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尼的双眼瞪大:“这真的是玉米吗?为什么我那边的玉米不是这样的?”
屏幕内的玉米杆茎高大结实,几乎与杏树高度齐平,硕果沉甸甸地嵌在绿叶当中,日光下泛着涂过蜜一般的色泽。
向导一听这话,立刻有了不一样的神气,兴致勃勃给他科普:“这是相里亭先生研究出来的穗安037!目前的亩产记录仍未被超越!”
约翰尼喃喃:“相里亭?难怪……我听说过这位非常伟大的科学家,他在国际上非常有名,哪怕是不关注农业的人也能经常看到他的名字。”
向导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对,我给你看的这个农场大部分作物良种都是他研究出来的,布局也是由他一手设计。”
约翰尼露出笑容,扫了眼窗外的风景,回头道:“路程较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不如你跟我讲讲相里亭先生吧?”
向导琢磨了会儿,才道:“相里亭先生的人生分界点在二十一岁,那么我先给您讲他二十一岁之前咯?”
约翰尼认真地竖起耳朵。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叫李财的人说起,南方的生产队不欢迎李财这个外来人,于是相里恒夫妻,也就是相里亭的父母收留了他,给他吃住的地方。那时相里亭的母亲刚生产完没多久,平时都是相里恒出去上工,李财也跟着去帮忙。”
“结果有一天,李财趁相里亭母亲午睡,将所有钱卷了跑路,还带上了相里亭和相里平兄弟。我估计他是想把两个孩子卖了再赚一笔,最终还是因为胆子小,没敢。”
约翰尼听得眉头直皱,心也跟着紧紧揪起:“后来呢?这个李财必须得到制裁!”
向导接着讲:“后来李财跟赵艳芳结婚,生了儿子李诚。李财偷摸敛财的事情干多了怕败露,直接跑了,留下相里亭两兄弟被赵艳芳压榨,相里亭上初中的年纪就一直在上工做成年人的活计,足足八年。”
“太惨了,我……”约翰尼想说他不想听了,单是向导略去许多细节的描述,都让他心中泛起绞痛。
向导仿佛是约翰尼肚子里的蛔虫,一打眼就明白了约翰尼在想什么,他宽慰地笑了一下,又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鼓动:“接下来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了,你真的不想听吗?”
“狡猾的华国人,”约翰尼抬手蹭了下眼尾,吸了吸鼻子,“你接着讲吧,我还想听。”
“那时候相里亭一直在自学,别人家不要的书都给他,相里亭就那么一直看,谁都不知道他究竟积累了多少。后来,1977年八月,高考的消息传出,相里亭也打算报名。”
“他考了H省第一名,甚至在考前,和朋友出了一本非常经典的教辅书,凭四人之力拔高高考难度!”
约翰尼听得心里边舒坦又震惊,他有想过相里亭这种天才的崛起之路不平凡,没想到会是这么的……离谱。
“相里先生成了状元,那李财、赵艳芳和李诚这三个人呢?”
向导:“相里亭先生是颇受国家重视的科学家,国家派人找到了李财,核实过李财这些年的罪行后送进监狱。李财这人没什么文化,惯会做偷鸡摸狗之类见不得人的勾当,在牢里蹲的那几年受了不少苦。”
“等他出来背了案底,又有人盯着,后半辈子都在沿街乞讨,最后不知道死在了哪儿。”
“至于赵艳芳和李诚这两个人嘛,李诚考上了一所三本大学,那个年代大学生还是很稀有的,他好好学,顺顺利利毕业不愁没工作。但他这人太蠢了,受人挑拨登报抹黑相里亭先生,大四那年被学校开除了。”
“相里亭先生直接将李诚告上法庭,要他赔偿巨额损失。”
“李诚从此一蹶不振,在最底层做苦力活。再看到他的消息,是某天报纸上看到他和赵艳芳精神都出了问题。”
“他们一辈子都不能摆脱相里亭的阴影。”
约翰尼啧了一声:“活该。”
向导笑了:“谁听了都这么评价。”
“继续继续。”
“作物研究从来不能一蹴而就,它太消耗时间和精力,相里亭是从大二那一年开始出成果的,一举赢得华国发明奖一等奖,他那会儿才二十三岁。”
约翰尼兴奋地补充:“是的,这一段我也听说过。相里亭先生二十七岁那年又获得了斯坦苏尔化学奖,他一直是最年轻的获奖者,记录至今都没人能够打破,太厉害了!我的儿子从小将他视作偶像!”
向导颔首,想了想又笑:“他的确是偶像级别的人物,你应该看过他的照片吧?”
“当然了,相里先生特别帅气!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人每年耗费那么多脑细胞,头发依旧那么浓密,在机场出没时不管是崇敬的人还是单纯看脸的路人都会排队管他要签名。”
向导点了点头,憋着笑:“新版的小初高课本里边有提到他的内容,且必须有配图。为了避免学生们看到他的脸陷进去,配图的工作人员特意挑了好久的照片,但是相里亭的每一张照片都很完美,这位华籍美人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好看。”
“最后,他们选了一张背影照。”
约翰尼向后咸鱼瘫,不抗老的西方人脸上满是风霜,叹息一声缓缓开口:“我很羡慕他。”
向导:“谁不是呢?羡慕他的人非常多,不过谁都没那个条件成为他。”
约翰尼由衷道:“他是一个传奇。”
向导听见外国有人那般推崇相里亭,比夸他自己都要开心,心中吃了蜜一样甜。
活动了一下腿脚,向导又说:“相里家的基因很强大,他的两个侄女相里芙和相里蓉也都很好看。”
“采访中,相里芙和相里蓉都表示最喜欢最佩服的人就是二叔。她们也追随相里亭的脚步报考了华国农大,如今做出了许多贡献。”
约翰尼竖起一根大拇指。
“你听说过教辅狂魔F4的名字吗?”
约翰尼一头雾水:“这是?”
向导解释道:“77年高考前夕出版高考教辅的四个人,包括相里亭、李珍珍、陈升、秦恒誉。”
说起这四个名字,约翰尼就熟悉了:“听说过听说过!这四位都是在农学界颇负盛名的人物,李珍珍等人不就是农学机械、畜牧、肥料三个领域的大科学家吗?他们四个居然那么早就认识了?”
