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直让他自保的父亲,却甘愿为了那个他瞧不起的大魏粉身碎骨,连名字都被抹去。
宋时形容的未来太过美好,美好的不像人间,仿佛一个梦幻,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
她愿意说,他也愿意听,愿意去做。
但是他只是不想让父亲所付出的一切就这样付诸东流,也不愿意看着宋时兴高采烈规划的一切化为灰飞。
他低垂着眉睫,火光映照在他脸上落下了长长的阴影。
宋时的心里痒了痒,仿佛有根羽毛在心里重重的挠了一下。
“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我就生活在这里,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喜欢的人。大魏不是皇室的大魏,是天下的大魏,是你的大魏,也是我的大魏!”
“这样寒冷的天气还要持续十多年才会慢慢恢复正常,这就意味着边疆将会陷入长久的苦寒之中,而草原的蒙古人一旦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无止境的骚扰我们的边关。”
“你看过万国堪舆图的,你知道北方的边疆有多么广阔,欧巴罗的宗教战争战事正酣,如果不趁着他们无暇东顾的时候稳定住大魏的北方,抽出最多的精力布局南洋,我们在南洋就会一步慢,步步慢!”
她从大氅里顾涌了出来,然后轻轻的抱住了贺章。
“你忘记了吗?是你带我加入了红巾军,是你教我唱的红巾军的军歌……”她把头埋在贺章的背上,轻轻的唱: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当年太祖就是唱着这首歌掀翻了暴元的虐政,但是他忘了最后的那一句,他想守住他的千年江山。
“但也不全是他的错,他有他的局限性,我也有我的。前人没有做完的事,就应该由后人来继续,但我们能做的事情,不能再留给后一代了。”
贺章低头,把大氅抓了过来,继续将宋时裹的严严实实的。
“他们都与我无关,我为他们魏家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管那么多,我只希望你活着。”
宋时急了:“你答应过贺爹,你会尽最大的努力,守好大魏的江山的!”
贺章沉默了一下:“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我要!”宋时连忙开口!
贺章将篝火旁烤的焦黄的饼子递给宋时,浓浓的麦香扑鼻而来。
我会帮你。
第165章 哈罕儿亡寒风卷着雪粒冰渣……
寒风卷着雪粒冰渣,在草原上狂奔,白色的冰渣之中却透着一抹红,无数的躯体在寒风中僵硬冰冷,血液化为冰晶铺陈草原。
经过两个昼夜的追杀袭扰,林丹汗冷冷的看着手下的骑兵在第三轮冲锋时,终于击溃了喀尔喀的箭阵。
他旁边的放着几位被砍断手脚的喀尔喀死士,正是不花册派去刺杀林丹汗的人手。然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出发前还好好的部落,在两日之中就沦为地狱!
就在骑兵冲破箭阵的同时,哈罕儿的重甲骑兵正在切割喀尔喀右翼,整个喀尔喀部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溃败,整个局势已经无力回天。
这两个昼夜的追杀袭扰,已经让喀尔喀部的战力损失过半,以他们现在的人口,再也无法对喀尔喀曾经的牧场形成有效的统治。
显然今日之后,草原上就不会再有喀尔喀部落了。
他们留下的草场牲畜,甚至人口,都将会被打散分配成为哈罕儿的一部分。
林丹汗丢了手上一直握着的那支带着狼头标记的箭,虽然身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心中那口气终于上慢慢理顺了。
如今就连喀尔喀这样的小部落现在都敢刺杀他,如果不以迅速清理,只怕这次哈罕儿的内乱会引起草原势力的群起而攻之。
这些年,草原的天越来越冷了,白灾也越来越频繁。
不然林丹汗也不会同意女真借道南下的,想要往南边那块肥肉上狠狠的咬上一口,只可惜,女真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林丹汗看着天边的地平线,已经申时了,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意料之外的,没有出现察哈儿部落的兵马。
看来,喀尔喀也不过是个弃子。
同属五大部落,却见死不救,察哈儿的脑子也没有那么清醒啊!
不过林丹汗特地留了一万骑兵,等着察哈儿来救援喀尔喀的时候好伏击,如今落了空,他开始下意识的觉得不对起来。
要知道不管是察哈儿的五部,还是哈罕儿的五部,都是在长生天,立下誓言守望相助的。
如今,察哈儿部却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林丹汗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然而就在前面的骑兵彻底占领了喀尔喀的王帐,挥刀砍下了不花册的人头时,他隐隐听见,东南方传来闷雷声!
林丹汗蓦地回头,瞳孔骤缩!
那不是雷!
那是大魏的战鼓!
只见在日光与夜色交叠的地平线外,突然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连排的骑兵。
其中更有高大如同城楼的音乐伫立在骑兵身后。
仿佛地平线突然多了一座城。
大魏军那标志性的红袄银甲此刻在渐渐暗淡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耀眼!
前面的骑兵不断向着哈罕儿的地方进发,那些带
着轮子的车营也跟着迅速靠近,那沉重的躯体让草原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印记。
然而就在大魏骑兵的右侧,正是和哈罕儿部落对峙数十年的察罕儿骑兵!
