下变得潮湿而冰冷，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生命在这个身体内迸发的热度，就连往日里透彻漂亮的水蓝色瞳孔都已经完全散开, 一动不动的安静的半睁着。

克拉克离开了。

生理意义上的离开。

这是布鲁斯没想过的事情。

这是布鲁斯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

事实上他或许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都想过克拉克的死亡，甚至自己也亲自动手终结过许许多多超人的生命, 但至少在重生之后, 在他决定把克拉克变成共生的一部分之后, 他没有想过今天这一幕。

超人为了拯救世界死掉了。

听起来这似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毕竟超级英雄就是这么一个高死亡率的职业，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 危急永远比安全要来的更快更多更加猝不及防, 在此过程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掉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不应该是超人, 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超人。

布鲁斯熟悉这个小怪物的一切。

或许在外人眼里看来, 超人作为超级英雄，他所表现出来的对于这个世界的热爱和责任感足以支撑他去做出类似于牺牲自己的行为，但布鲁斯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为克拉克根本不爱这个世界。

他根本不在乎地球, 不在乎人类，也不在乎生命。

他对这个星球上除却肯特夫妇和布鲁斯韦恩以外的任何人和生物都不抱有责任感和热爱。

在布鲁斯的预想之中, 当一切糟糕到一定程度，克拉克更可能做的事情是立刻调转航线，回头接上自己的父母和布鲁斯韦恩, 然后想方设法的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找一个安全的星球居住。

他不在乎地球上的人会不会死，他也不在乎地球还会不会存在, 因为这地方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临时住所, 对于克拉克来说, 临时住所没有了就换一个，这不会很难。

但克拉克死掉了, 为了拯救这个他一点也不在乎的星球和他一点也不在乎的生命。

他跌落进了海里，然后停止了呼吸。

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也好像昨日具现。

超人和蝙蝠侠，一个死去了，一个还站着。

而最可笑的是这一次超人并非死于蝙蝠侠之手，他是作为一个英雄为了拯救世界离开的，但作为在最后关头也是唯一一个在超人死前得以见到他最后一点鲜活的人，蝙蝠侠却也仍旧是面目全非的样子。

近距离接触母巢的污染让病毒的阴影在这一具躯壳内苏醒、生长，被名为布鲁斯韦恩的皮囊压制封存。而名为克拉克肯特的怪物的死亡作为除却试剂之外唯二的钥匙，打开了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病毒被释放了，能力得以在这具躯壳内展开，原本似乎是被异常撕裂过以至于联结极其扭曲脆弱的基因链在此刻得以被补全。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因为布鲁斯最后还是没能顺利注射试剂，虽然他此时此刻已然完全算不上人类，但也和曾经的蹂.躏者千差万别。

他仍旧能感受到身体内因为超人死去而恍惚雀跃的情绪，感觉到那从未停止过燃烧的愤怒火焰的升腾，感受到耳边一刻不曾停下的恶意的呓语。

但就好像隔着薄薄的毛玻璃，他不受控制的被影响，也仍旧能感受到那并非是他自己确切的此时此刻的想法。

因为是痛的。

因为撕裂半身是很痛苦的，痛苦源自于那种非常态化的失衡感。

布鲁斯和克拉克都是一团鲜血淋漓的活性肉块，所以当其中的一个接近，试图把自己变成成为另外一个的风筝线，试图把自己和对方链接成为一个整体之后，他们就变成彻底共生、难以被分开的一个整体。

就好像锁链对于两个事物的限制从来是相互的。

布鲁斯韦恩是克拉克肯特的道标，是克拉克肯特的风筝线，但是克拉克又何尝不是布鲁斯韦恩确定自己底线稳固、确保自身仍旧在控制范围内的枷锁？

在这个世界上克拉克就是映照出布鲁斯的镜子。

自己的判断会失误，其他旁观者可能会因为不能理解而误解，但是克拉克不一样。

这只小怪物有着最原始的对于布鲁斯韦恩的直觉一般的感知和下意识的贴近，他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他所展现的所有的道德和底线，都是从布鲁斯那里印刻过来的最真实的样子。

