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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女真残部送走了许牧之后,不……

送走了许牧之后,不花册对宋时放松了管制。

宋时的身板一看就不会武功,而另一个也是身受重伤,高烧不止,而为了应付察哈儿的征兵攻打哈罕儿,喀尔喀部落的精兵也被抽调了不少。

一开始防守严密,自然是害怕宋时逃脱了后将喀尔喀的心思暴露给察哈儿,引得察哈儿首领的质询。

而现在合约前期的商定既然已经签订,虽然在圣旨来之前并不能掉以轻心,但是起码没有之前那么被紧盯着了。

宋时也终于能和之前一起被抓的土默特部落的人见面。

之前被林丹汗的手下追杀的时候,还是土默特部落的人挡住了林丹汗的主力,如今一起被俘,但是要说对草原的熟悉程度,自然还是要等草原上的人手来的清楚。

就宋时而言,破局的关键说不定就要落在这群土默特的使臣身上。

草原的部落对付别国或者其他势力,一般会无意识的维持着远交近攻的策略,因为近处的草场才是赖以生存的根本,而远处的敌人并不能第一时间威胁到自己,反而能因为一致的敌人而联合在一起。

哪怕曾经是同盟,也不过是被吸血壮大己身的一部分。

草原上可从来没有永恒飞翔的猎鹰,即使是黄金家族也有衰落的一天,更何况如今的黄金家族根本没有祖上的气魄和实力,察哈儿的首领位置,强者居之,喀尔喀部落也想一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宋时替大魏签下了如此苛刻的条约前提,自然也要喀尔喀部落付出相应的代价。

比如,林丹汗的项上人头。

只有拿到和女真人勾结颠覆大魏的林丹汗项上人头,完成东门献俘这个前提,大魏才会将喀尔喀的条约,提上日程-

贺章看着眼前的俘虏,他那与满头鞭子的蒙古人截然不同的金钱鼠尾发型,在辽东与女真人打了无数次交道的他自然不会错认!

他带着八百的轻骑,如同利刃悄无声息的穿过了交战的双方势力,却没想到在后方发现了一队女真人的踪迹,他们的身上还带着几个奇怪的包袱。

看着他们身上甚至不成套的铠甲,和瘦弱的老马,贺章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当即就想直接了结了这一群女真人!

旁边的许牧却看着有些眼熟,于是咳嗽着纵马站了出来。

离开喀尔喀不过两天,他就遇上了贺章,那群喀尔喀人随即也就成了贺章的俘虏。

遇上贺章后,他立刻就将宋时的全部安排以及喀而喀部落的情况报告给了贺章。

即使拖着病体也要加入了贺章的骑兵之中,一同回转,准备伺机从喀而喀部落救出宋时一行人。

不过看清了俘虏的脸后,许牧诧异的开口问道:“建州牛录额真?”

额真的脸色一亮,看到许牧,他急迫的开口:“汉人,你们之前说的,只要有一个哈罕儿里面的千夫长的人头,就能换一人回到辽东,赏十倾土地!是真的吗?”

宋时失踪后,他们带着人头已经准备去张家口找人验证了,却没想到被贺章堵在这里。

贺章偏头看了一眼许牧,许牧点了点头:“这是宋大人在哈罕儿的部落里面许诺的。”

虽然大批的女真人都被挡在了大兴安岭之外,但是辽东之地,地广人稀,即使把守住了大兴安岭和长白山的关隘,密林山地虽然无法支持大部队行军,却无法阻止一些回家心切的女真人结伴而行。

不少的女真人就这样陆陆续续渗透回了辽东,但是如今的辽东早已经不是曾经的辽东了。

曾经的风餐露宿早已成为过去,归化城的兴起虽然不过三年多,但是镇远军早已经在辽东完善成了一张网。

不仅给每个女真人都编户造册,还给予他们入城学习的机会,完善耕牧渔猎的制度,留在辽东的女真人早就被改造成了己方的助力,一旦有生人进入,立刻就会触动这条神经。

而那些没有身份的女真人即使回了辽东除非躲在深山之中,否则根本无法继续生存下去,那些如今的辽东人在归化城的日子自然也被描述的如同神仙一样,光是一个衣食无忧就足以不断的吸引着大量的女真人。

一个正常的辽东人的身份,自然也显得珍贵了起来。

尤其是在跟着女真贵族逃离了京师后,在蒙古生活,进不得退不得,要用自己从京师抢到的金银珠宝来换一些贫乏到难以下口的食物,还要被本地的蒙古人排挤。

巨大落差无一不啃噬着那群女真将士的内心。

放在之前的女真内部,他们也是有着不少的汉奴和汉军旗的下人服侍,到了蒙古他们甚至还要顶替那些叛逃的汉奴成为女真贵族的下人,连一口饱饭都没有。

而老家那些没有离开的同族,却已经住上了归化城的日夜通暖的房子,吃着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根本不用担心受怕,卑颜屈膝。

甚至就连那些以前只能被放逐到森林深处的老弱病残,如今都能在归化城有一席安身之地。

因此,宋时一到林丹汗的本部的时候,就敏锐的发现了那些女真将士的尴尬处境。

这样的火种,如果不试着去点燃一下,那也太可惜了。

这才有了许诺以人头换辽东合法身份的事情。

“只是一个辽东的合法身份罢了,你们难道不想以辽东将士的身份回到辽东吗?除了田地,难道你们不需要归化城之中的住所……”贺章看着眼前这一群瘦弱却精干的女真人,他知道宋时没有大笔许诺是为了张家口的安全着想。

但是他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他现在只想把草原弄的天翻地覆,才好救出宋时。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额真的目光陡然爆发出精光!

“整个女真部,难道只有你们这些人想要回辽东吗?”贺章笑着看着他。

额真眼中闪过一丝喜意,随即懊恼道:“我之前为了获得这些人头,已经将喀喇沁部的四个千夫长的人头都割下来了,现在只怕喀喇沁部的那支队伍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情况!现在正乱着……”

喀喇沁部是之前刺杀林丹汗的绰罗斯所在的部落,林丹汗显然是怀疑对方的忠诚,因此才故意将这支队伍放置到相对没有那么核心的地方,却没想到被额真捡了个便宜,拿对方将领的人头去换大魏的军功。

“那支喀喇沁部的人有多少?剩下的女真人有多少?”

