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2 / 2)

今日就听说刚刚新霸了华琰郡的新郡守,竟要组织科考,而且科考的形式还与以往不同,不仅多了好几项新内容,还不限制来考人员的身份,只要没犯过罪,哪怕是奴契之人也可来科考!

而只要能通过任何一项科考,都可以把身契直接破格升为和士契差不多的契约!哪怕原本是只是最低贱的奴隶之契者也可以!

竟然连奴隶都能参加原本士族才能参与的科考?甚至还能在考中后还能直接把奴契升为堪比士契的身契?!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

夏琰的这项新规对华琰郡大多数百姓们来说其实是极好的,大大降低了科考的条件,无论身份贵贱,只要有才,就能来参考!

可华琰郡的百姓们听到这事后,第一个感觉却并不是欢喜,而是警惕中觉得荒唐,这个新郡守的做法简直前无古人。

但想到这新来的郡守都敢在第一天就血洗了整个华琰郡府,此时这点事也实在不算得什么。

不过不管这新郡守到底要做什么,藏起来的华琰郡商、民、士、奴们,依旧躲在自己家里不敢出来,更不可能去参与这前无古人的奇怪科考。

有些藏在红倌内的士族们听说素来被他们视作牛马不如的奴隶竟也能参与他们心中神圣的科考后,更是气得大骂,奴隶之身的人都是天生低人一等的下贱之人,怎能让他们也来科考?甚至还能破格直接提升到士契?这岂不是坏了祖宗规定的规矩?!也拉低了他们的身份!那些低贱之奴们怎么配有和他们士族平起平坐的资格?!

不过鉴于城中心挂着的那一大堆人头血还未干,他们自然也不敢大声骂,只敢继续藏在屋里,各种小声哔哔着骂这新来的郡守简直是个不顾古贤规矩的暴佞!凶残又荒唐!

这些觉得自己圣贤仕途被玷污了的士族们在骂什么,夏琰自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理会,反正有本事他们来当着她的面骂啊,她必会逐一好好“回应”。

她此时只撑着沉重又有些兴奋的身躯,带着傅旭亲自在华琰郡四城区都走了一趟,确保华琰郡即将开始科考的消息传遍到每一个犄角旮旯后,才又带着傅旭回了华琰郡主街上最大的红楼馆,挑选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坐下,坐等看下面来报考的人。

华琰郡初始建立,百废待兴,她需要的人才很多,若不是时间过于紧迫,夏琰想征纳的人才可不止这一点,但此时由于各方面催紧,她也暂时只能把这趟在其他人眼里古今独有的科考先笼统的分为了三个板块。

第一,是传统的笔考,问题不多,毕竟这卷子都是她昨晚临时和傅旭商议出来的,只有三道题,分别考察试者对华琰郡总体内外情况的把握、对民众需求的把握、以及拜官的初衷。

第二,则是武考。

夏琰要组建军队,自然需要领头人,但她手里现在连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将领都没有,只能临时选拔了。

第三,则是匠考。

比起武考这种勉强算是有前人古迹可寻的科考,匠考就是夏琰这初次组建的科考里最被他人奇怪的科考项目了。

毕竟古代匠人们的地位是连农民都不如的,也就比商人好点。

匠人们很多发明创造,到了权贵眼里大都成了奇巧淫技,受重视的极少极少。

夏琰此时却反其道而行之,她规定的匠考里,除去她急缺的熔炼、锻造、印刻等人才外,只要是自认有一技之长或者新奇想法者,皆可来参考,内容不限,高低贵贱不限,身份不限。

这样一来,匠考可涵盖的范围可就大了。

不过即使这三项科考的范围、内容和限制都已经放得极低,还有堪比士契的最顶级身契奖励在前面吸引,夏琰和傅旭在城中心报考点上的倌楼坐了一上午后,却还是连一个来报考的人都没看见。

这种情况倒也不算出乎夏琰的预料,毕竟华琰郡的百姓们早就被以往连续不断的贪官污吏们伤透了,他们吃足了官府的亏,此时夏琰这个新来的刚上任一天就搞出这出,哪怕条件极为诱惑,他们不信也不奇怪。百姓们的信任一旦被破坏,想要重新建立起来也是不容易的。

但看着凄凄冷冷的报名点,昨晚为此折腾的几乎一宿没睡的夏琰,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旁边的傅旭倒是依旧神色淡雅,似乎下面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会让他变色。

他侧眸看向夏琰,见坐在他对面的夏琰半撑着身体斜斜靠在茶机上,此时浑身上下倒是半点也无一国长公主该有的端庄架子,被繁复衣裙包裹的纤长身躯只随意至极也似无奈至极的斜斜倚靠在凭栏上,纤白的手臂半撑着下巴,盯着楼下毫无一人的报考点小声轻叹。

傅旭提起小壶为她斟了一杯茶,淡声道:

“殿下,华琰郡以往也不是没有好官,只是很多都被高琼等人排挤诬陷进狱了,这部分人有些在殿下来之前已被杀掉,但也有些依旧关押在牢里,殿下是否要去看看。”

夏琰一愣,立刻撑起身体看向傅旭,“你怎么才提醒我!走!立刻去!”

都怪昨晚忙的太晚,导致她现在脑子还有些糊,差点都忘了在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牢里关押的可能才是好人!

不过还没等她站起身,雅间门外忽然传来祁琰苍的声音。

“殿下。”

“进。”

夏琰看了眼窗外,索性重新坐下来等着,就听缓步迈进的祁琰苍垂眸道:

“殿下,您今日设立科考且不限身份之事,在四区公示时,也传进了您收编带来华琰郡的难民之耳里,他们想问问您,他们是否也有参考的资格。”

夏琰昨日才对祁琰苍说过她日后发布劳作任务后,这些人都可参与,且只要做得好,就有升契的可能。

祁琰苍在她昨日的这番话里,已经了解了现在的夏琰有多么的与世不同,所以在听到难民们求他一问时,他没拒绝。

这种事若放在其他君主眼里,必然是问都不用问的禁令,但想起昨日在明媚阳光下与他侃侃而谈着要给这些难民们一个新的安家之所的少女,祁琰苍觉得其他君主们都不可的事,在她这也许能有不同的结果。

那些收编的难民们一路跟着她来华琰郡,从最开始的不信任警惕,到此时来到华琰郡后竟敢主动求他来问科考一事,祁琰苍心底多少也是有些意外的。

百姓们信任破坏起来很快,想要重新建立,却也是不容易的。

可短短半个月,这些随着她收编来到华琰郡的难民们,显然都已经对她有了初步的信赖!