显然,察哈儿为了击败哈罕儿不惜与大魏联合,甚至让已经近百年来都只是退守边关,不再踏足草原的大魏边军进入了草原!
林丹汗咬牙!
这就是所谓的黄金家族!
这就是所谓的成吉思汗的子孙!
却做出了将草原拱手让给了大魏的操作!
凄厉的集结声在林丹汗的身后响起。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炮鸣,那地平线外飞速靠近的巨大阴影投射出来的火光精准的投射到了林丹汗的前锋营骑兵之中。
“是大魏骑兵!是镇远军!”前锋的鬼面甲第一个成为了炮火的牺牲品,在炸开的炮火中被火药里面所参杂的铁皮弹珠射穿眼窝,尸体从遍体鳞伤的马儿身上跌了下来,再被惊慌的马匹踏成肉泥……
那巨大的惊雷声和火光,让即使见识过火炮威力的林丹汗也不由的咬牙!
女真那边也有火炮和火器,后来也曾有部分落到了他的手中,但却都没有他们眼前的这个车营上的火器来的威力惊人。
改良佛郎机炮的炮口还冒着热气,王勘满意的看着刚刚从京师运过来的一百辆偏厢车所组成的车营第一次开炮的效果。
这是万物工坊根据草原的地形,将戚家军发明的车营进行的改良版。
火炮最大的问题就是重量太重,不方便运输,但是车营却是用铁链将火炮绑在在了由马车厢房构建的巨大建筑之中,外包铁皮,不仅能移动,甚至还能作为钢铁堡垒,挡住敌人的攻击。
偏厢之中除了火炮还留有火统的射击口,同时也让炮兵的安全得到了保障,毕竟现在每一个能精通弹道计算的炮兵可都是香饽饽。
也只有草原这种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山坡密林的地形最为适合车营冲锋,在步坦协作的情况下,将火炮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一百门火炮齐鸣,霰弹在空中爆成致命的铁雨,勾勒出以性命交织的血线。
林丹汗引以为傲的重甲骑兵就像纸片般撕裂、洞穿。幸存的轻骑兵试图迂回,却被车阵后掷出的震天雷掀翻马腹,与此同时处于上风口的镇远军还丢出了一个个的毒烟弹。
那些刺激性的气味对于人来说捂住鼻子还勉强能承受,但是对于嗅觉敏感的马儿来说却是一刻也不能忍受,它们嘶鸣着想要逃离这片区域,根本不理会身上的想法,一个劲的往四面八方冲去。
马嘶声,尖叫声,还有爆炸声,在淡淡的毒烟中此起彼伏。
镇远军和察哈儿的骑兵一左一右,如同乌云一般从天边蔓延而来。
原本还在和喀尔喀人拼杀,准备劫掠最后的胜利果实时,急促的集结声在哈罕儿中响起,所有的人都被集结了起来,再也没有人去注意那些喀尔喀人的动静。
车营放完第一轮火炮后陷入了安静。
“火炮需要冷却,抓紧机会冲啊!!”林丹汗的亲卫的竭力嘶吼试图重整士气,第一个就抓紧机会带头冲锋!
哈罕儿的人抓紧机会往他们方向冲刺,在第二轮的火炮发射之前。
然而对面遥远的车阵却丝滑的左右分开,一千手持鸟统的将士早就位。
来自琉球的双层鹿皮手套包裹住了他们的手掌,内衬之中也带着一层薄薄的吸汗葛布,即使在草原这种极端冰冷的天气之中,也能让他们的双手稳稳的抓住鸟统。
将冰凉的金属圆筒对准了远处的敌人。
那群冲刺的哈罕儿人面对的是,三段式的交织枪响。
林丹汗的后方也不得安宁,喀尔喀人早就趁着哈罕儿收拢兵力的时候跑了,但是就在阵营中段女真营中,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混入了两只旗队。
就在前方炮响的那一刻,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两个旗队带领着被策反的那些建州部女真人,以最快地速度冲入哈罕儿的后勤物资处,将身上用水囊装好的猛火油朝着那些扎营的毛毡帐篷上丢过去。
毛毡原本就是易燃物,而猛火油更是沾到身上,火势水扑不灭的东西。如今毛毡加上猛火油,一根火折子就迅速点燃了一片火海!
还在集结准备援助后方的哈罕儿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势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从喀尔喀获得的战利品!
那两只夜不收的小旗,带着大量的女真人四处纵火。
他们知道自己人少,所以搞乱为主,拼杀其次,在面对蒙古人时一沾即走,根本不和人家有任何交战的意思,除非遇到落单的才会爆裂出手,端的是滑不溜手,那些想要抓人的哈罕儿人根本抓不住他们反而被泼一身的猛火油,在烈焰之中被活活焚烧致死……
哈罕儿的人一边要救灾,一边要抓放火的人,一边还要集结到后方去打仗,甚至还要救治那些不小心沾上了猛火油被烧的哀嚎不止的同伴,只恨少生了两双手两双腿!
整个哈罕儿军营被搞的天翻地覆,四面八方都在燃烧,映得天空一片火红。
而功成身退的夜不收振臂一呼:“女真的兄弟们!跟我走!大魏说到做到!我带你们回辽东!!!”