额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喀喇沁部的人大概还有3000多,女真人这边建州牛录大概还有500余人……”

“好!现在喀喇沁部群龙无首,额真你带路,只要能拿下喀喇沁部,你就回去哈罕儿,劝降现在还在蒙古的那些愿意回到辽东的女真将士,你们回家的日子,不远了!”贺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额真犹豫了一瞬,就他的观察,这些汉将的人数最多也就一千,以不到一千的人马对数千人!

察觉到额真的犹豫,许牧后退了一步,露出那些人马身上背着的闪烁着口径奥义的金属圆柱体。

额真的脸色冒出了一丝的冷汗,他当然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就是这些火炮,把他们战无不胜的女真人从大魏的京师赶了出来,从京师一路到张家口,这样的火炮每一次的响彻,都会换来女真人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战栗!

只是这一次,这样来自天空惊雷一样的武器,却是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即使是数百对数千,局势,依旧逆转!

第162章 出逃二合一(补欠更)

张家口的互市,自从三天前就全面关停,除了归化城的粮食之外,再也没有一粒物资能从张家口出去,整个张家口的都陷入一场异常的安静之中。

自从水泥官道修好以后,京师到张家口的物资运转就快了三倍。

贺章一离开京师,整个京师的军事物资就开始运转了起来,就在昨天,最新一批的车营器具都已经到齐组装好了,就等着开光见血!

在贺章带人走后就开始清点物资的骠骑营,早已经将归化城全城戒严,等待着约定好的时机。

无数的夜不收都被撒进了草原,密切的关注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而原本带着大批牛羊皮草准备与大魏互市的察哈儿部落首领全部吃了一个闭门羹。

张家口全面封市,理由则是:「因喀尔喀部劫持钦差,大魏闭市绝贡」

察哈儿各部的首领面色难看,不管怎么贿赂张家口的军官都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最后只能带着大批的牛羊悻悻然的回转。

虽然之前的时候,土默特部落的人已经向察哈儿部落的传递了「喀尔喀私吞魏廷岁赐,欲挟钦差自立」的消息,但是谁也没当一回事。

在草原上挟持个把人算什么大事,直到今天张家口闭市,这会儿大家才彻底反应过来了。

纷纷开始找还在忙着和哈罕儿抢草场的主部告状要说法。

和哈罕儿对峙还是小事,断了经济命脉才是关键了,没了和大魏的交易,察哈儿的物资根本过不了这个冬天,今年的白灾尤其的重,不然察哈儿部落也不会看着无数的蒙古人拖家带口,为了求一口吃的入驻了归化城。

要知道,在草原上,人口就是实力。

每一个成年人口的流失都代表着部落的实力被削弱了一部分。

由于恶劣的天气,蒙古对于大魏的依赖已经一年比一年深了-

天色还未亮,驻扎在哈罕儿南部的喀喇沁部却已经是一片喧嚣了。

这里原本是喀喇沁部的核心主力,但是随着首领绰罗斯谋反未遂反而被其他三部联合绞杀,加上林丹汗的回归,喀喇沁部剩下的人,地位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尴尬起来。

本就是被发配到这偏远地方的喀喇沁部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任谁半夜起来发现身边不远处的无头尸首还能保持冷静。而营中的四个千夫长不知所踪,更是没人指示,整个营中都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还哭喊着向长生天赎罪的……

还没等出现一个主心骨能带领大家收拢人员,就听到一声爆裂的雷声响彻天际。

还没等人回过神来,这大冬天的日子哪里来的雷鸣?反应快的人只感觉心中一个咯噔,已经发现不好,正要冲出营中。

就看到天际划过一点火光,落入喀喇沁部的营中,将原本就混乱的局势搅的越发混乱起来。

如雨一般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在喀喇沁部中心炸开的雷鸣不仅轰的人耳膜鼓胀,还将附近的营帐点燃,无数人哭喊着窜出帐篷,根本没有办组织成有效的抵抗。

相比火炮的攻击性,它爆发时带来的如同雷鸣一般的巨响,如同是天雷落入凡间,没有任何的人类能与之匹敌的感觉,才是最能摧毁人类意志的存在。

一枚火炮精准的落入了位于营帐右侧的马营之中,只是这枚火炮之中只有少量的火药,更多的反而是一种黑色的液体,在火药炸开的同时,这黑色的液体在炸开的瞬间被点燃。

火光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席卷整个马营。

马匹本来就是对于声音和火光最为敏感的动物,被这一吓,群马惊惶发出“嘶”的喊声,不少烈马受惊之下甚至挣脱了缰绳,四散奔出,更加加剧了这混乱的场面。

“马群惊了!”有人发出绝望的喊声,马和人一样是群居动物,具有一定的惯性,一旦一匹马受惊越出营帐,其他的马匹也会跟着一同,一群受惊的马疯起来,任何人都拦不住。

火炮开道后,随即而来的是如雨一般的箭阵,对准被火光点燃的营帐所照耀下的身影,简直是一点一个准。

有人高呼“敌袭!”试图反抗,但是更多的人早已被这一波又一波的接连冲锋吓破了胆,抓住一匹从身边奔驰而过的马儿就翻身上去。

不管是去哪里,反正不要留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就行了!

混乱之中,远处的马蹄声带着极强的压迫性朝着喀喇沁部的营帐冲来,满天的火光之中,他们如同飓风一般收割着还留在原地的生命,没有任何留做俘虏的意思……

直到天色放光,一些恢复了平静的马群踱步着回来了这个满是血腥与尸体的地方。

清晨浓烈的雾气吹散了,营地残存的烟火焦糊味,然而残存下来的人,无一不是烟熏火燎一般,身上破旧的衣衫甚至都来不及套上战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失去马匹的蒙古人就像上去双腿一样,只能留在原地被迫承受一场屠杀。

而远处的草原上,少量借着马匹逃出生天的蒙古人和少量的女真人,聚集到了一起。

“我看到了!”一个女真人在一片死一样的安静中,突然开口。

“额真,你看到什么了?”有人看向他,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显然也是劫后余生。

昨晚的场面实在过于混乱,谁都没来得及看清偷袭他们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人人心中都憋着一口丧家之犬的火气!

他愤愤的拔出了肩膀处的箭:“是喀尔喀部落!是喀尔喀部落的狼箭!”