这和夏琰一路来没

被逼迫他们做任何事情,来到华琰郡后也着手兑现承诺让他们升契安家有直接关系。

跟着她来华琰郡的难民们在一路的吃饱穿暖后,早已对夏琰有了本质上的逐步改观,甚至对她的生出了不少的信任!

所以今早听到外面竟有人在公示华琰郡即将开启科考,发起者就是救了他们的夏琰,且参与科考者不限制身份,不限制高低贵贱,难民中有才华且胆子也不小的人立刻就蠢蠢欲动了起来,求了祁琰苍来问这件事。

华琰郡的百姓们与夏琰才刚接触两天,又被她昨日一来就血洗了郡守府的手段吓住,所以不信她怕她。

但他们信她啊!

是夏琰让他们重新有了对生活希望,所以他们愿意信任她,愿意相信她提出的一切都是真实可换的!

虽然她举行的科考确实闻所未闻,但细细想来这其实是对他们极有好处的事!甚至比以往朝廷组织的任何一次科考都还要宽容广博!

他们在被逼着落草为寇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想过自己还有安身重回良民的一天,被朝廷抓到后最好的结果就是印刻为奴,然后终生沦为不如家畜的低贱之人,届时无论是否身负才华,都从此废了,一生与被人践踏的蚊蚁无异。

但现在,救了他们的少女竟直接摒除了世人们皆看中的高低贵贱,把新的机会放在了他们面前!那只要他们能参考,必然会卯足了劲让自己考上!

他们也相信带他们给了他们新希望的高贵少女不是在骗他们!

而听完了祁琰苍问话的夏琰,更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神色有几分懊恼!

所以说熬夜不可取!一熬夜脑子就容易糊!

对啊,华琰郡的百姓们暂时还不信任她,但这群被她救着带到华琰郡的难民们却是可取的!

他们在被收编时就直接被系统算入了她的势力,此时各种人才稀缺,不正好能从这群人里选拔吗?

夏琰脸上的失望几乎一扫而空,透彻的双眸明亮起来,脸带笑意的对祁琰苍道:

“当然可以!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想要参加科考的立刻来此处楼下报名!我科考的各种条件报酬对所有人都一样作数!”

“是。”

第88章 罪犯苏烨有夏琰的同意,没一会儿……

有夏琰的同意,没一会儿,原本清冷无人的报名点就被一波一波涌来的难民们淹没。

她带来的这群人,其实已不该叫难民,随夏琰一路来的路上他们已吃饱穿暖了多日,身上颓丧之气散去了很多,破烂的衣襟也换上了足够蔽体的保暖衣物,整个看上去精神气不少,和华琰郡城内的本土民众们比起来,倒是城内的本土百姓们更像难民了些。

看到终于来了报考的人,而且三项科考的人数都不少,夏琰昨日折腾了大半宿的心也算是终于有所安慰,也不枉她千里迢迢把他们带过来。

“唉?真有人敢去报考啊?”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们不怕被那个凶残的新郡守杀了?”

街道角落里,躲藏在犄角旮旯门缝后藏着的华琰郡民众们,听到动静偷偷从缝隙里看到外面忽然涌来报名的大批人,忍不住嘶气惊讶。

“好像都不是我们城内的,唉?刚刚是不是有个脖子上印了奴印的奴隶也去报名了?”

“好像是,我也看到了,还不止一个!奴隶真也可以去报名啊?”

“这新郡守…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你小声点!奴隶也能科考这事儿我从出生起就没听过!而且那新郡守那么凶残,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被她弄来一起做戏的!你们最好闭嘴!小心被他们听到后直接拖出去斩了!”

“呃…但刚刚跑过去那个男人我认得,他原是读过几年书的士人,半年前却明明已在临城落草为寇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还敢去参加科考?…我们这新郡守不会是外面土匪假扮的吧?!”

“闭嘴!别乱说!没听到昨日告示吗?昨日进城的这批人都是以那个衣着华贵的少女为主,她的身份还不是一般的金贵!而是夏国目前唯一的长公主!我们华琰郡几年前也就被划分给了她做封地,这次应该就是她回来了而已!”

“啊?她就是那个传说中欺女霸男能夜止儿啼的色中恶鬼长公主?!”

怪不得昨日一来就能血洗郡守府,这恐怖手段果然很符合传说里的残暴,不过今日弄出这出又是想做什么?难道是公开招募有才能的美男子供她玩弄?

“还说?!不要命了吗你!打死你也活该!”

原本还因为外面竟真有人敢报名的华琰郡众民们,在听到夏琰“如雷贯耳”的身份与众“头衔”后,又把刚伸出来一点点的头重新缩了回去,然后把门锁的更死,人藏的更深。

这些犄角旮旯里的发生的事夏琰不知道,这场科考因为是第一次举办,时间又很仓促,所以她全程都是交给“卫”氏们去办的。

也只有“卫”氏们高效、精准、不出错的行事作风,才能在一夜之间就按照她的要求准备好所有的科考选拔备用品。

此时在楼下各考点登记记录的也都是“卫”氏的暗卫们在维持,有他们在,夏琰半点都不担心。

三项科考从开始到结束至少也要有两个时辰,夏琰也不打算浪费其中时间,考场有“卫”氏们守着她也不必再多留,便拉着傅旭朝着夏京牢房走去,打算去看看牢内有没有傅旭刚刚说的冤屈人才!

……………

华琰郡地牢里。

阴冷、潮湿中夹杂着霉烂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夏琰和傅旭走下地牢,远远看到他们身影的狱卒们立刻哆哆嗦嗦跪倒一片,大气都不怎么敢喘。

夏琰昨日主要处理的是官员,狱卒这些小兵她还没来得及料理,但不妨碍这些狱卒们被头顶上司人头落地的事给吓破胆。

此时看着夏琰和傅旭,已经心惊胆战的战战兢兢等了一天的狱头立刻迎上去勾腰驼背的奉承讨好。

“殿下,地牢阴脏污秽,您千金之躯来这狱牢里脏了您的脚怎么办,有什么要求您直接吩咐小的去办就好,哪用的着殿下亲自来此…”

夏琰看着脸都快被讨笑挤出花的狱头,也没直接让人离开,只让他跟在身后逐一介绍狱牢里曾经都关着些什么人,犯了什么事,现在又去了哪里。

狱头额头冷汗直冒,他昨日已经打听清楚了新来的这位凶煞贵人是谁,自然也听过夏琰这位长公主的外在名声,可他没想到这样金贵凶恶的人竟会来脏冷的牢狱之地,摸不准夏琰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她来这牢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深怕投错爱好,马屁拍在马腿上。

夏琰没回头都能知道这忽然支吾起来的狱头在纠结什么,她一边四下打量观看,一边淡声往内走:

