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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若尔第一次那么早去撕日历,这一页撕下后,刚好是“100”,她忽然觉得有点滑稽。

上一次看到一百天的倒计时还是在高考的时候。

她拿出手机拍了个照,自己存在备忘录里。

一边慢悠悠地上楼一边记录自己的零碎想法。

「倒计时一百天」

「听起来很好笑的事情」

「三年漫长却又短暂的三年」

「今天之后没有什么机会再撕日历了吧」

她这个剧的拍摄周期刚好覆盖了这一百天,下一次回来,不用一页一页撕了。

宋若尔躺在床上,总觉得还有些什么没记下来,一点点补,她有些困,也不知道自己在稀里糊涂地记着什么。

一直困顿地在编辑文字,以至于睡着的时候,她连手机都忘了熄屏。

宋若尔像是被人敲晕,直接昏睡了过去。

毫无知觉,深夜有人轻声进了房间。

一小时前。

凌晨三点,HLD俱乐部深夜的训练终于结束,大家都升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漱休息。

盛知洲上楼回房间拿了车钥匙下楼,又撞到了刚要上楼的柏越。

柏越看了眼他手里的车钥匙。

“这么晚了,要出去吗?”柏越微微眯眼,“不休息了么。”

盛知洲没多说,只是应了句:“嗯,有点事,出去一趟。”

柏越没有再问,只是回头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猜到了些什么,但又不确定。

盛知洲到家的时候,宋若尔已经熟睡,手机轻轻地躺在她的手边。

屏幕还亮着,看起来影响睡眠。

他弯腰去拿她的手机。

盛知洲没有看别人手机的习惯,本来也只是想帮她关掉屏幕,却在垂眸的时候看到了上面的一排文字。

「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他下意识地往上滑了滑,看到她拍的照片,看到她记下来的文字,所有的内容,好像都是一个意思。

她期待这个日历数字归零那天已经太久太久。

期待离婚那天太久。

盛知洲的手收紧了一些。

其实一定要到那天,没有人对他们的离婚时间有过硬性要求。

要离婚,随时都行。

是他贪心,要撕到日历的最后一页。

和那天一样,盛知洲没有在她旁边睡下,也没有叫醒她,只是站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

他将她的手机熄掉,放在床头。

随后转身轻声离开。

早上八点,宋若尔的手机闹钟响起,她下意识地在枕头下面去摸,迷糊地找了半天。

她其实没有把手机放在床头柜的习惯。

大部分时候都是玩着手机就突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手机要么在枕头下面,要么在被子里。

有时候甚至是掉在地上。

但很少有这种,她睡醒后,手机乖乖地在床头柜躺着,像是被人规整地摆放。

宋若尔急着出门,没有认真想,起床洗漱后就出发了。

坐上车后,她给盛知洲传了信息-

【今天进组,之前跟你说过,但估计你也忘了。】-

【冰箱里还有一些糕点。】

他回家的话,还能吃上。

职业选手的作息通常比较昼夜颠倒,他们会训练到凌晨,通常下午才起,宋若尔知道这一点,也就没有等他回。

下午到了剧组,助理去收拾东西,她去参加剧本围读会,一直到大半夜才收工。

再一次拿到手机看信息,就已经又困得睁不开眼了。

宋若尔随意地划拉了一下,看到了盛知洲的一句留言。

他说-

【嗯,开机大吉,我们下次民政局见。】

宋若尔的困意一瞬间消失,呼吸消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刺猬毛刺给布满全身。

像是回答着她备忘录上那个没有结尾的问题。

是最后一次见面吗?

不是。

但下一次见面…………

第55章 [踩五十五下]“为什么?什么都不告……

[踩五十五下]-

这一年冬天的确和天气预报里说的一样冷。

宋若尔忙着拍戏,偶尔还要辗转去拍一些广告、杂志。

她和盛知洲这段时间几乎没有联系,恢复到之前的相处模式。

盛知洲是一个线下冷漠,线上更冷漠的人。

文字本来就很难将人的语气和情绪表达出来,像盛知洲这样不喜欢认真遣词的人更是重灾区。

宋若尔本来也以为他们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不会再见面了。

没想到,期间却偶然遇到了别的机会。

三个月后,剧组拍摄渐渐收尾。

男主那边有个重要的行程和最后的拍摄冲突。

其他拍摄都已经全部结束,只剩下那一段重要的男女主对手戏戏份,男主不在,宋若尔这边的拍摄也只能暂停两天。

她被迫休息两天。

宋若尔本来打算直接在这边休息,结果周雪过来试探她,问她要不要回青宜一趟。

“怎么?”宋若尔说,“突然想要回去。”

“明天春季赛总决赛呀,MG打HLD…”周雪说,“其实我抢到票了…”

周雪是HLD的粉丝,对她来说,这是非常值得期待的决赛,宋若尔没有思考太久,直接拎起包。

“行,那现在就出发。”

周雪跟在后面,都没反应过来,一路确认:“真的吗?姐,这么爽快?”

“我什么时候是不爽快的人了?”宋若尔反问她。

宋若尔一直都很爽快,做什么决定都不扭捏,总是很快,周雪经常很佩服她,觉得她消化情绪的能力特别强。

只是周雪还是担心,会不会有点太勉强她。

周雪又问:“没事的姐,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我都习惯啦。”

“我什么时候看起来,像是不喜欢看比赛的人了?”宋若尔笑了一声,“怎么,没见过我看比赛啊?”

这三个月,她其实都有关注LPL春季赛的赛程。

HLD的比赛她没说全部看完,也看了有一半,她也像个粉丝,这样偷窥关于他的一角。

宋若尔觉得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但她迟早会适应。

适应要隔着这样的屏幕,这样的人山人海去看他,偶尔想起他的时候,就依靠这些见面吧。

但未来呢?

未来他退役了,又在哪里才能相见呢。

回青宜不算远。

路程太短,甚至不够她传一条信息给盛知洲,有几次她想要问他些什么,但看着两个人很久没有记录的聊天框。

宋若尔又将想说的话删掉。

算了。

每次想什么,都觉得算了。

回到青宜后,宋若尔和周雪先分开各自回家,约了第二天在场馆外面见,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真是奇怪。

以前最长的一次拍摄,她有整整半年都没有回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这种陌生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慢悠悠地打开冰柜,拿出一瓶冰镇无糖气泡水后,关上门的瞬间,突然有了一点答案。

这个答案让宋若尔自己有点发笑。

她撬开瓶盖,将气泡水倒出来,听着那滋啦滋啦的声音,小声地自言自语。

“要习惯啊。”

宋若尔发现,原来所有的微妙陌生感,都来源于回家后没有盛知洲存在的痕迹。

那能怎么办呢?

