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安慰她道:“你莫要怕,七娘脾气挺好的,只要你守规矩,七娘身边,自是容得下你的。”
徐六丫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想,什么容得下容不下的?她其实,只想回家。
但是,家又在哪里?
这厢徐六丫想要回家,另一厢,从夏则是开始认真回忆剧情了。第二周目,穿越女出现后,谢望舒和谢家都遭难了,谢明夏自然也是如此。而她们身边的这些服侍的贴身人,自然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从夏仔细回忆剧情,发现后来谢明夏出事时,徐六丫已经在她身边给她做点心了。如此算来,这一周目里,徐六丫必然是早逝的结果了,且早逝之后也没能穿越回去。
而第一周目里,徐六丫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来着?
谢明夏的记忆里,徐六丫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会做点心的侍女。而徐六丫尽管点心做的很好,但是,徐六丫除了一开始谢望舒将之给她的时候,后来就很少出现在她面前。等到了后面谢明夏入宫,徐六丫也跟着入宫了,但也是极少露面,不过一直都在给谢明夏做点心。
直到……谢明夏杀了司徒玥,扶持谢望舒的儿子继位,她做了太后,给她做点心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日,她忽然问道,给她做点心的徐六丫呢?这不是她的手艺。
那时才有人告诉她,徐六丫命苦,在知道了先帝驾崩,谢明夏以女子之身做了太后,临朝听政,然后忽有一日,不慎落水身亡。
因死的时候不对,故而没有上报。
谢明夏彼时听到这件事,也只是淡淡的,吩咐人看看徐六丫是否为厚葬,莫让她死后无人供奉。至于其家人,也给了些银两。算是不枉徐六丫跟了她一场。
……
而想起来徐六丫之死的从夏:“!!!”
难不成,还要她再做一回太后?还是再弑一回君?
不成不成,这活太累了,这一次还是让给她姐姐干吧!
从夏想了想,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徐六丫穿回去的可能性,终于安心睡了过去。
第107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09找到了本源……
找到了本源世界的创世之神,还大约知道了如何送对方回去,从夏就淡定了下来。
她回到家中,家中父母亲人都十分疼惜她,她又口不能言,接待应酬客人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她。
从夏就在自己的贵族小姐的豪华“小院”里,自在的喂鱼。
只是她将几个肯上进读书识字的丫头给找了来,特特请了识字的嬷嬷,教那几个丫头识字读书。
其中,徐六丫也报名了。她最初是犹豫的,但是,去告知她这个消息的人是白芨。白芨是从夏身边的人,自然知晓从夏的心思,就劝了徐六丫几句,徐六丫就答应了下来。
——她着实在这个封建时代,女性倍受压迫的时代,过得太压抑了。她想要看一看,封建时代的贵族女性,是否能过的更好一些。又或者,她读了书,能否让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一些?
只不过这些侍女毕竟是侍女,就算来读书,也只是在不当值的时候过来读。并不为了去学成个大才而读书,只是为了能多识字而已。
而徐六丫与这个时代的不是宫里出身的女性相处的多了之后,才发现,即便是出身为奴婢,父母长辈皆是如此,可这些人,还是在努力的活着,她们并不怨天尤人,在该开心的时候开心,在徐六丫提醒她们将来的苦难时,那些侍女只笑。
“那又如何呢?无论如何,那也是将来的事情。至少,在我们还能开心的时候,要多开心一些。这样等到将来日子熬不下去的时候,可以让自己有更多支撑下去的力量。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一天确实撑不下去了,日子太苦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时,我想回忆到的,也是此刻的快乐,而不是那些苦难。”
“哎呀,六丫,你就是想太多了。过日子嘛,得过且过,不要想太多了。你想这般多,日子不还是要继续这样过?”
徐六丫想,若是不曾看到过光明,她自然可以忍受黑暗。
可是,她是见识过平等社会的生活的,她根本忍受不了封建社会的等级划分。然而求生的本能,又让她无法自杀。
她太痛苦了。
可是,这痛苦的日子里,看到旁人能在痛苦中寻求到乐趣,看到比起后宫中的随时都有可能死亡或受到欺负的情况,丞相府中,倒是规矩更加严谨,仆从们也有自己的时间和自由,徐六丫依旧感到痛苦,那却没有那种窒息感了。
她在丞相府中,好歹能松口气,虽然仍旧规矩森严,但弄懂了这些规矩,丞相府的七娘又爱她的手艺,时常赏赐,她现在还能学习识字了,徐六丫想,日子就也还能过得下去了。
从夏这具身体的母亲瞧见了,还蹙眉问女儿:“教那些丫头识字做什么?没得教她们学了不该学的东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封建时代剥削者的想法了——毕竟,奴婢而已,好用就行,让她们学的太多,懂得太多了,许是就不再安于自己现在的生活。
糊涂着活着,还是清醒却痛苦的活着,封建时代的上位者,给被剥削者选了前者。
从夏抿嘴笑,对着谢大夫人比划了几下手势,意思是,或许将来姐姐用得着。
谢大夫人一顿,然后就明白了小女儿的用意。
是了,将来若是事成,那么,望舒那里,的确需要一批识文断字的人,给望舒做助手。
谢大夫人顿时就认为,这是小女儿给提醒来着,笑着夸了小女儿,然后就又给小女儿这里送了好些好东西,这才风风火火的走了。
她得给大女儿盘算盘算,怎么搜罗下将来得用的人才,且还不被人发现了。
这种事情,提前做打算,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谢大夫人晚上将事情告知谢相时,谢相微微扬眉,笑道:“夏夏也长大了。”
谢大夫人笑道:“可不是,知道变着法的提醒家里人了。”然后又低声说了些后宫之事。
谢望舒在后宫之中,谢家又是世家,人脉之广,打探消息的方法之多,自然是无需多提。
谢望舒管着后宫时,后宫那些有各种念头的人,还都知道看在谢家和谢相的面子上,老老实实的。
但是,现在后宫归秦贵妃管理了,谢望舒这个德贵妃,如今只管一两样最轻松的宫务以及她自己宫里的一亩三分地。后宫那些魑魅魍魉,当然就都跳了出来。
谢大夫人小声道:“只怕有人这次,想要一箭三雕。”
这世上,总有胆大之人。而胆大之人又抓住了机会,当然会冒险行事。
枉秦贵妃以为大权在握,擎等着看那些人对皇后这一胎动手,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有人是打算让司徒玥的后宫的几个皇子,全军覆没。
谢相听闻,面上淡淡,丝毫都不惊讶。他思忖了片刻,道:“让人跟望舒传个话,大皇子还是要保住的。”
大皇子身子一向不好,会吃饭就开始吃药,如今更是每日汤药不断。故而秦贵妃更看重更健康的二皇子。然而二皇子的身体,其实也稍弱,只是比起大皇子来要好上一些,秦家人当然也是下注在了二皇子身上,平日里对二皇子比对大皇子这个庶长子要更好。
谢大夫人一听,立刻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一次死三个儿子,只怕司徒玥要疯,故而还是要给司徒玥留下个不健康的儿子,防止他发疯。
发疯的皇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谢望舒还在宫中,谢相是一定要保住这个女儿的。
前朝看起来安稳,实则各种琐事不断,朝臣还为了这些事情而争吵不断。司徒玥每日都被这些朝政弄得烦不胜烦,他倒是真的想要关心一下发妻楚缃荷的生产一事,然而他着实抽不出这个空闲和心情来。于是就又去了秦贵妃那里一趟,让秦贵妃务必用心,因为他前朝事情太多了,完全顾不上楚缃荷那里了。
秦贵妃闻言,心情极好的答应了下来。
而在司徒玥看来,他的妻子楚缃荷和秦贵妃这一妻一妾向来相处和睦,秦贵妃就算生了二子一女,也一直没有逾越和不尊敬妻子的行为,妻子也从未提起过秦贵妃有过如此行为,因此格外放心这一妻一妾的相处。
司徒玥将楚缃荷生产的事情全然交付出去,除了前朝之事外,倒也有了闲心,偶尔临幸后宫,只是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也只将这次收入后宫的三位贵嫔、六位美人、还有德贵妃的那位宫女那里,各临幸了一次而已,就继续在前朝忙碌了。
楚缃荷身为皇后,后宫有人被初次被临幸,都是要来她这里“报备”的。她一次次的看着这些美人儿一脸娇羞的来这里跟她请安,其他美人儿对其冷嘲热讽,酸言酸语,楚缃荷心情格外复杂。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否还是她当初的夫君。
当初府中最初只有她时,司徒玥从未有怨言;后来秦氏来了,司徒玥也只守着她们二人;然后是谢望舒来了,司徒玥明显排斥着谢望舒,一直不许其怀孕,其心思都在她和秦氏身上,也从未有再纳妾的想法。
可现在,司徒玥又理直气壮的宠幸了这么多的美人儿。
当初的情意,仿佛成了个笑话。
楚缃荷心中难受,幸而她怀了孕,肚子里这个还是个男孩,是司徒玥想要的嫡子,或许这个孩子出生了,她的注意力多放在孩子身上,而不是司徒玥身上了。
楚缃荷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可她仍旧十分痛苦。
到了这个晚上半夜时分,楚缃荷提前发动了。
孩子还不到九个月,但是,也接近九个月了。
太医对急的走来走去的司徒玥道:“虽不到九个月,但也差不多了,想来应当无妨。”
司徒玥:“……朕想要一句肯定的回答!”