“本宫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答就好了,若有欺骗隐瞒或准添油加醋,本宫就把你的头也挂上去。”

狱头所有小心思立刻被这句话吓得一干二净,想到城中心那一堆高挂的头颅,他脸色惨白,神色惶恐,不敢再有任何计较的结巴道:

“这、这处之前关押的是前任巡使…前巡使发现城外难民太多,想让高郡守开城纳入难民,却被高郡守拒绝,并以他身为华琰郡巡使却不以华琰郡安危为第一的理由给前巡使按下了尸位素裹、不为其政的罪名,并打入了牢狱,已在五日前处斩…”

“这处之前关的是前司乐,因今年皇寺祭奠才过,暂时不用再收缴那么多祭税粮银而上书高郡守,却被高郡守以身为司乐却不敬神脉为由被贬下狱,已于十日前处斩…”

“这处,是之前的侍诏…”

夏琰听着,脸上逐渐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讽意。

一路来的牢狱已有大半空置清荡,因为前不久被关在里面的人们此时已基本被处斩,而这些人被处斩的原因也各式各样,唯一统一的就是他们并不是因为真犯了什么罪,而是违逆了高琼,或者阻了高琼的敛财之道,才被以各种理由下狱处斩。

夏琰又想把高琼拉出来鞭尸了。

因躬身跟在她后面,没有察觉到夏琰神色变幻的狱卒继续介绍着每一个牢房内曾经关押的冤魂。

等到终于走过大半的地牢,刚过拐角,夏琰忽然远远听到一阵阵雷鸣般的重锤声。

像是什么人在用重石砸锤墙壁。

夏琰看向狱卒:“这声音怎么回事?”

狱卒脸上也满是焦急,深怕这重锤声扰得他身边这位煞神不满,一个不高兴就立刻把他挂上

去了。

“应该是那群牲畜奴隶又发癫了,殿下您别担心,小的这就去收拾…”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琰打断了,“先别去,你先带我看看牢里还活着的人。”

狱卒只得止步回身继续带路,“是。”

等又走过了一条牢房长道,拐过又一个拐角后,夏琰终于在牢房里看到了活着的人。

胆战心惊了一路的狱头看到这些活着的人们,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讨好理由,迫不及待得对夏琰谄媚道。

“嘿殿下,这些人原本都是该在昨日和今日处斩的,全因为殿下昨日忽临至此,这些人因您的驾临才得到了片刻缓刑,现在他们也全都等着您来重新发落。”

狱头这一口熟练至极的马屁话还真是拍的半个嗝儿都不打,明明是因为夏琰二话不说斩了高琼,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没有杀这些人,现在却成了因夏琰的驾临才让这些人得已赦免。

如果拍马屁也有等级,这狱头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夏琰随意的点了点头,放慢速度逐一从这些牢房前走过,发现里面的人大多都双目空洞放空,形容枯槁,虽然还喘着气,但那一动不动的模样仿佛早已被折磨死去。

狱头在夏琰点头后勉强放下了些心,也更加卖力的给夏琰介绍着被关在牢房里的人,且重点介绍了某些俊美颜好的青年犯人,显然想投夏琰所好。

夏琰也没在意狱头这点小心思,听他一个个说完这些人被关押人的原因后,发现除了极个别真正犯了重罪的人外,其他大多都是和之前那些枉死的一样,是因为得罪高琼才入狱待斩。

怪不得这些人各个精神萎靡宛如枯死,对夏琰这个不该出现在的突兀女性也毫无反应。

夏琰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继续朝着牢狱深处走去,直到走到狱牢最后一间房间,一道嘶哑的男声才忽然从牢内传出。

“你是谁?”

夏琰转头,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青年男人斜斜懒靠在狱床边,手上竟还端着一碗酒,旁边还有两罐已经喝空的酒坛。

夏琰挑了挑眉,这人倒是和之前其他牢房里的人不同,竟还有酒喝?

“大胆!苏烨你竟敢…”

狱头见他这模样立刻抽出身后的鞭子就要鞭笞上去,却被夏琰止住:

“本宫让你动了吗?”

狱头被她随便一眼瞧得像被戳穿的纸老虎,瞬间偃旗息鼓的收起鞭子,勾身埋头的退伏到一边,同时边点头哈腰的低头边快速对夏琰介绍道:

“殿下,他是前县主薄,曾是夏朝两年前最后一届科举探花,但因为心思不正得罪了夏京城内的大人就被驱贬至了华琰郡。”

“被驱赶到华琰城后,这小子曾厚着脸皮来求高郡守,发誓说可为高郡守当牛做马,高郡守念在他才华不错的份上,就给了他官职,让分管城内内务事宜,这小子一开始倒是还真装的挺好,唯高郡守命是从,不想后来坐到主薄了却就开始阳奉阴违!竟敢偷偷摸摸的挪用高郡守的私库,让高郡守和华琰郡府的库房都因他而差点亏空了个彻底”

“殿下别被他骗了,这个人最会花言巧语,欺骗瞒人,他手里那酒也不知道是哪个废物狱卒又被他给骗了,小的等会就去收拾那些废物!”

这人倒是还挺有些意思,而且夏国最后一届科考的探花?岂不是和傅旭是同试者?说不定俩人以往还认识?

夏琰回头看了眼安静跟在她身后的傅旭,却见傅旭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安静跟在她身后,不说不问。

夏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牢房内的青年,却见那青年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酒碗,姿态虽然依旧斜靠不羁,但目光则牢牢凝在傅旭身上。

几秒后,他脸上忽然露出笑意,目光在夏琰和傅旭之间来回了两圈,端起酒坛倒满了酒碗,就那么遥遥朝夏琰和傅旭敬了一碗。

“原来是长公主和傅状元大驾光临啊,恕烨有失远迎~”

嘴上话这么说着,他斜斜躺着的身体却半点没动,甚至没等夏琰和傅旭回应便自顾自喝干了一碗酒,然后畅快的长叹一声后,便倒回了狱床上,似对他们不再感兴趣般的准备蒙头睡觉。

第89章 强迫症苏烨与叛首穆锡夏琰上前敲……

夏琰上前敲了敲牢门,木头的闷响声没让狱床上的人转过身,苏烨只稍稍挪了挪身体,又没了动静。

“先生,可否告诉本宫你入狱的原因?”

苏烨躺在狱床上,头也没回的懒声应道:“刚才那狱头不是已经说给殿下说了?”

“我要听先生你自己说。”

狱床上又静了,几秒后苏烨才慢慢翻过身,卧撑着身体眯着眼睛打量牢房外的夏琰。

“殿下为何不信狱头的话?”