额真将手上带血的箭头丢到了地上,箭杆上明显带着一个狼头的标志,这是草原各部落区分自己和其他部落的方

式,而狼头,正是喀尔喀部落的标志。

“可恶的喀尔喀人!”其中一人愤愤的骂了一句。

“我也看到了,他们穿着的都是蒙古人的样子,不过那个雷声……应该是火炮,只是喀尔喀人哪里来这么威力惊人的火炮?”有人跟着应声,但是很快提出质疑!

“难道是察哈儿和那些汉人互市的时候买的?”有人后知后觉。

“他们察哈儿简直欺人太甚!之前的时候就一直把控着和大魏的商贸,现在又趁人之危……”

额真用力勒住自己的伤口,毅然决然的开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女真人原本就不多了,现在还死了那么多兄弟,不管你们喀喇沁部的人去不去,反正我们女真人一定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的!”

那人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连忙反驳道:“谁说的,我们蒙古人也是要为兄弟报仇的,只是,我们现在人数太少……”

喀喇沁部刚刚被排挤出了哈罕儿的权力中心,就遇上了这么一档子偷袭,实在是损失惨重,但是绰罗斯刚刚造反失败,对方很难相信林丹汗是不是真的会管他们!

原本的哈罕儿第二大部,如今却落的如此下场,实在是由不得对方不心酸。

“哼……”额真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现在这个情况,我肯定是要回哈罕儿那边向女真报告的,你们到底还是哈罕儿部落的第二大部,现在这么损失惨重,如果林丹汗不帮你们报仇,其他三部的人难道还会服他吗?”

那人脑子转过弯来立刻应声道:“我也去,我们都去找林丹汗,我们也都是哈罕儿的人,这次损失那么惨重,我们一定要找林丹汗给我们做主,不然察哈儿还真以为整个草原都要归属于他们了!”

留下几个战战兢兢的马奴收拢残兵,一行人带着所剩不多的马匹,顿时往林丹汗的方向奔去,谁也没提要不要再回去探查一下营帐之中的情况,毕竟万一里面还有没走的喀尔喀人,谁愿意再把命留下。

远处的山坡上,一个蒙古打扮的骑兵带着千里镜,看着远处那批人朝着林丹汗的方向回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镜头之中才放下了的手中的千里镜。

转身向着队伍回禀-

蒙古人的反应速度比起贺章预测的还要再慢一点。

不过也没有慢出太多。

因为喀喇沁部守卫的地方原本就已经靠近了林丹汗的本部不远之处,右方察哈儿的攻击趋势刚刚被打回去,现在左边的喀喇沁部就出了事。

虽然喀喇沁部因为弟弟谋反的事情被牵连,但是毕竟还是哈罕儿的第二大部,且首领人物都已经被清洗过了,林丹汗原本打算自己好一点以后亲自去收服这些走入歧途的部落战士,却没想到,甚至都撑过两个晚上,这一支部队,就变成了残兵。

原本三千五百人的骑兵直接缩水成了数百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还有不少的残兵还散落在草原上,但是这也足够让大病初愈的林丹汗汗毛直立了。

喀喇沁部是前两天他刚刚下令迁去那边看守的,如果没有他们,那群喀尔喀人不就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本部了吗?

尤其是现在他的主力队伍都在正面和察哈儿的人打。

那群喀尔喀的骑兵目标明显就是自己啊!

看着被熏的发黑的喀喇沁部残兵,林丹汗的脸色铁青,做为蒙古人他自然了解手下将士的性格,像这样被打散打溃的残兵,如果不尽快通过一场大胜找回自信,那么起码有一两年会无法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而一旦失去了那种必胜的气势,那么这支军队就废了。

林丹汗闭了闭眼!

不顾自己刚好的身体,发出命令!

整个哈罕儿部开始集结拔营!而刚刚击退了察哈儿部落的主力,也纷纷跟随前营一起转移,目标:喀尔喀!

只不过,林丹汗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一支队伍远远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喀尔喀部

天色微亮,不花册就召集了一群手下,看着眼前这支精锐中的精锐骑兵,这是他手下最强的一支骑兵,虽然只有500人,但是每一个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家底。

他们都换上了察哈儿本部的衣服,一点喀尔喀的影子都没留下。

汉人有句古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现在察哈儿与哈罕儿打的正火热,而之前他的手下亲眼目睹了哈罕儿部落的混乱是如何发生的,受伤在身的林丹汗肯定还在本部修养,这是林丹汗至今为止最为脆弱的时候。

也是,他完成与宋时合约最好的机会。

只要拿下林丹汗的人头,不管是独家互市,还是一盘散沙的哈罕儿的草场,甚至是察哈儿黄金家族的身份……

草原之中,从来赢家通吃。

而弱者只能被吃!

黄金家族在草原上数百年的荣光,也到了换人的时候了!

现在出发,天黑之前就能到达哈罕儿的本部,正是刺杀的好时机。

当然如果失败,也能嫁祸到察哈儿的本部上。

日头升上了头顶,今日的草原没有下雪,反而是个罕见的大晴天。

就在送了前往哈罕儿偷袭林丹汗的骑兵离开不久后,不花册就回去处理公务了。

只是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那位大魏的贵客,因为照顾发烧的同伴,据说自己也感染了风寒发烧了,已经一天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他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正准备前往营帐去探望一下那位身体娇弱的大使,以免事未成,人就死在他的地盘上了,以对方的身份,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草原上的医疗全靠萨满和蒙古人自己的身体硬抗,一旦发烧死亡率还是相当高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使的营帐之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响声,整个营帐都被炸开,里面的皮草杂物被点燃,就连旁边的帐篷也都遭了殃,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不花册蓦地起身,带着一大堆的人往大魏特使的营帐冲去!