克拉克的底线随着布鲁斯韦恩的底线的波动而波动，克拉克的道德随着布鲁斯韦恩的道德的变化而变化。

只要克拉克还是大都会的明日之子，只要那个假面仍旧存在，那不管发生什么，布鲁斯都可以确定自己仍旧稳定可控。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两个怪物，他们本该彼此共生，彼此牵制，像是天平的两端，维持着微妙但是恒定的稳定。

而现在，超人死去了，他的危险伴随着他的生命的消亡得以终结。

于是天平的一端消失了，只剩下了另一端。

另一端更加危险，更加致命的存在，作为被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的怪物，孤单的站在那里。

唯一衡量判别的标准消失了。

巨大的失衡感在一瞬间就填充了躯壳，布鲁斯封闭了。

是的，大概是下意识的，大概是一种回退性的保护的条件反射，又或者是理智在此刻做出最应急的回应，在看见并确信克拉克死掉的那一瞬间，在天平即将彻底倒塌的那一秒，他封闭了。

所以他面无表情。

他的眼睛几乎是空掉的，所有的情绪都被顷刻间筑起的高墙隔开，以维持避免伴随着超人的死亡得以释放的蹂躏者的火焰过于猖獗灼烧到外界。

他甚至不太能记得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把克拉克捞上来，又怎么带着他悄无声息的避开监控和人群回到熟悉的农场。

他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那么一丁点的时候，他就抱着克拉克的尸体站在熟悉的房子前。

他没有敲门。

但是门打开了。

玛莎往日里清透的蓝色眼睛里都是破碎的水光，她近乎绝望的看着眼前湿漉漉的布鲁斯，和他抱着的更加湿漉漉的克拉克。

布鲁斯张了张嘴，良久。

“我很抱歉。”他说。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抱歉什么，或许是抱歉他没能阻止超人送死，但这没有意义，因为如果是他去做这件事情，如果是他遇见这种情况，他死掉了，那么超人本来也就会死。

区别只是死掉一个和死掉两个。

也可能是抱歉他明明做好了准备给这个世界一个更加安全，更加美好的未来，并接下教导、引导、控制超人的责任，最后却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最大的隐患。

但就像是他说的，其实说到底，他不知道他在抱歉什么。

所以他站在这里，带着已经死去有一会儿的克拉克，面对着破碎的肯特一家。

直到他被玛莎抱住。

那个比他矮了太多的母亲，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给了他太多的温柔和善意的母亲，隔着克拉克的尸体拥抱了他们两个。

“你知道你没有必要说抱歉。”

玛莎的声音哽咽到几乎难以听清，但她仍旧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我很高兴最后是你带着克拉克回家。”

布鲁斯没有说话，就好像他没有回抱那样。

他只是沉默。

沉默的好像回到了他还很小的时候，被诊断为自闭症的那一段时间。

他好像和所有人都隔开了。

在参加过超人作为克拉克下葬的仅有两个家庭知道的葬礼之后，他没有在无数民众关注，无数记者拍摄，无数知名的不知名的，往日里对超人表达过排斥的或者不排斥的人都在的超人追悼会上现身。

即使复仇者联盟来过，正义联盟来过，许许多多人们见过的，没见过的，曾经的以及现在的那些为战斗付出的英雄们都来过。

但只有蝙蝠侠没来。

只有蝙蝠侠没有来过。

作为公认最有资格的那一个，明明有那么多人都在期待着，等待着作为超人的半身、几乎和超人活成一个整体的蝙蝠侠能出现在超人的葬礼上，代表超人、代表他自己或者是正义联盟说两句什么，可他就是没来。