“也不是不信,只是刚才全都是狱头一个人说的,判案只听一面之词总是大忌讳,本宫如果问都不问,岂不也成了偏颇助冤之人?”

苏烨忽然就笑了起来,被褴褛裹住的身体滚落到地面上,染了一身的灰。

他倒也不介意,一骨碌的爬起来后,盘膝坐在狱牢中间的小桌前,手里的酒碗放到了桌上,斟了一小口后才道:

“也行,既然公主想听,那烨就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拉出来说说。”

苏烨拿起酒坛为自己斟了一碗酒,边喝边道,“那狱头说的其实也不算错,烨两年前在京中确实得罪了大人物,那年烨和傅状元一同中榜,傅状元因天人之姿被您看上,我这种蒲柳则就只能被厌家和林家的带走了。”

厌家和林家?夏琰盯着苏烨,“葛淮手下那几个京城大世家?”

苏烨点了点头,“他们让我为他们整理清点手下的部分私产,啧,还真别说,这世道在朝为官,最赚钱的行业还得非贪官奸佞莫属。”

“厌家和林家当时只是想用小资试探笼络我,让我看管的只是他们指甲缝里漏出的一点,但就只是这一点,已也足够整个京城百姓五年的劳税。”

“烨当时看到那么多钱,震惊之余手就有些痒,因为烨这个人吧,从小就有个喜欢平衡的毛病,见不得东西扎堆的全都堆在一边,另一边却空空荡荡半毛没有。”

“所以当初看到在林、厌两家里扎堆的银钱,烨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想把它们都搬去最缺钱的地方撒了,以维持平衡,但是吧…烨虽时不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病情,但脑子还是足够清醒的,知道一旦真把厌家和林家的钱拿去维持平衡了,那我这脑袋可能也无法平衡的呆在我脖子上了。”

“所以烨后来就设了一个小计,在厌家林家面前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让他们把我逐出了京城,到了此地。”

“但可惜,烨还是低估自己这爱平衡的毛病,来到华琰城见那高琼等人的财产也同样堆重如山,另一边的百姓们却是两袖漏风轻如鸿毛,烨努力规劝了自己许久,是真的规劝了许久啊,终究却还是没低过犯病的冲动,把高琼府内扎堆重金给他挪出去撒了。”

苏烨说到这端起桌上的酒大喝了一口,笑道:“嘿,等挪出那些堆积的钱银,看到那些本来空空如也的难民们终于用银钱塞满了袖筒,然后连夜拖家带口的离开了华琰郡,烨可终于舒服了不少。一直想做的事终

于实现,还真是令人畅快!至于后果嘛,也就是公主看到的这样了,成了烂丑之人一个了。”

夏琰从上辈子到现在,倒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别致的强迫症。

苏烨想要财富分配均匀?是因为看到的贪官污吏们太多,无法再忍受百姓们的钱粮被恶意占有把控,所以才有想平均财富的强迫病一说?

甚至不惜以身涉险,真把高琼等人的财库给分了出去,给了贫苦的百姓们…

若苏烨真是他自己说的这样…

夏琰忽然回眸看向傅旭,她没说话,但傅旭显然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温润的脸微微点了点,代表苏烨刚刚说的确实都是真的。

“苏探花文韬武略皆齐,当年入考前就早有报效朝廷、拔出奸佞、为民建安的宏愿,才华绝不会输于裴公子。且苏探花形貌同得天地之造化,身姿隽秀不在裴公之下,并非他自称的烂丑之人,当年公主之所以只带走了旭,只是因为苏探花提前以发遮面,故意丑露,才让您没注意到他。”

原来竟是这样?其实夏琰从见到苏烨第一眼开始,虽然此人浑身上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仔细看后,会发现他五官皆长的极为端正,身形也欣长宽厚,是个典型的衣架子身材。

她原也有些纳闷这人底子既然不错,又是当年探花,怎么会半点也没在原主脑海里留有印象,原来是故意遮住丑露了,呵,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哎!傅状元,烨是该感谢你当年没在烨丑露时直接戳穿,还是怪你现在又直截了当的在公主面前捅破了烨当年这点欺瞒之事?”

话是这么说着,苏烨脸上依旧笑意十足,显然只是揶揄,并没有真怪傅旭的意思。

傅旭对上他的视线,淡色的唇也微扬:“公主今日专来狱中寻才,旭既已答应助公主,自然不会有所隐瞒。苏探花本也当得起这些话,无需遮掩。”

这番对话,看来两人以前确实认识,关系应该还不错。

苏烨这种力求保持社会财富均衡的人,只要站到了合适的位置,对百姓和社会发展都是一大助力!

夏琰看向苏烨,傅旭刚刚也已算帮她说明了来此之意,此时她便也直截了当的问道:“所以先生现在有没有兴趣来继续保持钱财平衡?”

苏烨在傅旭那番话后,便又斜躺了回去,边笑边喝起酒来,显然没把傅旭嘴里的夏琰求才放在心上。

此时听她这么一问,他握着酒碗的手微顿,忍不住挑眉看向夏琰:

“殿下刚才可是听明白了?烨这个人有病啊,还病得不轻,殿下不怕我以后犯病了也把你的钱粮都分出去?”

“这有什么好怕的,先生的病只是因为钱财太过在一处聚集才会刺激复发,那若是以后本宫治下的百姓们比本宫都还要富足了,那本宫还不得盼着先生犯病,帮本宫把钱粮都挪回来?”

端着酒正准备往嘴里倒的苏烨一顿,像是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双目微圆的毫不掩饰的直直盯向夏琰。

好一会儿后有才笑道,“长公主,您说笑了,这世道怎么可能会有百姓比权贵更富有的事?”

夏琰却毫不犹豫的接道:“所以本宫今日才来寻先生同筑这个理愿。”

苏烨握着酒碗的手便停了下来,缓缓把酒碗放回桌面,懒散坐着的身体也端正了一些,双眸盯着夏琰,不语。

夏琰继续道:“以本宫所在的所有官权者为一端,整个华琰郡的百姓为秤杆另一端,以后华琰郡权贵们只要能吃饱,百姓们就必然能吃饱;权贵们能催马用人,百姓们上交税收后也必然能屯粮行商、攒积余银。从此官是官、民是民、商是商,相互依存却不相残相食,这个比例,先生觉得如何?”