大家的主要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大使的营帐那块去了,根本来不及注意其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离大使帐篷并不算太的马厩之中,一个蒙着脸的身影偷偷溜了进去,开始解开马匹的缰绳,有些脾气差的马儿不爽的打了个响鼻,吓的宋时一个激灵。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大使营帐之中,暂时没人发现她,他们绑马的方式也很随意,宋时手脚并用解的飞快。

等到差不多了,她犹豫了一下,挑了一匹看起来最温顺的马,摸了摸它的脖子,见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连忙把旁边的马鞍装了上去,翻身上马,然后点燃了从毒烟地雷里面掏出来的那些易燃的毒草,挥手丢在了精心挑选的干草堆里。

浓烈的烟雾瞬间蔓延开来,刺鼻又辣眼睛!就连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专门针对马匹定制的配方。

那股浓烈的气味瞬间蔓延到了整个马厩,马厩里面的数千匹马都躁动了起来,纷纷往马厩外面冲。

宋时不敢大意,俯身趴在马上,夹紧了马腹,身下的马儿跟着其他的马儿一起,一跃而出。

千马奔腾的马蹄声如惊雷,轰隆隆的响彻而来。

卢雁回听到动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被关在羊圈里的那几个土默特的人手脚上的绳索割开。

“快快快!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赶紧上马!”卢雁回一边割开绳索一边低声催促!

那一群土默特人纷纷互相帮助,很快全部挣脱了束缚,只是之前身上的武器被搜刮了干净,时间紧迫来不及找武器了,有人顺手捡了一根赶羊的羊鞭,跟着大家翻身上马。

好在除了宋时大家都是弓马娴熟,即使是在发疯中的烈马,也能找准机会翻身而上。

这个时候,在大使营中翻了半天,找宋时的不花册才感觉动静不对,转身就是一副万马奔腾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

“快追!一定要拦截住那个大魏特使,只要他不死,其他人全部杀了!”不花册咆哮一声,对着剩下的侍卫发令!

显然是气急攻心了!

其他的侍卫和喀尔喀部落的人纷纷冲上前去,抓住一匹马就翻身上马,追击前面逃跑的人。

宋时一开始还能稳住核心,但是随着身下的马儿跑的越来越快,她整个人都被颠的七荤八素,只能死死的抓住马鞍,控制自己想要抱住马脖子的冲动。

她在永明城的时候还跟着贺章学了一段时间的骑马,但是她事情实在太多了,练习时间太少,骑术方面实在不精。

在用千里镜利用阳光点燃放在帐篷之中的地雷的时候,她们必须一个人去马厩点燃毒烟让群马躁动,另一个人去羊圈放出土默特的人,大家才能一起离开。

如果不是这个策划一定要兵分两路的话,卢雁回根本不会放宋时一个人去骑马!

宋时越是紧张,双腿就夹马腹夹的越紧,那马儿感受到腰腹的力量,也就跑的越快。

恶性循环的一阵疯跑,漫天烟尘之中,她已经没有力气控制马匹的方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参杂着一声:“宋大人!”

她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卢雁回已经策马追了上来,她的后面就是之前被关起来的那群土默特人!

虽然他们骑的那些马没有上马鞍,但是他们还是骑的仿佛就是长在马背上一样,不愧是弓马娴熟的蒙古人和女将军!

看到他们,宋时松了一口气,好歹人都救出来了。

虽然毒烟丢到的干草堆方向都是提前算过的,但是马匹实在太多了,她也不确定它们疯起来还会不会往羊圈那边跑,只是说赌赌运气了。

最差的情况就是,她一个人逃了出去,或者被抓回来了。

以她的身份,性命大抵是能保住的,但是她比较担心,卢雁回和那群土默特人会不会成为不花册的泄愤工具。

她趴在马背上,就靠着这口气绷着,完全不能开口回应,生怕散了这口气就从马上掉下来了,要知道现在可是万马奔腾的状况啊,一旦掉下马,骨折都是最好的情况,大概率是被马群踩成肉泥。

宋时,只能眼神示意。

随即,她就看到身后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身影,是喀尔喀的人追上来了。

来不及示警,卢雁回却迅速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不对,她转身甩出一记飞镖,虽然没有命中,但是却让身后的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原本对准卢雁回的弓箭往上歪了一下。

一道利箭从卢雁回的头顶划过,险险的擦过了她的发丝。

卢雁回皱了下眉头,拔出宋时之前给她的燧发枪,扣动扳机对着对方就是一下。

燧发枪的子弹只有五发,射程并不远,精度也一般,尤其是在马背颠簸之上,更是很难瞄准,不过卢雁回瞄准的并不是人,而是马!

这一枪命中了最前方那个喀尔喀部落人身下的马,那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痛的脚步一下打滑,整个跌在了地上。

然而它的身后还有无数的马儿,根本来不及规避方向,尤其是那个喀尔喀部落的人身边都是他的同伴,这一下,他们的马都被拌住了,身后一片人仰马翻……

空气中乍响的枪声,让被毒烟熏过的马儿更加的暴躁不安,原本已经开始缓慢的步伐进一步加快。

宋时趴在马背上,全部的精力只剩下稳住身形别被马儿甩下去,被颠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还好出发前把燧发枪给卢雁回了,那枪要是在自己手上,今天大家都得玩完……-

喀尔喀部

花不册愤怒的回了主帐之中,打算换上了战甲,亲自带人出去把那些狡猾的汉人都抓回来。

虽然手上已经有了对方的签约文书,但是终究不是大魏天子亲自发出的圣旨,花不册总感觉心中没有保障。

尤其是今天对方突然逃离以后,他越发的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汉人最是狡猾,他们不会偷偷在合约条款上做了什么手脚吧?

他下意识的翻出之前让宋时签下的条款,逐一核对,虽然这个条约是汉蒙双语的,但是他还是担心条款之中出现什么歧义,让那群汉人有玩什么文字游戏的空间。

只是当花不册的眼神落到条约最下面的落款时,目光突然顿住。

就在双方签名的那处,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不管是他的签名还是那个大魏特使的签名,全部都没有。

花不册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反复的翻着那两张汉蒙双语的条约。

不管怎么翻,签名那处就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条约中蒙语的最后一个字他因为兴奋而不小心划长了一笔的痕迹还在,他甚至以为这条约是不是被调包了!

他猛的想起,签约的时候,那个大魏特使,闻了闻他准备好的墨然后叹了口气,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墨盒,说是特意为签合约准备的高级徽墨,问能不能用这个。

花不册也知道,能落到草原交易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大魏的上等品,对方嫌弃也是正常的,当时他光顾着对方那微皱的眉,就用了对方的墨。

没想到!

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欺人太甚!!!!”花不册怒吼一声,猛的冲出了营帐!