他没来葬礼。

他也没来大都会。

超人在公众面前下葬的那一天，他甚至就坐在蝙蝠洞里，连转播都没看一个。

难以理解。

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至少对于正义联盟的成员们来说，是这样。

比起外界质疑的‘为什么蝙蝠侠没来？’的呼声，他们更担心超人死去对蝙蝠侠造成的情感上的打击。

是的，所有人都不觉得死亡可以打垮这个坚毅的英雄，但有些时候，痛苦并不会伴随着灵魂和意志的韧度而减弱。

尤其是谁都能意识到蝙蝠侠和超人他们俩之间深厚情感的情况——那都不是简单的兄弟情，毕竟氪星已经毁灭了，他们的家已经消失了，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两个人，也是唯一的血亲，他们是氪星留给彼此的唯一的遗迹。

没人会不担心蝙蝠侠的状态。

尤其是在超人离开之后，蝙蝠侠的活动频率可谓是骤减的情况下。

——虽然他仍旧处理正义联盟相关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值班还是夜巡都几乎见不到人影了。

神奇女侠担心过蝙蝠侠，绿灯侠担心过蝙蝠侠，闪电侠担心过蝙蝠侠……几乎所有的联盟内联盟外的人都在担心蝙蝠侠。

但他们的担心，他们的尝试，他们试图帮助安慰蝙蝠侠的行为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回应。

蝙蝠侠接受，但是一如既往。

尤其是起初的一年，蝙蝠侠几乎全然消失在公众的视线里。

哥谭为此短暂的混乱过几个月，不过好在很快在一年之后又稳定下来。

但这不是因为自觉，也不是因为犯罪分子们突发奇想不想犯罪了，纯粹是因为一年之后蝙蝠侠又出现在了哥谭内。

但不是活人。

是机器。

巨大的蝙蝠机器——有着和真人蝙蝠侠大为不同的造型，但就好像曾经的蝙蝠侠一样，神出鬼没在黑暗之中，致力于给每一个猖獗的犯罪分子赠送ICU包年大礼包。

这一送就是两年的时间。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一情况代表着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蝙蝠侠极有可能因为超人的死亡出现了什么意外。

但其实布鲁斯这么做只是为了□□而已。

超人死去给布鲁斯带来的毁灭性的打击是全方面的，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天平原本的□□被破碎，所造成的远不止有精神上的冲击，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精神方面的冲击才是最弱的。

人类的皮囊下包裹着蹂.躏者的力量，多年克制着的欲.望蓬勃到他几乎只要动手就想要顺手扭断什么人的脖子，烦躁、愤怒、太多情绪堆叠……

没有明确的可以毫无保留的释放情绪的对象，也没有明确存在的超人作为维持稳定的天平的另一端，他现在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布鲁斯现在比隔壁的同名的班纳博士还需要保持平静和稳定。

大脑里‘超人已经死掉了，看看，这个世界现在多么安全’的呓语一直在没完没了，那种对于保护的畸形扭曲的思维和对于‘让世界在不再需要超人的程度上更进一步’的执念让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立刻就对这个世界做点什么的欲.望。

但他不能做，他什么都不能做。

没有衡量标准，没有透明的镜子，没有可以完美反射自身让他得以以旁观者的角度进行冷静审视的存在，布鲁斯对自己的不信任感在超人死后无时无刻不在疯狂激增。

唯独值得庆幸的大概在于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于超人死了他还活着的预案，总体来说虽然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和实施计划，但就成果而言，效果还不错。

至少是现在还不错。

毕竟迄今为止超人离开已经五年的时间，除却最开始的一年□□，后续的两年沉寂，在再往后的三年时间里，他偶尔还能像是个正常人一样出来转转。

还算不错不是吗？

布鲁斯想着，即使他完全不清楚这种所谓的不错到底还能维持多久。

他缓慢地在街道上面走着——这有点像是视察，在超人离开的五年里，韦恩名下的各大行业也逐步覆盖大都会，不管是从蝙蝠侠还是从布鲁斯韦恩的角度，这地方都被他照顾的很好。

今天本该是他作为韦恩露面结束回哥谭的日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在宴会上被某个自来熟红头发卷毛搭话又让他想到了克拉克，布鲁斯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越走越偏。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就站在一个巨大的雕像下面。