建州部原本就被策反的额真一行人,他们也跟着大喊道:“女真的兄弟们跟我走!我们一起回辽东!!!”
他翻身上马,每个人的身前还放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李家人!
要论战力,女真人还是高过日益衰落的蒙古人一筹,不然蒙古人也不会沦为女真人的附庸,女真人在前面吃肉,而蒙古人在后面喝汤。
额真只来得及联系身边的女真同族,但是对于分散的女真各部实在没法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再去策反了,于是很多女真人根本不知道大魏和额真商量的条件。
直到现在,原本萎靡的女真人听到了“回辽东”这个声音后,脑子根本已经无法思考,下意识的就跟着额真他们的骑兵一起,往外冲去。
打什么仗!又不是给自己打!
回辽东才是他们的希望!
残存的女真贵族们看着一下子人去楼空的营帐,不由的哀叹了一声大势已去,也跟着混入了南下的人群之中!
哈罕儿的军营之中乱上加乱,加上前面的镇远军各种火器如同雨点一般落下,自己甚至还没挨到对方的边,就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伤亡损失,整个军营势气如同日光下的冰雪一般瞬间消融。
西北风卷着雪粒掠过战场,被遗弃的哈罕儿金狼旗被风卷着飞往火堆,察哈儿的王台低头谦卑,当最后一缕日光被硝烟吞没时,草原的雄壮从此成为过往。
大魏再一次进入了草原!而这一次,它并不打算离开。
第166章 草原终结经此一战,林丹汗枭……
经此一战,林丹汗枭首,哈罕儿已经解体为三部,威胁京师北部的女真人与蒙古人部落终于被彻底打散,起码二十年之内,京师不必担心来自北方的威胁。
大同附近的土默特部携河套地区并入大魏,在大同关外的呼和浩特以及二连浩特地区设立归化城。哈罕儿的残部则划归为土默特“代管”,但是兵权和赋税将会由大魏派出的“草原同知”掌管。
而察哈儿,在大军入境枪炮齐鸣的压迫与互市的诱惑下,王台签下了《阴山新约》,终于获得重启与大魏的互市资格。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由察哈儿主控的独占贸易,任何一部只要经过大魏茶马监“认证”核准后的蒙古部落都能进入互市贸易,张家口的小型互市,彻底放开成为面向无主的蒙古诸部市场。
而察哈儿的五部蒙古贵族王台纷纷派出幼子入驻京师国子监,以习王化!
喀尔喀的七成“无主战马”陆续回归后,自然被巡游草原的骠骑营低价收购。原本的喀尔喀残兵,在被哈罕儿偷袭后,不得不退离了原本属于喀尔喀部的牧场,顺着之前的阴山北道,西窜而去,与准噶尔继续争抢草场。
而那处地区正因为其广袤的草原和高寒森林而盛产皮草,紫貂和狐狸的皮毛在随着殖民的扩张,和美洲金银的涌入,而在欧巴罗市场炙手可热,吸引了来自沙俄的注视。
在沙俄征服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控制了伏尔加河流域,随后越过乌拉尔山向东扩张的时候,他在蒙古高原和阿尔泰地区的边缘设立了一个木质堡垒,名为:托木斯克!
他们依托托木斯克位于鄂毕河水系与陆路交通交汇处,可向北连通叶尼塞河,向南逼近准噶尔,征收毛皮税,并且已经开始尝试将西伯利亚纳入统治体系。
宋时看着远去的喀尔喀部,并没有着急,反而转手插入了一份来自大魏的礼物。
随着喀尔喀部撒出去的,还有北海(贝加尔湖)情报站的先行人员,以及大量的黄教禅师。
而那群投诚的海西女真人,自然也应该招募为边军探马赤,回到他们熟悉的黑山白水,与北山女真人一起,重建:
奴儿干都司。
毕竟土豆和荞麦这些耐寒的作物已经慢慢扩散,只要时间足够,边疆的人口承载力就会慢慢提升起来。
而北境广袤的森林和草原足以支撑起一个专门用于收购西伯利亚紫貂皮、金沙的北境市舶司。
当这份礼物随着时间慢慢成熟的时候,大魏不仅能监视到北境沙俄的行军动向,还能通过准噶尔和喀尔喀抵抗沙俄扩张所造成的边疆危机。
而最重要的是,黑龙江水域的上下游的整个水域都会彻底融入帝国。将黑龙江彻底成为帝国继黄河与长江之外,第三条独占的全部上游支脉的水系动脉!
这也算,是对未来沙俄的小小致敬!
双头鹰与其左顾右盼,不如,彻底将心神专注于欧巴罗的繁华-
消息传回京师之时,朝野震动。
此一战,不过月余,女真俯首,喀尔喀远走他方,察哈尔甘为藩篱,哈罕儿化作烟尘,整个草原沦为一盘散沙,目前仅存的各部贵族,纷纷投诚派出幼子为质……
哪怕那些大臣还不清楚宋时送出的钉子,起码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北境二十年无战矣!
