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亚墨利加并不是他们梦想的印度(华夏商品从印度中转),而亚墨利加所发现的大量白银与黄金,以及锡矿、木材让他们获得了第一桶金,也获得了横跨太平洋的动力……
戈麦斯不敢把汤若望送回船上,也不敢给予任何的答复,这事情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只好将对方关入了圣地亚哥堡的教堂之中。
说实话,戈麦斯的第一反应就是,马尼拉的华人是不是又要造反了,他想向往常那样疯狂的派出所有的西班牙士兵,对着八连再来一次大扫荡,但是……
大魏的两百艘战船已经从大琉球出发……
这句话就像一个诅咒,去年大魏的使者在安南搅风搅雨的时候,他们也和荷兰人试图插手,夺回原本在安南的地盘。
但是大魏那个陈将军的火炮如同一道天堑,死死的将他们的船击沉在他们的火炮射程之外。
这个恐怖的帝国,正在恢复他的荣光,开始向着海洋进发。
先是大琉球,然后是日本,如今又将目光投射到了西班牙帝国在南洋唯一的投射地……
难道,真的是上帝都要抛弃西班牙帝国了吗?
从南洋到教廷的信息来回需要四个月,而戈麦斯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宋时知道,收复南洋,将南洋建设成华夏湾的窗口期只有这几年。
过了欧巴罗的三十年战争,西班牙很快就能从与荷兰以及其他国家的宗教战争的泥潭中回转过来,倒是她面对的就不是如今无暇东顾的西班牙和荷兰了。
而是一个全面崛起的海上帝国荷兰,加上一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西班牙帝国,以及虎视眈眈趁机发展势力的日不落帝国初级状态。
时间,宋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大陆的扩张需要时间,而海洋的延伸也需要时间。
漫长的海航线会导致补给难以运输,而热带丛林的高湿高热环境也会让物资快速腐烂,而早数百年就提前抵达南洋进行经营的华人无疑就是最好维持帝国触角延伸的带路党。
根据在吕宋当地的华商形容,西班牙正在强行召集华人以及土著苦役,修建棱堡,试图通过17座棱堡完成对马尼拉湾炮台链的建设。
一旦被他们完工,整个马尼拉湾都会被他们的火炮攻击区域
所包围,且欧巴罗式的石头棱堡是用八米厚的火山岩修建,极其坚硬,一般的火器很难破开,当初隆基港也是借凭突袭和占领了高地射击才击溃了防线。
而显然上次的基隆港之战西班牙得到了教训,在马尼拉港的圣地亚哥城大力修建城堡防御。
不过没关系,宋时还是给西班牙送上了一份大礼:含铅量四成到五成的西班牙通用货币,假比索!
铸币的本质就是用参杂其他杂质的金属,来换取同等重量贵重金属的差价。在粮票和纸币的发行冲击下,大魏暂时从无止境的白银渴望中探出了头,也有多余的白银开始能实行一些更隐密的操作。
就目前而言,西班牙的铸造技术远远不如大魏,因此假比索的仿制没有丝毫的难度,而早在一个季度之前,由大琉球上铸造的假比索就已经开始倾销往马尼拉,同时将西班牙的白银比索回收。
在安南的经济市场上通用的经验,早已经随着安南的回归而被记录下来。
经过半年的发酵,不仅大琉球收获了不少的银钱,就连马尼拉圣地亚哥城的物价如今也是一片混乱,马尼拉的仓库之中堆积着不少因为价格过高而无法售出的大魏商品。
在美洲白银产量已经进入萎缩状态,西班牙皇室下令禁止白银外流的如今,西班牙人在吕宋也不得不开始收缩势力范围,将更多的军队以及本土收复的仆从军纷纷集中到了马尼拉。
原本位于吕宋其他地区的三个还在修建的要塞被拆毁放弃,除了位于棉兰老岛的卡拉加要塞还能依旧保持存在。因为,这个地方常年被原先为苏丹统治的他加禄人所突袭。
他加禄联盟与伊洛卡诺族从西班牙入驻吕宋的开始,就从没放弃过对于西洋人的抵抗。
西班牙人镇压ysl教,他们就偷袭西班牙人居住的小镇,华人逐渐掌控了吕宋80%的经济活动,感到恐惧的西班牙人开始驱逐华人,他们就收留华人加入。
即使西班牙不断的分裂他们各族之间的关系,但是永远有被西班牙人敲骨吸髓的压迫下,奋起反抗的他加禄人、伊洛卡诺人和华人。
在火绳枪的威力下,一代代的人倒了下去,但是总有忍无可忍的人站起来……
加上欧巴罗本土无休止的宗教之战,西班牙皇室在吕宋投射的力量,越发的岌岌可危。
不知道,就凭吕宋驻守的那三千不到的西班牙人,能不能抵抗住来自大魏的力量?-
大魏本土,新一轮的裁军活动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
来自大魏军报上记录在全国各个地方的战争,让一群经历过各种京师沦陷,女真入侵,地方割据,江南奴乱的人,看到麻木了。
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安之若素,倒不是大魏的百姓神经大条,实在是,对于生活在大魏的本土的百姓来说,这些不断发生的战争根本没有对他们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那些发生在天边的战争,只给了百姓一种遥远模糊的领土扩大的感觉,甚至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的大魏各地太忙了,各种基建工程接二连三,到处都有工厂拔地而起,哪怕是种田,也有不少的老农被喊去县中开会,领取最新的种子物资或者是如何改良耕种模式提高产量。
唯一的不足之处,大概就是,大量的青壮劳力因为从军的缘故,不在家乡。好在官道和驿站陆陆续续修好以后,物资运输尤其是信件的传递速度都快了很多,到不至于担心那些从军的家人失去联系。
而那些离散乞讨无所事事的浪荡子,也都被强行迁走去日本,朝鲜,安南,辽东,以及河套等地去了。违法犯罪的,不管是矿区还是军营的苦役营,甚至流放千万里都是一个不错的安排。
流民被清走,罪犯被流放,大量的女性重新走出街头,开始在各个岗位以及工厂担任职务,全国大发展的时期,每一处人力都需要被用上。
随着不少地方通过数年的努力完成了计划书中最基础的基建部分后,不少人开始往经济这一块发展。
模仿皇城日报而兴起的各地日报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涌出,只是不如皇城日报信息充足,而改为周报甚至月报。
全国各地发生的事件(尤其是官员的优秀案例)纷纷被搬上报纸,江南的桑基鱼塘在取得良好反响后迅速被扩大到福建两广之地。
这几个地方原本就山多地少,所剩不多的好地都用来种田了,而那些原本还需要辛苦耕耘的下等地,随着人口的减少,以及辽东河套还有南洋源源不断的粮食产出,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细细耕耘。
差一点的田地和山坡不是被种植上了桑树,就是撒上一把苜蓿种子,让他自由生长,好作为马儿的口粮。
相比种地,还是种植桑麻,给驿站提供马粮来的利润更加丰厚一些。
为了提高官员自己的考成评分,获得升迁,在各地官员都在努力比拼业绩,有些地贫人少的地方,在基建项目拼不动的时候不得不将目光转移到了商业上!