只能重新熟悉,没有他的感觉。

宋若尔平时不是个太挑睡眠环境的人,因为长时间都在外面拍戏,剧组的住宿条件参差不齐。

有些隔音效果不好的屋子,半夜还会传来奇怪的声响。

以往这种时候,宋若尔总想工作结束后回家好好睡一觉,但今天却翻来覆去,怎么都没睡着。

难得在家没有休息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却也不困。

宋若尔全副武装,穿了最宽松的羽绒服把自己包裹住,一身黑色,打扮得非常低调。

毕竟是春季赛决赛,场馆外面早早地

就有很多人在排队。

官方也邀请了一些coser来参加现场活动。

其实这种场合碰到艺人不算稀奇,宋若尔进去的时候,还捕捉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对这些身影最敏锐,知道大家是来看比赛的。

周雪这次还带着盛知洲的横幅,她买到的位置比较靠后,带着宋若尔过去的时候,周雪有点不好意思。

“姐,前面的VIP位置实在是抢不到…我们就在这里将就看看啦。”

宋若尔鲜少来现场这个视角看比赛。

最开始追电竞的时候就是个线上小粉丝,没什么时间追线下,后来每次过来,都是闻意带过来。

她肯定是有VIP资格的。

“没关系。”宋若尔说,“我也挺想坐在这里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呢。”

坐在山顶,好像更有小粉丝的感觉。

给Ephemeral当个小粉丝也挺好的,反正以后,她应该也只会在这个视角看他了。

场馆内很热闹。

宋若尔在比赛开场前时不时地看看手机,主持人将现场的氛围渲染地更加紧张。

她呼吸收紧间,还是决定给盛知洲传去一则信息。

宋若尔没有告诉他自己在现场-

【Ephemeral选手,春决加油^^】

盛知洲大概在后台等待备战,消息回得也挺快-

【嗯,会的。你好好拍戏。】

过了会儿,宋若尔感觉自己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垂眸看过去,看到他那么久之后,又补偿了一小句-

【也注意休息。】

宋若尔想,她此时此刻就正在休息,看他的比赛休息。

“又来到激动人心的时刻!欢迎大家来到本年度LPL春季赛总决赛的现场!本次决赛胜利的队伍将会代表LPL出征本次季中冠军赛。”

“这次进入到决赛的依旧是大家的老熟人了。”

“两支队伍都是曾经获得过世界冠军的强队,今年的赛程终于紧张地来到了决赛…”

“其实两支队伍杀进决赛都挺不容易的,主要是HLD…”

“嗯,今年HLD略微有些人员上的调整,Ephemeral选手虽然是续约,但春季赛的上场率不算很高。”

他明显是要渐离赛场的,不管是粉丝还是团队都在做这个准备,这个过渡期,盛知洲上场的次数一定会越来越少。

今天是春季赛总决赛,不容小觑的比赛。

“BO5的话,我觉得HLD这边应该第一局会安排新人来练练手,后面再让Ephemeral上来救场?”

“这很难说,毕竟MG是很强劲的对手,不排除HLD这次会不给新人磨炼机会的可能性哈哈哈。”

电竞圈有一部分人被称为“冠军粉”,简单的慕强主义,谁拿冠军就喜欢谁,但这些粉丝一般不是很实。

像是热胀冷缩时膨胀起来的气体。

HLD毕竟上一年刚拿下过世界冠军,正是现在粉丝量最为膨胀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再一次拿下春季赛的冠军。

那么队伍就可以再固一波粉。

所以对于卫冕冠军的队伍来说,来年的比赛会更为重要,所以这次春决赛,的确很有可能不给新人机会上场。

周雪把自己的横幅递过去一半给宋若尔,叫她帮忙拉一半,不然撑不开,即便是坐在最后排的位置。

周雪依旧是用最大的声音和激动的心情在等待比赛开场。

宋若尔坐在她身边,不难不被感染。

周雪大声尖叫着:“啊啊啊啊啊Ephemeral!!冲啊啊啊啊!!”

宋若尔帮她拉着一半横幅,一起期待着比赛开场,正式开始之前,会有个双方选手的全部登场的介绍环节。

双方的选手在滔天的尖叫声中陆续登台。

他们穿着印着各自游戏ID的队服,站在空旷的舞台上,被四周每一位观众用最期许的眼神洗涤着。

宋若尔她们坐的位置,只能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影。

其他的都要在大屏幕上看。

周雪提醒她可以看屏幕,会清晰很多,但她没有挪开眼神,只是看着那小小的黑点。

十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小场。

HLD上场的打野不是盛知洲,而是新人,解说略微有些小震惊,但又觉得这合乎情理。

“嗯,其实我们赛前就分析过他们这个登场情况的可能性了,先让新人上来练手嘛,的确是可能的,这样也合理。”

“哈哈哈,那就是Ephemeral后面再接的时候压力会有点大,HLD还是很相信Ephemeral选手的救场能力啊。”

新人总归是要上场的,不可能一辈子被压在替补席。

就算有风险,也要让他上大赛。

第一局上新人,完全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只是…新人第一次上决赛的确紧张。

他前十分钟操作还可以,但MG的打野许嘉年更有经验,对付起来他还是不费力。

稍微一些小技巧,打乱他的节奏,瞬间就开始慌乱,操作渐渐变形。

第一局的结果不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毕竟这两支队伍本来就都很强,新人选手要打这种比赛,被“虐”一下也再正常不过。

第一个小局很快结束,解说和观众的心情都一样,他们默认一定会换盛知洲上场。

“嗯,我们看看Ephemeral下一局怎么打吧,其实压力也会挺大的。”

这边台前分析刚结束,中场休息结束,第二局双方选手登场,一个个走出来,却没有在人群中看到“Ephemeral”这个ID的时候。

现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HLD第二局也是新打野上吗?这…”

这不是这一局的问题,BO5的赛制就是五局三胜,如果这一局MG再一次拿下,就到达赛点了。

率先得到两分的队伍有非常高的概率得到最终的胜利。

HLD这个选择,基本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他们今天已经做了最拼的那个决定。

——Ephemeral,今天很有可能不会再上场了。

宋若尔明显感觉到周雪抓紧了自己的手臂,旁边的人轻轻颤抖着,周围其他人也在议论纷纷。

“这怎么回事?第二局为什么还不上Ephemeral?”

“天哪,求求了,就算要抬新人,也让Ephemeral上一场吧…”

“不能这样啊,不然我们来现场是来干嘛的啊?”

这些事情,都是不会提前告诉粉丝和观众的,决赛的选手上场,绝对是不会透露的。

每个队伍都会这样做。

这并不违规。

只是对于一直期待着的粉丝来说,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心理落差,大家都准备好以后他会慢慢离开赛场,所以知道现在看一场少一场。

但大家绝对想不到,他这次决赛可能一场都不会上。

解说还在挽尊:“我觉得大家还是可以稍微保留一点期待。”

或许只是给新选手更多的机会,或许是更加相信Ephemeral在被拿到赛点的时候也能力挽狂澜。

第二局新人选手更加适应比赛节奏,的确比第一局玩得好了很多,但也抵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鏖战了四十分钟后,最终还是被MG斩落。

令人最为紧张的第三场要开始之前,周雪甚至已经闭上眼不敢再看了,她压着声音,很小声地问宋若尔。

“姐…你知道些什么吗?”周雪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宋若尔身上。

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但宋若尔也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说:“抱歉,我也不清楚。”

周雪很震惊,现在已经有点被紧张冲昏了头脑,说话间没那么注意分寸,她看着宋若尔。

“真的吗?但你好歹是…”好歹是他老婆啊。

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宋若尔敛眸,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她说:“赛前我叫他加油,他说嗯。”

他答应她会好好加油。

但现在——

第三局的选手陆续登场,宋若尔知道自己这个位置看不见任何ID,但她还是从这个模糊的位置,尽力地看过去。

“第三局HLD登场的选手是——”

所有人一个个走出来,走在最后,出来的那位…连解说的声音都弱了点。

“嗯,看来HLD的确已经做好了决定!好的没关系,那就让我们祝他们的比赛会顺利!”

“是的,作为观众,我们也不是为了看到特定的哪一位选手,还是一起期待精彩的比赛吧!”

的确是精彩的比赛。

新人选手打得手稍微热络点了,第三局打了个翻盘局,没有再让MG跟之前一样滚雪球的大节奏起飞。

双方队伍就这样鏖战了整整五局,观众的心一次一次提起来,又掉下去,每次都带着全部的期待。

掰回一局了,这代表着新人选手是有能力的,证明完了,那Ephemeral会上吗?