贺章留下处理后续的蒙古诸部事宜,毕竟草原上疆域广大,部落密布,从来不管大魏如何扫荡都会如同野草一样,重新生长出来,战争也是他们的生存模式之一。
大魏短时间内是无法统领如此大的疆域的,但是又不能放任他们休养生息,因此处理草原内部的主战和主和势力,进行细微的打、拉、分、化都需要时间和细致的安排。
尤其是训练一支,以轻型佛郎机炮的骑马步兵,适应草原机动作战,也是重中之重,草原西部的准噶尔以及玉门关外的各种汗王庭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想要走出去,甚至重建一条稳定的陆上丝绸之路,首先就要需要一支能让西域各国听的懂的“话术”!
大炮一响,让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从京师到西域这段漫长的尘封丝路,也需要重建,小冰期导致漠北草原退化,河套地区既然已经纳入大魏,那么还需要推广灌溉农业以稳定粮草供应。
千头万绪,不仅要贺章镇守,也需要宋时在后方安排,光是后勤物资的运输流转,就是个大问题。
大量的物资火药以及先进技术人员的流转,一定会出现技术泄密问题,如何延缓也大有文章。
如果前期的框架没搭建好,后续还有更多的麻烦事情在等着!
此时此刻,而宋时却已经坐上了张家口到京师的四轮官车低调回京。
二月末,京师依旧是寒意不减,但是相比一月的寒风刺骨,二月虽然寒意尚存,但是多少有些春意渐起,京师之中不少人已经默默的减了衣裳,只待春日更甚时换上春装游玩踏青。
官车到了京师城外驿站时,恰是晴日,一辆低调奢华的四轮马车早已静候了半日。
宋时被卢雁回扶着下了官车,却不想,刚好对面马车也同时掀开了帘子,里面的人喊住了刚下马车的宋时。
她转头看到马车上她亲手设计印记,马车里面的程嘉柔对着她笑的清甜。
只是目光落到她脸上刚结痂的伤口和卢雁回扶着她的手,眼睛不由的由晴转阴。
宋时倒是没在意,笑着和程嘉柔低低打了招呼,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许是在草原上冻的狠了,自从从草原回来以后,宋时就开始特别怕冷,身体也比之前的时候差了三分,这也是贺章急着让她赶在蒙古特使入京之前就先回京的原因之一。
到了京师后,她需要找医师调理一段时间,虽然京师也不是很暖和,但是比起张家口和蒙古草原还是要好的多了。
卢雁回无视了程嘉柔的眼神,八风不动的扶着宋时,从官车那边走到了程嘉柔所在的马车旁,不过她没有上车,只是安静的驻守在一旁站着。
宋时上了马车,果不其然,马车的隔间之中,龚敬大马金刀的坐着。
以他的性格,一般早就骑马来接宋时了,但是自从当上了摄政王以后,一举一动随意就会被放大揣测,尤其是他现在担着的并不只是一个人的责任。
纵使豪放如龚敬,也不由的收敛了很多,只能文绉绉的躲在马车里等女儿回来。
好在改良的马车甚为宽大,倒也不显得憋屈。
但是,他视线落到宋时身上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摔了个杯子,在京师修养良久的涵养此刻也忍不住破功骂了句脏话。
程嘉柔看到宋时脸上的伤和旁边的卢雁回,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是听到后面的摔杯声,还是识趣的下了马车,走出20米外和卢雁回一起在外面候着!
只是程嘉柔打量卢雁回的眼神多少有点不善!-
宋时进了马车,脱了身上的双层大氅,比起出发前更显单薄的身躯却是脊背挺直,如同一支标枪。
她单膝跪地,脸带笑意,对着龚敬行了一礼:“参见摄政王!启禀大人,属下幸不辱命!”
龚敬上下打量着宋时,伸出颤抖的手扶住了她:“好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的颤抖,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骄傲。
一时之间,反而让语言有些苍白,半响他才将情绪平复下来,低笑了一声:“那个臭小子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
“不过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不远万里跑到草原上去折腾,即使知道宋时的一意孤行的原因,龚敬的心里还是满不是滋味的。
他有些心疼的看着宋时脸上结痂的伤口,这才发现她的手上也是。
“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女子吧!你天天折腾吏员女官,把女的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畜用也就算了,但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去的时候和我是怎么保证的?”龚敬一边心疼一边生气。
“女子花了脸可怎么办!早知道,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去的!那群该死的鞑子!忘恩而负义,畏威而不怀德,我就不该听你的说什么互市,就应该让他们自生自灭,等我们这边缓过来以后,挥兵北上,梨庭扫穴!”
“一点小小的代价,再过几天就好了,我特意留着疤,等着给皇上看呢!”宋时不太在意的眨了眨眼,打了个哈哈!
“再说了,贺章他又不敢介意,花不花的有什么关系,等会儿借着这个还没掉的疤,去陛下和朝臣那边敲点好东西才是要紧的!”
听着宋时出人意料又胆大包天的话,龚敬哼了一声,反正他遇上这两个人没一个是能说的过的!
不过他倒是为接下来宋时要对朝臣和下的手有些担心。
“也好。”目光落到宋时的手上那斑驳的伤痕,龚敬若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声,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潜伏高平,扼守安南郑氏商铁通道的那支队伍,以及在一年前奔赴安南阮氏港口的胡泉,加上出访南洋各地,重启朝贡制度的的陈渔,三方协作,经过一年多的筹谋和策划,终于在安南掀起了惊天巨浪。
而这一回,安南,在劫难逃!