苏烨盯着夏琰,良久后,他往她身侧的傅旭看了一眼,手里的酒碗又端了起来,抿了一口道:

“不得不说,殿下设的这比例倒是烨听过最完美的比例,只是如此美妙的比例,多只能纸上谈兵而已,现实恐不得。”

“先生都还没做,怎么就知不得?”夏琰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想必先生昨日也已听说,华琰郡的高琼等一众腐朽渣滓已皆被本宫处斩,华琰郡此时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先生这种愿意为民的人站出来重整华琰郡,还给华琰郡百姓们一个公平且合理的钱银分配之所。”

“本宫今日来这牢狱里,就是为了看是否有人能同本宫一起完成这理想之愿。遇上先生也算是本宫与先生的缘分,故才特问,先生可愿同本宫一同达成那理想之景?”

整个牢房又安静了下来。

苏烨静静看着牢房外衣着华贵美丽的少女,好一会儿后,他忽然放下手里的酒碗,埋头闷笑起来!

夏琰也没问他笑的原因,只这么静静看着他。

就看到苏烨笑着笑着,眼角溢出了水渍。

他抬手随意擦了擦,然后忽然坐直了身子,对她躬身拱手笑道:

“烨以往只听说,夏国长公主是个欺女霸男夜能止啼的色中饿鬼。”

夏琰也一笑,“苏先生你刚才不也被称为心术不正、偷盗挪资的小人?”

苏烨又笑了起来,笑声里好不痛快:“好!烨前半生漂泊孤零,被各种奸佞排挤暗害,想不到如今却是在这无望的牢狱中得长公主所识。”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夏琰,那双眸子在没了酒气之后,明亮的灼人。

“若公主不弃,烨愿效犬马之劳,以助公主愿景成真,但…烨之病公主刚也已知晓,来日若发现公主所做与您刚才所愿不符,让钱银全堆在您的房库却让百姓们过于轻浮,公主可就别怪烨到时候又犯病,把您的钱银撒出去。”

夏琰招了招手,牢房的门已在手脚麻利的狱卒手里被打开,她缓步走进牢中,俯身亲手扶住苏烨的手臂让他起身。

“你放心,本宫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苏烨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站直了后,他才发现这个与他侃侃而谈的少女竟还不到他的下巴高,纤细的身影虽然华美,却有些过于纤弱,但那双还未完全张开却就已初显美丽的瞳眸底,却是半点没有稚气与轻浮。

苏烨毫不避讳的对上夏琰的视线,在她看着他时也细细打量了她一遍,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修挺的背脊微躬着朝她一礼,唇角扬笑。

“烨,同愿如此。”

……………

带着苏烨从牢房离开后,夏琰一边和自己新得的这位探花才人聊着,一边往外走。

等走过拐角,之前听到的那阵重锤击砸声又再洗远远传来。

夏琰这次还没出声,就听走在她身边的苏烨问道:

“公主可还缺武将?”

夏琰回头看向苏烨,苏烨已拱手低笑道:

“公主既然想重建华琰郡,现在这世道城外叛军流匪那么多,公主想要保住华琰郡,自护的力量必不可少。”

夏琰刚刚只和苏烨谈了一些华琰郡以往的市场商情,还没来得及给他说她已在华琰郡开启了武举,目的就是为了选拔军队人才。

这人倒是已提前考虑到这了。

夏琰也不急着给他解释,只顺着他的话道:“正在击锤的这个人,你想推荐给我?他有军将之资?”

苏烨脸上笑意扩大了些,“是!公主请跟我来。”

苏烨带着夏琰傅旭在地牢里熟练的穿过好几条深深窄窄的巷道后,停在了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特质厚重牢房前。

牢内,一个全身捆满粗铁链的壮汉,正用被锁链束缚着的双手抡起石墩一下下的砸旁边的狱床!

说是壮汉,但若仔细看,会发现他只是个长的非常身高体壮的青年而已。

夏琰远远目测了一下,估计这位壮实的青年可能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快顶到牢房顶的夸张身高差不多已快突破两米。

他身上同样衣衫褴褛,漏出的浑身肌肉扎实,宽肩劲腰,一双长腿结实稳健,下盘极稳。

此时只半扎着马步蹲在那里,腿部肌肉线条就全部凸现了出来,而他结实宽厚的上身,两条粗壮的臂膀上正轮着一块足足半米宽的石墩!

那石墩少说也有上百斤重,在他手里却像是玩具一样“哐哐哐!”的被他砸抡的四处作响!

夏琰三人刚到时,就见这间牢房外的狱卒们各个都离得老远,一副小心闪躲,想骂又不敢骂的模样。

显然里面的青年哪怕已全身被锁链束缚的关在牢房里,震慑力也依旧十足,让那些欺软怕硬的狱卒们半点不敢接近。

苏烨看到被锁在牢内的青年,却是直接张开手臂,笑着迎了上去!

“穆锡!穆锡!

烨来看你了!”

苏烨直接站到了被砸的“哐哐”作响的牢房边,似半点也不怕里面的人砸到他,同时转身对夏琰介绍道:

“殿下,这是穆锡,曾经是临城的前锋骁骑,但因为临城那官太过奸佞残忍,自己大肆收敛税粮却让百姓们相互残食而活,穆锡便一刀砍了临晨那狗官,开了临城粮仓,从此落草为寇,在城外以叛军之首的身份呆过一段时间。”

“后来钱乏米尽,穆锡想带人抢劫却又实在做不出强抢普通百姓的事,最终便带人来了华琰郡,强攻了华琰郡,从高琼等人府内抢走了大半钱粮后,穆锡把他手下的那群叛军都送走了,只他自己留了下来,自首于此处地牢。”

第90章 盛况!穆锡是自首的。也……

穆锡是自首的。

也是,他这大块头,就华琰郡之前那些废物守城兵也不可能抓得到他。

夏琰听完苏烨的介绍,对穆锡已有初步印象。

听到苏烨声音的穆锡停下手里的动作,百斤重的石墩被他球一样轻易抱在臂弯里,黑浓的眸子看了眼夏琰傅旭,又转向苏烨。

“苏烨,做什么?”

苏烨也没卖关子,直接干脆的向穆锡介绍了夏琰的身份,“穆锡,你以往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保家卫国热血疆场吗?出来吧,和烨一起跟随公主,实现愿望。”

穆锡听完苏烨的介绍,目光在夏琰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却是没有应声。

“这个世道,无论是打内还是打外,受灾的都是百姓,穆锡在自首时就已发誓,此身不再上战场。”他的声音很沉,像他手臂里拖着石墩,敦厚沉重。

苏烨眉头皱起,“就是因为世道乱,所以才需要平乱扫横之人,乱一时是会死一些人,但若放纵不管的任由它乱下去,只会死更多更多的人,这个理难道穆锡你不知?”

穆锡把手臂里的石墩放到被他砸得凹进去的石床边,微垂的脸让油灯光芒在他侧脸上印下深深的阴翳,夏琰才发现这个大个子的五官竟还挺深邃,眼窝凹陷极深,像是混了少数名族的血统,脸部线条立体而阴影重。

“穆锡知道…只是今日能自诩为了扫荡叛党而提刀杀戮,他日又怎知自己不会成为叛党?”