太医:“……”那谁能给你啊!这后宫这段时间都乱成什么样了,他一个太医都谨言慎行到一个字不敢多说,回家都抱着被子自己睡,生怕和妻子睡的时候说梦话说出什么不可说的事情来。皇后这一胎……结果到底如何,谁能说得准?
楚缃荷这一发动,后宫的两位贵妃,三位贵妾,六位美人,三个年纪小些的妃嫔,还有谢望舒抬举的那个还没有名分的宫女,就都来了中宫等待。
秦贵妃仿佛是主人一般,站在那里,指挥中宫的宫人,中宫的宫人里,尤其是与皇后亲近的,见状恨得咬牙切齿,可瞧见陛下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就只能含恨忍下了,想着等皇后生产了,一定要将这些事情告知给皇后,让皇后将来收拾秦贵妃。
谢望舒知晓今晚是好过不了了。只是司徒玥还在原地走来走去,她便也没有坐下,只是沉默的站着,思考着今晚会有谁出手,以及,这些人有没有胆量,攀扯到她身上。
其他宫妃就也只能站着了,各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香气扑鼻,然后,各有心思。
产房里,皇后一直疼的尖叫,直到后半夜,皇后才不叫了。
可也并没有婴儿的哭声传来。
司徒玥惊得站都站不住了——无论其他人如何想,在他自己看来,他心中一直都是爱重这位发妻的。
产房里很快有楚缃荷的贴身宫人哭着出来,见到司徒玥就跪了下来:“求陛下让太医进去瞧瞧皇后娘娘罢!皇后娘娘力竭昏迷了!孩子、孩子才刚刚看到头发,出不来了!”
司徒玥立刻指着太医道:“快、快进去!你们两个,都给朕进去给皇后把脉!皇后万万不可出事!朕的太子,更不能出事!”
两名太医立刻连滚带爬的往产房跑去。
虽然不合规矩,可是,现在司徒玥的命令在,那规矩就不算是规矩了。
而司徒玥的“太子”二字一出,一旁安静的谢望舒扶额——好了,她原本还希望这个嫡子暂时出生,是个体弱的,也没甚不好,也好多吸引些注意力。但这二字一出,谢望舒就
知道,这个孩子,根本生不出来了。
怎么会有人容许这个“太子”挡在所有人的前面?
太后此时也赶了过来。原本司徒玥下令,不可扰了太后休息。但是这样大的事情,尤其皇后还难产了,自然是有人将事情告知了太后。
可就算是太后赶了过来,也没有用了。
在黎明破晓时候,被用银针扎醒的楚缃荷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
然而这个男孩生下来就没有了呼吸,显然是在母体里憋的时间太久了。
而楚缃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即晕了过去,随后就是大出血,正在被太医诊治。
两位太医出来时,额头上都是汗,一个字没说,就跪在了地上,汗珠直接砸在了地面上。
司徒玥大骇,怒道:“你们这些废物!保不住太子,也保不住朕的皇后吗?你们这样无能,朕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一众人都一言不发,不敢说话。
谢望舒微微蹙眉,有心解围,毕竟,就算是皇帝,有些事情,也是不该做的。她身边的琉璃立刻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谢望舒一顿,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而且那两个太医若是死了,才能将这一滩浑水搅的更浑。
她明知如此,然而在看到有人真的要将两名太医拖下去时,还是站了出来,对司徒玥微微屈膝道:“陛下,这二人能力不足,却有过错,应当责罚。然,皇后娘娘尚且还活着,请陛下为皇后娘娘积福,留下他们二人的性命吧。”
司徒玥看向谢望舒的眼神,立刻幽深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蹲身行礼的谢望舒,大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双目赤红。
“是你!是你杀了朕的太子!是你让朕的皇后陷入险境!谢望舒,是你,对不对?你个……”
他手上用力,口中更是要骂出更侮辱之语时,直接被亲娘用指甲用力掐着他的胳膊给打断了。
谢望舒的侍女们,更是直接去掰他的手指。
“皇帝,快住手!你怎么能掐死贵妃?他可是你当初千里迢迢求娶回来的贵人,你忘了那跛足到人的话了?皇帝,我儿,快住手!”
太后最后没办法,直接一巴掌打在儿子的脸上,司徒玥才终于松开了手,然而他依旧表情冷漠如冰的看着谢望舒。
那眼神,像是还想将谢望舒千刀万剐。
谢望舒被掐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咳嗽了好一会,才蓦的站起身来,指天发誓。
“我谢望舒在此发誓!若是这次皇后和太子一事,我有半点参与,让我谢家倾覆,再无世家之荣耀,我谢望舒死无葬身之地!可是,若此事不是我谢望舒所为,陛下你当如何?”
谢望舒的话音落下,周围立时安静了下来。
司徒玥也终于冷静了。
是了,不可能是谢望舒动的手,甚至,都不可能是谢家动的手。因为这次但凡他们动手,他都会抓住他们的把柄,将过往谢家对他的“恩情”,全盘否定,并予以严惩。
谢家和谢望舒都是聪明人,他们这次是不可能出手的。或者说,他们不可能给他向他们动手的机会。
司徒玥微微垂下眸子,这才道:“是朕错怪了德贵妃,德贵妃,且回去歇着罢。”
至于其他,他作为皇帝,并无必要再承诺什么,或是补偿什么了。
帝王权术他会,帝王的刻薄寡恩,冷心冷肺,他当然也有。
谢望舒看着这样的司徒玥,心中的念头也越发坚定,沉默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毫不犹豫。
司徒玥则是挥了挥手,让人再去看一眼皇后如何,皇后仍旧处在危险之中。他想了想,看向秦贵妃,开口让秦贵妃全权调查这件事——不是谢望舒动手,这次也一定有人动手。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三位贵嫔之一就开口,笑吟吟道:“陛下,万一,臣妾是说万一有人故意把脏水泼给秦贵妃,岂非是让秦贵妃一人受难?倒不如多一二人为秦贵妃分担,想来一来就不会让秦贵妃一人承担这般重要的责任,二来么,也显得查出来的结果公正公允,陛下以为如何?”