第167章 收复安南一更
“郑森!郑森!你看了今日的皇城日报了吗?”朱成文一边挥着一份今早刚刚印出来的报纸,一边兴奋的对着同窗好友喊道。
“安南收复了!!!”他抓住好友的手臂,语气是难掩的志得意满和狂热!
朱成文是海商之子,原本商人在大魏的地位并不算高。
或者说在华夏,历朝历代都奉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人自古以来地位都不高。
因为商业行为本质就是低买高卖,赚取差价,而这个行为本身,是不会创造出新的财富,只是在流转的过程中。
而对于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而言,所谓的财富:是粮食,是布匹,是铁器瓷器,是牛羊猪马!因为整个土地上的财富都是国家的,而财富的流转所产生的利润,在商税没有完善的情况下,对于国家而言毫无意义。
况且经商的人越多,种地织布的人就越少,财富的产出也就随之减少。
人口流动就快,犯罪和治安问题油然而生,这些都是需要被打压的问题。
不过现在显然不同了,以上政策打压主要是之前的时候整个国家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的状态之中,所有的财富都只是在国内流转,所有商贾压迫的是本国的国民。
同是倒卖倒买,牟取百姓财富的商贾,在海内和海外却截然不同。
到了海外,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了。
商人在海外低买高卖,本质是从他国获利后滋养本国,那南海上源源不断的粮船与银船就是明证。
而且海外贸易风险巨大,因此,海商的地位倒是慢慢升了上去,尤其是之前的时候重开市舶司,宋时出面组建了南洋商行,大量的海商都参与其中,一开始还以为是宋时圈钱的新借口,捏着鼻子交保护费,没想到,一年以后,宋时还真的返还了当年的股份利息,尤其是账目,做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还挨个发放到了那些投资的海商家中,哪怕是数十年的老账房都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现在的朝廷商税收的也太狠了。
随着利息送上来的,还有海军学院招生的宣传。
稍微机灵一点的海商纷纷将自己家中的孩子都送去了海军学院。
朱成文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海军学院的二期学子,没有什么能比看到收复安南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甚至比上次得知蒙古臣服都更为兴奋,因为蒙古臣服有利的是隔壁陆军学院的同学。
充实辽东,开拓蒙古,收复河套,远征西域,需要的都是陆军学院的人才,导致现在陆军学院的人一批批的被拉过去,军功蹭蹭蹭的升,时不时就能听到边境那些陆军学院的学子又立了某某功劳,又有多少在边境战场上脱颖而出的将士升迁之前被特派到陆军学院进行深造。
相比之下,与陆军学院一墙之隔的海军学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军学院在朝中迅速崛起为一股仅次于传统武官的新兴力量。
虽然同为军事学院,但是海军的基础相比陆军无疑要薄弱的多,不管是在人脉和军功以及未来发展方面,帝国的重心无疑是偏向陆地的,宋时搭建起来的海军学堂一开始并不为众人重视,甚至对于宋时要将海军从军事学院中分割出来,各自成立为不同的学院而感到迷惑。
不过考虑到现如今海上贸易路线对于大魏来说越来越重要,最后大臣们还是没有发表反对的意见,但是在资源倾斜方面,多少有些侧重的。
比如陆军学院的校区和设施无疑就要超出海军学院许多,更多的武官朝臣有意向的也多是把孩子送入陆军学院,而海军学院的生源多是来自沿海地区的海商或是官员的孩子,以及沿海地区挑选出来身家清白的少年人。
少年人多意气,相互之间有些摩擦,陆军学院与海军学院原本就是年轻人最多的地方之一,有些看不惯对方也是正常的。
尤其是如今的海军学院之中,除了陈渔将军和胡泉将军、以及郑一官和石香海以外,根本没有多少叫的出名号的人,因此海军学院的人对上陆军学院的人多少气势上多少有些弱了几分。
要不是学院墙上挂着的巨幅《万国堪舆图》,两丈长的图卷上,一大半都是海洋,上面显示的海洋如此广大宽阔,映衬的只有一本书大小的大魏土地是如此的脆弱渺小,海军学院的经费恐怕还要被削减一部分。
朱成文永远记得他进入海军学院时第一次看到那幅万国堪舆图的震撼与贪婪!
往年,总以为大魏幅员辽阔,疆土庞大,上到草原下到沿海,已经是穷天之功了,周边地区,不管是西南群山,还是西北沙漠与草原,甚至是辽东的森林雪原,总的来说,对于现在的大魏治理的成本高于收获。
最好的地方无疑还是华北的平原与江南的水乡,这些无疑都已经在大魏的掌控之中。
虽然大魏自称上国,也不是狂妄到觉得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国。但是其他的星罗棋布的小国虽然数不胜数,既不通文教礼仪,又穷困偏僻,距离大魏遥远,沟通困难,都属于不毛之地,不说茹毛饮血就连比起大魏旁边的蛮夷都算是落后的了,实在懒得搭理。
然而到了那幅图上,朱成文自以为幅员辽阔的大国,却只有那小小的方寸之地?