周围都是绿植，空气清新，五年前就死掉举办过追悼会的超人此时此刻就以雕像的姿态站在这里，仿佛这个世界上最光明的存在，高举着地球、披风猎猎。

一个伪装的假面。

布鲁斯看了一会儿，如此想。

他准备回家去了——前两天阿卡姆刚经过一轮爆.破，虽然里面的在逃精神病全部都被蝙蝠侠远程操控塞了回去，目前也正在重新修建，但仍就有很多后续的事情需要布鲁斯花时间处理。

在没有稳定倒影的情况下，他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审视并怀疑自己的每一个决策，他真的很忙。

布鲁斯转过身。

但就在他真的准备离开的那一刹，他敏锐的察觉到附近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活物在靠近。

一步、两步……拖拖拽拽……动静听起来像是个酒鬼，步伐非常不稳，晃晃悠悠的碰撞到周围的树叶子，越靠越近。

布鲁斯扭头就准备走。

但他没动，因为来人比他更快一步。

“等……等下……”

熟悉的声音。

布鲁斯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他审视的看了过去。

草丛摇曳，窸窸窣窣，几秒之后，一个糊着泥土和鲜血，头发黏腻沾满了草叶子的脑瓜子伸了出来。

“布、布鲁斯！”

卡尔费劲的寻找自己的舌头，自己的喉咙，在记忆里翻检出人类的语言，好半天，他才终于把自己从草从里挖出来。

破破烂烂的氪星小怪物在地上狼狈的滚了一圈。

他爬起来，顶着光，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布鲁斯韦恩和布鲁斯韦恩身后的巨大雕像。

“哇哦，所以我不在的这几年里他们给我造了一个大雕像？”

卡尔满身狼狈，激动的情绪在此刻被这个雕像打了个茬，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拥抱自己的人类，反而忍不住点评道：“但认真说，为什么这个雕像要用这个姿势。”

一只胳膊举过头顶，手里拖着个球什么的……不是说不行，但是，为什么是个球？

如果非要举什么东西，难道不应该是举着一个蝙蝠会好一点吗？超人明明和蝙蝠更搭配一点。

奇怪的地球审美。

卡尔不赞同的看向雕像。

但仅仅一小会儿，他就把视线重新放回了布鲁斯的身上。

五年的时间让他的人类变得更加年长了一点点，但岁月却并没有在这张脸上增添残忍的刻痕。

事实上他似乎仍旧和五年之前一般年轻，维持着那种被照顾的很好的柔软和清澈。

只是没有表情。

一丁点也没有。

那双钢蓝色的眸子似乎是被蒙上了一层迷雾，所有的情绪都被遮掩在迷雾之下，没有骤然见到死去之人的警惕，更没有一丝半点的惊喜。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看了卡尔好一会儿。

大概足足有三四秒的时间，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声音很轻的：“克拉克？”

卡尔被这一声叫的有点开心。

就好像以为自己上班猝死，死前都已经想了半天的‘虽然很不爽，但是还好我在死掉之前把猫托付给了其他人，猫不至于没有人照顾’的倒霉铲屎官。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仅没死，只是进了一趟ICU也就算了，迫不及待的回家，生怕阔别五年自己的猫把自己给忘了，结果却发现猫猫居然一见面就精准的认出自己不说，还很甜的喵喵叫那样。

哇哦！

难道真的会有人不开心吗？

可能有，但这个大傻子绝对不会是卡尔。

因为卡尔开心，卡尔特别开心！

卡尔甚至开心的觉得自己这五年和世界意识扯皮，围着这个宇宙打转尝试安全突破宇宙壁垒不至于造成麻烦，最终顺着和蜜袋鼯之间的联系一路费劲巴拉的把自己挤回这个宇宙，又费劲巴拉的刨坟表演了一出诈尸的自己的行为特别正确！