司徒玥当然不以为如何,冷声道:“秦贵妃是朕信任之人,也是皇后信任之人,她调查出来的结果,当然就是公正公允,若你你有疑……”
“那秦贵妃是否敢像德贵妃那般发誓?”
这位贵嫔正是太后娘家送来的,也算是司徒玥的表妹。此刻太后来了,她的胆子变也大了,直接质问了这样一句话。
将秦贵妃还有在场其他人都给问懵了。
司徒玥先是蹙眉,随即就看向了秦贵妃。在那一刹那间,司徒玥在秦贵妃脸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心虚。
司徒玥:……
他整个人都裂开了。
缓了好一会,才冷着脸道:“秦贵妃还要照顾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太过辛苦,此事……就由朕亲自着人调查。”
他的话音刚落,秦贵妃甚至来不及解释些什么,就有秦贵妃宫中的仆从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赶了过来。
那太监“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喊一声:“陛下,贵妃娘娘,二皇子、二皇子殁了!”
秦贵妃登时双腿发软,眼前一黑,倒在了身后的两名宫女身上。
太后急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饶是司徒玥,亦是觉得眼前一晃,才站稳了脚,声音沙哑,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那太监一脸的绝望,道:“二皇子是在睡梦中殁了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天亮了,到了二皇子当晨起读书的时辰,奴才们叫皇子起床,才发现二皇子已然没气儿了的。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一日之间,失去了两个皇子的司徒玥,忍不住捂住了额头,头痛心痛,哀痛不已。
第108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10短短一夜之……
短短一夜之间,后宫失去了两位皇子,皇后楚缃荷昏迷未醒,宫中太医俱束手无策。
皇帝司徒玥整个人既暴躁又愤怒。
他此时此刻,就想杀人。
最想杀的就是罪魁祸首。然而罪魁祸首又在哪里?
司徒玥根本就不知道这次的凶手是谁。
他整个人都麻了,麻木的站在原地,额头上青筋直跳,双手微微发抖。
两个儿子!他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是已经逐渐长成的健康的儿子,一个是他爱重的发妻即将给他生下的太子,现在仅剩下的大皇子,则是身子虚弱,自学会吃饭就开始吃药,宫中太医早都预言过,这位大皇子能活到成年就算是老天开眼了。
结果,他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个活不到成年的大皇子了。
司徒玥久久没有动静,跪在地上的妃嫔奴婢,还有一旁拍着大腿哭的太后,良久才发现异样。
太后身边的嬷嬷示意去看司徒玥,太后才发现她的儿子的不对劲,立刻手脚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司徒玥的手臂,司徒玥就直挺挺的往后栽倒。
“皇帝!我儿!”太后连忙惊叫。
幸好司徒玥身边的太监连忙将他给搀扶主了,太医又在一旁,忙爬着过来给司徒玥诊治,拿银针的拿银针,掐人中的掐人中,这才将司徒玥给救了回来。
司徒玥到底是当皇帝的人,这次一时怒火攻心倒下之后,醒来之后,深吸了几口气,就缓了过来,目光幽深的将在场的剩下的所有妃嫔都看了一遍,声音阴沉道:“诸妃嫔各自回宫,为皇后跪经祈福,非传召不得出。尔等身边的一等宫女和二等宫女,首领太监,都来中宫,朕今日,不上朝,亲自审尔等,朕就不信,不能为朕的太子和二皇子找出凶手!”
众妃嫔浑身一颤。
司徒玥身边的首领太监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陛下,身体抖如筛糠,还是颤巍巍的问道:“敢、敢问陛下,德贵妃和秦贵妃两处的宫人,皇后身边的宫人,可、可还要传召审理?”
司徒玥目光幽深的扫视了一遍,就见秦贵妃并不在此处。他对秦贵妃还是十分了解的,知道秦贵妃爱子心切,一定是去看二皇子了。
他眸色微沉,想到之前谢望舒毫不犹豫的发下毒誓,秦贵妃却……始终不敢发誓的模样,他心中就有数了。
司徒玥冷声道:“德贵妃那里,不必管了,皇后那里的闲着的宫人,亦全都拉出来。还有二皇子身边的宫人,和二皇子……的尸体,也给朕带过来!”
无论如何,今日他都要找出杀害他的两位皇子的罪魁祸首!
首领太监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没有提秦贵妃,就是说,这位皇帝陛下终于肯怀疑秦贵妃了。
这个刚刚建立的新朝的后宫,这一日,只怕会要血流成河。
*
明华宫——
谢望舒听到小太监来传的信儿,心道这个司徒玥,做皇帝是当真有一手的,若非如此,谢家等诸多世家,当初也不会投资他。
但是,司徒玥毕竟是没有经历过后宫真正的争斗,甚至因他父亲早逝,他母亲是嫡妻,丈夫死后她一手打理家业,直到儿子撑起家业。司徒玥
连宅斗都没有经历过。
这就意味着,司徒玥这次就算是会找到凶手,找到的也未必是罪魁祸首。
瞧,司徒玥并没有选择去查他自己身边和太后身边,以及大皇子和大皇女身边的人,就可见一斑了。
他找不出真正的凶手的。
然而谢望舒这次猜错了。
司徒玥的确不懂后宫宫斗,但是,他知道要如何用他的朝臣。
前朝诸臣都等着上早朝了,才被太监告知,今夜连丧两位皇子,皇后大出血未醒,陛下震怒,正在亲自审理此案,还另外招了朝中三位宰相,大理寺正卿和少卿,让他们也一同进后宫,和他一起审理两位皇子之死,和皇后的这次难产。
首相谢相和其他两位丞相面面相觑后,道:“此乃陛下家事,我等三人,又都有亲眷在后宫,此等事,不便插手。且,有史以来,就无朝臣插手后宫皇子皇女之死之前例。”
来传讯的太监也是从前朝“传”下来的,就像是徐六丫一样。只是这位比徐六丫机灵多了,现在都混到了御前。
他当然也知道谢相所言非虚,但他们现在这位陛下,行伍出身,不懂宫斗,可他知道究竟要用什么雷霆手段尽快查出这个案子,后宫现在连负责打人的宫人,都要轮换着来了——因为说不定一会,就要轮到他挨打了。
他小声将后宫现在的情况一说,就请三位丞相,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都前去中宫,快些帮陛下将案件审理清楚,若不如此,只怕后宫就快血流成河,没人了!