向导微笑:“是啊,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那会儿都还在人生的低谷期,直到高考消息传出,四个人互相成就,一起考上了京城名校。”
“后来哪怕平时搞研究再忙,四个人都要抽出一段时间聚一聚,就这样把整个华国都逛遍了。”
“相里亭先生两年前去世,他们三人总要带着一本《高考模拟试题汇编》小聚。”
眼眶又泛起泪意,约翰尼深吸一口气,沉痛道:“狡猾的华国人。”
这次,狡猾的向导也沉默地缓了会儿,半晌笑道:“他们是一辈子的挚友。”
车外的树木不断向后推去,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逼近了目的地。
约翰尼下了车,受到当地农户一家的热情招待,当他表示要参观一下农场时,这家人也欣然同意。
农场的主人家脸上漾着笑意,看起来生活顺遂开心,没有多少忧虑。
约翰尼觉得赏心悦目,如相里亭先生一般的人们醉心科研事业,想必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幕吧。
约翰尼随着向导在农场中游逛,认真倾听对方介绍农场中的作物,身边偶尔路过几个前来旅游的游客。
二十分钟后,他们停在长势极好的萝卜地前,向导指着萝卜开口:“这是……”
没等他说完,约翰尼就做出一个打断的手势,接话道:“这是相里亭先生研究出来的萝卜。 ”
“对,这是相里亭先生研究出来的脆脆香萝卜。”
“向导先生,你这个句式念得我耳朵快起茧子了,”约翰尼语气转酸,“我也好想买啊,但是相里亭先生的种子价格太高了,要是他是我们国家的人就好了。”
“那必不可能。”
【约翰尼负性情绪值+1】
……
“世界结算中……”
“宿主完成原主心愿,不再为赵艳芳驱使压榨,参加高考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宿主在本世界获得负性情绪值破十亿,其中三千万由1977至1980届考生提供,九亿七千万由其他国家民众提供,超额完成100负性情绪值目标。”
“负性情绪值回收中……回收完毕。”
“本次任务等级判定:SSS,奖励1000积分。”
第27章 魔焰滔天
“相里亭!师弟修为尽失,已经失踪很久了!你为什么要一直学他企图抹消掉他的存在?”
“当年你是凡间一穷困孤儿,是本尊收你为徒,带你到玄天宗悉心教导,如今剖取你的天灵根,便当是偿还。”
“相里师弟你真好,有了你的灵根相助,我修为已经恢复了。今后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修行,绝不辜负师弟一番美意。”
“不,我不……”
坠落,坠落。
相里亭正在不断地向悬崖下方坠落,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话语。
灵根被粗暴地剥夺,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相里亭仔细感知了下,他已经没有一丝灵力了。
“0641,传输这个世界的剧情。”
相里亭语速极快,话音才落,记忆如潮水涌来。
原主生在凡间,父母早亡。他一个人艰难地长大,劈柴种田,靠天吃饭。
在遇到玄微尊者之前,原主尚且不知道,原来除了他所处的凡人多如尘粒的凡界,极东之地还有一片神奇的修仙界,那里的人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原主被路过的玄微尊者一眼相中,带回了修仙界的顶尖宗门玄天宗。
到了玄天宗,原主才明白玄微尊者为什么会收他为徒。
据传,他与失踪的小师兄林阙歌七分相像,而玄微尊者与首徒秦夜然最疼爱的人就是林阙歌,在对方修为尽毁失踪后始终没有停下寻找的脚步。
玄微尊者应当是不舍得看见与林阙歌相似的人受苦,这才把他带回来,原主对此心生感激。
师徒三人饱受分离之苦,原主很心疼,可他一向沉默寡言,嘴拙,就算有心想安慰也憋不出几个字。
他只能勤恳修炼,待修为提升也加入寻找小师兄的行列。
原主是天灵根,勤修苦练下,修为一日千里。
不过八年时间,他度过练气期,成功筑基,又结成金丹,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
年轻一代的天才之名也隐隐落到原主头上,只是原主毫无所觉,只一味苦修,和师尊师兄一同寻找林阙歌。
某天,噼啪燃烧的火堆旁,盘膝而坐的玄微尊者睁开双眼,定定看过来,打破沉默:“徒儿,你年纪轻轻不该如此老成,应当多笑一笑。”
原主一怔,接着嘴角向上牵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玄微尊者一向对原主严苛不阿,那一天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慈爱。
师尊爱看人笑,原主心中记下,经常对着镜子练习,抿嘴笑,咧嘴笑,轻笑,大笑……
原主在宗门内常挂着笑,没有留意到同门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微妙,以及等他走过后小声的窃窃私语,直到师兄秦夜然找到他。
“相里亭!”秦夜然压抑不住怒火,狠狠揪住原主的衣领,居高临下地逼视,“师弟修为尽失,已经失踪很久了!你为什么要一直学他企图抹消掉他的存在?”
“你知不知道最近宗门里边都在传些什么话?曾被师弟教导过剑法的小弟子说有了你这个高配版,他们已经不记得师弟究竟长什么样了!”
“你说啊,说啊!我和师尊哪里对不住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原主脑袋发懵,他吃力地将秦夜然的手扯下去,解释道:“师兄我没有,我都没有看见过小师兄,怎么可能会学他呢?”
秦夜然冷笑一声:“是吗?你真不知道你笑起来跟师弟像极了,甚至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宗门里边流言喧嚣,你说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传言都是从你这儿放出去的?”
原主摇头:“我真不知道,师兄若是不信,我可以在此以心魔立誓。”
秦夜然讽刺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拂袖转身,临走前抛下话:“不必了,让外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
“你学得再像也总归不是他,今后你最好把这副模样收一收,再让我听见宗门内的风言风语,你等着。”
自此,原主和秦夜然本就疏远的师兄弟关系彻底冷了下来。原主不通人情世故但不傻,他没做错什么,秦夜然这样针对他,他犯不着心虚上赶着认错。
第九年,原主回家一趟,为父母上香,途中意外遇到了林阙歌。
林阙歌修为尽毁,身上并没有修士的灵气波动,只是那股灵气蕴在了眼中。他一拍原主肩膀,眼神明亮,欢快道:“相里小兄弟,你长得和我好像。”
“你不会是我久未蒙面的亲兄弟吧?”