第177章 退伍在大魏的军中,退伍的人……
在大魏的军中,退伍的人并不多,尤其是除了立过大功,或者通过了在京师陆军军校考试的,现在四面战场,只要愿意拼杀,立功并不难,升迁的路也很畅通。
对于武将来说,大魏立国以来对武将最为友好的时代来了,开疆扩土,封狼居胥尽在眼前。
尤其是在前几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大魏拼命的扩充军队,只要是愿意入伍的,全部都收了进去,直到战争后期才提高了入伍标准,从身高体型学识方面层层设卡,加上军中的训导员制度,这也导致整体将士的素质都被拉高了一节,起码就算是普通士兵,对于战争的理解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适合留在军队。
大魏以文教立国,土木堡后极力压制武将的风气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善的,这数十年的入伍将士,一开始是国土沦陷,别无选择,为了复我山河而从军。
随着大片疆域被收复,原本的大义开始消退,安排在全国各处的募兵点也渐渐人丁稀少起来,一开始江南地区还有不少的仆从为了脱籍而从军,随着江南各地的工厂开始运行,愿意入伍的人就少了很多。
这还是在各种报纸和宣传之下,才能勉强维持的程度。好在虽然不少人对于当兵还是有些抗拒,但是对于当军官还是趋之若鹜的。
裁军与扩军并行,两相抵消以后,倒是让军中的不满平息了不少。
沈三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想回家了,于是提交了退伍的申请。
他当年入伍也是想脱离奴籍,给家人挣个出路,入伍五年,看过太多的同袍死在了战场,有些同袍带着伤残退役,还有些则是到了辽东或者河套以后,直接就地分地安顿了下来。
他在文职上没有天分,训导员教了他很多次,他还是记不住字,转官文凭考了数次还是没有通过,然后训导员想给他转到军医那处去,但是那些急救的手法实在太多太复杂,他尝试了好久还是没能通过考核。
战场上虽然也杀了些鞑子,但是积攒的战功还是不够升迁。
最后训导员几乎是绝望的放弃了沈三这根木头。
不知不觉,同批入伍的不少已经升迁走了,就沈三,根据战情在大魏各地来来去去追杀鞑子或者叛军,只是从辅兵升为了普通兵。
在军中太久,虽然安排退伍的军官告诉他纸钞是可以在军营外用的,但是出于稳妥的心理,他还是申请将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薪资换成了白银。
比起轻飘飘的纸,还是沉甸甸的白银更让他感觉安心。他盘算着,手上的这点钱已经够他回去买块地或者做点小买卖,再风风光光娶个媳妇了!-
出了军营,沈三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一身去了军衔的军装,腰
间悬挂的火统被收回了,只剩下腰间的一把腰刀,红色的胖袄在驿站显得极其扎眼。
不等他发问,店小二就殷勤的上来招呼:“军爷是退伍返乡的吧?从门口的“公交站”牌处可以等车,你们凭借退伍的军牌可以享受三次免费乘车的,不知道军爷想要去往何处,不同地点的车次不太一样……”
这段时间不断有老兵退伍,店小二早就熟悉这一套流程了。
沈三摸了后脑勺,没了头盔,短短的发茬显得有些清凉,他跟着对方一同到了挂着公交站的牌子,只是上面的写着的地名都有些陌生:“哦,我想去湖州,要坐哪趟车?”
“这可有些远了,咱们这没有直达的,军爷大概还得先转车,先到归化城,然后再找车一同回去。”店小二看着远处过来一辆高大宽敞的牛车,四轮车架上还堆着老高的货物,沿着水泥官道正驶来。
那是南洋商行出的新式四轮车,因为大所以拉的货多,也格外的重,对路面平整度要求很高,路面稍差一点,哪怕有减震的弹簧也很颠沛,因此只能走一些短程的路。
军中运输大批物资的车也是这样的,不过是精铁所做,沈三当辅兵的时候也是坐过的,因此也没觉得意外。
店小二连忙挥手示意:“诶!是秦师傅吗?这边有个军爷要去归化城转车返乡,你车上还有位能捎他一程吗?”
秦师傅停下了牛车,看了一眼还宽敞的位置,示意沈三上来。
沈三感激的对店小二和秦师傅道谢,下意识的行了个军礼,美滋滋的抱着包袱上了牛车。
倒是让店小二和车夫闹了个脸红,多稀罕啊,军官还给他们行礼。
秦师傅伸手问沈三要了军牌,在一旁的本子上记下了沈三军牌上的号码,就算是登记完了。
在大魏军报日复一日的宣传下,大魏的百姓对于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还是十分敬重的,毕竟他们可没传出过什么匪过如梳,兵过如筛的名声。
车厢之中并不宽敞,除了沈三之外还有三位乘客,其他的地方都堆着高高的货物,不过摸上去还是软的,扑鼻而来的淡淡毛发味,应该是辽东的特产皮草。
沈三和对面的三人打了招呼,对方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情在看到沈三的军服的时候清醒了三分,纷纷点头寒暄。
有人好奇问:“都说军中待遇优渥,还给分地,是真的吗?”