穆锡声音越来越缓,夏琰也同样站到牢房前,打量着他:

“所以穆骁骑其实是不相信本宫?”

穆锡的目光又回到了她身上,“长公主之名穆锡多少还是听过一点,不过既然苏烨愿意跟随您,想来那些传说也不全为真,只是…长公主毕竟是夏朝皇室,而现在的夏朝,除了祁将军手下的祁家军,其他所谓的权贵之臣们…呵,和外面那些叛匪比起来,穆锡还真不知道哪边更该杀。”

“噢,原来你崇拜的是祁琰苍?现在的夏朝境况你也只信他?”夏琰挑出重点。

穆锡微顿,不知道夏琰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他刚刚话对一个夏朝皇室来说已是大不敬,她就是当场下令命人砍了他都不奇怪,她却只关注他嘴里的祁氏。

穆锡看着夏琰默了两秒,“是。”

如今姧臣当道,患匪横行,烂透了的夏国朝廷内也只有祁氏祁家军依旧保有忠骨之气,能让人看到一丝希望。

这样就好办了,夏琰抬了抬手,对旁边静如鹌鹑的狱头道:“开。”

狱头顿了顿,有些犹豫:“公主,这…他虽被锁着,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太近的话公主小心被他伤着…”

“废话多,本宫让你开就开。”

被挂上去的危机似乎又席卷了狱头,夏琰语气一变,立刻二话不说的拿出了钥匙上前,打开了牢门。

夏琰走进牢房内,站在略微惊讶看着她的穆锡面前,先是感叹了一下各人身体发育的差异性,这穆锡站在她面前简直像座小山一样,夏琰觉得三个自己加起来可能都没他块头大。

不过身为这时代的武将,身材也就该如此魁梧,否则那些重则百斤以上的笨重青铜器连拿都拿不起来,又谈何上阵杀敌?

她仰头望着垂眸看她的穆锡:

“祁琰苍以及他手下的祁家军,现在也都正在本宫手下为本宫办事,穆骁骑若想见他,此刻随本宫出去就好,不过,本宫今日四处寻找将帅之才,自然不是为了白白送给祁琰苍,本宫要组建自己的军队,且这支军队不管是将才还是兵卒,都要有足够的野心,能在以后与祁家军共事时,不仅能与祁家军平分秋色,最好还能超越祁氏的祁家军,成为夏国新的脊梁骨擎国柱!穆骁骑以为这支军队如何?”

夏琰这话一出,不仅是穆锡,连苏烨也朝她看了过来,而后抬手啪啪啪的拍了几下,大笑起来。

“好好好!竟直接以祁家军为目标,还务求超过!不愧是殿下,好志向!”

他一边说,一边也走进牢房站在夏琰身边,和她一起望着穆锡:

“穆锡,你以往和我说过,终愿不就是想率领一支堪比、甚至超过祁氏的军队么?正好!殿下现在已把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不应之理?”

穆锡也紧紧盯着夏琰,有苏烨在旁,他不怕她说的是骗他的。

只是,建立一支比肩甚至超过祁氏的军队…穆锡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一个不足他胸腹高的纤弱女子嘴里说出。

见他只盯着她不语,并不想放过这个看上去就战斗力极强的武将的夏琰再次出声道:

“这样吧,至于你刚才说的剿叛之人最终到底会不会成为叛匪,本宫给你半年的时间,这半年内你跟着本宫,看本宫能把这烂透的夏朝重塑成什么样,届时你再慢慢思考新成的夏国值不值得你尽忠,本宫又到底有没有成为叛匪,当然,到时半年协议既满,你的去留本宫也绝不干涉,一切选择尽在于你,如何?”

夏琰说完,穆锡还没应声,旁边的苏烨又先叹笑出声,“看来烨刚刚还是答应的太早了啊,公主许给穆锡的条件如此优厚,刚刚烨若再矜持点,拖迟点答应,公主是不是也能给苏烨如此厚诺?”

苏烨话虽这么说着,但语气里尽是调侃揶揄,显然只是在说笑,并不认真。

夏琰回眸看向他,耸了耸肩,“如果苏先生需要,本宫自然也可如此。”

苏烨便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穆锡:“殿下都这么说了,穆锡你也差不多了啊,再让公主为您允诺,烨可就真要嫉妒了啊。”

穆锡看着夏琰,他身上的粗铁锁链竟不知何时已被挣脱,快有夏琰两倍高的高大身躯缓缓俯下,浓墨重染的五官微垂,朝夏琰行了单膝之礼:

“半年为期,锡愿意,谢殿下看重之恩。”

……………

来一趟地牢,收获一文一武两个大才,夏琰心情很不错。

牢里剩余的人,只有没真正犯罪的,夏琰也该放都放了,其中有一部分还能用的官员人才,夏琰也让苏烨替她挑选带回。

苏烨能力果然很强,上下嘴皮子一碰,不过一会儿就三言两语的把夏琰的身份、境况、目的讲了个清楚,并成功说服了一部分原本已经被折磨的心如死灰的官员们,再听到夏琰长公主的身份名声后,也依旧愿意重新跟她走。

地牢一趟,收获满满。

夏琰带着一众人离开地牢时,地面上的三项科考也已举行的如火如荼。

三项考场都围满了许多人,但因有卫氏在,考生们都站着自己的位置,不拥挤也不凌乱。

许是随行这段日子改变了长公主在他们心里的印象,来报考各项的难民们远远看到夏琰,脸上已少了惶恐害怕,远远朝着她跪下行礼时,动作也带了几分虔诚。

“殿下。”

夏琰抬手远远虚扶了一把,点头应了,“不用管本宫,你们继续,争取都考上啊。”

许是没想到夏琰不仅应了他们,还说了鼓励的话,跪着的人们不禁抬眸看她,有些露出了笑意,有些则是脸红了。

苏烨等人虽然参加过文考,但武考和夏琰初创的匠考都没见识过,此时看到三项不同的科考,苏烨连那一身糟蹋都没换,就兴冲冲跑上去东看看西瞧瞧,

与随性自如的苏烨相比,穆锡自从答应夏琰后,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虽然对初见的三项科考也有些好奇,但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似乎若没有夏琰的命令,他不会多做一个动作。

夏琰带着他们走过文考、匠考,停在武考面前。

与前两科紧张的气氛不同,武考这边围满了观看的人,时不时就会喝彩高呼,热闹非常!