他不能接受!
他第一反应是:大魏怎么那么小?
随即升起来的就是:对于国土面积的贪婪。
虽然教师说过,如同大魏这般不管是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属于富庶繁华之地的世间无二,但是朱成文还是很不舒服的。
既然世界如此之大,难道不是大魏开疆扩土的最好时机?
那次的万国通识课上完,所有的学子都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在教师的口中,那些偏远地区文明落后,不通教化,根本不懂怎么耕种粮食,但是偏偏他们的粮食产量不仅高还能一年多熟,这让任何一个明白粮食产量意义的学子无不目放精光。
安南的良种也曾传到琉球和沿海和两广地区种植,以往的皇城日报也多有介绍,确实高产量许多,但是引进之后由于那些地区的温度和土地还是不够肥沃,到了内陆地区后多有减产,所以也没有全面推广,反而是召集对改良良种感兴趣的人一同加入研究改善杂交。
初办的农学院,召集了不少对于植物感兴趣的学子,不限年纪和学识,只要对于植物这块言之有物的就能入选,倒是让不少不学无术的勋贵子弟混了进去,想着借凭自己的身世和家族力量,能混个农学官也是好的。
因为现在的官吏晋升制度改善后,对于官员的要求已经是放低了不少,只要识字多少就能被安排进入当个小吏文员,但是对于勋贵来说:从小吏做起,这是在侮辱谁呢?
而农学院一放出风声来,农学院的学子毕业后都能成为朝中的农学官以后,勋贵们纷纷闻着味上来了,把家里那些不学无术的弟子或者族中的子弟都丢了进去。
宋时一开始的时候不仅态度温和甚至还是纵容的,这态度迷惑了不少人,等到第一期农学院的新生招满后,将里面的人一半派去辽东研究寒带粮食培育种植,一半派去琼州研究各类热带作物改良。
只有通过考核培养出适应性作物的人才能回到温带地区,进行其他的研究。
这种变相流放,让不少想混个闲差文职的勋贵都傻了眼。
对此宋时表示,虽然作物培育需要一定的天赋和运气,但是没关系,其中很多实验与培育都是重复劳动,控制变量以后记录观察情况,这些是个人都能完成,况且也不限制这些勋贵子弟带些奴仆或者是下人前去,毕竟作为勋贵官员子弟与平民不同,确实有一定的奴仆配额。
即使是宋时,在没有抓到对方的小尾巴,进行抄家活动的时候,也不好对人家动手的。
为了达成宋时的任务,让自家孩子回来,不少的勋贵都开始在自家所剩无几的田产佃户中搜罗人才助力良种改善,总不能真看着那些人在边疆待一辈子吧?
对于宋时而言,搜罗人才这方面,与其等人才自投罗网,不如抢劫来的快啊!
导致的后果就是,农学院虽然处于军事学院旁边,却常年不见几个学子,场地经常被海军学院和陆军学院征用成为约架圣地。
尤其是随着陆军在蒙古和辽东开疆拓土,陆军学院的人越来越多,约架的时候海军学院常常落于下风。
朱成文看着挂在学院里的万国堪舆图真的是浑身难受,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海军学院啊!!!
听到朱成文的话,郑森也是眼前一亮,夺过好友手中的皇城日报看了
起来。
果然版头上就用大字印刷着安南收复的情况!
上一届的海军学院的学子被陈渔将军带走,一起出访南洋已经两年有余,如今正是回归的时候,没想到刚停泊安南阮氏的港口时,却遇上了安南暴动。
安南可是大魏的朝贡属国,虽然之前的时候安南分裂叛乱,不服教化,但是作为天朝上国,又是安南的宗主国,遇到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拨乱反正!