就在他带着人马刚冲出去的时候,就在本部的军营前,迎面撞上了几个浑身带血的喀尔喀人。

见到花不册,对方惊慌失措的喊道:“首领,不好了,林丹汗带兵前来攻打喀尔喀!他们,他们!已经快攻到塞音山达了!”

第163章 追林丹汗亲自带兵讨伐喀尔喀……

林丹汗亲自带兵讨伐喀尔喀,自然是行动如风。

寄人篱下的女真部难免也被征召而去,不仅是女真部,就连原本依附女真部的李家军残兵,也跟着动了。

李家军原本镇守辽东,已经将辽东之地发展成为了自己的私田,一边拿着朝廷的百万饷银,一边与女真媾和,在朝廷无法管辖的到地域,军**化的速度快的惊人。

几十年前打的那场抗倭援朝如果说还算打出来了李家军的名气,那随后而来的萨尔浒大败就直接打断了李家军的威名。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李家军在女真占据优势时,毅然决然开了山海关,投了女真却是不争的事实。

永辉帝为此更是气到吐血。

不过兔死狗烹,李家军献上了山海关后,也迅速被黄台吉边缘化,原本的许诺也渐渐没了动静,甚至到最后,整个李家军的残兵都被打散充入了汉军旗之中。

只剩下一些李家军的亲兵,被安排到了张家口地区,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女真和蒙古渗透的最深的地方。

女真大厦将倾,退出京师转进草原的时候,也顺带着把早已经退无可退的李家军一同带进了草原。

一开始李家军因为人数弱势,还是只能依附于女真,想着转进到辽东地区,再次夺回辽东也算回了老地方。

只不过从关内镇守辽东,变成了在关外驻扎辽东,但是总归还是熟悉的地方。

可惜大魏对于辽东的改造彻底粉碎了女真人和李家军的想法。

辽东是彻底回不去了,哪怕就算是回去了,他们李家在辽东多年开垦的良田也不可能再归他们所有了。

而一旦看清楚了形势,李家军不由的就有了别的想法。

反正都是要投靠蛮夷,那么与其跟着早已经群龙无首的女真,那么为什么不跟着目前在蒙古还能占据大势地位的林丹汗呢?

何况随着林丹汗在草原不断的发展,难道他就不会有入主中原的想法吗?

蒙古苦寒之地,如果能去到关内谁又想留在外面。

李家军转进如风,很快就融入了林丹汗的部落,虽然还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但是和女真平起平坐却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凭借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和李家军在大魏培养起来的精锐骑兵,最后居然在林丹汗的旗下担任了先锋营的位置。

甚至在上次的哈罕儿与察哈儿的大战中身先士卒,第一个发现了察哈儿入侵的迹象,不过也正因如此,李家军全营承受了察哈儿的第一波进攻,原本就不多的人员更是伤亡惨重。

正因如此,李家军获得了林丹汗的信任,在进攻喀尔喀的关头,能留在后方休整养伤。

额真一边在女真营中联系之前想要返乡的同族,另一边隐密的收集着哈罕儿内部各部落的的信息。

就如同贺章所说,只要他能将愿意返回辽东的女真人带走,走之前顺便给林丹汗随便搞点麻烦就可以算做完成任务,他和他的同族都能回到辽东,但是那只是最低的要求。

如果立下的功劳更大,待遇自然也能提升。

对于额真来说,已经出来数年了,落魄到蒙古这里乞事已经是极大的侮辱。

虽然思乡心切,但是如果就这么空落落的回去,即使分了那些田地,现在大魏又不许再抓汉奴,自己都要生活在对方的地盘了,总不能大家一起真的去种地吧!

女真人是渔猎民族,要是会种地,他们何至于南下劫掠汉奴回来。

既然决定投魏,那就要将自身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最好,就是立下一些即使是那些汉人也无法忽视的功劳。

额真的目光在不远处的李家军营地扫视。

林丹汗自从上次被亲弟弟刺杀后,他的营地附近就被安排的水泄不通,几乎找不出任何的机会。

但是李家军就不一样了,上次察哈儿的进攻让他们损失惨重……

对于大魏来说,还有什么,比把叛主的家狗带回去更能获得他们的奖赏呢?

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受了伤的废狗!-

贺章只是匆匆用千里镜看了一眼哈罕儿攻打喀尔喀的画面,随即就不感兴趣的将千里镜给了旁边的许牧。

即使是自己一手缔造的战争,但是相比宋时的安危,这些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你看清楚,宋时她们到底出来了吗?”

许牧逐一对比了喀尔喀营地和他走之前的变化,尤其是大量的马匹暴动跑走后,仓促应战的喀尔喀人因为马匹不足,而处于下风,被暴怒的林丹汗疯狂屠杀。

就在林丹汗前来攻打喀尔喀的路上,前哨就抓住了那批被不花册派去刺杀他的死士。

不用说,不花册刺杀林丹汗,挑起哈罕儿与察哈儿之间的纷争已经是定论,无论谁来都不可能再被推翻。

“她们已经走了!”许牧对比了数次,终于确定,宋时她们应该是按原计划已经撤退了。

“喀尔喀的右侧发现大量的马蹄印记,应该是那个方向!”前去探查的夜不收过来回禀,进一步的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

贺章没有再看身后的血肉纷飞的战场一眼,只是转头骑马冲在最前面,往着夜不收所指的方向前进。

而身后的铁骑也纷纷散开,顺着那纷乱的马蹄印踪迹展开了搜寻-

北风呼啸在辽阔又寂寥的草原上,不知道跑了多久,宋时感觉自己抱着马鞍的手都已经被寒风吹的麻木了。

为了方便脱身,她用大氅伪装成自己还在营帐的样子,身上的衣物并不多,此刻被寒风一吹,整个人已经被吹透了。

身下的马儿大概是终于跑够了,慢慢的停下了速度,宋时这才回头一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后已经空无一物……

不管是马还是同伴,甚至是追杀他们的喀尔喀人也不见踪影。

她连忙拉拉缰绳,示意马儿停下。

这匹枣红色的马确实还算听话,乖乖的停了下来。

宋时傻了眼,七手八脚的下了马,整个人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根本没有任何类似的马蹄声。

这回可好,出使直接变流放了……

借着已经开始偏西的斜阳,勉强算出来了方位,宋时爬上了马背,开始向南方前进。

现在的草原天气寒冷,就宋时一人一马,只怕过不了夜,最好是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能避风的地方,等待救援。

好在天气还行,没有下雪,不然就宋时的这个小身板只怕就交代在草原上了。

找了许久,终于在天色变暗之前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看着天色,宋时摩挲着手中的引信。

一旦点燃,这个引信就会让周围十里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位置,如果来的是卢雁回还好,一旦提前找到她的是喀尔喀的人……

她俯下身,不死心的再度贴耳在地上试图听到一点远方的动静。

可惜,除了身边的马儿呼吸声,她什么也没听到。

大不了再被喀尔喀抓回去!反正他们也不敢杀了大魏的特使!