原主朝林阙歌笑了一下,接着将人安置在飞剑上,御剑回了宗门。
林阙歌失踪多年,终于回到了师门,而且看起来在凡间生活得很好,没有遭遇到不好的事情,玄微尊者与秦夜然都松了口气。
得知师尊因为原主和他容貌相似收为了弟子,林阙歌心中复杂。
这么说……相里亭岂不是他的替身?
九年时间未见,他还变成了无法修炼的凡人,师尊和师兄对他真的还会像从前一样吗?
何况,相里亭是那样耀眼的新一代天才,即便他修为还在,也远远赶不上。
原主发现林阙歌回到宗门后,面对他的态度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在凡间和他畅快大笑的小师兄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每当原主在山峰之巅练剑,亦或者盘腿运转功法修炼,林阙歌都会一脸艳羡地看着他,再幽幽叹一口气。
原主感到心酸,便安慰他:“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假如我失踪了那么多年,是不会有人锲而不舍找我的,人丢了也就丢了。秦师兄和师尊真的很关心你。”
“小师兄,等我们找到重塑灵根的灵药,你的修为还会恢复的。”
“难,这世上断了灵根的人不知凡几,但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还能踏上修炼一途……除非入魔。”
“入魔?小师兄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林阙歌只是抿了抿唇,望向他的眼中多了层阴霾。
后来原主想想,其实傻的是他自己。
原来打从一开始玄微尊者收他为徒,就是为了他身上的天灵根。
“当年你是凡间一穷困孤儿,是本尊收你为徒,带你到玄天宗悉心教导,如今剖取你的天灵根,便当是偿还。”
玄微尊者面色一如往常冷然,吐出的话也冒着数九寒天的冰寒气息,他的手向前伸去。
原主心生不妙,不断地往后撤。然而一股劲风袭来,他被吸回到了原地,只能目眦欲裂仰头。
玄微尊者神情冷峻,手探向他的灵根。
一瞬间。
千万根钢针刺穿的透骨剧痛传来,原主意识清醒地体会到一种正在失去最重要东西的痛苦。
师徒情谊,天灵根,修为……什么都不剩了。
他在九年间得到的珍宝,一夕间全没了。
精神与身躯上的双重打击下,原主喷出一口血,再难支撑,仰面向后倒去。
玄微尊者只是用下眼睑瞥了他一眼,不顾原主正在淌血的伤处,径自加快脚步向外边走去。
昏迷不知多久,再醒来,原主已经修为尽失,他的灵根被整个剜去,今后怕是再也无法修行。
原主闭了闭眼,胸膛上下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到发出响声。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林阙歌脸上洋溢着笑容,迫不及待道:“相里师弟你真好,有了你的灵根相助,我修为已经恢复了。今后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修行,绝不辜负师弟一番美意。”
林阙歌实在太高兴了,没有留意到原主情绪不对劲,扑上去抱住他,声音激动到发颤:“师弟,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愿意将天灵根赠予我,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原主猛地将他一把推开,迎着林阙歌震惊的双眼,直接道:“我从没答应过要把灵根给你。”
“那……”
“灵根是师尊强行从我这里抢走的,”原主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林阙歌,“小师兄,我想通了。”
林阙歌呼吸放慢,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游移不定道:“你想通什么了?师弟,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我的确是因为你才被师尊收入门下,在玄天宗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这一点上,我感激你,也感激师尊。”
“九年间师尊但有吩咐,我莫敢推辞,今年我也将你找回来了,仔细算来,我不欠你们什么。”
“小师兄。”
“嗯?”
“你愿意把我的灵根还我么?”
林阙歌一步一步往后撤,从前那种手无缚鸡之力,每天一醒来就患得患失,面对相里亭时内心被妒忌惭愧吞噬的日子他真的过够了。
于是,原主眼睁睁看着林阙歌抛下一句“对不住”,便夺门跑了。
最后的希望破碎,原主忍着疼痛找上宗主,宗主听了来龙去脉,宽慰道:“好孩子,我这就去找玄微,你先回去等消息。”
消息没等来,反倒是把怒发冲冠的秦夜然等来了。
秦夜然揪着他,将他扯到悬崖边缘,冷声问:“你原本就该在凡间蹉跎一辈子,如今师尊不过是将他这些年来给予你的东西收回,还容你在玄天宗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居然还敢告到掌门师伯那里,是不是师伯不给你主持公道,你还想找全天下人给你讨还一个公道?”
悬崖边风声呼啸,原主虚弱地咳了几声,被怒卷的狂风吹得一个趔趄,一个呼吸间,距离崖角只有一步之遥。
传闻,玄天宗的思过崖通天高,最底下通往魔界,掉下去的人从未活着回来过。
没等原主稳住身形,秦夜然举步走至他身前,忽的推了他一把,恨声道:“既然你不满意现在的生活,不如去死好了!”
相里亭活着就是对林阙歌的威胁,秦夜然不介意做一次恶人,只要能扫清林阙歌修行一途上的障碍。
……
崖下魔气缠绕,相里亭的双眼都被侵蚀过,刺痛到麻木,应当是已经瞎了。
他闭上双眼,心内唤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原主沉默片刻,说道:“我想让那师徒三人尝一遍我所有的痛苦。”
双眼无法视物,身体仍在往底下坠落,相里亭却闲适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所有的痛苦,是指修为尽毁,同门迫害,从高处跌落贬进尘泥,失去所有?”
“是的。”
“好。 ”
待原主的意识消失,0641出声:“除了原主的心愿,宿主还需收集200点负性情绪值。”
“200点?你是不是看不起……”
0641:“友情提示,宿主还有一分钟落地,如不提前做好措施,我们下个世界再见。”
它心想,按照程序来,给你定的要求低一点,避免阴沟里翻船不好吗?怎么还不满意了。
统统我啊,真是操碎了心。
【0641负性情绪值+1】
0641: "……"
糟糕,被宿主薅了把羊毛,可恶啊!