尤其是曾经被大魏册封过的高平莫氏,虽然偏居一隅,但是借着垄断商路和铁矿,也积蓄了不少的能量,趁着安南郑氏财政垮塌,国内通胀到天怒人怨,民间起义不断的时候,派出了从隔壁暹罗购买调配的的象军,以及一支精锐军队,从凉山俯冲而下,一举杀入了一片混乱的升龙城之中……
第168章 推动改革二更
仅仅不到三天,得国不正的郑氏就被全族诛灭,莫氏复国,大赦天下。
安南阮氏借着北边内乱的时候,也突然越过了自己的修建的长城试图火中取栗。
然而阮氏内部突然出现的一支起义军,他们宣告了郑氏与阮氏多年来,分别将安南的子民贩卖给合作的西洋人,那些百姓被贩卖到了千里之外的苏门答腊和爪哇甚至身毒从事各种繁重的劳作……
一层石激起千层浪,很快群情激奋之下,起义军一呼百应,顺利夺取了在郑氏和阮氏交界处的广平城,将出征的阮氏主力军关在了长城之外。
在高平先进火器的打击下,被堵在广平修建的长城之下的阮氏主力不得不投降。
随即呼喊着绝不让任何一个安南民众被买卖的起义军,在郑氏人头,和高平莫氏的劝服下,打开了广平城门,迎接高平莫氏进入了阮氏的地盘。
借着统一安南的口号,高平莫氏很快势如破竹,一举攻陷了阮氏的首都归仁城。
阮氏的阮主,刚刚病重过世,遗命立阮福澜为嗣,托孤于义兴郡王阮福溪。阮氏内部正是新老交接之时,原本阮福溪只是想要佯装攻击郑氏,来平衡阮氏朝政中的不同势力,收拢朝臣,却没想到翻了个大船,苦心修建了数年的长城直接被高平莫氏攻入。
猝不及防之下,借着阮氏和郑氏中间的群山拖延了莫氏的进攻时间,阮福溪带着年幼的阮主阮福澜逃入了阮氏后方的占城国……
原本分别支持郑氏和阮氏的荷兰人与西班牙人想要插手,不巧,刚好陈渔将军带着的海船就在南海的海域寻访各国,宋时攒了好几年的家底才凑出来的战船可不是吃素的。
双方在海面上狠狠的战了一场,彻底震慑了在海南活跃的那些荷兰人和西班牙人。
等陈渔带着船队在南海上巡游一圈入驻归仁港的时候,高平莫氏也刚好收复了归仁城。
作为被大魏册封过的安南王,高平毫不犹豫的遵循安南的惯例对宗主国进行了册封正名的请求。
除此之外,安南由于国内连年的内乱和征战早已被打烂,民生凋敝,百废待兴,郑氏原本的金融体系就已经被搞烂,全国的金银竟然不知不觉之间被消耗殆尽,谁也说不清钱到底哪里去了,而市面上只剩下大量的劣质铜铅钱……
就连铁器,不管是盔甲武器还是农具铁锅,纷纷变成了劣铁,从上到下,苦不堪言。
而阮氏又将多年收集的财富都带入了占城,整个阮氏地盘上都被搜刮的也没剩下多少。
而旁边哀牢,真腊,暹罗诸国又虎视眈眈,海面上还有掳掠成性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
环顾四方,举世皆敌,于是莫氏向大魏求助重新归附,只要大魏践行绝不买卖安南百姓于西洋人手中……
同时在末尾,报道上还提了一嘴,如今安南人口稀少,一年三熟的田地荒芜,急需大魏资助云云……
当然,以上是皇城日报的叙述角度。
大魏绝对是煌煌正道,救万民于水火,震慑肖小,引得小国臣服纳贡。
具体真实情况,虽然没有公布,但是作为海军学院的学子自然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比如高平莫氏之前都被赶到山上差点凉山失手了,哪里来的精锐火器?哪里来的钱去暹罗购买象兵?
两广总督地界,靠近安南的广西地区,大量的物资调动,和大规模练兵动静,通行全国的大魏军报也有所展现。
不过,以上在安南收复的喜悦下都显得不值一提。
蒙古臣服,收复安南,无疑标志着帝国的重心将会从陆地防守转为海域开拓。
而这对于海军学院来说无疑是绝大的利好消息。
“郑森,你说我们海军学院会不会迎来新的变动?”朱成文期待的看着郑森。
郑森的父亲郑一官现在已经是福建的水师提督,陈渔南下的时候从他借了不少的人手,就连手上的得力部将施琅都被派了出去,对于内部的消息还是要比商贾出身的朱成文更灵通些。
尤其是之前海军学院在天津港设立的分部,就是由红旗帮的人手组建的。
每到夏日,海军学院的成员就会到天津附近进行海上训练,三个月不能下船,郑森虽然表现低调,但是船上的水师对于郑森也总是毕恭毕敬。
“我已经收到了家书,算算日子,我父亲带着弟弟下旬就能到京师了!”郑森的脸上难掩喜色。
“我弟弟今年也要入学海军学院!”
郑一官和石香海虽然之前是叱咤东海的海盗,不过随着红旗帮诏安后,纷纷摇身一变成为了朝中重臣。郑一官一开始对于自己栽在宋时的手中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尤其是对方不过及笄之年,他实在不看好他们能有回天之力,将整个大魏收复回来。
不过宋时的军队还驻守在大琉球,他虽然不服也只能鼓捣一些小动作。
市舶司刚开的时候,他还心有顾及,但是不到两年,之前投入到市舶司的成本就已经全部收回。
等到龚敬成为摄政王以后,贺章更是收复蜀贵以后,天下大定,作为龚敬一系的成员,他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作为一个识时务的投机者,郑一官的态度也立马进行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不仅立刻将自己的长子送入了宋时新创办的海军学院,还送了不少的船师北上,教导海军学子水师的一些基础技巧,就连船工也送了不少到永明城。
同时见宋时并没有立刻收回市舶司的意思,反而拉着海商和他开创了南洋商行。
有了独家的桑蚕产业,南洋商行的生意自然是不愁销路的,当然大头的利润是要分润给朝廷的海军一系,不过即使是分润剩下来的部分利益,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了。
如今这海上生意做的越来越大,沿海的市舶司很快就开到五个,也越来越越炙手可热,尤其是如今安南收复,眼看着大魏的触角就要再度伸向南洋,这个热灶自然不得不烧。
“不知道今年宋校长会不会来视察,听说上一届的海军学长就是宋大人亲自着手安排毕业,才送去陈将军那边一同下南洋的。这次收复安南,学长他们肯定都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她之前去南边养病之前还特地去视察了隔壁的情况,同是校长,我们海军学院这届不会被厚此薄彼吧?”朱成文发出哀嚎!