又拿下一分了。

双方都到赛点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一定会上Ephemeral了吧?

但没有,到最后都没有。

比赛结果好像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这五个小时过去后,所有HLD的粉丝都坐在观众席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此刻的微博热搜上,除了对比赛过程和结果的讨论,最热的一组词条,就是盛知洲的名字。

整整五局,Ephemeral选手一局都没有上场。

这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选手的退场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当所有人都以为还有下次的时候,就这么结束了。

宋若尔给周雪递了一包卫生纸叫她擦眼泪,还告诉她,等她情绪缓解好了,再一起走。

周雪艰难地点头,跟其他粉丝难过成一团。

宋若尔看着台上在庆祝的MG众人,倏然起身:“我离开一小会儿,等下回来。”

从场馆的最高点走到楼下很远。

宋若尔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后台,她在门口给闻意打了个电话,叫她帮忙联系一下工作人员。

闻意几乎拥有LPL的通行证。

今天虽然是很重要的比赛,但闻意实在是工作缠身挪不开档期,连这场都没来看。

“怎么?你今天竟然去现场看比赛了?”闻意惊讶地问,“不是拍戏呢?”

“嗯,刚好休息两天。”宋若尔回答。

“不是。”闻意忽然察觉到不对,“宋若尔,你声音怎么闷闷的。”

宋若尔眼睛都没眨,随意地找借口,说:“我感冒了。”

闻意作为她闺蜜,也马上听出了宋若尔在撒谎,但她没有追问,只是告诉她。

“行,我现在联系工作人员,带你进去后台。”

宋若尔没有再外面等太久,工作人员过来找她的时候,还认了半天人。

工作人员说她今天真的裹得太严实了,实在是很难认出来。

她跟着进去。

“这边休息室,您直接过去就可以啦,需要我帮你跟选手们打个招呼吗?”工作人员问。

“没关系,都是熟人,不用的。”宋若尔说。

“好的,那我先走啦,还有别的事情。”

他们之前都一起上过节目,宋若尔算LPL半个团宠,确实都是熟人,不用领着。

工作人员离开后,宋若尔没有马上进去找人,她站在走廊,看着过往的人们。

几分钟后,有人推门出来。

这是宋若尔今天第一次看清他,第一次看清他队服上印着的选手ID。

盛知洲出来的时候,垂眸看着手机,手指在上面输入文字,又删掉,宋若尔没有叫他。

她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盛知洲手里的消息,再一次输入了又删掉,最后什么都没发,收起手机,刚揣进衣兜,抬眸。

原本匆忙的,毫不在意的一瞥。

他的眼神却突然顿住。

那个“尔”字几乎已经挂在呼吸之间的时候,她隔着半个走廊的距离,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直直地刺入他的喉间。

宋若尔的语气里,混杂着失望和愤怒,却又拥有着冷冰的平静,她的声音很轻,却又是每一个字都如此尖锐地传达着。

整整三个月没有见,盛知洲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第56章 [踩五十六下]他们被来往的人群推向……

[踩五十六下]-

后台的走廊不断有人经过。

她第一次,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的,跟他说话。

却是这样的情景。

两个人隔着人来人往,目光对视,无法判断对方的心情,也无法判断自己的心情。

有工作人员看到盛知洲站在这里,来催促提醒。

“Ephemeral?等会儿有赛后群访的哈,不要走远了哦,马上MG那边的选手捧杯结束后,就需要一起上台哦。”

盛知洲毕竟是在赛场上混了很多年的选手,不会不知道这些流程。

只是工作人员看他,一直站在那儿没动。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对面有一个裹成黑色粽子的人,根本看不清人。

像是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粉丝。

身后其他人还在接连催促。

“HLD的选手早点准备哈,准备上了准备上了,你们赶紧催一下,不要乱了。”

“Ephemeral怎么在外面?”

“好了,赶紧的。”

过往的人潮越来越拥挤,盛知洲往她那边走了两步,却依旧没有过去,身后接连的催促。

将他们之间所有说话的机会都冲散。

HLD的其他选手也从休息室里陆续出来,看到盛知洲站在这里,陆白率先勾着他的肩膀。

“洲哥,别小心情不好啊。”

陆白安慰他的时候,其实自己是最难受的,选手的更替在这个圈子里最为常见。

但陆白入行以来就一直待在HLD,一直跟盛知洲做队友。

他是真的花了很长的时间做心理建设,才慢慢接受,盛知洲会离开赛场这件事。

陆白想,他是难过,但盛知洲自己会更难受吧。

盛知洲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情绪的人,他这个人看起来总是没有太多喜怒哀乐。

职业选手基本都有一些伤痛。

盛知洲从未说过一个疼字。

陆白曾经看到过他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因为疼痛生出满额头的汗,却也从头到尾没有说句一句话。

治疗结束后也还是那样,淡淡的神色。

但今天,刚才陆白出来的时候,明显看出了盛知洲的神色不自然。

陆白不知为何,因为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却只是看到一道略微有些眼熟的身影转身离开的样子。

他只能觉得盛知洲是因为不再继续打比赛了而烦闷。

宋若尔其实没有走得很快,其他人出来以后,她只是微微侧身,又回头看了几次。

他们被来往的人群推向不同的方向。

宋若尔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或许,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回答来的。

如此简单的碰面,仿佛从未发生过,宋若尔从后方通道离开,她又走了很远的路,重新回到观众席上。

周雪的情绪已经差不多调整好了,等宋若尔回去的时候,她说:“抱歉姐,刚才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没关系,我理解。”宋若尔说。

她没有再多说话,而是

在周雪旁边坐下,周围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宋若尔沉默地坐在这个高台上。

她麻木地看着舞台上在进行的一切。

宋若尔忽然发现,人最怕的不是生没有身份的气,吃没有身份的醋,而是——

卡在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资格知道什么,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资格知道。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羁绊,她现在大可以转身就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会生气,会在意,却不知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宋若尔自认为是一个很能消化自我情绪的人。

她习惯了,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被逼着要快速把所有想法都咽下去,她是必须要赶路的人。

换作往常,她肯定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刚才跟盛知洲甩脸色的那些话,也会成为令人毫不在乎的一句话。

但今天的心情,却迟迟没有压下去。

HLD的其他粉丝今天都没有很早离场,他们似乎想要把和盛知洲有关的记忆牢牢焊住。

宋若尔一开始是在这里陪周雪的。

但她发着呆一起等待的时候,忽然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是爷爷的名字,但电话接起来却是宋子濯的声音,他在那边吊儿郎当地说。

“姐姐,你回家一趟呗,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宋若尔听到他这个语气这个态度,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本来想说自己没空,打算拒绝。

但宋子濯又说:“我知道你在青宜。”

宋若尔皱眉:“你查我行程?”

“一些小手段而已。”宋子濯说,“我还知道姐夫最近很闲,晚上你回来,叫他一起吧。”

“他没空。”宋若尔下意识否认。

“是么?”宋子濯笑,“今天LPL春季赛的总决赛,姐夫可是一场都没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宋若尔猜到一些后续,厉生质问:“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家里不会突然叫她回去的,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上次叫她回去其实是想说家里继承权的事情。

在他们眼里,宋若尔没有什么资格继承,家里自然是想找盛知洲谈一谈,只可惜盛知洲那次没去。

宋子濯肯定不希望有人分自己的一分羹,这件事就一直放着没再提起过。

其实不用回去,宋若尔大概能预想到。

多半也就是说,既然现在盛知洲决定退役了,那他们…可以考虑要个孩子。

“我可没说什么,只是跟爷爷和爸爸做了一些人尽皆知的科普。”宋子濯倒是顺口,“其他事情,等你们回来再说吧,爷爷是这个意思。”

随后宋若尔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爷爷说:“行了,少废话,让她赶紧带着阿洲一起回来!”