听到这话,相里亭才算收了调侃的心思。
随着不断下落,狂风刮卷,吹得乌发与袍袖纷飞,周围愈发浓郁的魔气在他周围萦绕。
魔气含着令人躁动不安的成分,似有鬼影在上边狂笑。
相里亭仅是沾染了几秒,头脑便开始发疼。
玄微尊者、秦夜然、林阙歌的话回荡在脑海,一遍又一遍,仿若有心魔在勾起内心深处的仇恨与不甘,直将人拉入不详的深渊。
相里亭竭力保持冷静,倏地,林阙歌的一句话在脑海骤然浮现。
“难,这世上断了灵根的人不知凡几,但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还能踏上修炼一途……除非入魔。”
入魔……越发浓郁的魔气,哪怕相里亭此时不入魔,时间久了,也会被侵蚀成一只魔物。
相里亭不再闭锁着身躯,反而开始主动吸收漆黑的魔气。
岂料他这一吸可不得了,方圆十里的魔气争先恐后朝他涌来,填进四肢百骸,几乎要将筋脉撑裂。
相里亭连忙停下,他只是想迈入练气期,在落到崖底时运用魔气活下来而已,结果事情超出了掌控。
魔气异常躁动,其中蕴含着令人躁动恐惧的因素,相里亭头疼欲裂,一双没有神采的双眼现出红光,脸庞上魔纹若隐若现。
一幕幕奇诡的画面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伴着尖锐刺耳的叫声,怨恨贪嗔痴,浓黑的巨浪近乎要将相里亭淹没。
他想立刻举起屠刀屠戮,又或者先将他自己杀死。
随即,相里亭深吸一口气,凭借意念激活系统。
【负性情绪值+1】
【负性情绪值+3】
【负性情绪值+5+7+100+1313+3333+10086】
翻滚的躁动感消失,数道华光闪过,相里亭仔细感知一下,他又回到了金丹期。
假如相里亭愿意,没等落到崖底,他直接羽化飞升。
围观全程的0641:“……宿主你这是作弊!”
“对,我开挂了,小系统你能把我怎么样?”相里亭笑问道。
0641: "……"
【0641负性情绪值+1】
第28章 魔焰滔天
既然迈入金丹期,那么落到崖底,也不怕摔个粉身碎骨了。
距离地面还有一尺,相里亭调出魔气,云纹长靴踏在虚空,平稳落地。
相里亭试着睁开双眼,眼前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又闭上眼,伸手轻轻碰了下眼周。残存在上边的魔气犹如附骨蛆虫,一甩尾就钻到了相里亭手中,转瞬化作负性情绪值。
相里亭从储物袋取出清水与一截白布,简单清洗过后,用这条白布蒙住双眼。他施了个法诀在上边,避免本就伤痕累累的双眼再受伤害。
魔修与正经修士不一样,魔气可存储在每一根经脉中,不需丹田灵根。相里亭如今修为不低,且他本就结过金丹,不用担心修为不牢,单靠神识感知也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里是魔界。
四周树影婆娑,宛如一张又一张鬼面交叠,透不进光的地带很是阴暗,不远处传来诡异的嚎哭低啸。
相里亭不动声色打量。
倏忽间,身后风声破空。
一条通体深褐的长蛇迫近,霍然朝相里亭张开火盆大的嘴,露出尖利森然的牙齿,一双血红的豆眼闪着暴戾的凶光。
腥风扑面而来,相里亭抬眼,白布正对上两只红豆眼,他轻“咦”了声,接着雪白的残影闪过。
修长的指尖抵在蛇的三寸,轻描淡写地往下一点。
腾在半空的蛇浑身剧痛,从直线扭成曲线,直直向地面坠落,半道被同样一只手抓在掌心。
相里亭另一手掐住蛇口,低头端详一眼,屈指将蛇牙全敲掉了。
“运气不错,居然不是毒蛇,今晚有口福了!”
一柱香后,相里亭盘腿坐下,面前的柴禾燃着火,橘红的火光与倒影平添温情。
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下,相里亭重拾良心,他嘴角向上勾起,闲闲地用一根木棍拨了拨火,问道:“亲爱的小蛇,告诉我,你好吃吗?”
“你是想要一场加孜然的火葬,还是加药材的海葬?我尊重你的意见。”
"……"
蛇瘫在地上,张开的嘴巴没了牙齿,细长的舌头一动没动,一点儿嘶嘶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它没有意识,就连负性情绪值也没有产生。
相里亭一向善解人意,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
“我明白了,你想要一场光秃秃的火葬,什么都不加是吧?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蛇肉鲜嫩好吃,相里亭也就没在系统商城兑换孜然海鲜汁一类,遵守君子协定。
他烤肉的手艺不错,再加上蛇的肉质很好,勾人的香气四溢,一路向远方飘啊飘,不知飘到了哪里。
相里亭正托腮回味,突然感知到不远处有两个气息强劲的魔修朝他的方向飞快赶来。
费心赶过来也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何必呢?
初到魔界,相里亭还不了解情况,不想招惹麻烦,他扑灭了火,周围的香气逐渐变淡。
但那两名魔修仍没有停下脚步,甚至速度更快了。
不过几个呼吸,一男一女两名年轻的魔修穿过树林,抵达褐蛇的埋骨之地,他们看到那团灰烬以及下方的白骨,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这么一大堆骨头,那蛇块头不小,他一个人全给吃了?”
“这是我爹的地盘,每一只魔蛇都是有数的,”年轻男子沉下了脸,恨恨地一踏柴禾堆,将其踩成碎末,“敢在这偷猎,还光明正大烤了吃,我看是活腻了!”
他们赶了许久的路,又饿又累,本想宰了悬崖边的魔蛇吃,结果到了这边才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微风吹动,一片落叶飘到地面,露出一角绣着云纹的白袍。
“谁?”林真警觉地仰头,没等头转过去,两手一推,狠厉刁钻的一招向相里亭袭去。
楚歆意紧随其后,纤巧的手一拉,一扯,魔弓虚影放射出一道箭矢,直逼相里亭面门。
两记至少金丹中期的攻击,相里亭没打算硬抗。
他足尖一点,白衣翩飞,迅捷如风地掠到另一棵树上,相里亭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两名魔修见他修为不低,不是可以轻易杀死的小喽啰,暂时收了手,站在树下虎视眈眈。
“你说这地盘是你家的,那条蛇也是你家的?”