沈三摸了摸头,有些得意,点了点头:“是勒,我是三军的,入伍的时间晚了,军工不多,只分到一百亩的地。”
想到之前的同袍升迁后分到的数百亩地,沈三多少还是有些感慨自己不争气,不过旁边满脸惊叹的几位已经给足了他情绪价值!
对方连连追问:“这么多,怎么军爷不留在归化城反而还要回去啊?这地谁来收拾啊”
沈三叹了一口气:“我老家是湖州的,家中还有老母和家人,故土难离!至于地嘛,有国家呢,我们的地都给到辽东农行管理了,每年会给我们发地息钱……”
有人感慨道:“难怪只要到了辽东就有地发,有地种,原来他们是在给军爷种地啊!听说海西那边的地更便宜呢,因为有女真残余的人马作乱,那边的垦田几乎不要钱一样,我有个表弟就去了那边,家里人可担心了!”
沈三想了想安慰道:“海西那边还好,虽然有女真人,但是大伙儿都住在一起,离军营并不远,除了冷点,别的还是能保障的。”
对方听了沈三的话松了一口气,连连感谢。
沈三好奇的打量着车中的皮草:“这官道上的牛车天天来回运输,就我们几个人坐,不会亏损吗?”
秦车夫笑了笑:“要是空车才会亏本呢,运着货,养着牛,只要有人坐,官府不仅不抽成,还会补贴我们,大钱是赚不了,伺候好这两头老牛,小钱还是有的,只要当心别运了不该运的东西……”
沈三感慨一声,他是南方人,虽然识字上跟不上,但是脑子已经开始计算这赶车的活计能赚多少钱了,自己回家以后,要不要也买上一两匹马,去南洋商行定上一架四轮马车跑跑运输?
这牛车一开就是一个昼夜,在辽东这片被冻土覆盖的地区,开春化冰后,地面就像泥地一样陷下去,冬日结冰后地面又隆起一个大包,之前的水泥官道,没用上多久就变得坑坑洼洼,最后不得不召集人手将水泥路换成了更适应冻土特性的沙土路。
不过,这道路的颠沛程度也可以想象,路上吐了三回以后,让沈三彻底打消了赶车的想法。
到了归化城后,在归化城的运输中心,负责售票的票员听到沈三的目的地是湖州后。
用带着一点女真方言的口音再三确认了是江浙的湖州后才问道:“军爷是想走海路还是陆路,陆路大概要二十五天,中间要转四次。海路的话,大概要十八天,转三趟。”
被马车颠了一路归家心切的沈三毫不犹豫的选了海路!
他利索的登记了金牌号后,拿着换来的车票转向了去往永明城的马车。
没有在这座刚建好不久的归化城多待一天。
永明城现在作为整个东北的中心,上承海西女真部,下连朝鲜,左边是辽东平原,右边隔海与日本相望。
作为摄政王发家地,永明城手握日本两座银矿,是北方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如今不仅在原来的城市规模上扩建了三倍,还成为了整个北方的物流集散中心,同时也是造船中心和重工业区。
沈三虽然在辽东镇守了三年,但是一直在黄龙府打转,还真没去过永明城,如今也算是开了眼界。
一不小心就将手中的银钱花销了不少,买了不少皮草人参以及玻璃镜之类的东西,打算给家人带回去了,顺便看看销路,实在不行当个货贩子,卖卖辽东特产也可以……
没在永明城停留太久,当夜他就上了永明城开往杭州的海船,到了海船上,沈三才知道自己晕海船……
颠沛流离的十二天,等下了船的时候,沈三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好在他之前在军中不缺衣食,身上养出来不少的肌肉,这才撑过了这段时间。
下船的时候,只感觉恍若新生,走路的时候人腿还在晃悠,几乎让他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个军人。
不过,这次的海船经历也让沈三彻底断绝了当个海货贩子的路子。
背着一堆的礼物,精疲力竭的沈三狠狠的在杭州的驿站吃了一顿家乡菜,有些迷茫的看着这个听说过,却从未来过的杭州府城。
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不过衣衫整洁,目光坚定,脸色虽然不如军中同袍面色红润,但是也没有看到面黄肌瘦的。
从港口看到驿站,一路上,没有无所事事者,没有流民,也没有乞丐……
城中的物价尚好,路过商行时看到米铺中的大米比他入伍前还跌了三倍,南洋的蔗糖与香料,辽东的皮草和药材,草原的绵羊……
各地的货物集结一方,在喧闹的人群,他看到了一番太平盛世的模样!
沈三眼中陡然升起一抹骄傲,之前教导员一直和他说的那些大道理,终于有了实体,他好像模模糊糊的明白了。
可惜等他真正懂得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军中,而他的同袍,在日本,在海西,在蒙古,在西域……
他们在为了大魏开疆扩土,也在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为了这份和平安逸……
沈三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眼眶有些发红。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没有心情再逛下去,打听了一下家乡的消息后,沈三爬上了从杭州去湖州的公交马车。
第178章 返乡公交站人来人往,一辆马……
公交站人来人往,一辆马车里多的能塞了十多个人,挤挤挨挨的,看到沈三上了马车后,眼见着他红色军袍的份上,勉强给他空出了一个位置。
坐上去以后,沈三才发现,坐的并不是什么凳椅,而是一口固定在马车上的箱子,上面还上着锁,显然里面放了货物。
杭州的车马行显然是不辜负这江南富庶之地的美名,不会错过这赚钱的任何一个机会,马车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充分的利用上了。
算上载人的官府补贴,以及养马的补贴,再加上货物本身运输赚的钱,现在看来,这生意在府城这样的地方还是做的!