夏琰几人到时,武考已经举行到后半段,台上正在对打的是一个精瘦的青年与一个壮汉。

仅从身形来说,那精瘦青年可能只有壮汉的一半,但开打锣鼓响起后,只见那精瘦青年身形一晃,夏琰都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那壮汉“碰”一声倒地,而那青年已按在他脖子上,胜负立分!

台周边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是他…”她身后的穆锡似也认得这个精瘦青年,低语了一声。

夏琰还没问转身问穆锡这人是谁,看到她的卫三已经拿着武考到目前的成绩呈到她面前。

“殿下,这是到目前为止的武考成绩。”

夏琰拿过成绩册,轻易就看到上面有同一个名字,自从出现后就一直没被人刷下去过。

夏琰的目光又移向台上精瘦的青年,“他就叫宋羽?”

“是。”,卫三应完,夏琰身后一直沉默的穆锡忽然半跪下朝她出声道:

“殿下,穆锡请求上台与宋羽一战。”

夏琰转身看着半跪的穆锡,倒不意外穆锡的请求,只是有些好奇,“能告诉本宫原因吗?”

穆锡头颅微低,“殿下武举既是想要选出领兵的将帅之才,那此人必然能服众,穆锡能得殿下赏识是穆锡之幸,但若无任何成绩,日后军中可能不服。”

“其次,穆锡以往为叛首时,与宋羽所领叛军也曾交战过几次,但皆未分出胜负,穆很倾佩他的武功才能,今日想再一较之。”

这两人以往竟就交战过几次,且还没有分出胜负?

夏琰也来了兴趣,“行,你去吧,能和穆骁骑齐平,本宫倒也想看看。”

“是。”穆锡却没有立刻上台,只继续垂眸拱手道,“宋羽已擂台许久,体力有所消耗,殿下可否能让他歇息一会儿,再与锡战?”

倒是个非常讲公平公正的信义之人,夏琰满意的点点头,对穆锡一笑,“当然可以。”

……………

战前休息并没有持续多久,宋羽知道穆锡要和他站擂台后,也有些跃跃欲试。

两人显然都对对方印象深刻且非常赏识。

夏琰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让卫三给她抬了把椅子坐下后,没等多久,就见穆锡与宋羽先后上台。

两人的名声在四周围拢的民众里也皆不低,一上台,立刻就有人认出了穆锡,于是原本一边倒的支持宋羽的人立刻分成了两拨,显然两人实力在众人认知里也是不分伯仲的。

穆锡和宋羽也没让众人等太久,擂台上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便各自拉开架势,开打。

这场比武可算是精彩纷呈,比夏琰上辈子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各种特效加持的打斗还要精彩。

这世界的人也是真有的轻功内力,江湖百门又各自发达,各种武术秘籍令人百花缭乱。

穆锡和宋羽皆是实力强劲且名声不低之人,自然也都各自身怀武功绝技。

宋羽是精瘦型的身材,穆锡却比刚才与他战斗的壮汉还要高大,可开打后,宋羽却竟抡起拳头就直直朝着穆锡轰去!那还没穆锡二分之一大的拳头轰在穆锡格挡的手臂上后,力量竟大的足足把穆锡整个都往后轰退了两三步!

这开场就如此爆裂的高燃打斗,四周静默了一瞬后,立刻爆发出比之前更加高声的喝彩欢呼!

宋羽之前虽然一直战擂台,但从他这一拳看来,之前显然还是留了不少余力。否则以他这一拳竟能直接轰退穆锡的架势,之前那些人可能一招都挡不住。

夏琰也被这开场一拳给惊了,这宋羽精精瘦瘦的看着和卫七差不多,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力量型选手!反差简直大到凶残!

而穆锡接了他一拳后,脸上也燃起了斗志,笑着也高喊了一声“好”后!他那山堆般的高壮身形竟然“唰”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只听“砰!砰!砰!砰!——”一连串仿佛要轰山砸石的闷重沉响!穆锡那堪比三个宋羽的大块身形竟以远超所有人想像的速度和敏捷,闪电般频频闪现在宋羽四周,几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快速出拳袭轰着!

夏琰眉角再次高高挑起,十分吃惊的想着这两人的属性是不是点错了!

精瘦的宋羽竟是力量型,高壮的穆锡反而才是速度敏捷型?!

不过两人最擅长的属性虽然都与他们的身形反差巨大,但各自的速度敏捷和力量也都明显不低!

穆锡闪现在宋羽周身后袭出的每一拳几乎都能听到空气被轰开的声音,显然这种拳力落到一般人身上不死也残。

但宋羽却接的游刃有余,精瘦的身躯让他的速度敏捷同样不低,两人在擂台上打的几乎电光火闪,身影快到几乎成两条交错的长影,没有音效都被他们各自的重拳给生生轰出了无数惊耳爆鸣。

等到后来,夏琰都有些担心擂台会不会被两人给弄散架。

所幸这二人虽然打的凶,但显然都还记得这是在擂台,所有动作皆未超出擂台一步,且也未使出任何杀招。

等到擂台时间结束,两人在响起的鼓声里同时后退收招。

这场擂台显然也未分胜负,只能算平局。

但打完的两人显然都很开心。

“锡兄!”

“羽弟!”

两人收完招式,在台下众人的高声喝彩里大步走向擂台中间,狠狠抱了抱对方,而后谈笑了两句,便齐齐朝着夏琰的方向跪下。

“殿下。”

“殿下。”

夏琰从椅凳上起身,穆锡她已在牢里打量过,此时自然是把目光放在了宋羽身上。

宋羽身材精精瘦瘦,和卫七差不多,五官虽没有卫七那么俊美,但也干净俊挺,自有一股英气。

夏琰走到二人身前,一左一右扶起二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叹与欣赏。

“很棒!你们都很厉害,是本宫想要的虎将之才!”

得到她如此直白的肯定,二人脸上皆不禁有些泛红,笑意也更加浓厚了。

有他俩刚刚这场比试在,后面也基本无人再敢来挑擂台。

武比算是以他俩并列第一的结果结束。

不过夏琰此次的武考虽然简陋粗糙,想要选出能行军打仗之才,只会武功还是不行的,还得多少懂得佣兵遣将之道。

于是武考结束之后,夏琰就让他们先下去休息,准备等会进行最后一项:将帅之道。

将帅之道是接近于文考的方式,让他们自述知道的带兵之道。

若有不会写字者,夏琰也专门让人配了替笔,试者口述让替笔者代写之。

三项考试就这么

轰轰烈烈得进行了几乎一整天。

四周观看的人们从一开始只有夏琰带来的难民,逐渐缓缓多出某些胆子大又禁不住想看热闹的华琰郡本地百姓。

等到下午将近六点时,三项考试的结果终于都已出来。

夏琰登上华琰郡最中心的那座高楼,就那么以身后挂着的一群人头为背景,宣读了华琰郡初次科考的三类中考人!