宗正是位年过六旬之人,此时身子倒还健朗,他刚跨出一步,想说宗室之事,他是不是也要管上一管,就被身边人给一把拉住了——这种事情,当然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了。宗室?后宫和宗室,那显然并不是一回事。
宗正也反应过来了,立马收回了那只脚。
谢相一脸愁容的和其他二相交换了几个眼神,最终只能答应着逾矩进了后宫,帮陛下查清这件事,也免无辜之人,枉遭池鱼之难。
其他二相心中比谢相更忧愁——因为他们虽无孙女女儿进了后宫,却有外甥女、外孙女进了后宫。后宫如今出事,尤其是皇后生产嫡子时出事,他们十分担忧,和他们有关的妃嫔做事不妥当,连累他们。
他们甚至都不怀疑她们做没做这件事——显然,皇后难产,嫡子刚出生就没了气儿,与此同时,健康的二皇子也死了。这其中,没有后宫这些新晋妃嫔的手段根本不可能。
就看谁的本事厉害,手段高超了。
他们这样想着,就都看了谢相一眼。
谢相……稳如泰山。
他当然稳得住。因为他知道,谢家没有出手,谢望舒也没有出手。
不,也不能如此说。谢家和谢望舒,其实早早就出手了——他们的手段是正经的阳谋,即为陛下充实了后宫。
之后的事情,也就和谢家和谢望舒没有关系了。
三位丞相和大理寺卿、少卿进宫后,拜见了皇帝。
司徒玥此刻的怒火值依旧持续上升。
而中宫的院子里,地上满是鲜血,都已经无处下脚了。
谢相等人还没进去,等着通报的功夫,就有五六个被抬出来的鲜血淋漓的宫人了。
鲜血和帝王的威严,震慑住了很多宫人。
即便卑微受人驱使,可他们依旧不想死,想要活下去,因此即便是他们的主子也在中宫的院子里跪着,还是有人当场出卖了他们的主子,对着一脸冷漠残酷的帝王,说出了真相——至少,他们说出了他们自己知道的真相。
司徒玥于是也就知道,他的后宫,原来已经成了一个筛子。
那些宫人有的并不知道这次的皇后和皇子出事的缘由,但是他们知道些别的消息,为求活命,不被打死,就也说了出来。
司徒玥才晓得,他和母后的身边,原来竟然被安插了许多“别人”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他后宫这些妃嫔安插的,有的则是朝臣甚至是京城中的富商家中安插。为的只是探听消息或者干脆潜伏,等待启用。
司徒玥恨得牙根痒痒,而跟他一起听这些人汇报的太后,晕过去了好几次,才被司徒玥劝着给送回宫中去了。
太后临走之前,还不忘抓着司徒玥的手臂,低声道:“我儿,无论如何,谢家不能动,德贵妃不能动。我儿是皇帝,皇帝也要名声。名声好了,大家才肯听你的。你这皇位,是欠了谢家和德贵妃的,咱们没能守约,把皇后的位置给德贵妃,他们若是做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一定要忍耐住。可不能再做糊涂事了。”
太后显然误以为,这件事是谢家和德贵妃谢望舒做的。
她不算聪明,可也知道看谁是最后的得益最多者。
在太后看来,皇后和太子出事,太子直接死了,皇后至今未醒,身体健康的二皇子又出了事情。后宫高位分者,三去其二,显然是剩下的高位分者,德贵妃动的手了。而德贵妃又恰恰好有充足的理由和实力动手,不是德贵妃,又能是谁?
后宫这些新晋的妃嫔,还没来得及跟皇后和秦贵妃结下冤仇来着!
太后如此推测,但也知道即便事实就是这样,他们毕竟是欠了谢家和谢望舒的,因此无论如何都在劝她儿子,不能对其动手。
然而,司徒玥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娘亲,最后还是告知了其暂时能知晓的真相。
“谢望舒发过誓了,不会是她和谢家动的手。”司徒玥缓缓道,“他们这种几百年的世家,根本不屑在这种事情上动手。他们,早就给朕下了套,还让朝臣和您,逼着朕不得不往那个套子里钻。”
许是谢家和谢望舒,当时只是愤怒他卸磨杀驴,故意欺骗,还故意让当时只有三个人的后宫里,让谢望舒变成了位分最低的那一人,才会由谢相在朝堂之上,说出扩充后宫
一事。
谢相做这件事的初衷究竟是什么,司徒玥显然已经没办法在这件事上追究了。可谢相做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引狼入室。
谢家不会动手,因为他们已经让会动手的人进了后宫。
司徒玥自然恨极。可现下他也并无任何好的办法,而在场这些宫人和宫妃,也根本说不出任何指向谢望舒的有力证据。反而是他最信任的秦贵妃,明明手握大权,明明知道皇后生产这件事里,有不止一个人插手了,可秦贵妃为了她自己的儿子,却是罔顾了皇后和他的嫡子的生死安危。
司徒玥此刻,竟是更恨秦贵妃。
因为秦贵妃的糊涂,让他不只失去了太子,还失去了秦贵妃自己所生的健康的二皇子。
秦贵妃和此刻被宫人供出来的有确切证据的几位宫妃,都跪在院子里。不同于其他宫妃的挣扎和痛哭,秦贵妃此刻神情呆滞,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太医院的太医此刻都赶了过来,有两人正在查看二皇子的死因,其他人则都在殿内,试图将皇后唤醒。
谢相等人被传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谢相等人都低垂着头,并不抬头看那些狼狈的宫妃和被打的凄惨无比的宫人。
司徒玥看到谢相,心中就想到谢望舒,就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谢家和谢望舒带给他的,心中怒火越发旺盛。
可他心中越是生气,表面上却越是安静。
他淡淡吩咐道:“这些事情太过繁杂,谢相,你带着其他人,一齐帮朕找出这次害了朕的两个皇儿,还有皇后的真凶罢。”
顿了顿,司徒玥又道:“可以用刑,但最后朕要确切的证据和证人。谢相,尔等可明白?”
谢相立刻道:“臣明白,定当竭尽全力,查出真凶。”
另外两名丞相和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稍迟一步,才一齐说出谢相说完的这句话。
司徒玥看向这些人的目光,就越发不对劲了。
谢相却是不管那些。
他虽身居高位久矣,很久不亲自查案,但是,他是懂人心的,也懂得如何安排另外两名丞相以及朝臣,又有司徒玥的当众下令,他们便也可来亲自审问宫妃,这件事,想要查出一个结果来,似乎也有了可能性。
谢相等人在分配查案一事,司徒玥却也并不肯听谢相等人所言,前去处理朝廷要事,而是就看着他们查案,他一日丧两子,这件事,是一定要有个他满意的结果的。
更何况,他还要等着他的发妻的消息。
楚缃荷,还没有清醒。
司徒玥既焦躁又愤怒,而为楚缃荷诊治的太医里,终于有一人出来了,向司徒玥恳求,或可请谢家的一位妇科圣手前来相助。他们这些人于妇人生产和产后调理上,完全比不上谢家那位神医。
司徒玥听罢,怒道:“你们既然不行,为甚不早些说?你们若肯早说,荷儿现在已经喝上了神医开的药方了!你们这些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
然后,就蓦的站起身,去跟谢相说,想请谢家的那位妇科圣手前来宫中,帮忙救治皇后。
司徒玥语气硬|邦|邦的,可到底是松口且服软了。
而那几位被骂废物的太医亦是无奈。毕竟,之前宫中治病,太后、皇帝、皇后,都是明知他们的医术不如世家养的神医,在他们建议可以去请世家神医时,这三位都是拒绝的。
久而久之,太医院这些人,也就知道了这三位的态度。且这次谢相都进宫了,陛下也没想起来让谢相请他家的神医来,他们也就当真不知道这位陛下是否愿意向世家求助,这才开口迟了。
也是到了他们必须开口的时候了。
司徒玥的开口求助,谢相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在司徒玥竟然此时才开口,似乎比不上他和那位发妻的“结发夫妇”的情深,也比不上夫妇二人一同欺骗谢家的“默契”;不意外在,司徒玥的确为了皇后开口了,可见他们之间,也的确是有感情在的。
谢相听罢,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司徒玥。
“陛下放心,尽管派人去臣府上,臣的妻子会将此事安排妥当,尽快将人送来宫中的。”
然后就是一礼,继续审这些有问题的宫人,试图早些问出真相,找出来此次行动的罪魁祸首。
司徒玥看着这样的谢相,想到谢家这次的阳谋,心中五味杂陈——他总以为,他做了皇帝,就可以压制住这些世家,尤其是谢家。且谢家珍爱女儿,有谢望舒在他宫里,谢家想来也只能被他压制着了。
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即便谢望舒在他宫里,谢家对他出手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手软。
甚至对谢望舒也是如此。
然而,即便此刻司徒玥知道了这个“真相”,也并没有任何的立刻就能报复回谢家的好办法,反而还要依靠谢家来救他的发妻。
司徒玥微微垂眸,他想,谢家既如此待他,如此不知进退,那么,谢望舒,这辈子都别想再生出个孩子来了。
那等世家贵女,他只要不碰她,谢望舒还能如何?