宋子濯在这个家里之所以那么耀武扬威,完全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上面那两位的态度,不会比他好。

只会比他更具有压迫感。

这事一出,宋若尔不得不先离场。

但在回家之前,宋若尔还有一些别的事情需要确认。

她打车去了往母亲所在的疗养院。

原本她预约的见面时间是明天,这次好不容易休息,也到了她该去看妈妈的时间了。

妈妈不仅是不能认出她那么简单。

因为是双生子,姐姐去世以后,她每次见到宋若尔都会情绪崩溃,只会让她的病情加重。

宋若尔只能小心翼翼地隔着很远的距离去看她。

有时候只能在特定的时候才能见。

室内活动的时候宋若尔就不方便去看,因为她一回头就可以轻易地看到宋若尔在。

连见面都成了一种奢侈。

但最近,其实她有收到一些好消息,疗养院的护工有联系过她,说近来她母亲的状态好了许多。

不再抗拒她的那张脸。

最近也有尝试给她看宋若尔的照片。

前段时间宋若尔一直在剧组走不开,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回来。

她只能拜托护工多多关心。

这个护工是宋若尔私下给过一些好处,让她帮忙的,买到一些一手消息,那些事情,是不会通知宋若尔的父亲和爷爷的。

她这次回来肯定是要去见妈妈的。

宋若尔之前的计划是明天过去,这样一整天的时间都可以用来陪她,只是的确,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能猜到这次回去是什么事情,所以去确认妈妈的情况这件事,就不得不提前了。

到疗养院前见到妈妈之前,宋若尔其实有些没底。

宋青稚自杀这件事对母亲的精神冲击实在太大,宋若尔当初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但做什么全都失败了。

所以她才会受限于家里那两位根本不待见她的男人。

当初宋若尔的母亲嫁过来,算是高嫁,她自己还有家庭的话语权都很低,娘家那边其实也无依无靠。

而且宋若尔外婆去世早,外公又是个痴情钟,外婆过世没多久,外公就也抑郁消散。

外公下葬那天,其实有人提醒过。

说抑郁情绪或者精神疾病具有遗传性,要小心家里其他人的精神健康。

那时候大家不太在意,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后来——

宋青稚严重抑郁症,母亲也随之患上严重的精神类疾病。

家里没有人可以依赖。

所有的压力就只能压在宋若尔一个人身上。

她必须想办法把母亲从现在那个家里拯救出来。

一直以来,她忍气吞声,也是因为妈妈那边的事情处理不好。

妈妈的情况由家里控制,宋若尔有时不得不“听话”来换妈妈的安全。

在这件事里,她们都很被动。

但现在不同了,一旦她清醒过来,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那宋若尔就可以拥有改变现状的底气,迎来真正的反抗。

这次见面的意义重大,并且带着很多别的期望。

这是宋若尔这三年来最紧张的一次,她来之前提前联系了护工,说希望更改会面时间。

若不是妈妈的情况好转,宋若尔现在连临时改时间都不可以。

她被人带进房间。

“稍等哦,现在是夜间锻炼后的洗漱时间,不过今天的会面时间会比较短,等一下我们就要休息啦。宋女士,你可以明日再来。”

宋若尔点头表示知晓:“嗯,我明天会再找时间来。”

但今天,她必须确认一些现状。

宋若尔在屋内等待,手机响起几次,她没有心思接电话。

特别是盛知洲打来的。

她把盛知洲打开的电话挂断,又将手机关了静音。

几分钟后,房门轻轻推开,宋若尔的呼吸提到嗓子眼,听着外面传来的对话声。

“嗯?有人找我吗?照片里的漂亮女孩儿?嗯,我喜欢她。”

“是的哦,你上次看到她照片说喜欢,感觉很亲切,她今天就来看你啦~”

两人一人一句后,房门彻底打开,宋若尔与来人对上眼神。

时隔三年,第一次对视。

宋若尔忽然觉得自己眼眶一热,想要掉眼泪。

眼神对视上,而母亲并没有扯回目光,而是像在观察宝藏那般看她。

与上次相见比起来,她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眼神也更加清澈干净,更重要的是。

她惊喜又有些小慌张地打量着宋若尔:“漂亮…”

宋若尔太久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像是紧绷了三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下来。

宋若尔心跳加速,还是看着她。

一步步地缓慢走近,站在她面前,宋若尔轻声问:“能想起来我是谁吗?”

她没有回答,眼睛眨了眨。

没有确认宋若尔的身份,但她伸出了手,伸手摸了摸宋若尔。

“照片里的漂亮女孩子…”

她没有回避,没有逃避,虽然没有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但至少不再逃避。

这一刻。

宋若尔就知道,所有的转机。

其实已经在她的手里了。

第57章 [踩五十七下]“这三年,我没有哪……

[踩五十七下]-

宋若尔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家里的灯依旧亮着。

手机上的讯息依旧没回,虽然宋子濯提醒过她,叫上盛知洲,但宋若尔还是找借口没有叫他。

如果是应付家里。

那从现在开始,宋若尔觉得她已经不那么需要他了。

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底气,她的世界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给他撑腰,而且她和盛知洲约定的日子在即。

反正都快要离婚了,差不了这一次两

次的。

盛知洲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全都没有接,他似乎知道她的态度就是如此,没有再多联系。

只是给她传了一则信息,问她:【今晚回家住?】

宋若尔站在楼下,看到自己房间的灯开着,她皱眉,快步上楼,推开门的时候,不出所料。

看到宋子濯在原本属于她的床上坐着。

“不错嘛。”宋子濯笑盈盈的,“姐姐,你以前跟你的姐姐,就是在这里一起长大的,对吗?”

宋若尔庆幸自己搬出去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她当时觉得放在这个家里晦气,就什么重要物品都没留。

最早装进行李箱的是她和姐姐的照片,还有那些一起买过的东西。

宋若尔没有心情伺候他,垂着眼,冷言道:“少跟我假惺惺的,有什么话直说。”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宋子濯笑了,“其实我完全没有找你的必要,毕竟,要夺走你的东西,对我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他在炫耀。

宋子濯是宋家一直养在外面的孩子,甚至跟宋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其实和宋若尔年纪相仿。

如果只是半道出家,宋若尔或许还会觉得事情有转机。

但当她发现,这是爷爷和爸爸一直养在外面的,所谓“继承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二十几年的决定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所以对于宋若尔而言,她不在乎这个结果。

对于宋子濯而言,他的确得到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太轻易,也不需要自己去争斗。

他只要坐在这里,就有大笔的无尽的资源和财富涌向他。

“当然是爷爷和爸爸找你有事。”宋子濯说,“姐姐,我们之间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好聊的。”

一个不想争斗,一个根本不用争斗。

连拉扯都不需要进行。

宋若尔对他没有什么太多可说的,只是转身离开之前提了一句:“提醒你一句,得到一切不费吹灰之力,那失去一切也会。”

一路上都是坐缆车的人,又怎么会爬山。

宋若尔当然没有真的打算劝诫他,她知道,她说什么对宋子濯来说,都是不需要在乎的。

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听。

宋若尔临走前看了一眼宋子濯,本来想直接离开,却突然被宋子濯再一次叫住。

他的手心里捏着几颗玻璃弹珠,抬眸:“你确定,真的不叫姐夫来吗?”

宋若尔神色寡淡地回答:“这是必须要叫他的事情吗?”