首先是文试,有成绩最好者甲等三人,乙等六人,丙等十二人。

一共二十人中考,其中有三人还是脖子上还印着奴印的奴契身份。

但夏琰一视同仁,逐一念完了他们的名字后,直接把早就给他们备着的官位书印当场直发!同时也当场提升更改了他们的身契,按诺给了比士契还要更高一等的新官契,并分配了良宅、官禄,告诉他们从明日起,就开始到郡守府报道,正式上班!

她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尤其是那些考中的奴契之人的家人们,有愣怔不敢置信的!有激动得哭喊捶地!有的更是直接号啕大哭!

奴契身份的更改提高,代表他们和他们的后代从此不用再世世代代为奴,不用再从出生起就低人一等,更不用再时刻提心吊胆的被主人当做货物一样随意虐杀买卖,这是何等的天降恩赐!

虽然夏琰在让他们报考时就说过无论出身,奴隶也能考,但奴契之身的人们早被人糟践低看惯了,他们原本也只抱着白日梦般的渺茫希望才来试一试,却没想到竟真的能以奴隶之身考上原本士族才能考的官爵!

长公主没有骗他们!更没有因为他们的奴隶之身就故意看低折辱愚弄他们!

“叩谢公主殿下!臣愿为公主殿下万死不辞!”

“叩谢公主殿下!万死不辞!!”

“叩谢公主殿下!万死不辞!!”

夏琰站在高台上,受了他们的跪拜。

等众人激动得差不多了,她才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排头颅,清丽的声音不大也不小:

“望诸君以后时刻记得自己拜官的初衷,若以后被高官权财迷得有些眼花了,就来这看看这些高悬的头颅,不想落得和他们一样被挂上来,就时刻警惕自身,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是!谨遵公主教诲!”

文试念完,夏琰又逐一念了匠考和武考的结果。

匠考由于是她目前最急缺的人才,所以匠考中考者人数最多,前后足足有三十多名,其中同样有五名是脖子上印了奴印的奴契之身。

武考的中考者人数则和文试差不多,只不过最好的甲等只有宋羽和穆锡二人,夏琰直接把华琰郡目前空缺的最大两个武将官位给了他俩,让他们一左一右坐镇华琰郡。

除此外,剩余的人里也有两个是奴契之身,也同样得到了自己该有的位置。

这场热烈盛大的华琰郡初次科考会果与官位派任之会,几乎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等到终于把所有的中考者都安排妥善之后,想到被她处斩的空空荡荡的华琰郡各门各部终于能填充上有用之人,夏琰也心情大好!当即下令让祁琰苍从郡守库里拉来一车粮米一车菜肉,在城中高楼下竖起大锅,然后让今日刚招入的厨类巧匠们直接露一手,做一场露天欢庆大会,也算是为刚上任的这些新官员们接风洗尘了。

这热烈欢庆的气氛,直接从城中心晕染到华琰城四城区内。

自从夏朝开始动荡以来,华琰郡一路衰败,百姓们苦不堪言,人人自危,街市萧条沉默,像这种热闹欢庆的气氛,许多百姓甚至从出生起就没见过!

此时听到外热闹欢庆的人声,闻着空气里远远飘来的食味香味,原本深深藏匿在旮旯门缝后的华琰郡百姓们也控制不住的把头重新伸出来看。

“那个长公主竟然真的按照之前说的,让这些人参考并且分配官位了!”

“被提拔更改了身契的竟真的有奴隶之人!她竟然真的让奴契之人做了官!而且数量还不少!这个长公主…好像和传说中不一样啊!”

“嘶!竟然真的连奴隶也能做官,早知道我就也去参考了!”

“就是!早知道我也去了!她竟然不是做戏或者想故意愚弄人,都怪之前那些人总说她故意设陷阱我才没敢去!害我以为去参考就得丢命!唉!此时后悔晚已!白白错失了这好时机!”

“好香啊!那些救济粮真的可以吃!”

“早知道是这副样子,我早上也去参考了!错过了一大机缘!也不知道长公主下次又会多久开考!唉!那些人怎么就那么敢!真是看得人酸!”

“下次科考举行的时间肯定间隔不少,不过先别后悔参考了,那些街上各处开仓设点的救济粮应该是没问题的!我等会就去讨几碗回来!”

“你们先别急!再观望观望!这次参考的人大都是她带来的人,不想丢命,还是再看看吧!”

“还看什么?连奴隶长公主都能不嫌弃的提契做官,我们这些人至少都是良民!她肯定也都能接受!也肯定不是什么像你们说的设陷阱!”

“唉!错过了!”

隐蔽犄角里,看到街上盛况的华琰郡本地百姓们有的后悔,有的叹息,有的庆幸,有的则已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错过下次的科举!

看着街上热闹丰厚的庆典盛会,有些因为害怕夏琰给他们设陷阱而连祁琰苍的开仓振粮点都不敢去取食的华琰郡百姓们,也渐渐踏出了封闭的房门,一边好奇的往街上看,一边试探着终于去了赈灾点拿取救济粮。

华琰郡主街上。

红楼二楼窗边,能一眼看清下面盛况的位置。

青衣公子握着酒杯,欣长的身形依靠在凭栏上,边笑边喝着酒水道:

“黎昕,我们对这位长公主看来还真的猜错了,呵呵,流言蜚语果然终不可信,三项连考的科举考试,就算是昱也是第一次见。”

白衣公子黎昕也端着茶水站在窗边,过于隽秀俊美的脸上也微扬着笑意,唇红齿白,“确实很好。”

青衣转头看他,“既然你也觉得不错,那那笔你原本就打算和华琰郡做的生意,要找这位长公主殿下续谈吗?”

“我可是听说了,她已经打算废除高琼等人的所有乱税重税,准备一切从轻处理,鼓励商贸,这可是个很不错的好机会,正好你手里那批货这次也可以好好卖一笔。”

白衣黎昕的目光从街面上的盛况缓缓挪到了高楼上,落到倚坐在一排排悬头前的夏琰身上。

那处与他这离得有些远,他看不太清她的五官长相,却能隐约感觉到那被众人围在最中心的少女,通身皆是从容不迫清贵华盛的气度。

“再看看吧。”

青衣的目光也同样从高台上收回,他内力不浅,目力极好,比起黎昕只看个模糊,他倒是把高台上少女清贵美丽的容颜一清二楚的纳入了眼底。

青衣轻笑,抬手轻抿了一口酒,回眸看向黎昕:

“行,反正生意是你的,就依你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