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路标指引,叹了口气,宋时在心里给卢雁回加了个油,然后拉动了手中的引信。

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在草原升起,直冲云霄,因着草原的地形,哪怕是在十多里以外的地方,也能一眼就看到。

宋时只是骑在马上,没有动。

实在是这草原一望无际的地形,除了旁边的那一个大概只有一个大操场面积的小灌木丛,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

这已经是宋时找了一下午,唯一稍微能藏人的地方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时听到了后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她立刻转身,脸上的期待之色还来不及浮现,就看到了马背之上对方身上明显的喀尔喀特色狼皮……

没有犹豫,宋时夹紧了马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飞速开始逃跑……

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了

最坏的场面,但是真的看到喀尔喀的人第一个冲了出来,宋时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歹势!

不幸中的万幸,宋时安慰自己,起码来的是一个喀尔喀人,而不是一群!

信号弹已经发了没法反悔,但是相信卢雁回和那些土默特的人一定也在附近,现在能做的只有拖延被抓的时间了。

宋时毫不犹豫的骑马冲入了山谷不远处的一片和人差不多高的灌木丛中,在几道擦身而过的箭矢威胁下,第一时间翻身下马。

滚了好几滚才抵消了那股冲击力,来不及思考,宋时立刻按照之前自己在林子里面探索的兽道路线,在灌木丛中飞速的穿梭。

灌木的枝条连冰带雪的打在她的身上,但是宋时没有丝毫的感觉,肾上腺素的激励下,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地面上,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爬的这么快过,一口气从丛林的边缘钻进了灌木林的深处。

身后的那个喀尔喀人大声的用蒙古话骂着什么,宋时只当没听到,继续往灌木林里面钻……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方法大概率阻止不了从小在草原长大的喀尔喀人抓到她,但是现在打的就是时间差,只要能拖一时就是一时……

万一就差那么一会儿,卢雁回她们就能找到她了呢!

反正让她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

连滚带爬,利用自己的身材优势钻进之前看好的一个废弃的动物巢穴后,宋时握紧了自己靴子中的匕首,警惕的盯着那个喀尔喀人传来的动静。

她只有一次机会!

第164章 回温二合一(感情线占比较多章)……

那个喀尔喀人反应极快,一见宋时钻进了灌木丛里,立刻也追了上来。

他的身上带着蒙古弯刀,轻易就劈开了那些因为寒冬而变的松脆的枝条,一路往灌木丛的深处追去。

整个山谷就这一小片齐胸高的灌木丛可以躲藏,他根本不用担心宋时能跑出去,如果不是首领要的这个汉人使者必须是活的的话,他早早的就一箭射过来了。

他一边咒骂,一边疯狂的在灌木丛中翻找。

之前她放出来的那个信号弹异常明显,很快就会有其他的人追上来,他必须要赶在其他人追上来之前抓住这个汉人,带回喀尔喀!

冰碴和寒风从宋时被灌木尖刺勾破的衣服之中灌入,但是她只是拢了拢衣襟,将腰带捆紧了一些,没有太过在意。

手脚和脸上还带着被树枝划破的伤痕,宋时紧张而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身体位置,以防出现肢体被冻到麻木反应不及时的情况,手心里还抓着一把泥土,体温将那冰渣一样坚硬的泥土化开,变成松散又紧致的一小团。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根红柳皮所草草编织而成的绊马索,那根粗糙的绊马索两端系在弹性灌木上面,绷直的高度刚好到膝盖左右,因为光线而隐没在密密麻麻的灌木之中。

虽然心跳如擂鼓,但是她还是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对方疯狂的呼喊只会让她更加确定他的位置与距离!

这片荒凉黄褐的灌木丛,即使被冰雪覆盖,但是却依旧死寂,茫茫的草原之中,只能听到那个喀尔喀人愤怒的咒骂声在回荡。

钻入灌木丛的那个汉人身影仿佛兔子一般消失不见,每耽误一点时间,都有可能导致他的抓捕行动失败,尤其是现在的天色越来越黑,找回去的路也需要时间,想到这里,他的动作不由越发的粗暴起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脚下像绊到了什么,在草原长大的他一瞬间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宋时找准了机会,猛的对着那个喀尔喀人的眼睛撒了一把泥土。

对方下意识的闭眼伸手去挡,却忘记了自己本来就身形不稳,脚下不稳顿时就摔在了一片冰雪之上。:

那个喀尔喀人反应极快,伸手就想要撑住地面起身,却没想到,手掌触碰到冰面的一瞬间,那薄薄的一层冰面陡然碎裂开来,迎接他的不是坚硬的冻土或者是柔软的雪。

薄薄的冰层下面却是一簇倒锥形的木刺,由布条紧紧捆扎,杯口粗细的三支尖利木刺倒插在冻土的缝隙之中,那尖端还闪烁着异样的色泽。

如果是平时,这样粗陋的陷阱简直就是喀尔喀部落小孩才会做出来的玩具,但是此刻就成了刺向他的利箭!

不过好在他身上的皮甲堪堪挡住了些许木刺尖锐的锋芒,只是其中一支木刺穿过了他的手掌,他猛的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早先被那个喀尔喀人踩断的绊马索,断裂的同时,灌木回弹,带动了宋时之前布置在灌木顶端的一块被磨尖的腰带铁片。

就在对方跳起来的那一刻,那块被绊马索和回马刺一同连接起来的铁片,无声无息的横扫了追击者颈部……

他的惨叫声惊飞了灌木丛中休息的夜枭,对方猛的扑打着翅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宋时等的就是这一声惨叫,她抓起手中的匕首,寒光中猛的扑向那个喀尔喀人!