她和盛知洲的感情问题,在宋家的人其实一直心里都有点数,他们这个家本来就很虚假。

每个人之间的感情都如此虚假。

那她和盛知洲的感情虚假也是预期之内的,但只要互相假装就好,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都可以接受。

宋子濯对这些事情是最清楚的。

但他今天格外反常,似乎一定要盛知洲在场。

宋若尔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接关门离开上楼去了书房,那两位已经等了许久。

和宋若尔预料的一样。

从聊的话题到如何具体地说,都和预料的一样。

她站在门口,听到他们在安排她的人生。

“今天子濯已经跟我们说过了,阿洲的职业生涯应该到这里了,既然如此,你们可以考虑要个孩子了。”

“马上就到你们结婚三年的纪念日,有些事情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现在总有时间生孩子了吧?”

宋若尔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没有走得很进去,她发问道:“那我的人生算什么?”

“你说什么?”父亲率先疑问。

宋若尔继续:“我说,在你们看来,我的规划,我的生活和事业又算什么,单纯地因为他不忙了,我就必须要回家给他生孩子?”

她顿了顿,又调整说辞。

“哦不对,是回家,给你们宋家生孩子。”

宋父厉声呵斥她:“宋若尔!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怎么?你还想改姓不成?”

“我没有改姓只是因为这个姓叫顺口了,不是因为我沾了你们老宋家什么光!我得到了什么?”宋若尔嘲讽道,“宋家的女人不是连祠堂都不能进吗?”

“发这么大火干什么?”爷爷语气平稳许多,“你只要生的是儿子,不一样母凭子贵吗?”

宋若尔的态度依旧很硬朗:“我不需要你们的恩赐和施舍,老实说,我从来都看不上这个家里的一分一毫。”

她今天实在是太反常。

虽然平日就算不上听话,但她毕竟有把柄在他们的手上,根本不会这么明显。

宋父赶紧把把柄再一次拿出来说事,想要控制她。

“宋若尔,你搞清楚,你妈还在——”

还在疗养院住着,而且她现在只认宋家的人,她的母亲一日在那里,他们就可以控制宋若尔一日。

“我妈?”宋若尔眯了眯眼,冷笑,“她不是你的妻子吗?对你来说,她从头到尾就只是个工具人,对吗?”

宋父一时间没有回答上来。

“我真瞧不起你。”宋若尔说,“你若是单纯的不爱,不在乎我妈妈,我还能瞧得上你一些,但你做的是什么?你有点爱她,但又不是那么爱她,你舍弃不掉那部分,却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做出任何反抗,其实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傀儡!”

宋若尔话音刚落。

“嘭”地一声巨响,有茶杯被砸在了地上,飞溅起来的玻璃碎片似乎刺到了她的一部分皮肤。

但宋若尔依旧没有学会闭嘴。

“自己窝窝囊囊地过一生,四五十岁了还只能听严肃的父亲的指挥,站到旁边当传话筒。”

“一点都不会反抗,因为你知道反抗就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这么看来,你和宋子濯的确更像父子。”

宋若尔弯腰去捡掉落的玻璃碎片,她的动作一点都不注意,就算有划伤也不在乎。

对她来说,这点皮外伤等于没有受伤。

她低着头,说。

“我和妈妈已经不会再受你们的控制了。”

刚才她见过妈妈,也问过妈妈,如果她要带她去别的地方,她愿不愿意跟她走?

妈妈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但她被篡改的记忆里,这个时候也记得,她的丈夫对她好像不是那么好,如果可以离开。

那她也会选择跟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亲切的女孩一起离开。

宋若尔本来没想吵到这个地步,她以为,自己最多刚开始拥有反抗的底气,没想到,妈妈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底气。

你看啊,母女之间血液的链接是无法被改变的。

即便是失去了记忆,她也会知道,这是那个会对她好的人。

宋老爷子发现事情不妙,终于起身,他皱着眉,对宋若尔下最后的通牒和警告。

“宋若尔,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忤逆他们的下场,她应该很清楚。

“机会?”宋若尔抬头。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手心里的碎片瞬间扎进去,血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什么机会?让我给盛知洲生孩子的机会。”

宋若尔再一次站起身,她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说得坚决又果断。

“我当初和他结婚是因为受到你们的威胁,我从来没有对这段婚姻有过任何期待,也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感情。”

“这三年,我没有哪一天不是在等着跟他离婚。”

“你们是不是以为,只要逼着我结婚,我就一定会被这段婚姻套牢?我就一定会动心,舍不得离开,你们只要拿准盛知洲,就可以又增加新的束缚我的筹码?”

“那你们放心,因为我绝对不会如你们的愿的。”

宋若尔说到这里,愤怒却又平静的语气里带着胜利的笑意。

她告诉他们。

“我一定会跟盛知洲离婚,也一定不会为他生孩子。”

“一想到我可以成功跟他离婚,我今晚都快要兴奋地睡不着觉了——”

宋若尔的话落地,她踩着没有清理的玻璃碎片,将手里的那些再一次砸在地板上。

深色的地板上留下一阵划痕和淡淡的血迹。

她嘴角微微一弯,身后却突然传来房门被彻底推开的嘎吱声。

宋子濯吊儿郎当地感叹着。

“哎呀,姐夫,你跟姐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宋若尔没有听到另一道声音,却下意识地回头,随后,她的目光跟身后的人对上。

就像几个小时前一样。

人潮之间,他们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是对望。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质问,盛知洲的神

色看起来很平静,他沉默了几秒。

最后,唇微微一动,只说了四个字。

“没有误会。”

第58章 [踩五十八下]“你没有爱上我,也不……-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若尔只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平静。

他明明在这个对话里是个窃听者,却比谁都要平静,里面的两个男人都匆忙地开口要解释。

当初他们急着把宋若尔嫁出去,本来想随便找个人,却在机缘巧合下高攀上了盛家。

盛严叫盛知洲跟宋若尔结婚,也像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

宋家的人其实心里清楚得很,若不是因为盛知洲和盛严关系僵硬,盛严一怒之下推他出去联姻。

正常流程里。

或者说,在他们心里,宋若尔嫁给盛知洲本就是高攀,这是他们费尽心机钓到的金龟婿。

男人总喜欢用婚姻来束缚女人,也喜欢污名化的词汇来形容女人。

但其实,想要得到这些的从来都不是她们。

宋若尔觉得,但凡对方是个同性恋,某些男人其实会喜欢自己上赶着去做交换。

“哎哟,小两口怎么吵架了?三年的感情,也不能这么开玩笑。”

“是啊…”

但盛知洲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说着:“抱歉,没有什么误会,也不是吵架。”

宋若尔看着他,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嗓间的话有些拥堵。

宣泄之时,突然被人拦了一下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一瞬间想要解释的话语被她压下去,她敛眸,听他说话。

“我和她的确没有在这三年里培养出感情,之前忙于职业生涯,也没时间在乎,现在我回归生活,是需要重新认定我们的关系。”

宋若尔想。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其实根本不用解释的,对吗。

“既然过去三年我们都没有培养出任何感情,只能说明我们的确不是对方喜欢的类型,我也跟她明确表示过这一点。”

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不希望他们之间出现更多的牵扯。

“所以没有任何误会。”

“之前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提这件事,现在的情况看来,倒是让我觉得省下许多开口的麻烦。”

“我们已经做好了决定。”

“现在需要回家商议一下别的事宜。”

财产分割,未来计划,以后是否要假装陌生人,这些都总是要在离婚前进行清算的。

盛知洲根本没有在乎那两位的看法,目光越过,随后落在宋若尔身上。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先回去了。”