沈三坐在车厢之中,看着旁边的车夫挑着竹竿往车顶架上一挑,原本就已经在车顶架上堆的老高的货物被挑出了一些空隙,然后他瞅准时机帮着把沈三的行李往上一放就死死的卡在了上面,然后将防水的雨布盖了上去。
就是……
沈三看着头顶车顶架上细细的几根竹竿上的黑影,随着马车摇晃,有些害怕,这马车顶架要是万一没撑住不会砸到他吧?
但是看到车夫和车里的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这会儿的坐车体验倒是和辽东的冻土不一样,相比辽东的地广人稀,货多人少,烂泥沙路。
杭州的公交车那就是货多,人更多,
但是水泥官道却修的极好,不仅宽敞平整,甚至干净的没看到一点垃圾。
拉车的也不是牛,而是马,甚至还是双马!
每匹马的尾巴后面还挂着一个布袋,看的沈三目瞪口呆。
问了车夫才知道,原来在这杭州城里还有卫生指标,这是直接被计入了官员的考成分的。
诸如牲畜粪便会传播时疫,井水河水中有小虫要烧开才能喝,这一类的科普早已经在各地通告和日报中讲了又讲!就连幼儿学堂,成年夜课也会反复提醒。
如果马儿当街便溺到了地上,要罚款百文铜钱,还要立刻处理干净。
而拿个布袋将马屁股兜住,一旦牛马羊等出现便溺情况,就能收集到布袋里面,回头积攒起来还能送去驿站换钱。
有专门的农官花钱收集这些便溺之物,拿去处理成肥料,再卖给种地的农户。
据说有了农官这些肥料,加上官府发的良种,这几年虽然老天爷还是那么风不调雨不顺,但是总的来说比起往年收成还是要多些了。
地里有了庄稼,家里有了粮食,秋收谷贱时官府还会平价收粮,虽然价格不高,但是也不必担心粮食被贱卖压价,大家心里也就安稳下来了。
沈三心中也是大定,想着要不去乡下买块地种种,虽然自己不会,但是不是说有专门的农官来教吗?
但是随即默默回想了一下粮店的米价……
种粮还是算了,他入伍多年,早就忘记怎么干活了。
除了船上晕船的那十多日,一路上所见所闻实在是让沈三叹为观止!
在军中待了五年,再出来,却感觉换了人间,出去之时还是流民遍地,烽烟四起。
如今,却已经进入了太平盛世,那些杀戮与鲜血遥远的就像另一个世界。
原本沈三以为,自己从伍多年,见过不少的的同袍都死在了战场上,在杭州打听消息的时候,应该能听到不少将士伤亡的消息,但是却只听到寥寥几个附近的乡县有阵亡将士的情况,甚至更多的重点还在阵亡将士的待遇描述。
比如县中的官差会带着抚恤银亲自上门慰问,比如阵亡士兵的家属有优先进入官家工厂干活的资格,比如给未成婚的将士过继孤幼院的孩子继承香火……
听的沈三内心更为酸楚起来,对于一直努力扶持自己升迁未果的教导员产生了几分愧疚之情。
要不是他,对方也不会年年绩效被评乙等,升不进去参谋部。
沈三不知道,早在新兵入伍的时候,就已经根据籍贯打散分配到了不同的部队之中,前线的伤亡人数也一直被严格控制,极力避免出现那种:
一次大战以后,满村满县家家都挂白布的情况。
毕竟现在这仗,肉眼可见的,不是打一年两年就能停下来的,十年二十年也不算完,需要有源源不断的新兵加入其中。
虽然和之前的收复京师驱逐女真的烈度没得比,西域那边,大部分的时候一两个月才会遇上一场真正的战争。
大量火器的加入,让战争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当面互砍之时血肉横飞的场景,但是战争就是战争!
战争永远不是兴奋剂,而是要用血肉去填平的沟壑。
现在的残忍是为了在地缘上打出一个最有利于华夏的纵深。
以山脉、湖泊、戈壁、高原、以及海洋与岛屿,在亚细亚圈住最肥美的一块肉,并且将自己的势力辐射到万里之外,只有足够大,才能在最极端的情况下还能拥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足够的余地进行游击。
就像代宋亡于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失去了地缘的屏障,敌人随时可以兵临城下。
那无休止的噩梦不断袭扰着代宋,提示着他,即使将经济发展到了极致,也不过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即使经常说代宋很弱,但是代宋主动发起的战争在历朝历代之中并不算少。
它尝试过努力,但是它不行!
而士气这个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对于战事却有着极大的影响。
一旦形成了负面舆论,厌战情绪就会蔓延到整个大魏,这才是宋时极力想要避免的。
而现在,前线贺章在西域开疆扩土同化异族,宋时在海外寻找新的机遇与土地,保障粮食供应。
大魏的后方则安稳生产,保持整体政令通畅,顺利落地,抓紧时间将攀爬的科技树运用到实际上,解放大量被困在琐事和劳动上的人口。
一旦习惯了这个节奏,用不了几十年,大魏就能真正从一个陆地的农耕文明,开始转向海陆双栖的文明,正式参与这场席卷全球的殖民大逃杀时代!