“当然,你闯进这片地域没打听过吗?”林真面色傲然,“我爹是魔将军林琛,以此地为中心,方圆千里都归他管辖。别说是一条蛇,就算一草一木也不是外来人能碰的。”
霸道地放完话,林真想到相里亭的修为跟他差不了多少,又稍微放下了点姿态,不过仍是倨傲地端着架子,他道:“不过念在你是初犯,小爷也不多与你计较。下来跟我好好认个错,交上储物袋里边的一半灵石,我也就放你滚了。”
话音落地,树枝上白布蒙眼的青年便嗤地笑出了声。
听出笑中不加掩饰的轻蔑,林真勃然变色,立时拔出身侧悬着的魔剑。
寻常魔修听到他爹林琛的名字早就跪下认错夹着尾巴跑了,林真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猖狂的硬茬子。
楚歆意也再次弯弓,对准了相里亭。
战斗一触即发。
下一刻。
白衣青年仿佛化身为鹏鸟,展开羽翼从树上飞掠而下,卷起的狂风直让人睁不开眼。
他极快地向下扑来,空门大开,林真嘴角上扬,手中魔剑毫不犹豫地向前戳刺——
魔剑与箭矢齐齐穿了过去,劲风激荡开来,将树木斩断。
那是虚影!
林真暗叫不好,脑海中警铃大作,急忙收剑往回挡,但随着后颈上一痛。他眼前一片黑暗,意识陷入昏沉。
“扑通。”
“扑通。”
气势汹汹的两个魔修静静地倒了下去,相里亭缓缓收手。
他蹲身在侧,漫不经心打量一眼两个魔修,心中有所考量。
玄微尊者的实力在修仙界数一数二,玄天宗亦是顶尖宗门,他单枪匹马冲过去并不保险,不如借助魔界的力量。
而眼下就是个打入魔界高层的机会。
掩在广袖下的劲瘦手腕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林真的额心。
相里亭注入一丝精纯的魔气,默默念诀,如同接收剧情时那般,他脑海里多了一份属于林真的记忆。
悄悄观看的0641大为震惊,这个世界的搜魂术一旦使用,被搜魂的人要么疯要么傻,但宿主……他什么时候把传输记忆这一套活学活用走了?
相里亭粗略地过了一遍林真的记忆,面色微妙。
林真确实是那位魔将军林琛的儿子,但并不完全是。
魔气中的怨恨贪嗔痴,不会随着修行消减,年长日久,积攒到一个难以承受的地步,反而会引发魔气反噬,长久处于疯病阵痛当中。林琛因为难以招架,十年前离开将军府找清修的地方等反噬过去,临走前把林真托付给了一个远房亲戚。
前几天,林真收到消息,有魔修看到过清醒状态下的林琛。
估摸着林琛终于要回来了,林真带着他名义上的远方表妹,实际上的亲妹妹一起离开楚家,赶往将军府,这才碰上了相里亭。
相里亭翻看完林真的记忆所有所思,原来不止正统修士入魔的时候会被负性情绪侵扰,所有吸收魔气的魔修也有这个困扰。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脑海。
相里亭微笑起身,几个纵跳消失在鬼影重重的树林。
……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林真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轻响,脸颊也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碰触,他陡然清醒过来,看清面前放大的肥老鼠,林真瞳孔涣散地放大。
“啊!”
惨叫震颤山林,肥硕的魔老鼠被他一嗓子吓跑,旁边昏迷的楚歆意一动,也跟着醒了。
“哥,怎么了?”
林真惊魂未定,手狠狠在脸上抹着,一想到自己被一只老鼠啃了不知道多久,便一阵恶寒。
身为兄长,林真不想把这么出糗的事情说出去,面沉如水道:“没事,我们继续往将军府那边走吧。”
楚歆意一手撑地站起来,有些不解:“我们怎么晕过去了?而且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咕噜噜。”
林真捂住肚子,想了想道:“可能是饿晕过去了吧,我们快点上路,还有一刻钟就到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就让厨房做什么。”
“哥你真好。”
将军府距离崖底没有多远,两人没一会儿便到了,没等林真上前敲门,管家一脸喜气地将大门从里边打开,激动道:“少爷您回来了!诶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两刻钟前将军也回来了!”
林真诧异:“我爹也回来了?”
“是啊,如今将军正在书房处理事务。”
林真和楚歆意到了书房,盯着认真看卷宗的英俊男人,男人一身轻甲未褪,轮廓深邃坚毅,只是眼中似是有点无神。
确实是林琛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边总有点不真实感,实在是今天怪异的事情发生太多。
林真先一步上前,开口就是清脆悦耳的一声:“爹!”
“孩儿日盼夜盼,可算把您盼来了!”
相里亭放下笔,淡淡地上下扫了他一眼,稍稍颔首:“吾儿,十年不见你成长了许多,只是这贫嘴的毛病倒是一点儿没改。”
他面上一派淡定,内心不免吐槽:林真这声爹叫得真是又脆又快,差点没接住。
不过回想那一声清清脆脆的“爹”,相里亭的心田淌过暖流,林真可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彼时,林真不着痕迹地与楚歆意相视,称呼、态度、神情都没差。
楚歆意抿唇笑道:“林伯伯,许多年没见你还记得我吗?”
闻言,冷峻的将军透出少见的慈爱,嘴角上扬少许。
“当然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
第29章 魔焰滔天
将军府的主人与少主人都回来了,还有一个远房表妹要招待,管家特意叮嘱厨房晚宴做丰盛些。
三人吃得宾主尽欢,用完膳,相里亭转头回了书房。
林真带着楚歆意走到住处,他皱着眉,在屋中踱来踱去,半晌问道:“刚才晚宴上,你注意到了吗?”
他没有明说,楚歆意却立刻领会。
楚歆意:“我以为受了这么久的魔气反噬,林琛难免留有遗症。但刚才一看,他精神很好,比离开前还要好。”
林真坐了下来,把玩一只青花瓷盏,叹了口气:“我原也这样以为,就连路上都在想,林琛经过十年魔气反噬的折磨,会不会变成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儿。那么等他过两年油尽灯枯,我便可以继承将军府了。”
等林琛油尽灯枯?