宋若尔早就想走了,她迈步往外走了两步:“行,那回去说。”

“等等——”老爷子叫住他们。

“宋老爷子。”盛知洲看着他,“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一点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改天跟我家里聊。”

盛知洲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他做了决定就不会改,态度也会很强硬。

宋子濯也趁机搅混水:“爸,爷爷…姐夫都这么说了,我觉得还是先让他们先回去冷静一下吧。”

他还是把话往两个人是误会吵架的点上引。

老爷子和宋父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他们见识过盛知洲的脾气,盛严这个人已经够雷厉风行一根筋了。

但盛知洲作为他儿子只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盛知洲在犟这件事上,只会比盛严更夸张,要真给盛知洲惹生气了,他们也怕盛知洲要当场就签离婚协议。

不如听宋子濯的,保留一些只是争吵的可能性,让他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如果不是因为盛知洲在场。

宋若尔觉得,她今晚不会那么轻易地可以走掉。

真是可笑。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依旧,只是给盛知洲面子而已。

今天盛知洲自己开车来的,上车后,宋若尔往后坐,她有一阵子没有坐他的车,也不想坐前面。

盛知洲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渐渐驶离老宅的大院。

宋若尔不想说话,她今天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不也不想跟盛知洲吵架。

他们俩这次见面不是那么愉快。

前面的事情没有答案,她也不想问了。

她避开跟他接触,自己沉默坐在后面,余光总是会看到他的模样,宋若尔觉得心烦,决定闭上眼不看他。

眼不见心不烦。

她将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闭目眼神,感觉到车速很慢,过了不知道多久,车突然停了。

宋若尔依旧没有睁眼。

她想要整理思绪,却一直没整理好,她很少有如此情绪化的时候,今天却一直没有压下去这种烦闷的感觉。

车停了,路边的灯照进来。

宋若尔觉得自己的掌心有些火烧的疼,玻璃片划破掌心的时候好像不会觉得痛,这种痛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愈合痛。

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却突然感觉到一阵风灌进来,后座的车门开了,她缓缓睁开眼。

没有看清现状的时候,先听到他的声音。

“手给我。”

宋若尔愣了一下,眼神对焦才慢慢看清,盛知洲将车停在路边,身后是药房,他的手里拎着白底蓝字的塑料袋。

路灯将他的身影氤氲出光圈,车载音乐刚好放到一首慢调苦情歌。

「一直在等你,说声我爱你。」

「哪怕是句谎言我都相信。」

盛知洲钻进车里,无视她的出神,直接把她的手拉过来,他低垂着眼帮她涂碘伏消毒。

碰到手心的伤口的时候,宋若尔疼得下意识收回手。

但盛知洲抓得紧,一把力将她的手拉回去。

“动嘴就能解决的事情,动什么手?”盛知洲皱眉,他顿了顿,还特地补了一句,“宋若尔,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麻烦。

行,对他来说,这是给他添麻烦。

要离婚了不装了。

宋若尔闻言,伸手掰开他的手指,自己抢过包扎工具,她的语气也很冷淡且不善。

“我自己可以搞定,不劳烦你费心。”她拉开距离,也故意强调,“我们可能没有熟到需要你帮我处理所有事情的程度。”

之前他们还处在漫长的婚姻关系中,或许要维持体面。

但现在不同了。

往常盛知洲这个时候总会调侃她两句,或者哄她几句,但今天,他只是松开手。

像个陌生人,问她:“你确定自己可以处理好?”

“我可以。”宋若尔说,“这种小事情我一个人当然会处理,我说过很多次,请你不要小瞧我。”

盛知洲点头,只应了句:“行。”

他没有再强硬地要帮忙,只是看着她,看到她自己略有些

吃力,但还是顺利完成。

盛知洲退出去,关上车门,重新回到驾驶室。

一路上,两个人依旧没有多余的对话。

盛知洲没有主动解释,她也没有再提,没有再问。

只是宋若尔好不容易略有些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有些乱糟糟了,她实在看不懂盛知洲的行为逻辑,也不懂他的态度。

她以为他们的离婚场面会更和谐一些。

到了约定的日子,说这些年合作愉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别扭地僵持着,像冷战但又不是冷战。

宋若尔不明白,只能认为这是他们离婚前的原形毕露,毕竟不用再维持任何体面和协议。

一路沉默着回家。

宋若尔先去简单的冲洗,因为手伤了不方便,她先将内衣扔在了旁边,洗完澡出去的时候重新下单了一个内衣洗衣机。

家里之前那个内衣洗衣机坏掉了。

她本来一直想着买个新的,但老有别的事情打扰,就忘记买。

回家的时候,盛知洲没有跟她一起上楼,而是去了书房,这会儿她洗完澡,考虑片刻,还是给盛知洲说了一声-

【我洗完澡了,你可以上来洗漱。】

他回了句好。

两分钟后,盛知洲从楼下书房上来,只是上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

去洗澡之前。

盛知洲将这一沓文件递给她,他疏远又平静的语气,说着。

“离婚协议,内容我已经拟好了,你可以看一下,有问题可以等我洗完澡后讨论。”

拟定一份离婚协议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宋若尔咨询过律师,所以她知道…

他也一定提前找律师写好了,而不是今天的事情发生后才临时写的。

她伸手接过,神色没变:“好。”

宋若尔以为他会转身,没想到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床边看她,盛知洲问她。

“宋老师,你现在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没有。”她说。

“是吗?”盛知洲片刻停顿,“我倒是有些问题要问你。”

宋若尔做好准备:“你说吧。”

“为什么这个时候回青宜?”在盛知洲的记忆中,她现在肯定是在拍戏的。

“剧组放假两天,我回来处理一些事情。”宋若尔说,“顺便陪别人看一下你的比赛。”

“顺便?”

“是的,顺便。”

宋若尔说话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盛知洲跟她对视了几秒,宋若尔印象中,她上一次被盛知洲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是他蛊惑式地跟她开玩笑。

他问她,你会不会爱上我啊。

但今天,他只是看着她,随后笑了:“那就好。”

“那就好什么意思?”宋若尔下意识接话。

她不知他话里的含义。

随后,盛知洲微微弯腰,他弓着腰跟她平视,尾音勾起懒散的弧度。

“你突然出现在比赛后台,我难免误会你是专程来看我的比赛,还表现得那么在乎的样子。”

在乎他为什么没上场,为什么什么都没说。

“宋若尔。”

“我们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盛知洲似乎很急着甩掉她这个麻烦,他脸上的笑意收起来,只剩下无情的冷漠,像是警告。

“我相信你是很识趣的人。”

“你没有爱上我,也不会爱上我,对吗?”

宋若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有一瞬间突然被人砸开一个小小的缺口,她感到有些钝痛。

手心药膏的冰凉感受还在蔓延。

没有爱上,也不会爱上吗?

宋若尔突然无法回答。

她有时候会觉得他们相处挺好的,凑合着过下去,也不是不行,有时候会有这样的瞬间。

在那些他对她好的时候。

但事实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游戏,都是她偶尔自作多情了些,或许——

盛知洲从来都没有觉得他们之间可以凑合。

他讨厌她。

不,或许是恨她。

宋若尔看着他,忽然笑出声,她瞬间觉得自己偶尔的片刻动摇果然是一个笑话。

还好,她是个有坚定方向的人。

就算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也从未影响过她的理智判断和选择,从未被心动冲昏过头脑。

对自己和对对方都没有意义的心动能称得上是爱吗?