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从他的前胸捅了进去。

匕首拔出的一瞬间,鲜血飞溅而出,但是宋时没有停下,迅速又补上了一刀。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这片灌木丛中,很快就在草原冰寒的气温之中,冻成冰晶。

血腥味在灌木丛中散开,身下的躯体一开始还试图挣扎,但是很快就变的安静不动了,温暖的躯体也渐渐在这夜色中失温。

宋时的额头上却还冒着热气腾腾的水雾,只是隐匿在夜色之中显得不甚明显。

她手脚发软,褪去了主宰大脑的肾上腺素以后,握住匕首的手指都忍不住轻轻颤动,几乎要握不住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交错,但是却已经是她用尽了全部的精力与心神了。

一找到这片灌木丛,宋时就开始手脚不停的找地方安排陷阱,剥树皮,削木刺,磨铁片,以前在永明城跟着王大头学到的一些粗浅的捕猎知识这次是全部派上用场了。

好在手法虽然粗糙,但是结果还算不差。

宋时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起身收拾残局,但是脑子和手脚之间的沟通有些失去平衡,动作依旧有些迟缓。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远远的传来,宋时猛的回头,手指紧紧的握住了那冰冷滑腻的匕首,瞳孔剧烈收缩。

如果再来一个喀尔喀人,她恐怕就要考虑投降了。

她身上能用的东西已经全部用了,只剩下的一把匕首,如果不是对方大意,她甚至都干不掉这个喀尔喀人。

仿佛想起了什么,宋时猛的扑到那个喀尔喀人身上,从他的身上翻出了一把弓箭,和其他的杂物。

握住弓箭的那一瞬间,力气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迅速将箭囊背在身上,来不及擦拭匕首上滑腻的血迹,就直接插入了靴子之中,伸手去扒那个喀尔喀人身上的狼皮……

然而伴随着那渐近的马蹄声而来的,是一声刺耳尖锐的哨声!

那声音划破夜空,落入宋时的耳中却显得格外的嘹亮通彻!瞬间给全身脱力的宋时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不管那破旧的狼皮了,宋时抓起脖子上挂着的口哨猛的吹响回应对方。

那尖利的声响是比起任何人类的呼声都要更为特殊高昂的声调。

一长一短的哨声回荡在辽阔无边的草原雪域。

远处的山坡之上,天与地的间隙之中,猛的扎出了一个骑着马的黑点。

宋时激动的想要穿越这片灌木丛往哨声响起的地方去,不过那些在寒风中被加持了冰凌的树枝却显得格外的碍事,严重阻碍了宋时的步伐。

她吹着哨子对着那边招手,那个黑点越来越近,近的几乎能看到对方被风吹起的黑色衣角!

宋时忍不住用哨子吹出了“贺章”的音调!

在看到宋时的一瞬间,贺章就忍不住夹紧了马腹,催着身下的马儿迅速朝着那个身影冲去。

“宋时!”夜色中看到宋时满身满脸的血迹,贺章感觉自己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他慌张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他的大脑还来不及组织语言,已经下意识的冲过了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灌木丛,将前面的人抱在了怀里。

宋时被寒风吹透的身体几乎快要没有丝毫暖意了,贺章再三确定确定对方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丝温暖后,那急促的呼吸才缓了下来。

“你哪里受伤了?为什么这么多血?”贺章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宋时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这小子吃什么长的,这么大劲?

她只能含糊道:“我没事,身上的血是别人的,我没受伤呢!”

贺章察觉到宋时的挣扎,松开对方,然后捧着她的脸,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身体情况。

“骗子,你这脸上身上都是伤!我就说龚老头子不靠谱,他居然敢放你一个去蒙古,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贺章一边数落,一边敞开身上的大氅,将宋时裹了进去。

贺章抱住宋时的时候,只感觉整个人仿佛抱住了一块冰块,宋时从上到下都凉透了,身上还在不自觉的颤抖。

“还有你,明明守好九边等我回来就行了,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冒险!蒙古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要以身犯险!”贺章的声音里除了怒气还有一丝后怕。

他边说边扯开身上铠甲的系带,铠甲落进一旁的灌木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身体因为一路的骑马奔驰而有些湿热,此刻却成了最理想的加温工具。

她一直待在这种失温的环境,如果不尽快把身体弄暖和,只怕全身的血液会流通不畅,贺章一边抱住宋时,一边伸手用力的隔着衣服搓着宋时的后背。

在辽东征战的这些年,他可没少见过那些失温的人是怎么死的。

宋时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挣开,随即在贺章的一声声质问中,心虚的放弃了抵抗。

不过之前被溅到身上的鲜血,原本因为寒冷的天气而渐渐冻成了冰碴,宋时身上的体温之前低到根本来不及软化,被贺章抱在怀里以后,身上的血迹迅速融化,衣料被渗透变的濡湿起来。

察觉不对,贺章迅速反应过来。

他将宋时身上被鲜血浸透成冰块一般的外衣三两下用刀割开了,甩了出去,露出里面还没被浸湿的中衣。

宋是错愕看着眼前扒自己衣服的贺章,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别动,你失温了,如果不尽快把体温升上去,你会冻死的!”贺章低头安抚她,虽然手上的动作迅速暴烈,语气里却是难得的温柔。

看到宋时满身满脸血站在灌木丛中的时候,贺章一度以为这是他自己的噩梦成真了。

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李氏满身血污的倒在战场之中,断臂残肢之间,他把她从尸体堆里挖了出来。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父亲例行公事的考验,没想到却挖出了宋时。

更没有想到,从那天起,他们两个的命运就被绑定在了一起。

直到确定对方的还活着,他才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心头的那阵烈焰,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被浇灭的干干净净。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绝对不想让她死。

“失温不能立刻烤火,必须保持身体的温度,并且逐步回温,否则肢体都会出现问题……”

贺章一边说,一边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给她,另一只手,还在她的后背上猛搓。

没有任何绮丽的想法,因为目的就是让她的身体迅速回温,所以贺章的手根本没留情,下手搓的又重又狠,宋时只感觉后背上那只滚烫的手一搓就火辣辣的痛,整个人的体温瞬间就提上去了。

宋时接过有些扁扁的水囊,呲牙咧嘴的喝了一口。

没留神,里面装的居然是辛辣刺鼻的马奶酒,带着淡淡的腥味,一口下去,直冲天灵盖。

宋时感觉自己从舌尖到胃都烧起来了。

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烈酒能迅速提升人的温度,但是也会消耗身体的能量。

贺章挨个搓完她的四肢,确定她的体温已经升上来了以后松了一口气。

“再喝一点!”贺章劝她!