估计是一看林琛陷入疯病,便筹谋夺位。
楚歆意没有点破,只说:“哥,在你未到元婴之前,这将军府给你恐怕也难守住。林琛活着未必不好,你的本命法宝还没有着落,不如先让他给你寻个好的。”
谈起本命法宝,林真来了精神:“这倒是。”
……
书房门锁着,门缝里泄出几缕烛光。
相里亭单手撑下巴,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屋内凡是带字的纸张他全翻了一遍,对于魔界的形势大致摸清了。
提上一只灯笼,相里亭走出房门去藏书阁。
不管到哪个世界,知识是第一生产力总不会错的。
“哗啦哗啦。”
相里亭在书楼中一页接一页翻书,他看书速度极快,翻动得书页现出残影。
他静然地站在林立的书架前,没有焦距的双眼闭着,睫羽安静地低垂,在眼睑落下一层阴影。
忽然,相里亭翻书的手一顿。
魔修暴躁易怒,生下来就会干架,藏书阁中多是功法秘籍,少有历史、游记,更别说医书了。
十万册书中,相里亭只遇到这么一册医书。
相里亭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在里边看到了秘制泡脚水、护眼良方、穴位图……以及大规模吸收他人魔气中的负面情绪的方法。
拂晓时分,相里亭唯独将那本医书带了出来,一连几天手不释卷。哪怕以他的记忆力,翻过那么多遍书早就倒背如流。
“爹!”
又是熟悉的一声呼唤,比红心萝卜还脆。但这回任是林真喊得再怎么孝心满满,情真意切,相里亭眼皮都没掀,懒得应了。
林真跑来找相里亭,自然也看到那本不离手的书,于是好奇道:“爹!这是本什么书啊?我看你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好多天了,有什么妙处给儿子也讲讲呗。”
相里亭走在石子路上,一路往湖泊那边走,闻言将书塞到林真手里。
“此书妙不可言,须得自己琢磨。”
你自己看去吧,免费蹭课想都不要想。
林真自然不知道相里亭的潜台词,只小心翼翼捧着书,一味盯着封面出神。
如此重要的一本书,他仅是提了一嘴,爹立刻就把书送给他了?
抱着书本,林真心情复杂。
湖边停着一条小舟,两米多长,宽五十公分,船内铺着毛茸茸的软毯,相里亭仰面躺进去,刚刚好。
一阵清风吹过,小舟离了岸,悠悠地向湖心游。
相里亭脑袋枕着双臂,凉风拂面,鸟雀清啼,说不出的惬意。
林真在岸边看傻了眼,他爹一向杀伐果断,如今竟然会静下心来享受了。
不过仔细一想,林真倒是有些明白了。
心境清静明澈,就不容易受魔气中的各种情绪困扰,是他境界低了。
而他爹能有这般心境,只怕修为更为高深了。林真心念急转,忽的想到来意,扬声道:“爹!明日有场拍卖会,邀请函我放您书桌上了!”
相里亭闭着眼摆了摆手。
……
翌日,相里亭与林真、楚歆意乘飞辇去附近的幽冥拍卖行。
别看将军府的人十年没来,拍卖行那位身宽体胖的负责人一看到相里亭,立刻脸上堆笑迎了上来,将三人请进了头号贵宾包间。
包间悬在半空,神秘的乌色打底,繁复金纹点缀,里边的陈设无一处不精致奢华。
大堂中的人仰头看向包间,视线会被特制的琉璃阻挡,看不到里边的情形,而包间里边的人则能站在高处一览无遗。
相里亭往后一靠,落座在墨晶宝座中,修长的身躯舒展,胳膊肘搭在扶手上,疏懒简单的姿态自有一番风流。
林真献宝似的把拍卖名册递去,笑得分外讨好:“爹!您看中什么尽管跟儿子说,我全买下来孝敬您。”
相里亭接过来,翻开随意看了眼,轻飘飘斥了句:“当老子的怎么能让儿子掏腰包,胡闹。”
林真又开始一口一个爹:“爹!儿子就是想买几样东西孝顺孝顺您,讨您个欢心,您怎么还推脱上了?何况是我偏要爹来的,还让您掏钱像什么话?”
“那好吧,就当是全了你一番孝心,”相里亭点了点头,欣慰感慨,“十年不见,吾儿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孝顺爹了!”
林真得了夸奖,一瞬间整个人飘了起来,激动得打了个颤。
这是爹第一次夸他!
没想到他爹居然这么容易讨好,林真攥了攥拳,无穷斗志升起,只要他再努把力,要不了多久本命法宝就有着落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吾儿,这魔蛟的肝脏……”
“爹!我昨夜刻苦钻研了一晚医书,魔蛟肝滋补护眼,我这就买下来给您!”
“好儿子,这……”
“爹!魔桑枝可以祛风除湿护关节,我这就买!”
"……"
楚歆意面无表情,眼神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对父子。
她哥是被夺舍了吧?一定是吧!
相里亭非常愉快地在拍卖会上要这要那,他一发话,林真得了圣令一样通通买下。
到后来,不用相里亭吱声,林真一看有滋补的食物,立刻爆发出“买买买”的声音。
豪爽,自觉,充分展现出一个孝子的自我修养。
相里亭则是窝在墨色水晶制成的宝座中闭眼小憩,悠闲惬意。
林真,可真是他的好大儿啊!
今天这一趟,相里亭满载而归,拍卖会上出现的滋补食品基本都进了他的储物袋。
这是好儿子的一番孝心,他必须收下。
从拍卖行出来时,那位胖胖的负责人一面恭维“将军教子有方”“林少爷真是阔气孝顺”,一面殷勤地将人送上飞辇。
飞辇嗖一声发动,流星般拖着光尾飞远。
林真和楚歆意勤勤恳恳掌舵,相里亭则是从储物袋中掏了又掏。
不会是在找适宜的法宝材料吧?林真不着痕迹地瞥了相里亭一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总算找到了。
在另两人的悄悄窥视中,相里亭手指碰到储物袋里边的东西,不禁一顿,接着握住取了出来,冰蓝色泽的酒液沐浴着日光,在琉璃瓶中轻晃。
相里亭拔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醇香回甘,好酒。
察觉到林真陡然僵住,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相里亭嘴角微勾,随口递出一张口头支票:“吾儿,你今日破费了。我记得你如今还没有本命法宝,我这儿暂时也没有合适的材料,等明日为父便出去为你寻合适的天材地宝。”
林真自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在相里亭清明冷静的注视下,他不自禁低头,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惭愧。
……
相里亭准备跑路了。
今晚就跑,法宝是明天的事,找不上他。
在将军府一周时间,相里亭已经捞够了好处,情报到手,滋养药材也到手,再待下去没什么意义。
入夜,相里亭正准备卷包袱离开,房门被人叩出清晰的三声轻响。
“笃笃笃。”
“谁啊?”相里亭暗自警觉。
“爹!是我。”
房门打开,果然是林真立在门外,袖口挽起,端着一大盆冒着些微白气的水。
“爹!我来给您洗脚了!”