*
明华宫——
之前司徒玥发怒,让宫妃都为皇后跪经祈福,谢望舒此刻,于是就在自己的小佛堂里。
她倒没有为皇后祈福,而是祈求家人平安健康,和睦安乐。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及时接收外界不断传来的消息。知道父亲等人被召来中宫,在宫中查案,被司徒玥要求找出罪魁祸首,她微微扬眉,显然没有料到司徒玥竟然脑子还在,知道用什么办法,用什么人,能最快最果断的查出真相。
谢望舒微微沉思,想了一会,就又放下心来。
这次可不是父亲一位丞相在查此案,还有另外两位丞相在,巧的是,那两位丞相和宫中的两位妃嫔都有牵扯。
有了这层瓜葛在,谢望舒就知道,父亲都不必和那两位丞相商议,只需要一个眼神,父亲就会悄无声息的为那二人有牵扯的妃嫔打掩护。
有了这层掩护在,最终查到的罪魁祸首,是否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这就当真不好说了。
谢望舒微微勾了勾唇角,这才笑了。
一旁的琉璃瞧见主子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忙上前道:“娘娘,让医女为您上药罢。”
谢望舒脖子被司徒玥狠狠掐过一回,其实不光脖子上青色痕迹明显,声音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只是现在太医院的人都被拉去中宫了,谢望舒也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她的病情,她方才心情又不佳,是以才没有处理伤口。
现在谢望舒心情好了许多,知道司徒玥这次依旧是被愚弄的命运,这才放宽了心,点了点头,果然让医女过来为她上药了。
*
后宫之中|出了如此大事,司徒玥又是新晋登基的皇帝,后宫的嘴巴还没有那么严实,因此不到半日,京城中的耗子,都知道皇帝一天之间死了两个儿子,然后震怒之下,把后宫的宫人打死了二十几个,受伤杖刑的上百人,宫里地上的血,都要花上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清洗干净。
百姓们原本对这位新帝,是抱有期待和幻想的。
可现在看起来,这新帝一天之间死了两个儿子确实可怜,可这不是把三个丞相都招进去找凶手了么?怎么还能一下子杀了那么多宫人?这难道又是一个暴君?
一时间,非但是后宫人心惶惶,就是京城百姓,对这位新帝的风评也急速下降。
等到了这一天的半夜,谢相才终于风尘仆仆的归家了。
谢大夫人一直未睡,等着丈夫。
瞧见丈夫回来了,用了些膳食,沐浴之后,谢大夫人方才低声询问丈夫,后宫如今如何,罪魁祸首可是找到了,可是牵扯到了女儿。
谢相闻言,捋须笑道:“望舒自幼聪慧,如今她也看开了,不拘泥于自己诞下个孩儿,便会事事理智。这次的事情水落石出,牵扯出了不少人,连秦贵妃都被贬斥为嫔,禁足宫中,公主也被抱到太后宫中抚养。三位贵嫔去其二,六位美人去其三,后宫宫人在
我出来之前,听说死了有五十余人,伤者上百。”
谢相说着说着,叹气道:“好在终究是查出了真相,只是真相陛下说要保密,不允许我等透露。对了,皇后醒了。”他看向谢大夫人,“是我们府上的大夫将其救治回来的,皇后虽醒,身子却虚弱了很多,以后也依旧能有孕,但若再怀孕,皇后生产时,母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谢大夫人敏锐的问道:“这件事陛下知道了么?”
谢相沉默了片刻,道:“陛下知道了。然后让这个消息,亦不可外传。”
谢大夫人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莫非陛下还想让皇后继续生嫡子?”尽管他们厌恶极了这对欺骗了谢家和谢望舒的夫妇,但是,他们却没想到司徒玥会让楚缃荷死在这上面。
谢相道:“陛下未曾说起。不过,我看他现在看后宫的妃嫔,如同看豺狼一般,只怕短时间内,不会愿意临幸后宫。对了,”他看着妻子道,“望舒宫里的乔美人和那个宫女,有消息了么?”
谢大夫人遗憾道:“我与望舒有约定,若是有消息了,会派人给家里送一盆玉兰花。无人送花,就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谢相亦有些遗憾。那乔美人和宫女都没有消息,陛下短时间内大概率也不太想去后宫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就只能暂时往后推了。
谢大夫人又问道:“陛下想来已经猜到了我谢家在这其中做的事情了,可会迁怒望舒?”
谢相冷笑:“他不敢,而且,他也没有这个空闲。”
谢相所言非虚,司徒玥的确没有时间迁怒。
后宫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又花了大力气查案,后宫妃嫔、宫人都是人心惶惶。原本谢望舒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后来又交给了皇后和秦氏,也算是打理的不错。
现在司徒玥根本不相信除了他的皇后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司徒玥就只能打发亲近的宫人去管理后宫。而宫人毕竟不是宫妃,他们做起事情来就会束手束脚,很多事情都要来请示司徒玥,司徒玥处理前朝事情都处理不过来,还要处理后宫诸事,烦不胜烦。
而且,当日他的两个孩子没有了,不上朝,反倒召集了朝臣去后宫帮他查凶手,当日没有言官多嘴,现在他重新上朝了,言官轮番上阵,开始指责他这些都不是明君所为,百姓们也因此对他是否是明君心生怀疑,更有言官在朝堂上脱冠而去,表示不要在昏君的朝堂上做官。
司徒玥面无表情。
然而言官不能杀,他只能冷冷的看着这些言官在他的朝堂上发疯。
又过几日,言官终于消停了下来,又有人建议他充实后宫。
司徒玥:“……”他现在对后宫的女人极度的警惕和厌恶,根本就不想再选人进宫。
可提建议之人言之凿凿——为什么不选?陛下膝下只有一位皇子,且这位皇子据说活到成年都费劲,那陛下不充实后宫,是因为已经下定了决心,将来要从宗室之中过继皇嗣吗?