宋若尔将它否认了。

她看着他,单单只回答了一个字。

“对。”

第59章 [踩五十九下]“我们好聚好散。”……

[踩五十九下]-

不带有任何感情地开始一段婚姻。

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不带有任何感情地结束。

不要有爱,也不要有恨。

这是宋若尔一开始就期盼的结果,所以她才会选择在一开始为自己捏一个乖巧的人设。

“离婚协议我后续会找时间看。”宋若尔将文件放在床头,“离婚证可能需要等我拍完戏再去领,OK吗?”

她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跟他协商着。

没有争吵,没有暴发。

如此平静。

盛知洲也只是轻巧地直起腰,嗯了一声后,转身准备进浴室洗澡,门推开的时候,浴室里还有她洗澡后留下的水汽没有消散。

两个人共同存在的痕迹依旧在这个房间内纠缠。

他微微回眸,看了一眼靠在床头跟人传信息的宋若尔,盛知洲笑了声,开玩笑似的。

他问她:“今晚还要一起睡么,老婆。”

宋若尔的手指突然僵在手机屏幕上,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

因为他们之间不是汹涌的海浪,也不是平静无风的湖面,而是深山溶洞中,漆黑的积水池。

钟乳石上水珠,一点点地滴落。

在无人知晓的深处,侵蚀着。

宋若尔沉默了几秒,随后轻笑出声,她眉眼弯了弯,看向盛知洲:“可以啊,你想打个分手炮都行。”

盛知洲看着她,没说话,也跟着笑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宋若尔听到里面响起的水声,继续跟疗养院的人确认时间,她明天还会再去一趟,顺利的话,她或许后续能为妈妈办出院手续,去别的地方。

周雪也发来消息,跟她确认明天晚上回剧组的时间和安排。

她根本没有时间在前一件事上停留。

盛知洲这个澡洗得有点久,宋若尔已经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准备睡下。

其实现在也有时间可以看离婚协议,她也可以现在就签字,但她现在好像,又不是那么想看。

这件事被宋若尔搁置到一边,她直接钻进被子里准备休息。

有几个瞬间,她很想问清楚,但仔细想想,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本身就不需要任何答案。

刨根究底对自己和对方都没有任何意义。

宋若尔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现在是一个怕麻烦的人,而且没有那么多精力耗在这里。

她翻身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止又重新打开,水流声跟之前不同,她能判断出来那是洗手池的集中的水柱。

盛知洲将洗手池的水开了很久。

这些细碎的声音本来就助眠,宋若尔一直等到快要睡着,水声才戛然而止,两分钟后,她听到他开门的声音。

闭着眼的时候,对声音和香味都很敏感。

宋若尔没想说话,也没睁开眼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他没有停留在床边,而是径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阳台的门被打开,外面的风灌进来的一瞬间充满了凉意。

一阵皂香被吹起来,弥散到她的呼吸之间。

外面的晾衣架咣当咣当碰撞了几声,过了一阵,这阵风才终于被关上,室内再一次恢复平静和安宁。

她酝酿到一半的睡意盛知洲搞出来的动静打断。

风止的时候,宋若尔翻了个身,准备重新酝酿一遍。

刚刚做好准备,柔软的床往下陷落了一下,她像是被忽然压过来的大片乌云盖住。

感觉到一阵湿气的时候,她睁开了眼。

盛知洲压在她上方,没有言语,只是看到她睁开眼的时候,用气音笑了一声。

似乎是在感叹,她果然没有睡着。

下一秒,她的呼吸被堵住。

盛知洲把她吻到有轻微的窒息感才放开,随后压着嗓间的情绪,调侃似的开口。

“你说的分手炮啊,老婆。”

和往常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宋若尔原本已经习惯盛知洲的一切,不管是尺寸还是节奏。

但今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她在开始之前问盛知洲要几次,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没有时间陪他折腾。

盛知洲的手握住她,他垂着眼,说:“嗯,一次。”

他不是那种只做一次的人,宋若尔印象中,不管是哪一回,盛知洲都会做到让她实在没力气。

所以有时候。

宋若尔对他就是又爱又恨。

她其实是喜欢跟他睡的,但其实一次两次就够了,次数太多的时候宋若尔觉得磨人得很。

所以她今天从一开始就有些惊讶,竟然会在盛知洲那里听到“一次”这种话,但后面,宋若尔就彻底明白了盛知洲为什么说一次。

因为对他的计数方式来说。

中间有休息那叫第二次、第三次。

但只要中间没有间断的时间,就都叫一次。

没有间断的、连续的数次,都是一次。

宋若尔被他搅弄到大脑都变得混沌,但他依旧在亲她,咬她,尝遍她的味道,在各个地方留下他的气息。

彻头彻尾的,没有任何间隙。

等宋若尔稍微有些回神去看时间的时候,她发现,再一会儿是真的快要天亮了。

她以为自己会疲惫,但好像也没有,理智让她收手,应该叫他停下这荒唐的一夜。

但他们俩好像都一样,明明意识都变得模糊了,却还是不肯放手。

盛知洲的脖子上全是她的齿痕。

宋若尔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次,他在耳边轻轻呢喃那句“老婆”,他偶尔也叫她“宝宝”。

当然,也不记得、数不清,她今晚叫了他多少遍老公。

唯一能清晰记得的,是不断攀升的温度,像是世界毁灭之前,疯狂的,最后的狂欢。

世界末日的前一天,人们会做什么。

是会一起哭泣,还是愤怒,还是难过到无法言语?

宋若尔以前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她终于知道。

都不是。

如果不回望过去,也知道没有未来可以展望,那当下的欲望就会无限膨胀,就像现在。

虚无的,缥缈的。

但又极致浪漫和热烈着。

比任何梦幻泡沫都更要疯狂和易碎。

到达沸点的时候,盛知洲掐着她的腰,问她舒服吗,宋若尔回答的不是舒服或者不舒服。

她搂着他,微微眯着眼。

这一次,他没有逼着她说喜欢,也没有逼着她说爱,但她主动勾着他的腰,说。

“爱你。”

盛知洲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有毁坏当下的气氛,对她更深的入侵后,低头跟她接吻。

实在数不清次数。

宋若尔只记得结束时,盛知洲抱她去洗了个澡,她累得不想再说话,抬手叫他伺候。

她约了早上的时间去疗养院。

闹钟设定在九点。

宋若尔就只是敷衍地睡了三个小时,起床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不清醒的,有些事情抛之脑后。

她起床的时候盛知洲还没起,但他听到她的动静就醒了。

宋若尔回到冷静疏远的模样。

就像一开始的他那样。

她伸手将那份离婚协议放进床头柜,盛知洲问她:“不看看?”

“现在没时间看。”宋若尔表示自己很忙,“放心,去领离婚证之前,我会签好字。”

盛知洲懒洋洋的,“就不怕我会给你开霸王条款?”

宋若尔给抽屉上锁的手微微停顿。

怎么说呢。

这两天,她跟盛知洲的相处有些冷淡,两个人的态度都那样,现在她其实可以什么都不回答。

但是——

宋若尔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很拎得清轻重。

即便他们有些不愉快,也马上就要离婚,降温期互相冷淡着,她还是敛着眸,对他说。

“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

盛知洲没说话。

宋若尔转头看向他,这几天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有些温热的气息在流转。

她想。

其实,还是会是有点舍不得他吧。

这一点点舍不得什么都做不了,阻止不了他,也阻止不了自己,很多事情,说来简单,但也复杂。

宋若尔起身,重新坐回床边,她背对着他,只微微侧身,垂眸与他对视。

清晨的光透了一小部分进来。

这是最后的温情。

虽然这段婚姻说不上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终归不要在最后说什么难听的话才好。

“盛知洲。”

“虽然你这个人,有时候挺冷漠也挺执拗的,也很自我,自我到有时候让人觉得很不圆滑。”

“但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

宋若尔略微停顿,她没有提前想过告别的话要怎么说,其实想了也没有用,预设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好聚好散。”

“也祝你。”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本来想将语气放得柔软些,但又因为有些酸楚感涌上来,不得不收起一些。

声音只能哽在喉间,错落之间,听起来僵硬又公式化,像是终于要逃离一件事时,不得不体面的致辞。

宋若尔那一瞬间想了挺多话的,其实想多说两句,也想把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宽慰再还给他一次。

但好像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她最后只能平平无奇的对他说——

“一切顺利。”

gameover.