相里亭:“……”
“快进去啊, 不然水快凉了。”
“……好。”
相里亭沉默地坐在床边,裤腿折上去,低着头将脚泡在了水中,心里边竟然有点期待。
林真撩起衣摆,蹲身在他跟前,仰头道:“爹,这是我按照医书上的秘制泡脚水调配的,你感觉如何?”
好儿子孝上瘾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相里亭心内叹息,面上微笑道:“很舒适,你有心了。”
又被夸了,林真抿嘴笑,两手伸进洗脚水中,一边用练习好的手法按摩,一边道: “我照着医书上的穴位图专门研究了一套按摩手法,经常按有利于血液流通。”
好手法!这也太舒服了吧!
相里亭微眯起眼,他又忍着笑夸了林真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有点发哽,活像骤然得到叛逆儿子孝顺,强忍热泪的欣慰老父亲。
但没一会儿,相里亭便暴露了本性。
“左手再往上边按一点,啊对对对,就是这儿!”
“唉,年纪大了,今日走了这么一小段路,脚酸腿也……好儿子,没想到腿你也会按!”
“为父真是太感动了。”
橘黄的烛光映照,一时间父慈子孝, 岁月静好。
彼时,将军府外阴风阵阵,直将大门霍然吹开。
老管家提灯笼出来,惊讶地望着自门外一步一步走来的人,难以置信道:“将军?您怎的从外边回来了?”
林琛目光沉沉,声线嘶哑:“方伯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本将清修十年,这座府邸早就换了主人?”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老奴就是有些纳闷,两刻钟前我问您的时候,您还说在卧房准备就寝了。”
管家耐心劝道:“您快些回卧房吧,少爷刚端了盆水过去想给您洗脚呢。”
“这孩子难得一片孝心,可别让人等急了,伤了他的心。”
第30章 魔焰滔天
远远地隔着一段距离,相里亭感知到一股绝强的气息正在逼近,他拍了拍林真的肩膀,懒倦道:“行了,你也回去歇息吧,我困了。”
水尚温热,林真端了出去,顺手用鞋一勾关上门。
随着他下了矮矮的台阶,身后的卧房烛光熄灭,陷入一片漆黑。
林琛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那傻儿子端着洗脚水从卧房出来,还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
林琛快步走上前,唤道:“林真。”
林真感到奇怪,回过头,朝卧房那边扬声问:“爹!您还有什么吩咐?”
"……"
卧房中的爹自然没有吩咐,只是林真扭过头来,他面前这位爹脸色登时黑了下来。
天色漆黑,林琛头发几乎快蓬乱成野人,林真一时没能认出来,僵硬地反应了许久才猛地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爹?”
“你才是我爹?”
好一个孝顺的儿子,林琛被他气得怒极反笑:“不然你以为谁是?屋里边那个冒牌货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真钉在原地,整个人傻住。
他……孝顺错爹了?
他孝顺错爹了啊啊啊啊啊!
林琛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往前走,肩膀撞了林真一下,看到傻儿子那呆愣的模样他就来气。
林琛站到卧房门前,抬脚狠狠一踹。
“咚!”
“砰砰!”
不光是门,整座墙壁裂为齑粉。
烟尘四散,林琛双目如电在屋内搜寻,暴戾的怒火不断上涌,脸侧的魔纹若隐若现,破坏、滥杀的欲望在暴怒的温床中滋长。
该死的冒牌货,居然敢冒充他,住他的宅邸,指使他的儿子洗脚!
他定要将那冒牌货千刀万剐!
“有种出来啊,”林琛冷笑,铮一声拔出魔剑,狱火自拖地的剑尖蔓延,“之前不是胆子很大吗?现在怎么畏畏缩缩躲起来了?”
“出来啊鼠辈!”
浓郁的魔气在林琛四下环绕,怕是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都会被他用魔剑狠狠捣碎。
林真躲在角落噤声不语,他这时要是逃了,林琛肯定会第一个杀了他。
林琛挥手将屏风、桌椅劈成两半,走过前厅,一步一步向里边踏去。
那里居然燃着一豆微弱的烛光,慢吞吞地在风中摇曳。
黑袍披身的青年盘膝而坐,静然调息,他眼上蒙着一条白布,气度沉着神秘,宛如一汪幽碧的深潭。
青年身上的黑袍与白布两相比照鲜明,他蒙着双眼,林琛却莫名觉得自他踏进屋内那一刻,青年的双眼便睁开了,定定地攫住了他。
青年慢声开口,飘渺旷远的声线传来。
“林将军,你终于来了。”
“我奉魔尊之命在此等你许久了。”
青年身上的黑袍纹路确实是魔尊使者没错,林琛却并不买账,冷笑道:“不知使者来我将军府假扮成我做什么?”
“假扮”两个字,林琛咬得很重。
魔气萦绕,紧握在剑柄上的手蓄势待发,大有一个回答不满意,就让人血溅当场的意味。
相里亭盘膝坐在地面,仰头与林琛对视,气定神闲不显弱势。
一拂衣袖,相里亭慢悠悠道:“魔尊听闻林将军不日回府,特命我前来辅佐。”
见林琛隐现血光的双眼饱含讥讽,相里亭又道:“如今看来,林将军仍受魔气反噬之苦,这一趟我算是来对了。”
话音落地,相里亭起身,信步来到即将暴走的林琛跟前,接着一手伸出,悬空在林琛的额头跟前。
“口说无凭,林将军不信也正常,”相里亭笑了一下,又回到之前的高深莫测,一字一顿清晰道,“假如我能缓解魔气反噬呢?”
缓解魔气反噬?