司徒玥:“……”
一时间,司徒玥只觉他的皇帝日子,越发难过了起来。
*
谢府——
从夏听着小丫鬟从外面打听来的皇宫里的八卦消息,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
徐六丫现在偶尔时候,也能在从夏面前说上话了,但她大部分时候依旧是沉默着的。她依旧想要回家,不过,她也想明白了,现在的日子,是她正在经历着的,也是要过好的。
从夏总是会不经意的看徐六丫一眼,心想,原来,创世之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不过,她应当感激这位创世之神吧,否则她或许就根本不会存在了。
从夏忽然就想到了父神,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让人打赏了这个说话的小丫头,然后就沉默的看着湖里的锦鲤,不说话了。
白芨和忘忧见状,就打发人先离开,莫要打扰七娘。
徐六丫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看着从夏,忽然想,原来,这位封建时代出身的贵族小姐,也和她一样,是孤独的。
从夏:“……”其实她就是有点想父神了而已,平常日子还是该咋过得舒坦,就咋过得。
第109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11从夏经历过……
从夏经历过了数个快穿世界,对于每个世界都适应的很好,古代的,修仙的,现代的,民国的……她都能很好的将原身的记忆融合,然后学会自洽,适应在这个世界的生活。
比如现在,既然穿越到了古代,成为了一位世家的哑巴小姐,她当然也在很潇洒的享受封建社会的奢侈生活和对底层不自觉的阶级统治。
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去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不是说不能,而是说没有必要。
这个社会既然没有发展到那个阶段,就没必要将之提前。不过,若是有人想要改变,她当然也不会阻止。
从夏这具身体的家人,对她是没有抱有任何的高要求和高希望的,他们只想让这个不能说话的女儿\妹妹,好好地过完这一生,不被人所欺负,这样也就罢了。
原身在剧情里,原本也是享受着家人的宠爱,安安静静的生活着。直到谢望舒出事,家里需要一个人去照顾宫中的谢望舒的儿子。原本家里可以选择她的庶姐去,可原身说服了家人——或许骄傲自大的司徒玥,更愿意要有一个有残缺的世家小姐,以此显示他已经偿还了当初对谢家欠下的恩情,也可在这个身有残疾的谢家小姐身上,找到更多的自信。
而原身在司徒玥身边,能更不着痕迹的做到谢望舒做不到的事情。
成为皇后。
司徒玥是不会忌惮一个哑巴皇后的,他只会觉得用一个哑巴皇后来显示他的“不忘恩”,再好不过了。
……
从夏想了一会原剧情,再想想现在事情发展到的程度,微微扬眉,就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了,而是又对身旁的忘忧招了招手,表示自己要去谢家自己的小戏院看戏。
还让人请了家族中几位姐姐妹妹,大家一起去看。
她的父亲是谢相,母亲掌管家中事务,长姐是德贵妃,现在还是宫中唯一的贵妃,几个兄长也都是有出息的,家中的姐姐妹妹们,自然只有哄着她玩的。
哪怕她口不能言,她们也能将她哄得开开心心的。
谢大夫人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了一眼——这段时间后宫诸事繁杂,前朝亦有诸多事情,谢大夫人虽然不理朝政,但却帮着丈夫做着“夫人外交”,从诸多来拜访她的夫人口中,知道某些事情,也听从丈夫所说的,将一部分口风透露给某些人,还要担忧大女儿在宫中生活如何,对小女儿的关注稍稍有几分减少。
现在过来瞧了一眼,发现小女儿自己也能玩得开心,就放下心来。她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委屈了小女儿,便将给两个女儿训练的女兵,让人送了二十人过来。
此时宫中正混乱着,这于某些人来说,远离后宫的混乱才是正理,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也是个好时机,用以安插自己的人手。
谢大夫人便决定用这个机会,安插几个特特训练的女兵,给谢望舒送过去。
而从夏这里,她也决定给小女儿派几个女兵,一来是保护好小女儿的安全,二来也是可以让小女儿平日里可以去外边玩。
此时民风对女性的压迫并不深,甚至未婚小娘子,还可以在不越界的情况下,在婚前谈个恋爱什么的。前朝更有受宠的公主一辈子未婚,却是私下里养了面首。此事自然遭人非议,但公主的父亲疼爱女儿,觉得此事没甚不妥,那些言官谏言,他就全当听不到。
谢大夫人倒不是想要小女儿也谈个恋爱,养个面首什么的——毕竟小女儿年纪还太小了。就算要养,也应当等到后面再说。
到时候,大女儿做了太后,小女儿长大了,想要做些什么,自然随意,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公开指责。
她现在就想给小女儿几个女兵还有部曲私兵,其实只是为了保护女儿,让女儿在外面玩得开心罢了。
于是,从夏就收到了十个女兵。比起送给大女儿的还算清秀瘦弱的女兵——毕竟还要将她们伪装成宫女。谢大夫人送给小女儿的女兵,就各个身强体壮,个头比寻常男子都高都壮,身手亦是不错。
徐六丫第一次在从夏这里见到这些女兵的时候,也是头脑一懵,随即,想到了花木兰。
她想,若是花木兰也长这样,那也怪不得都没人认出花木兰是女郎了。
长得比男子都英武!强壮!
从夏对徐六丫其实只能算不错,不过徐六丫自己想开了,便也肯上进了,她甚至学了手语——丞相府都知道七娘口不能言,但是,为了七娘去学了手语的人,其实也不算多。只有从夏亲近的父母兄姐,还有近身侍奉她的几个一等丫鬟,二等丫鬟,她们才会。其他人能大差不差的连看加猜,也猜个差不多。
忘忧和白芨,都是在看到徐六丫肯学手艺,才对她高看了几眼,对她也更好了几分。
徐六丫的日子在谢家过得就更好了些,甚至还在谢府交了几个朋友,谢府知道了她不想和原生家庭多有联系,也阻止那些人进府瞧她。徐六丫做点心时,便也偶有大胆,这一次,她还做出来了冰淇淋。
从夏对此十分惊喜。显然,她是知道徐六丫胆子有多小的,为了生存,这么多年徐六丫都恪守本分,只做她在古代学过见过的点心,冰淇淋什么的,是从来不曾做过的。现在会做,显然是在谢家过得还算不错。
不过,即便如此,从夏也知道,她想回家。
回到那个真正平等的时代。
从夏对此很能理解,她现在做的,只是让徐六丫这位创世神,在离开这个时代之前,能过得稍微好一些罢了,至少不要积郁成疾,因为长时间的被压迫,变成抑郁症——
这个时代本土的奴婢或许不会得这个病,因为他们生下来,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公平的。他们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当然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么委屈。大家都委屈,都这么过,要怪只能怪自己投胎没投好,还能如何?
可徐六丫是见识过真正的平等和没有压迫是什么样的,她无法忘记,无法释怀,就只能抑郁成疾了。
这些暂且不提,从夏看着谢大夫人给她送着送那,宫中的姐姐又写信来问她温泉去没去,她想了想,只好决定去一趟温泉。
从夏刚走,谢大夫人就对谢家上下进行了大清洗。
有了如今后宫的前车之鉴,谢大夫人想想谢家虽然大都是家生子,可家生子未必就没有背叛的,新来的更不好说。于是就对整个丞相府,开始严查,将查不出来历或是平时行为不检的,即便是历经几代的家生子,该赶出去的也绝不手软。
这件事是谢相默许的。
谢家要做大事,家宅必须干净。他们只要不吓到小女儿夏夏就好了。
而后宫,明华宫——
谢望舒将刚刚抄好的经书递给了一旁的侍女,道:“送去给中宫罢。”
琉璃愤愤道:“陛下也是糊涂。皇后娘娘难产失子,身体虚弱,只要好生养着就好了。陛下严查后宫,后宫死了那么多人,又说要为皇后积福,让后宫诸位妃嫔每日都要为皇后抄经祈福,竟是不知这样为难妃嫔抄写下的经书,究竟有没有用,皇后可否受得起?”
琉璃是自幼跟随谢望舒的,自然知道谢望舒自小有多么骄傲。结果被司徒玥和楚缃荷白白算计成了永远的妾室,当然心有不甘,对这二人十分怨恨。
谢望舒倒是对此早早就看淡了,道:“受得起受不起,皇后的身子骨都毁了,你担心什么?对了,林贵嫔怀孕的消息,可确定了?”
琉璃道:“娘娘安心,已有七成把握了。林贵嫔已经两个月没换洗了。不过,这个月,林贵嫔像是聪明了些,让身边的侍女代替她用了那些贵嫔位的换洗用品,可惜被咱们的人发现了。”
谢望舒若有所思,看着自己长长的指甲,想了一会,方才道:“林贵嫔这次其实也出了手,只是她是太后的侄女,太后无论如何要保她。她这次尽管出手了,但并没有来得及害了皇后和她的孩子,就被其他人的手段捷足先登,她安排过去的人看到了,就没动手。
太后因此保下了林贵嫔,陛下因此迁怒她,将她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出。就是不知,咱们那位一心想要做贤后的皇后,知道她的儿子没了,身子虚弱了,故意陷害她却没来得及行动的林贵嫔却怀孕了,心中该是如何想法。”
琉璃闻言,眼前一亮,立刻小声道:“那,奴婢这就让中宫知道这件事?”