以至于过度的激动之下，卡尔甚至忽视了自己刚和布鲁斯见面就嗅到的那种甜香信息素里浓郁过头的薄荷的味道。

他终于狠狠的扑了上去，在乌漆嘛黑、只能听得见虫鸣的公园里，死死的抱住布鲁斯以表达自己的激动。

这个久别的拥抱很紧。

卡尔甚至非常顺利的把自己埋进了一片薄荷和甜香味浓郁的信息素海洋里。

但就在他非常感动，非常非常开心的开口说：“是我，我回来了，布鲁斯。”的下一秒，布鲁斯的手握上了卡尔的后颈。

刚复活，此时此刻是晚上，躯壳内残存的能量全部被用以修复身体维持生命体征，以至于虚弱的四舍五入也就比普通成年人厉害那么一点点的卡尔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来的瞬间，只听见‘咔嚓’一声。

卡尔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布鲁斯。

他茫然的像是刚胡乱从猫猫柔软的毛绒肚皮上抬起头，头发因为疯狂吸猫而被揉的乱七八糟，却不知道猫咪为什么猝不及防在自己吸的正快乐的时候突然给了自已一下的可怜铲屎官那样看着布鲁斯。

黑色的金属环从布鲁斯手腕上顺着紧扣卡尔脖子的指节如同液体一般流淌蔓延到卡尔的脖子，在接触的瞬间扣成一个有着蝙蝠暗纹的颈环。

熟悉的拘束感，比拘束感而言并不熟悉的刺痛。

就好像环内突然伸出了一根注射器，一种冰冷的液体在佩戴完毕的一瞬间就直接突破卡尔的防御扎进了血管的内里。

不是很痛。

但是很怪异。

卡尔只觉得自己眼前骤然的就有些恍惚了起来，一种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黑沉沉的感觉席卷了他，下一秒，精神触.须被挤出躯壳的感觉再度鲜明。

卡尔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慌乱了刹那。

——上一次被挤出去差点没能回来的经历让他简直有了点抽离抗拒症，好不容易顺着连接爬回来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担心自己再被挤回去。

不过好在他更快的就回想起来自己爬回来之后和世界意识那边打过招呼，只要蜜袋鼯还存在就等于他在这边有了锚点，不属于偷渡，依旧是走超人的剧情，就算是被挤出去了也没事。

卡尔松了口气。

他没有再抗拒那种液体入侵之后带来的昏沉感，虽然此时此刻疑惑和茫然仍旧弥漫在卡尔的心里，但他已经很习惯接受布鲁斯突如其来的奇怪行动了。

反正猫还是猫，布鲁斯还是布鲁斯，而布鲁斯不会害他。

卡尔想着，在浓重的睡意的催动下，他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四肢失去控制绵软了下去。

他没有摔在地上。

布鲁斯接住了他。

十几分钟之后，在足以迷晕一头大象一小时，但只能迷晕一个脆皮超人十几分钟的麻醉的余韵中，卡尔睁开了眼。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蝙蝠吱吱的叫声，熟悉的水滴滴落的声音，熟悉的温暖的气息……

在太多太多熟悉的周边环境里，卡尔更加熟悉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左边，锁链。

右边，锁链。

仿佛瞬息回到五年之前被禁锢的三个日夜，区别可能只在于他现在可怜巴巴的半躺在软软的毛绒毯子上，手上的链条另一端连接的是墙壁，而不是某个久别重逢应该被一通狂吸的甜心小蛋糕。

不，或者叫薄荷小蛋糕会更合适一点。

卡尔抬起头，深黑色的高大身影就那么坐在黑暗之中，距离他不过一米之遥。

他看着他，认真仔细的，审视的，用那种情绪堆叠太多难以分辨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在他们久别重逢的第二十分钟，卡尔终于听见了布鲁斯淡淡的，仿佛没有起伏的腔调。

“欢迎回来，卡尔。”

卡尔：“…………”

完了，喊得不是克拉克，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悄咪咪的搓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链条，面对着布鲁斯居高临下的视线，卡尔露出了一个心虚且可怜巴巴的笑容来。

第85章 第 85 章

克拉克番外（二）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家里实在是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很不对劲。”坐在韦恩庄园的大沙发上, 杰森非常认真恳切的看着眼前正在吃饼干的迪克：“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就，布鲁斯……你难道不觉得他最近的情绪实在是很奇怪吗？”

“就是那种……”