这些对于沈三来说自然没有意义,他看着窗外平整的道路,马车虽然拥挤但是也感觉不到过分的颠簸,想着远处的家乡,心中满是期盼。
他只是一个离开了战场,盼望着回到家乡和亲人团聚的退伍士兵。
而和平,就是对他从伍五年最好的奖励-
下了马车,沈三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县城,沿着家人写的地址,好一会儿才找到了新屋。
沈三一家原本是奴籍,还是他从军后才带着一家脱籍出来,自然原本是没有住处的,只能在县城官府安置的地方租房住。
而沈三的军饷一开始就是寄给家中家用的,好在不到半年,家中就来信说官家给安排的工作,如今一家吃用嚼头已经够了,让他不必把军饷寄回来,自己留着应急。
主要之前大魏的军户制度和军备废弛导致大部分从军的人都要自备战甲和武器,不然就凭库房中那些腐朽掉渣的老物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家人也不忍心用沈三的卖命钱,一缓过来就把手上的钱又寄回给他,让他赶紧把钱拿去买点好的装备。
即使沈三再三写信说明军中会发军备,质量都很好,但是远在湖州的亲人哪里相信。
于是倒让沈三攒下了一大笔的钱……
沈三抱着一大堆的东西,端的是引人注目,不少人认出了沈三连忙和他寒暄,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沈家父母早就在门口张望着了。
一见到心心念念的儿子,沈母就抱着沈三嚎啕大哭,她前头生了两个孩子都没坐住,唯独留下了这个第三子,随着沈三长大,后面的弟弟妹妹们才也都坐稳住了。
因此沈母最疼的就是沈三,他一走就是五年,对于沈母来说简直就是挖心肝一般,但凡不是主家苛待太过,眼看着全家都要没了生路,他们家也不会让长子在那个乱世之中从军入伍!
沈母抱着沈三哭了好一会儿,才被得到消息急匆匆回家的沈父以及沈三的弟弟沈城和妹妹沈妍打断。
弟弟沈城脸色白皙,反而妹妹沈妍
肤色微黑,但是看到兄长回来,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开心!
沈三这才反应过来,将背上的包袱卸了下来,连同怀里的军饷一同递给沈母,然后指着那些东西道哪些是给沈母沈父的,哪些是给弟弟妹妹的。
沈母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又是欢喜又是惆怅,连忙安排沈城去整理房间,让沈妍去集市上买点好菜,夫妻俩则拉着沈三连连询问他在军中过的如何!
半响沈三提出来他回家后的第一个建议:买房!
随即被沈母拒绝了!
沈三入伍之后,因为算军属,沈家一家都得到了优待,不仅安排工作,还把两个孩子都被送进了学堂,学费都是官府出的,只要沈家承担一些笔墨费用就可以了。
甚至就连沈城和沈妍这名字也是学堂的先生给起的,他们原本随沈三一样:叫沈四,沈五。
沈城学习不行,读了一年勉强考了个丙等文凭不算文盲后就去了新开的工匠学校学了木匠活计,毕业后直接当了个木匠,天天待在工坊里削木头。
反而是沈妍在学习上颇有天赋,一年就考得了甲等文凭,直接升到吏校去了,今年刚毕业,被分配到了湖州的文选部,巡查州府的学堂教育情况,每天都在外跑,最近刚好到了休沐的时候,才能这么快回来。
一家五口,可没有一个闲人,沈母早就攒够了银两把这个院子买下来了,只是担心沈三在外面知道了家中要买房的消息,把钱都给寄回来了,自己不够用,这才没告诉他,只说新租了个大院。
于是,短暂的开心后,沈三陷入了自己回乡以后的第一个烦恼:
该给自己找个怎样的活计呢?手里的银子总不能这么放着吧?
第179章 珍珠使刚回来的时候,沈三受……
刚回来的时候,沈三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全家除了当差,都围着他转,但是随着他回来的时间变久,又一直迟迟没去找活计,远香近臭,他渐渐被嫌弃起来了。
毕竟以大魏如今都快卷上天的风俗,是绝对接受不了无所事事的懒汉。
沈三盘算着下地是不能了,他虽然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但是下地的收益太低,支撑不了他的花销。手上有点小钱做点买卖还是可以的,但是他既坐不了海船,又赶不了马车,一时间还有点踌躇起来。
然而没等沈三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干嘛,却看到衙役直接上门来了,一头雾水的沈三差点没拔刀,好在对方态度和煦,于是被衙役请回了县城。
原来是像这种退役士兵,户籍都有记载的,沈三户籍随着他退役,一同被打回了原县,虽然慢了一点,但是核对后,县衙发现对方久久未曾报到,于是便派人去沈家核对了。
现在每一个青壮劳力都弥足珍贵,更何况这种退役的士兵。
沈三这才想起,自己退伍之时,训导员曾经说过要他回家后去县衙报道登记,不过,沈三当时只想着回家,上了回家的马车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沈三在衙门登记后,看着对方将他的户籍由军籍改成了民籍,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伤感,不过随后就感觉手上一重,一把崭新的火统被放入了他的手中。
沈三疑惑的看着对方,他在离开军营的时候就将手上的火统上缴了,因为边疆之地,局势不稳,需要武器防身,如果留在辽东他的火统就不需要上缴,但是江南腹地……
衙役叹息了一声,有些羡慕的看着他:“最近报纸上闹的沸沸扬扬的吕宋屠华惨案,二十年前两万多华人被沉入水里,两年前那西方蛮子又对马尼拉八连的华人痛下杀手,又是两万多百姓遇难,实在骇人听闻……”
“于是宋大人千里加急颁发的新政,也是刚刚才施行的:所有退伍军人一律保留一杆火统,是纪念,也是危机时的自保,还盼尔等自尊自重,与大魏百姓互助互爱,切勿乱用。”目前军队产出的火统产量并不算高,他们巡检司用的都还是藤甲长刀,
沈三抱着那杆火统,听的目呲欲裂,一时恨不得将那西洋鬼子屠杀干净,又一时虎目含泪,清楚的知道退伍后除非军队发召集令,否则他再也无法回去了。
情绪激荡间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说话,衙役也是见怪不怪了,就带着他入了县衙后的一个小厢房之中。
因着这段时间退伍士兵较多,堂中还有不少的退伍同僚,一入厅堂,就感觉一股熟悉的军伍之前扑面而来,相顾一望,人人手中抱着一杆火统,眼中都带着几分血丝。
来不及寒暄,而随后进来的县尉一身褐衣,以及旁边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县尉看着满厅的亲切红袄,一时之间还有些感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有些使不上力的右手,要不是之前砍鞑子的时候挨的那一刀,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退役。
倒是县尉身后蓝色官袍的女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军营之中虽然也有女营但是基本上还是和男兵隔绝,很少接触,也大多是从事炮兵之类的职务,虽然早就知道现在很多女人当官,但是这群退役的士兵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
蓝衣女子虽然年纪轻轻,容色姣好,但是脸上却没有半分波动,冷冷淡淡的回视他们,腰间的燧发枪的银光闪闪,倒是把一群人都看的低下了头去。
郑墨云摊开了手中的文书:“诸位都是为国尽忠的战士,如今退役,县中自然要为各位安排司职,如今县中尚有几个空缺……”
待郑墨云介绍完后,厅中的各位早就做出了选择,诸如巡检司、乡勇队教官之类在乡中名望高又有点小职权的职位被迅速抢占,等沈**应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珍珠使这个职位了。
据郑墨云介绍是管理类似养桑蚕一样的工厂,不过养的是产珍珠的珠蚌……
“珍珠还能养?”