谢望舒微微颔首。
没办法,自从进了后宫,她的手上,就不可能不沾血。她和谢家都在帝王那里挂了号的,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既不能退,那就……
让其他人退好了。
这件事过去了五六天后,谢望舒又在抄经——这是司徒玥故意为难妃嫔,让妃嫔们每日抄经。谢望舒对此无所谓,看在司徒玥这次差点疯了的份上,抄抄经书,权当练练耐心了。
有宫人来报,林贵嫔因不知自己有身孕,误食了孕妇不该吃的东西,小产了。
陛下惊怒,斥责林贵嫔身边的宫人连贵嫔怀孕都不曾看出来,将林贵嫔近身的宫人都给打了板子,贬为最低等的宫人。
太后亦是恼怒,但她看在林贵嫔是她的侄女的份上,还是为她求了情,将林贵嫔的禁足解了。
司徒玥原本不允,太后怒道:“那你可是查出来了,你表妹这一胎是谁给落的?”
司徒玥不明就里:“自然是她不懂事,连怀孕了都不知道,吃了不该吃的食物,才没了这个孩儿。”
太后气道:“你莫非是个傻的?连哀家都知道,凡事若无线索和证据、证人,就要看最后的得益者是谁,然后从此去查,一定能查出凶手是谁。哀家也不替你去查,你自己派人去查,这次究竟是谁动的手!
还有,哀家仔细盘问过你那表妹了,她的确是早知自己有孕了,但是上次她做错了事情,不敢将事情上报,唯恐遭人算计,才瞒了下来。这等情况下,她怎会故意吃孕妇不能吃的东西?陛下,你不要以为,受害者就永远都是受害者啊。”
说罢,太后气冲冲的回宫去了,还打发了人去了一趟中宫,询问皇后身体是否好了,等出了月子,给她抄经祈福。
这就是责罚了。
司徒玥显然看明白了太后的暗示,但仍旧不敢相信,派人去查,果然查到是皇后楚缃荷派人动的手。
司徒玥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只能让人去宣旨,解了林贵嫔的禁足。不赏不罚,事情就这么囫囵着过去了。
到了晚上,司徒玥才去了一趟中宫,与楚缃荷深谈了一回。
楚缃荷还在月子里,听到了夫君对她的斥责,只是哭着道:“陛下素来知我,我并非是不能容人的。只要不是当初伤害过我和我的孩儿的妃嫔生下来的孩子,我都是能容得下的。可为什么,偏偏是曾经伤害过我和我的孩儿的?
那林贵嫔,当初可是切切实实,买通了人手,送来了毒|药,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动手,林贵嫔的人必然是会动手的,她根本一点都不冤枉!这样的一个贱|人,凭什么在害了我的孩儿后,还能为陛下诞育子嗣?凭什么?她配吗?”
司徒玥看着一脸苍白虚弱的发妻,沉默良久,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道:“荷儿,这件事就过去了。你好好养身体,来日,咱们再生下个孩儿。林贵嫔一事,你们双方都有错,就从此都不要再提这件事。”
楚缃荷不可置信道:“什么叫我们双方都有错?明明是林贵嫔先动的手?我是为了我们死去的孩儿报复她,何错之有?”片刻后,又道,“陛下,我这身子,当真还能有孕?”
她不顾还在月子里,泣道:“陛下,若是可以,我自然愿意为陛下生下个孩儿。可我这身子,只怕是不争气了……陛下,求您让臣妾娘家的堂妹进宫来陪陪臣妾罢。”
楚缃荷当然想要自己生,可是,如果生产就要付出她自己的生命,她想,她或许可以借腹生子,未必要当真自己生。
司徒玥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发妻。
他原本也是不舍得的。当初他的一妻一妾,都是他珍之爱之之人。然而秦氏已然变了,不再是当初娇憨天真的模样,变成了一个会毒害他发妻和嫡子的毒妇。
司徒玥于是越发珍惜发妻。他原本也不舍得让发妻再次生产,毕竟按照谢家的神医所说,楚缃荷或可再次怀孕,但她的身体可能会因为再次的生产承受不住,英年早
逝。
他因此而犹豫不决。
可现在,司徒玥忽然发现,楚缃荷也变了,开始主动动手害他的子嗣了。
既如此,他对楚缃荷也就不那么的能容忍了。
他这次是用帝王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楚缃荷。
“除非是你诞育下的嫡子,否则,谢家谢望舒一旦有孕,下一任太子,必然是流着谢家血脉的孩子。朕,不希望看到这件事发生。”
虽然他已然下定决心,不让谢望舒有孕,可为了万全,他还是这样对楚缃荷下了命令。
“荷儿,好好养身子,朕需要一个发妻所出的嫡出太子,用来压制谢望舒和谢家。荷儿,你可明白?”
楚缃荷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不明白事情究竟为何,就发展成了这样子。
她明白,她的丈夫,是在逼她去死。
冒着生命危险诞下一个他需要的压制谢家的嫡子,然后,她的生死,他不在乎了。
第110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12“谢家势大,又……
司徒玥自以为将朝中和宫中情势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因此即便不忍,即便不舍,他还是决定让发妻楚缃荷,无论如何,都要再为他生下个嫡子。
甚至,他为此厚颜,亲自去了谢相家和朝中另一位世家大族的朝臣家中,请了两位妇科圣手进宫,为皇后调理身体,以备将来怀孕。
司徒玥以为,他这样光明正大,谢相即便不满,也不能在这其中做些什么。更何况他还不止请了谢家的一位妇科圣手,还请了其他世家的妇科圣手,以及宫中太医一同为皇后调理身体。
谢相就算是想为了他的亲生女儿而陷害皇后,也绝对不会做的如此明显。
谢相的确不会如此。
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司徒玥自以为是的种种行为。
然后在私下里,让朝臣谏言,请皇帝再纳妃嫔。
——原因也简单,他们这位皇帝,眼看就要年过三旬,膝下就只有一个病恹恹的大皇子,怎么能不为繁衍子嗣而着急?那些平凡的百姓家里,尚且要着急传宗接代,皇帝家可是当真有皇位要继承的,怎么能不着急生下个继承人,让江山稳固?
至于陛下想要嫡子,这当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但多生几个庶子,也并不耽误嫡子出生啊。且皇后还在月子里,身体因前次生产大伤元气,调理也需要时间,在这期间,莫非陛下就不要孩子了?
一众文官武将,就跟菜市场的人一样,争争吵吵,然而宗旨只有一个——陛下必须要继续扩充后宫。
司徒玥:“……”
这次皇后生产,他是吃够了妃嫔多的苦头,奈何这些朝臣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纳妃,所说的各种理由,也在情理之中。许多条他还听到心里去了。可是,这些妃嫔进宫了,谁来管理?
司徒玥目光沉沉的退朝了。
等处理完政事,司徒玥犹豫了许久,才去了太后那里。
太后正在翻看美人儿画像。
显然,前朝朝臣在司徒玥那里使劲,那些见不到皇帝的朝臣夫人们,就都在太后这里使劲了。
而太后很显然的,并不排斥这件事。
她瞧见司徒玥来了,就招呼他过来看这些画册。
司徒玥没想到即便做了帝王,也有这么多的不如意,甚至连他不想要这般多的妃嫔,都根本无法做主。
他忽然想到最初,国朝新立,那时其实是没人敢提出让他扩充后宫的。是他非要让谢望舒成为后宫三人中地位最低的那一个,然后,谢相就在朝堂上,提出让他扩充后宫。
朝堂其他臣子,就像是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发不可收拾。
司徒玥顿时有些恍惚。莫非当真是他的错?如果他当初没有故意欺骗谢家和谢望舒,如果他不是故意恶心谢家和谢望舒,让谢望舒在那时成为了后宫三人地位最低的那一个,那谢家,是否就不会破罐子破摔,干脆让他后宫一下子填充了那么多人?让他的后宫整个都乱了起来?