魔界倒也不是没有这样做的人,只是九成九都变成了傻子。
林琛将魔剑插在地面,两手环臂,笑容狰狞:“缓解我的魔气反噬……你大可以试试。”
缓解别人的魔气反噬,定要另一个人将魔气中的怨恨嗔痴吸走。以林琛的修为,只怕那人还不等变成傻子,转眼便受不了自爆而亡了。
“你要是真能缓解,我便信你是魔尊使者,奉你为将军府座上宾,库房中的宝物随便你挑。”
至于不能缓解的下场,林琛直接省去了,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暴怒、戾气膨胀,林琛的双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与崖底的褐蛇无异。
魔剑刺向相里亭之前,他前伸的手狠狠拍在林琛的额头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相里亭一脸正色,假模假样念起法诀,清朗飘渺的声线在整个将军府上空回荡。
“天灵灵,地灵灵,速速显灵。”
“速速显灵……”
“显灵……”
余音绕梁,整个将军府的人灵魂激荡,有种被狠狠超度过的飘然。
符咒般牢牢贴在林琛额前的手产生一股吸力,哭嚎鬼魂模样的浓黑烟雾全被相里亭抽了出来,往他身上飞去。
怨恨嗔痴织成一张浓墨巨网,将相里亭囚在里边,不断收紧,仿佛一张深渊巨口正在吞食渺小的食物。
林琛的双眼恢复清明,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怔,提上魔剑便要朝浓墨巨网斩下去。
下一瞬,林琛的攻势停在半空。
青年比怨恨嗔痴凝成的网还像巨兽,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负面情绪被他鲸吞虎饮喝进去,看那平淡的表情,这一点连塞牙缝都不够格。
【负性情绪值+100+200+300】
【负性情绪值+1111+2000+3136+1000085】
林琛:“……”
叱咤魔界的林琛林将军默默收剑,往后撤了一步,生怕相里亭一张嘴,经年累月吃的怨恨嗔痴一个照面就把他淹没。
相里亭白吃白喝完,心情不错,他嘴角上扬,打量了一眼林琛,踏前一步道:“我吸收了八成,林将军可是好些了?”
林琛止住后撤的步子,硬着头皮点头:“好许多了,多谢使者。”
……
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之前那位假将军却被奉为座上宾,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待他都极为客气。毕竟就连林琛都小心招待,其余人更不敢怠慢,只是心中多少会有些唏嘘。
假扮林琛,还让林真给洗脚按摩,如今身份识破竟然还能混得风生水起,谁不说这是个人物。
再次面对相里亭这位昔日假爹,林真的脚趾重重抠在地上。
相里亭见状挑了挑眉,拿出长辈考教小辈的派头,下巴微抬问道:“好孩子,那本医书钻研完了?”
林真咬牙,这是还在惦记他的按摩手法呢,可恶!
【林真负性情绪值+5】
相里亭正色道:“行了,不逗你了。今晚我为你父亲抽除恶念,你去布置一番。”
林真领命就遛。
相里亭望着林真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是假的没错,林琛也不是真的啊,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好好培养的一个按摩天才,就这么便宜了别人,相里亭难免郁闷。
等到林真布置好,相里亭的那点郁闷烟消云散,这坑爹孩子还是留给林琛吧,他选择放手,成全。
相里亭盯着眼前的炼丹炉、药材,又看了眼乱七八糟的泥尿等等,陷入沉思。
林真:“这是府上所有的材料了,我还另外置办了一些。使者大人,您看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你出去吧,我要开始炼丹了。”
相里亭将人撵走,等到林真跨过门槛,又补充一句:“没有要紧事别过来打扰。”
人一走,房门紧锁,相里亭盯着眼前的炼丹炉和各种材料,半天没动。
林真接触的医师都是魔丹修,绝不相信有人一拂袖子就能将魔气反噬这种病症解决,他坚信朴素的唯物主义观念。
相里亭自然不会炼丹,他手托下巴想了会儿,打算随便搓个丸子,吃不死人就行了,他又不靠这个治疗。
说干就干,相里亭撸起袖子。
鉴于火药就是炼丹的时候捣鼓出来的,那么它的制作材料也有可取之处,相里亭又仔细回忆了下玄天宗丹修的炼丹过程,谨慎地选了几样材料,捣碎了用魔气搓一块儿。
松松散散的破丸子诞生,因为加了泥土和不知道什么牲畜的尿液,味道还有点难闻。
——尿液是林真特意送来的,一定有点用处吧。
当然,相里亭都是隔空用魔气搓的,没敢沾手。
相里亭将丸子扔到炼丹炉中,宽大的袍袖一挥,植株粘液、清香花草加了进去,接着扣上盖子点火。
不多时,一个很标准的小丸子出现了,就是味道还有点怪。
相里亭将药丸装进玉瓶,拍了拍手,叉腰俯视自己的劳动果实,心道:
呵。
炼丹?简单得很。
……
“爹,这是使者大人闭门三个时辰炼出的灵丹妙药!”
相里亭微笑道:“吃吧,吃完一会儿就没事了。”
林琛仰面躺在床榻上,心情颇有点忐忑,张开嘴要说什么。
林真却误以为他张嘴是要吃药,一把将婴儿拳头大的药丸怼了进去。
香臭交织的怪味,酸咸涩苦的味道,以及火辣辣的后劲,林琛直翻白眼,险些被送走。
林真慌了,不住晃林琛的胳膊。
“爹!你怎么了?”
林琛被他晃得魂魄都快出窍,感觉人生进入了最艰难的时刻。
“别……晃了,我药……药还没嚼完咽下去呢。”
“噢,”林真讪讪停下,又好奇问道,“爹,这药什么味儿啊?好吃吗?”
林琛一脸一言难尽:“药不好吃,但良药苦口,大概这就是灵丹妙药的味道吧。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能苛求太多。”
“使者,我原本挺好的,吃了这药怎么越来越难受了?”
相里亭轻咳一声:“剩余两成恶念藏得很深,这是药效在发作,将它们逼出来,林将军放宽心。”
半柱香后,相里亭觉得差不多了,便施法诀将林琛体内的所有怨恨嗔痴提取出来。
【负性情绪值+100+300+900】
【负性情绪值+700+1000+6666】
林琛只觉全身上下从未有过的舒畅,像是从内而外洗去所有尘垢。
彼时林真出去给他煲汤,林琛想起自己因为药的味道不好,口无遮拦说的话,跟旁边的相里亭解释:“使者大人,刚才我还没回神,犬子就把药怼我嘴里了,差点没把我噎死,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我亲生的,怎么这么莽撞。您可千万别误会啊。”
相里亭静了片刻,宽慰笑道:“没什么,林将军多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