沈三不提防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声,但是看到郑墨云清澈的瞳孔,一时哑语,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
郑墨云轻笑一声,难得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当然可以!”
多亏了宋时之前推进图书馆项目,之前查抄士绅大户的时候,除了金银珠宝古董玩物之外,还查抄了不少古籍珍本,不同于古玩珍宝,书籍这类东西并不好定价,宋时也没想过卖,一直堆在库房,等到京师图书馆选址建好后,就直接放进去了。
只要有户籍证明,就可以在京师图书馆中一层阅览,而租金则是需要手抄图书馆中的任何一本书十页以上的内容,笔墨纸砚都由图书馆提供。
而二层,免费。但是需要有最低吏员或者退伍军人的身份才能进去。
倒不是宋时做不到免费开放,但是有时候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并不会被珍惜,稍微提高一点门槛,反而效果会更好,况且如果连基本的整齐书写都做不到的话,那也没有必要进图书馆了。
京师的图书馆开放后,日日爆满,最后甚至需要限号进入。听闻那些珍本古籍正被整理印刷后,新本将会由点及面的通行全国。
郑墨云被外派下来之前,就时常泡在图书馆之中。
当时她知道自己可能会被下派到县府,于是特地去图书馆中翻看了不少关于民生的书,其中恰好有一本北宋庞元英的《文昌杂录》,其中记载了“养珠法”。
朝廷发下来的官员手册虽然有着最基础的为官标准和指引教程,但是对于郑墨云来说,基础,是远远不够的,连得了两个甲等评语,今年在基建这块的得分点能挖掘的几乎没有了。
这也算是变相的督促地方官发掘当地的特色经济。
湖州也算富庶之地,背靠太湖,江南之地文风昌盛,教育这一块基本不用郑墨云操心。她将全城的基建项目都翻新了一趟后,物资的运输就更加便捷了。
交通畅通,百业兴旺,于是
郑墨云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经济这块。
按理说江浙之地,最应该做的自然就是桑蚕业,但是这个被宋时的厂子垄断了,原县靠近太湖,耕种的土地原本就有限,还需要保留一定的耕地红线,自然可用之地不多,而广阔的太湖就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方向。
尤其是珍珠这类紧俏的珠宝首饰,一旦出货,销量是绝对不用担心的。
因此郑墨云刚到原县赴任不久,就开始召集不少太湖边的采珠人研究如何养珠置核了。
经过这两年的摸索改进,终于改良了《文昌杂录》中的层层操作,并且通过分批控制量化因素,逐个对比,增加喂养,把珠蚌成熟时间从一两年缩减到了两百天。
前天第一批珠蚌出珠的时候,郑墨云就去看过,虽然还不太圆润饱满,但是起码证明了这两年的探索没有白费-
沈三迷迷糊糊就带着一堆资料和回去了,好在书上字不太多,图画倒是每页都有,看起来不算困难。
溇港珠厂勉强算公私合营,由县衙提供资金、技术,沈三来提供劳动力和管理,其实这个活很多人都能做,甚至郑墨云已经把摊子都搭建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招人扩大就行。
不过大魏的公私合营制度还未全面推开,在人选上会更加偏向保守,因此,退伍的士兵便是首选,毕竟其忠诚度最不容易受影响。
况且退伍令有言,退伍军人前三年免交物料税,虽然不多,但是对于前两年几乎搞空了库房去支持基建的郑墨云而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而郑墨云挑中沈三,主要是他的履历之中是从辅兵升为正式兵的,虽然三年没有升迁,但是他的籍书上也说明了是因为识字障碍,考核屡次不过……
沈三原本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回家和家人一说后,却发现全家都支持他去养珠蚌……
原因:郑县令是个好官,听她的准没错。
沈三坏就坏在不够聪明,所以升迁考核屡次不过,但是好也就好在虽然不太聪明,足够听话。
自此沈三每日昼出夜归,不断的往太湖旁的溇港珠场去,事事亲力亲为。
他不懂管理,但是没关系,他是在军中待了五年,于是全部采用军队的管理方式:
第一批种蚌到户房时,一百个珠户按鸳鸯阵的站位,两人一组操作插核台,直接就是军中的操演阵型,周墨云第一次来的时候都看呆了。
甚至早上沈三还会带着珠户们先沿着太湖之畔跑上两圈,锻炼体质,然后才开始上岗。
将桑皮纸揉的滚圆,在蜂蜡上滚了一圈后也不过米粒大小,竹推杆尖端蘸蜂蜡固定了核体,珠户们按《养珠法》小心又快速的将蚌壳撬开一个小口,将核植入外套膜后端,全程要保持刀口没过三分。
珠厂的伙食方面虽然不至于向军队看齐,在蒙古的互市越来越活跃,各地的基建不断完善的时候,哪怕是江南的羊价也跌了三成,加上兔肉的供应,隔天还是能吃上一顿肉的。
只是沈三偶尔会想起自己和同袍们在辽东时,休沐后,一队人跑到营外不远的归化城中,点上半扇鹿,配点不要钱的野菜,热热闹闹的吃上半天,也不过半钱银子。
晚上的时候大伙儿挤在一起,看看官方安排的戏曲唱着那什么岳飞在前线激战正酣,却被金牌召回的故事,告诉大家倘若君主无能,即使一身本领也无法报销国家。亦或者是老妈子一样的训导员安排的夜课,大伙儿说说笑笑,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那样的夜晚,再也不会回来……