杰森深沉的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难以形容的, 阴森的，诡异的, 扭曲的……”

迪克：“…………”

迪克沉默了一下, 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饼干。

“杰。”

“嗯？怎么了吗？”杰森自然的放下了手看向迪克。

“如果你不想吃饼干想吃烤鱿鱼的话, 其实可以和我明说的。”迪克非常诚恳：“但是咱们能不要把布鲁斯形容成什么水生动物吗？我的意思是，一般上来说, 我们不把父亲形容成零食放进自己的食谱并表达饥饿。”

杰森：“…………”

杰森：“我不想吃烤鱿鱼！”

杰森：“以及我也没有把布鲁斯形容成零食放进食谱, 我只是说布鲁斯最近的情绪实在是有点奇怪, 莫名就让我觉得非常难以形容, 非常诡异，非常扭曲……”

“非常像章鱼腿、或者鱿鱼须。”

迪克看着自己的弟弟：“所以如果你不想吃烤鱿鱼，我们换烤章鱼腿也可以。”

杰森：“…………”

杰森：“理查德格雷森, 我是认真的！”

“对啊，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啊, 因为我也是认真的。”迪克把自己手里的饼干盘子塞给杰森，又从盘子里拿出一枚饼干塞进杰森的嘴巴，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瓜：“想不通的事情就别想, 觉得无聊就去找点吃的。”

“就只是不要去干涉布鲁斯的事情，我的意思是，私事……”迪克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以及在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一点, 你要永远相信布鲁斯, 相信布鲁斯的做法, 相信布鲁斯的选择，以及——不要去好奇布鲁斯的情绪波动的理由。”

“即使布鲁斯最近真的很不对劲, 而很显然按照你的说法那并不是我的错觉？”杰森迟疑。

“即使布鲁斯最近真的很不对劲，并且确实不是你的错觉。”迪克肯定。

兄弟俩安静的对视了一会儿。

杰森：“……好吧。”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杰森道。

他有些不安的看了眼布鲁斯书房的方向。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确认一下，不管布鲁斯因为什么导致最近奇奇怪怪的，他都不会因此受伤的对吧？”

迪克：“不会。”

迪克肯定且坚定的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相信我，至少以我自己的判断，布鲁斯最近遇到的绝对是好事。”

……

不然呢？

难道还能是坏事吗？

顺利的安抚好自己的弟弟，迪克哼着歌从自己的卧室通道下到蝙蝠洞里。

作为某种程度上波澜壮阔的见证者之一，比起差不多三年之前才被带回家的弟弟，迪克当然比杰森更清楚布鲁斯最近的异常是因为什么。

卡尔艾尔。

或者说，克拉克肯特。

在五年之前被全世界的人见证了死亡，甚至就连尸体都是布鲁斯亲自去海底捞出来带回来的超级英雄。

在差不多一周之前，他死而复生了。

事情就是这么匪夷所思，有的人整整洁洁的被埋在地底下用五年时间只能腐烂滋养花卉，有的人破破烂烂面目全非的下葬，五年的时间却像是被放进烤箱里的生面，时间到了就‘叮’地一声打开，吐出一只脏兮兮但是柔软的蓬松面包。

超人活了，比他的死还让人猝不及防。

而且还没毁容。

虽然他被布鲁斯一路抗进蝙蝠洞丢进浴室洗刷刷之前的可怕外表，险些让正在蝙蝠洞里面处理韦恩企业相关事宜的迪克觉得布鲁斯这是扛了个人家不要的、丢在垃圾场等待被回收的等比超人玩.偶回来。

但等到卡尔被布鲁斯洗干净，塞进烘干机烘干，又非常轻车熟路的铺好毯子丢进自打五年之前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的超人专属训练室并锁好之后，隔着透明但是足够坚硬的玻璃，迪克确认了一件事。

他的自由生活结束了。

他讨厌、但是不得不承认其实还真是非常有用的顶头大BOSS、名义上的塑料养父，在一声不吭丢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波澜壮阔的事业和一堆后续的烂摊子之后，在大家的生活终于步入正轨的第五年，他是真的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