宋时勉强又喝了一口后,皱着眉不肯再喝。

贺章接过了她手中的水囊,将剩下的马奶酒全部喝了。

然后继续将人抱在怀里,用大氅包裹住她的身体。

之前的操作只是权宜之计,还是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快生火,才能保住宋时的命。

他紧紧的抱住对方,翻身上马。

这个位置已经暴露,他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需要尽快转移,他将那个喀尔喀人的尸体绑在了一匹马上,然后将那两匹马往不同的方向驱赶走,混淆别人追踪的方向。

自己对天打出一枚撤退的信号弹,然后在其他追踪的人赶来现场之前,带着人迅速消失在漆黑的草原之中-

山洞之中。

红柳枝燃起的火堆噼啪作响,原本阴暗寒冷的山洞被这一抹火光映照下,寒意渐渐褪去,山洞逐渐变得温暖干燥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山洞,贺章做完布置后毫不犹豫的钻了进来。

宋时感觉自己像一条作茧自缚的毛毛虫,被困在大氅和贺章的怀里,对方的体温炙热得根本无法忽略。

自己的身体虽然温度比起在外面的时候有所提升,但还是带着三分寒气,这让她又困又难受,但是自从贺爹去世后就话很少的贺章今天却一直和她说话,让她保持意志。

这一路上他起码说了以往三年都没有的话。

这实在有些磨人。

马奶酒的引发的后续效应在脑子里翻江倒海,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从这个茧里面爬出来。

还要被贺章缠着说话,他还越贴越紧,真的烦死了。

“好家伙,你再不松手,我就要被你勒死了。”宋时微弱的声音游丝般浮在火光里,带着一点别扭。

“哼……”贺章充耳不闻,安静的抱着宋时,把头埋进了她的脖颈,继续用体温帮她冻僵的肢体回温。

过了好一会儿,宋时终于从酒意的后劲中挣脱出来,眼神清明了一些。

不过手脚温度上来了之后,四肢百骸开始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感觉就像有虫子在爬一样,让她难受的紧。很想动弹一下,比如挠一挠,蹭一蹭,但是她身上体温炙热的人让她狠狠的忍住了。

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的声音,宋时感觉自己不能再忍了。

真的好痒!

但是她抱着贺章,双手都在他的后背,根本挠不到自己。

于是她伸手敲了敲贺章的后背:“我觉得我好了!”

“我觉得你没好!”贺章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声音有点喑哑。

“哎,你臭死了,你几天没洗澡了!”宋时拿手指捅他腰侧的痒痒肉。

贺章躲了一下,反击道:“呵,你还说我,你身上不也是酸的……”

贺章说话的时候,鼻息倾吐在宋时的脖颈处,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这也太痒了!

“那能一样吗?我可是从哈罕儿以及喀尔喀六个部落的追杀中逃出生天的,靠,说我臭!你倒是松开我啊!混蛋……”宋时忍不住反驳。

贺章沉默了一会儿,低低的回道:“我不松开!我差点以为你真的死在蒙古,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宋时,我很想你!”他抱紧了她的腰,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啊?啊!这……”这一记直球打的宋时无言以对。

她下意识的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年纪,啊!成年了!

不,不是!这个不是重点!

心理年龄才是问题!

她心理年龄加起来还是比贺章大很多的!

“你还小……你……”宋时磕磕绊绊的想要劝导一下误入迷途的少年,就是她的声音弱气的没什么底气。

“呵!你比我小!”贺章翻了个白眼。

“啊这!对!我还小呢!”宋时转进如风。

“你都快十九了……大魏的法典,女子及笄可婚……”贺章语气幽幽。

“那我回去就把法典改改!”宋时试图挣扎。

“我听说新帝要封你为后……”贺章愤愤的勒紧的宋时的腰!

“嘶……我拒绝了!”宋时倒抽一口气,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龚敬这个没用的东西,一点秘密都守不住,然后大义凛然的回答!

“哦!我知道!”贺章松开了宋时,把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到了一边的火堆旁,背对着她。

怀里一空,骤然失去了暖宝宝,宋时一时之间竟然还感觉有点失落。

她窝在大氅里,挠着有些发痒的手心,极力驱散那一瞬间的不舍。

贺章挡在了火堆前面,让宋时所处的地方温度不至于陡然升的太高,影响她的恢复。

他的影子因为过于靠近火堆被膨胀到了盖住了角落的宋时,火光摇曳,他的影子左右摇晃,居然被宋时看出了几分落寞。

他用一支箭穿起放在旁边的硬饼子,

放在火上烤,而旁边的一块精钢护心镜早已被火光烤的有些发红了,上面的雪水早已融化,镜面泛起了鱼眼泡,没多久,那浅浅的一汪水就沸腾了起来。

贺章将水倒回干瘪的水囊之中,然后用一块羊皮仔细点裹住被烤的发红的精钢护心镜,转身把那个热源塞进了宋时的怀里。

他低头看着宋时脸上被树枝划出的伤口,那是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的。

宋时有些不敢直视贺章幽深的眼睛,老老实实的抱住了他塞进来的羊皮暖宝宝。

贺章从袋子里掏出了之前带着的药,给宋时这蒙古之行一路上弄出来的伤口上药。

半响,上完以后,贺章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那么傻孤身前往蒙古?这个风雨飘摇的大魏皇室原本就应该埋葬,这里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死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办?李氏要怎么办,你一路支持的那些女吏女官,你办到一半的那些船厂,万物工坊,学院,那些资产,就会如同雪崩一样,一夜之间崩毁……就连你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他的脸色难得露出一抹和他年纪相符的气馁和惆怅。

不像个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少年将军了,反而像个被雨淋湿的小狗。

贺章从小和父亲在流民的队伍里长大,见多了为了一口吃食甚至一口水就家破人亡的惨案,对于这个乱世之中的生死早已经习以为常,就连他父亲教导他在流民中的生存之道就是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