五月大潮,苎麻绳编成珠串,每串系六只蚌,悬于水深一丈二的竹架,这第一批插核蚌就此下塘。
珠蚌下塘后,沈三更是住在了溇港珠场,他按军中值更法排班,十二时辰轮换照看水温。
那本被郑墨云带来的珠课册,如今写满他改良的图画密文:卯时三刻水温代号“夜不收”,藻害代号为“敌袭”,倒入按官颁《除虫册》调制石灰水,代号“驱贼”……
整个大魏的土地上,随着州府基建完成后,官道的使用率大大提高。运输通畅后,根据当地特色而研发的产业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大大小小的各种厂子层出不穷,而城市越发的兴旺,也吸引了偏远乡村的人大规模的进城。
各类报纸一天天的更新,每天都有来自千里以外的大量信息涌入大魏百姓的日常之中。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大量对新收复地的宣传中有些迷失,诸如河套去就送牛给农具,蒙古送羊种,台湾安南水稻一年三熟……
报纸上还宣扬着镇远军又打到了西域哪里,而这次出力的是海南那边种植的少量的橡胶,被割出来以后制成了轮胎,装备到了镇远军西域部的炮车上面,在草原的地形上,这东西立竿见影!降低了近一半的炮车车轮损耗率。
上面还列出了橡胶树的特性以及可能的需求市场,引诱这一批批以为看到了先机的商人前往吕宋……
而官方软硬兼施的将不少因为战乱而躲进深山老林里的村落,整批整批的迁走。
国内河清海晏,但是更多的人选择背井离乡。
第180章 八连八连,又叫隔都。……
八连,又叫隔都。
吕宋的商业中心,或者说,是马尼拉的心脏。
以往每年从大魏而来的货物,都会囤积存放到这里,等待西班牙大帆船越过太平洋,从墨西哥来到这里。
因为大部分的西班牙商人都是从华商手中借贷或者是赊货,因此每年的的五六月份来船季,就是西班牙商人还贷清偿时间。
自从两年前的屠华事件后,原本在马尼拉人数最多的闽地漳州人,几乎再无踪影,毕竟那场持续了四个月的杀戮,两万余华人被害,其中八成以上都为漳州人。
那一场屠杀,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屠杀后的半年之中,靠近马尼拉的河流之中依旧恶臭异常,无法饮用,河中的鱼肥了不少,但是已经没有人敢再去吃鱼了……
整个过程之中,西班牙仅损失不到50人,加上土著也不过300余人……
是西班牙人嗜杀成性,同时也是技术代差,西班牙人可以用欺骗,用火绳枪,甚至是用天花!
只要能达成他们的目的,他们甚至能不顾一切。
毕竟他们曾经只用了300多人就征服了墨西哥帝国,而仅仅100多人就征服了印加帝国。
他们闪电般的征服整个南美洲,建立了跨越太平洋与大西洋的庞大世界贸易网络。
但是胜利来的过于轻易,让西班牙人以为,征服大魏也会如同美洲一样,轻而易举。
直到节节败退……
戈麦斯没有等到教廷的回信,他不知道,现在的西班牙已经衰落到无力控制这个万里以外的殖民地了。
从西班牙到墨
西哥,再从墨西哥到吕宋,西班牙的势力已经是强弩之末。
而维持这个海上贸易路线的舰队,先是在英吉利海峡惨败,后是荷兰的崛起与不断挑衅,早已江河日下。
大魏就像一个白银水泵,抽干了西班牙在墨西哥苦苦挖掘的黄金白银。禁止白银外流的命令,不过是西班牙皇室的试图反抗贸易逆差的遮羞布。
圣卡特琳娜号被荷兰舰船在安南附近被击沉,则是西班牙的丧钟!
曾经臣服于西班牙帝国的葡萄牙帝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挣脱了西班牙皇室的束缚,重新独立了出来。
西班牙国内股价狂跌,物价暴涨,新生的海洋力量挑战着这位霸主,收缩与衰落,已经开始。
整个马尼拉湾已经被大魏包围,而来自大魏的使臣,脚站上八连的时候,这一场战争早已平息,只剩下圣地亚哥城的残垣断壁……
毕竟在陈渔上一次的南下时就已经证明,任何的战术与阵型上的优势,都没有技术性的提升来的更有决定性。
只要你的火炮射程比对方远,你的船开的比对方快,那么,整个海洋,都是你的主场。
西班牙人停留在港口海面上的船队,根本没有坚持超过一天。
承受了一整天炮火攻击的西班牙人不得已躲进了最后的堡垒:圣地亚哥城。
城外的八连早已有些荒废,寥寥无几的华人也都躲在了房屋之中,不敢出现。
屠华以后,还愿意来到马尼拉的华商已经屈指可数,就连被朝廷诏安的郑一官都早早的放弃了这个地方。
曾经永远将八连置于炮口之下的圣地亚哥城,不过短短的三天,就不复存在。
再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
不管西班牙人再怎么讨厌华人,也无法忽视,华人真的很好用。
不管是管理还是收税,他们总能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没有任何保护,随时能成为他们的钱袋。
即使名义上,西班牙人因为屡次被大魏朝廷拒绝交易,总说华人是无礼的野蛮人,但是实际上,马尼拉根本无法离开华人的存在。
名义上,华人无法进入的圣地亚哥城,但是一些粗浅的杂活总不能让西班牙的老爷们做。
总还是有一些仆从厨师甚至是幕僚的。
早在关闭堡垒之前,一批运送西班牙老爷们物资的与明我会信徒,就已经混了进来。
参与过圣地亚哥城修建的华人,递上了城堡的地图。
城堡下面,一米宽的下水道中,600斤高纯度炸药安静的躺着。
当城内的12处教堂同时引爆,即使再坚固的堡垒也免不了出现裂缝。
潜伏的夜不收们分批踏上石梯,登入城墙的上方。
片刻,西班牙人归天,原本指向八连的火炮调转炮口,对着城堡内部:开炮!