但预期中,顺利结尾的快。意并没有到来。

这是宋若尔第一次觉得。

原来所谓的“胜利”的结尾,竟然,也会如此。

让人平静。

第60章 [踩六十下]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踩六十下]-

紧张的行程安排让人挪不开精力。

宋若尔上午是带着几个厚厚的相册本去的疗养院,里面装着她和妈妈还有姐姐以前一起拍的很多照片。

她陪了妈妈一会儿。

三年来第一次,妈妈牵起她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在她的手心画圈圈,她问宋若尔。

“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呢?”

宋若尔的眼睛瞬间红了,她说:“很快,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午饭是在这边一起吃的,下午到了要回剧组的时间,宋若尔又马不停蹄地回去剧组。

拍摄进入到尾声。

宋若尔回到剧组以后,也有接到一些“骚扰电话”,其实就是家里打来的那些没有意义的电话。

对她字字句句都是威胁。

“宋若尔,你要是敢离婚,你那个认不出你的妈,你自己想想怎办吧!”

宋若尔不应声,总是把手机扔在一边,根本不听。

其实宋子濯也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依旧是假惺惺的关心。

“姐姐,你跟姐夫这次吵架吵得这么厉害吗?爸爸和爷爷很生气哦。”

宋若尔依旧是不陪他玩的态度,直接挑明。

“你不是挺开心的吗?那天不也是你叫盛知洲回来的吗?”她早就猜到了。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非常偶然的事情。

除非…有人蓄意为之。

那个卡得刚刚好的时间点,刚好的氛围,一切都是在宋子濯的计划之中,被盛知洲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的确有一瞬间是慌神的。

但很快,那片刻的慌乱全部消失。

她想过要不要解释,但转念一想,盛知洲做事情不也不跟她解释吗?

到此为止的关系,最好很多话也到此为止。

宋子濯在电话那边笑着说:“姐姐,你的确是个聪明的人,既然你这么聪明就应该知道…”

“你大可不必打电话给我说这些。”宋若尔知道他的意

思,“你无非就是担心我会不会跟你抢,或者会不会让盛知洲分走什么。”

宋子濯想要独占,肯定是不想让任何人分走东西的,就算宋若尔没有表现出什么占有欲,但宋子濯毕竟不是亲儿子。

他嘴上说着全都是他的,其实心里也很没底。

总是担心。

所以才要扫平一切让他会觉得心虚的阻碍。

“我和盛知洲离婚,你是最大的受益者。”宋若尔也笑了,“你放心,我不会为了要跟你争财产就不离婚。”

对她来说,现在“离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争夺财产本来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宋若尔心中有自己的轻重缓急判断,不会本末倒置去做原本不重要的事情。

一切都要按照她的计划走才对。

这通电话也算是她表明最后的态度,宋若尔把他们的电话号码全都拉进了黑名单,并选择拦截所有的陌生号码,安心拍戏。

半个月后,这部剧正式杀青。

宋若尔刚杀青,就收到赵岚发来的,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杀青以后,她后面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密集。

毕竟进组前堆积的很多代言邀请,杂志拍摄,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工作都还没有做。

一杀青,所有品牌方都蜂拥上来,赶紧抢占先机,对于商务合作方来说,艺人没有进组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

宋若尔看着被排得很满的日程。

她给赵岚传信息-

【岚姐,我们这连轴工作,是真的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吗?】

赵岚冷漠地回答她-

【干嘛,你现在就想休息了?之前休息着不工作的时候是谁急得焦头烂额的,是谁自己跟我说,要热度要爆火的!不工作你怎么红!】

宋若尔查看了日历。

最近正在进行世界赛之前的特训,HLD虽然夏季赛没有夺冠,但积分也是足够进入到本次世界赛的。

他还会继续打吗?

她不知道。

宋若尔没有先问他,而是切回去给赵岚说:【我需要半天的假期。】

赵岚:【什么事?你现在的工作安排很难调整。】

宋若尔:【我要去离婚。】

赵岚:【……】

虽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赵岚非常生气,但她又不得不说,其实宋若尔的和盛知洲这段婚姻的存在感的确很低。

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因为宋若尔本人,身上没有任何被婚姻缠绕的气息。

人一旦步入婚姻,就一定会有很多事情是受到影响的,这种关系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束缚。

婚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宋若尔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坚韧的个体,她好像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的束缚,往前走的道路意志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和规则。

在《破壁玩家》的录制结束后。

有关于盛知洲的信息变少。

虽然网络上还是会有很多CP粉,这个CP的热度是持续不下的,但赵岚平时也没有时间去关注他们的CP走向到底如何。

宋若尔也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这个人,盛知洲在她世界里的存在感太低,所以赵岚有时候也会忘记。

赵岚:【行,那你打算哪天休息去离婚?】

宋若尔:【时间可能我们还需要沟通一下,我不清楚他那边的安排。】

赵岚:【其实随便哪天都行。】

宋若尔:【?】

随便哪天是什么意思,她知道赵岚一直在等他们俩离婚,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为了离婚,随便拆哪天的工作安排都可以?

赵岚:【我的意思是,随便哪一天他都会同意,所以你只需要自己选好时间再告诉他就行。】

宋若尔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愣了一下,略微有几秒的出神。

虽然去民政局领离婚证,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盛知洲也只需要出一点点空余。

但不管怎么说,每个人应该都是有自己的安排的。

现在说得这么肯定…

宋若尔终于想起之前,赵岚是有单独找盛知洲谈过话。

他或许谁跟赵岚说过什么。

比如,坚定地告诉她,他们一定会离婚,到时候随便选时间。

盛知洲大概是表现出了强烈的,想要分开的情绪,才会让赵岚如此确信吧。

宋若尔很快回神-

【好的,那岚姐你看看,哪天的工作比较好调整?我提前约他时间。】

赵岚:【那就明天下午吧,我之前安排的时候,考虑到你刚从剧组出来,给你安排了一些比较轻松的工作,这个比较好调整。】

明天下午?

宋若尔的眼皮一跳。

有些快,但又在意料之内,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思虑,给赵岚回复了好。

随后切换对话框,给盛知洲传了信息。

他们俩太久没有过对话,之前虽然也不是经常聊天,但偶尔也有一些很浅的联络。

从半个月前那一次开始。

就再也没有展开过任何的对话。

宋若尔没有往前翻阅太多,她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就扫到他们之前聊天记录的某一句。

是盛知洲对她说,下次民政局见。

宋若尔看到这一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谈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都是带着“期待”的心情。

别的男女之间,展开这样的对话,通常都是要去民政局领取结婚证吧。

而他们却完全相反。

平静又陌生地去结婚,反而带着期待这一天的心情去离婚。

她想,人果然要在相爱、心意相通的情况下去结婚,才会感觉到婚姻的魅力吧。

已婚三年,她的确不知道自己感受到了什么。

宋若尔没看太久,直接引用了盛知洲的那句话-

【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盛知洲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很简单的,单单一个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