而后宫妃嫔,每一个都和前朝臣子息息相关。后宫乱了,前朝也不安生。
司徒玥因此而损失了两个皇子,他何尝不心痛?
想到此处,司徒玥神色越发复杂。
太后对自己的儿子还是非常了解的,见状叹道:“哀家知道,自……皇后难产,查出后宫诸多阴司之事,你便有了心结,觉得后宫女子多可怕,不想再来些神神鬼鬼。可是,皇儿啊,你就不曾想过,自古以来,后宫皆是如此。但也没有哪个皇帝因此就不纳妃妾,不生庶子?他们的后宫,之所以没有这般混乱,全在于那些皇帝,选择了能管理好后宫的高位妃嫔。”
太后深深地看着司徒玥:“尽管哀家对皇后……之前的皇后甚为满意。她于你力弱之时,便肯下嫁于你,之后更是用自己的嫁妆扶持你。这样的妻子,自没甚可说,哀家作为婆婆,亦是认可她的。但是,”
她一顿,继续道,“皇后作为你的妻子,几乎是没有过错的。但她毕竟只是出身普通的豪绅之家而已,面对着后宫诸多或是世家所出、或是有爵之家的妃嫔,皇后就没有办法管理她们、平衡后宫,让后宫安定。甚至在她怀孕时,她都没有办法阻止那些后宫妃嫔前去看她。哀家也是怀过孩子的,自然知道怀孕之人,最是辛苦,根本不愿意见外人。皇后却是连不见她们都做不到,可见她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司徒玥听着听着,初时觉得很对,随即又觉不对劲,因为他忽然明白皇后怀孕后期,为什么非要见那些妃嫔了——因为是他让皇后大着肚子,帮他协调后宫。想来皇后那时一来是想听从他的命令,二来,是着实不放心秦氏,想要拉拢那些妃嫔吧?
但无论如何,皇后那时既然已经身体不适,就该告知他实情——他对这个嫡子的期盼比皇后也不差,只要是为了这个孩子好,他一定会答应。至于秦氏,他那时虽然不怀疑秦氏,若是皇后提起,他一定会大发雷霆,勃然大怒。但皇后身为人母,为了腹中胎儿,便是冒此风险,与他说起此事,又能如何?他无论如何,都会在暴怒之后,稳住皇后,让皇后先安心将嫡子生下,亦不会再让秦氏插手皇后生产一事。
司徒玥想罢,就觉在这次事件之中,他固然是有错,可错的更多的,是皇后。
皇后为了腹中孩子,为何就不能将她心中的担忧都说与他听?难道他还会为了旁人,而让皇后这个发妻出事?让皇后肚子里的他期盼已久的嫡子出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或许母后说的对的,楚缃荷的确是个好妻子,却不是个好皇后,对他这个丈夫不够信任,对后宫管理不够严苛。
司徒玥强压下了心中的种种想法,才问太后:“那母后以为,何人可以管理这后宫?”
太后看向司徒玥:“陛下不是早就知道吗?”
司徒玥:“……”
他当然是知道的。
谢相嫡女,几百年的世家所出的谢家女,当初被跛足道人一眼认定,谢家藏凤的“凤”——谢望舒。
司徒玥沉默良久,终是不肯让谢望舒掌权,道:“谢家势大,又对朕有大恩。然,大恩即大仇。朕是皇帝,亦是个凡人,无法摆脱,无法看开。即便朕看开了,让谢望舒有了孩子,那朕将来这皇位还坐不坐的稳当,就得看谢家了。”
可但凡做过皇帝的人,又有何人愿意看臣子的眼色?
他和谢家之间,终究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太后如何不知晓这些?她握住了司徒玥的手,道:“我儿,你这些心思,哀家如何不知?哀家对此,是早也思量,晚也思量,到底是让哀家想出了个办法来。”
司徒玥惊讶的看着太后。
太后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对谢家暂时示之以弱,然后你与德贵妃商量,因皇后身子孱弱,册封她为皇贵妃,将来,若是不幸皇后故去,你但凡要封后,就只会册封她为皇后。而未来,只要德贵妃在皇贵妃的位置上没有什么过错,能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即便皇后身子好了,后宫大权,依旧在德贵妃手上,你绝对不会将后宫大权给其他人。”
见司徒玥面露不满,太后继续道:“但是,德贵妃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她此生不能有亲生子。你可以给她个孩子,但孩子必须是宫女所生,生下孩子的宫女,最高位分只能到贵嫔。将来若是德贵妃能将后宫管得好的话,这个孩子甚至可以记在德贵妃的名下。”
总之,就是放出一只胡萝卜,用来吊着谢望舒,让谢望舒能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
而谢望舒身为世家女,自有这个能力。后宫管理的好了,司徒玥将来的子嗣也就不会像这次一样,皇后的嫡子没了,秦氏健康的孩子没了,林贵嫔怀的胎也没了。
若谢望舒肯答应,这对太后和皇帝这对母子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司徒玥听了,神色复杂,果然心动。但他比太后更了解谢望舒,道:“朕可以按照母后所说的跟她谈,但是,只怕她会要的更多。”
谢望舒在他这里,已经吃过一个大亏了,怎么可能再吃一个大亏?皇贵妃的位置,管理后宫的大权,这显然都比不上皇后的位置。
谢望舒即便答应,也只会索要更多利益。
可事已至此,司徒玥暂时也无法可想——扩充后宫之事,前朝是不会放过他的,必然会有新人入宫;若是这些人无人管理,他将来的子嗣都会有问题。
而让谢望舒来管理,是最好的选择。
司徒玥知道这件事,太后也知道这件事。至于谢望舒可能会提出的条件,只要不过多的涉及皇权,他都可以同意。
且,司徒玥还有另一重想法,以如今的形势,唯有谢望舒能够管理后宫,可是,等到将来进入后宫的妃嫔多了,他能熟知这些妃嫔的品性了,理所当然就可以故意挑出谢望舒的过错,削弱谢望舒的宫权,并利用这些妃嫔还制衡谢望舒。谢望舒因为是世家女,所以能有管理后宫的能力,将来他后宫还会有其他世家女,等到位分提升上来,自然也可以有管理后宫只能。
而谢望舒的权力若是太大,司徒玥还可以让其死在后宫争斗之中。若是到时,他可以一举重创两个世家,他这个皇帝,就真真是没白当一场了。
司徒玥想到这些,倒也不排斥再纳妃嫔了。
只是在那之前,司徒玥先去了一趟明华宫,跟谢望舒商讨此事。
*
明华宫——
谢望舒正在看妹妹寄给她的信,自然知道司徒玥会来。
因为太后的那个主意,其实是她让太后身边的“亲信”提醒太后想起来了。
不过,太后的那些条件,对她来说显见是不公平的,她现在就等着,司徒玥过来跟她谈一场对她有利的交易。
抛开那些烦心事不提,谢望舒看着妹妹信中所写,她在温泉庄子里的趣事,心情也不自觉的愉悦了起来。
谢望舒想,她这辈子,是快活不起来了,只能一辈子在后宫之中勾心斗角。
可是,她的妹妹,却值得一个快活的人生。
当初的那个跛足道人,终究是只毁了她一人,没能毁掉当时她怀里的妹妹。
是了,世人都认为,当时跛足道人所说的“谢家家中藏凤”,指的是当时年华正好的谢望舒。其实,只有谢望舒知道,当时那个跛足道人,是先看向的妹妹,然后又看向的她,最后还是看向的妹妹。
谢望舒不知跛足道人指的是一人还是两人,但无论是几个,里面一定是有妹妹的。
可是,比起后宫倾轧,权力争斗,她更希望妹妹能过得快活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