而城门处,哨卡早已身首异处,大门敞开,一支支沉默的队伍无声无息的涌入了这个混乱的圣地亚哥城-
站在宋时后面,汤若望握着胸前的十字架,轻声叹息。
宋时看着被押送过来的西班牙总督戈麦斯和他的儿子惊魂未定的样子,眼角瞥到他们还没穿鞋的脚,嘴角勾勒起一抹浅淡的笑:“又见面了,路易斯先生。”
“魔鬼!”戈麦斯用激动的声调怒斥着宋时,而路易斯则瑟缩了一下,回想起来了当初被这个大魏人关在地下室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场景。
宋时没说话,旁边的卢雁回眼睛眨也不眨的拔出腰上折叠式三眼铳,对着戈麦斯的左腿“砰砰砰”来了三枪。
“蛮夷,懂点礼数,这是宋大人!”卢雁回吹了吹枪口的烟,没理痛到地上打滚的戈麦斯。
汤若望闭了闭眼上去翻译。
宋时看着他们:“你们无视大魏的警告,擅自反击,罪一。关押使者,罪二。虐我百姓,夺其家产,伤其性命,罪三。劫我商船,乱我南海之序,罪四。欺凌霸占我大魏朝贡之国吕宋土地,罪五……”
宋时一条条的细数西班牙在大魏沿海犯下的桩桩件件。
汤若望翻译的汗流浃背,但是又不敢停。毕竟上述的不少罪状,葡萄牙人也犯过。
戈麦斯痛的头晕眼花,根本无法站立,只能躺着听汤若望的话,他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们不过是不光彩的偷袭!这里驻守的不过是西班牙帝国一些商人、水手和雇佣兵,我们与联省的共和国打了二十多年战争都未曾失败,如果他们过来……”
宋时忍不住笑了:“那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戈麦斯一时哑语,原本撑起来的气势如同气球一样被戳破了。
如果现在的西班牙帝国还能派的出人来,又怎么会无视他刚上任时每月要求的增援计划……
他强撑着气势,眼神不可避免的犹疑了:“如果帝国派来了正规军,那么即使是大魏也不得不正视你们的伤亡!”
宋时的眼神冷了下来:“败军之将,现在,你们,现在是我的俘虏!我们来谈一下赔偿问题吧!”
“你们在吕宋的所有财产都被大魏接收了,包括你们的船和城堡。其次,西班牙在大魏这些年犯下的罪证与杀戮,必须赔偿我国百姓白银100万两,其次是这次大魏远征的经费五十万两,可以用等价物来交换,定价由我们来,不接受议价……”
还没听完汤若望的翻译,戈麦斯差点气的跳了起来:“这么多白银,不可能!你们是欺诈!”
卢雁回抬起了手中的三眼统,斯条慢理的往里面填充子弹……
戈麦斯如同被掐住了喉咙,蓦地失声。
宋时看着他:“这是通知,不是商量。三年内没还清的话,每年要加收五厘息,还清之前,大魏不会卖给西班牙任何一件商品。当然,我也不介意开着船,亲自去西班牙要,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看到这一幕的。”
戈麦斯面如死灰的被拖了下去-
宋时站在圣地亚哥城的城墙上,这片厚达数米的城墙并没有受到这次风波的影响。
即使是深夜,吕宋的风中依旧带着几分炙热与潮湿,明明才是三月,但是这里依旧与岭南的六月无异。
远处的八连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看的并不分明。
卢雁回警惕的看着周围,刚刚收复的马尼拉,并不能算安全。即便不算西班牙人,那些土著,以及还能留在八连的华商也都不简单。
自从上次草原和宋时跑散后,卢雁回就有点应激,原本按照她的履历,这次她能和镇远军一同去远攻西域。
但是最后,卢雁回还是放弃了那个立功的机会,选择了跟随宋时南下。
宋时看着手中从西班牙人那边缴获的火绳枪,叹了一口气:“燕回,和刀剑比,你觉得枪好用吗?”
“好用!”卢雁回不假思索的回答。
看着那半人高的火绳枪,再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三眼统,她从小习武,卢家也以刀法闻名,但是自从接触到了火统以后,刀依然是她的挚爱,只是很多时候,枪更快,更有威慑力……
“是的,它很好用,即使是未曾习武的弱女子,只要能扣动扳机,手稳一些,也能杀掉一个不披甲的壮汉!”宋时原本是想要禁枪的。
或许是上个世界的生活让她陷入了思维惯性,让禁枪成为了她的本能选择。
下意识的忽略了这里并不是她曾经所生活的和平时代。
卢雁回抿了抿嘴,她苦练武艺多年,自然更加深有体会。
随着大量火器进入军营,常规武器的使用大频率的降了下来。
火器的使用不仅降低了士兵的恐惧,随着弹药配比的不断进步,威力也越来越强大,现在的士兵虽然还要学习刀法,但是更多的还是火器。
尤其是给火炮安上了橡胶轮胎后,听说西域那边火炮弹药的消耗量几乎都快供应不少了,有时候打的狠了,到后面经常出现,炮比弹多的情况。
“这火统,威力如此之大,所以我一开始想的就是,成为军中之物,严禁民间流通。”
“不过!或许是我之前想错了!”宋时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投向了八连旁边的西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