“我还没见过宋校长呢!听说她年纪轻轻就能一人不费一兵一卒逼退了蒙古诸部,计杀林丹汗和绰罗斯,引得察罕儿和哈罕儿大战,还让土默特携河套平原并入我大魏,颇有几分汉唐来使风采,大丈夫!当如是啊!”
郑森也跟着叹一口气:“宋大人因为在蒙古寒气入体,不得不去南边疗养,已经很久没有在京师出现过了!今年恐怕难说……”
“可惜了,听说宋校长之前曾经定下会为学院前三名的学生授勋,我虽然沾不上边,但是以你的成绩应该是没问题的!”朱成文有些感慨,即使不是自己,是好兄弟和传奇人物有了交集,四舍五入,不就是我也和宋校长有了交集吗!
听着朱成文不着边际的话,郑森没有搭理。
只是想到少年时曾经一起同行过一段时间的宋时,郑森不由的有些恍惚的割裂感。
他们说的那个在蒙古搅弄风雨,搞的蒙古大乱,女真俯首,北边二十年无再战之力的人……
真的是自己在船上见过的那个,笑容温柔的宋姐姐……吗?-
江南。
还在被京师众多人惦记的宋时,早已借着养病的名义金蟾脱壳到了江南。
江南文风昌盛,在宋时的皇城日报和大魏军报出来以后,很快就在江南地区风靡一时。
江南人士也立刻敏锐的意识到报纸这种新兴事物对于舆论的引导,纷纷仿照,创办刊物,以供文人雅士互相交流。
一开始还是暗戳戳的借着讽古喻今的话术引导嘲讽当年的太子欲学唐李太子登基,囚禁太上皇。
而等皇帝与太子相继去世,新帝登基后,宋时那一系列推广开来的官吏制度和村学,严重阻碍了江南地区的人士把控朝政,而随之而来的清账田亩和放奴制度,无一不是刀刀割在江南官阀、学阀、以及士绅身上。
到了商税推进的时候,已经不是割肉而是要命了。
随着养蚕厂和纺织厂在江南以及沿海地区的扩大,原本的全家务农养蚕的经历也渐渐成为过去。
主要是大规模的养殖桑蚕几乎垄断了桑叶的产出,有了控温室,春夏秋三季都能养蚕,桑蚕丝的价格已经被打了下来,虽然还有不少的散户还在进行独门独户的养殖,但是不管从质量还是数量上都不是和工厂的出品能比拟的。
而稳步推进的桑蚕工厂,如同一只巨兽,轻而易举就垄断了整个江南的桑蚕业,有了稳定且品质可控的蚕丝来源后,市面上的桑蚕丝价格大跌,但是卖的人却并不多。
因为对接的纺织厂就能全部吃下,而改良的机器不管是纺纱速度还是纺织速度都不是原始的家庭模式能对抗的,即使是有一定实力的小纺织厂,也经不起这样的对冲。
除了少部分能在工厂当值的百姓以外,大部分都失去了原本的生计,而不得加入车马行,基建,修路,修船之类的工程,即使如此也导致大量的人员背井离乡,脱离原本的依附关系,让那些当地的宗族势力开始不满……
江南地区兴起的各种民报无疑就开始借题发挥,引导民众,处处与宋时的新生政策做对,导致宋时在江南的布置推进不时受挫。
其中最为针对宋时的移民政策。
第169章 移民政策三更
江南地区的稳定关乎着大魏一半的税收,他们虽然不至于起兵造反,但是利用当地的本土优势,进行负隅顽抗还是轻而易举的。
因此宋时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前世那些用惯的媒体套路一套一套的往这些江南士绅身上招呼。
比如标题党,连载小说,钓鱼啊,反转啊,以及在报纸上设置的有奖问答填空。
不过最简单最管用的,还是推行简体字。
简体字的说法其实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所谓的简体大多都是行书的简化书写方式,从古至今汉字一直都在进行简化,能大大降低百姓的学习门坎。
对此文人之间的意见自然是沸反盈天,不过宋时也没有在意,官方的文书还是用的繁体,但是和百姓生活贴近的通告大多采用简体,尤其是皇城日报和大魏军报。
反正这玩意也不是给那些文人用的,繁体字有一定的美学在,就留给文人去研究保存吧。
茴字的四种写法,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实在没有必要。
推行了简体字以后,民间的识字率一下大幅度提升了,尤其是在北方的归化城和西南山区。
不过宋时倒没有直接推广白话文,步子迈的太大容易出问题,只是推动了说书先生这个行业曲线宣传。
一整套的组合拳打下来,那些文人的报纸不断的开始销量萎缩,而同时皇城日报的江南版,开始在江南地区风行,影响力越来越深。
其中推广阿拉伯数字反而并不顺利,因为江南地区早有苏州草码,这种草码在大魏早已经有了深厚的百姓基础,即使是一些目不识丁的码头工人也能认全。
而这些草码相比阿拉伯数字无疑增加了数倍的书写量。
随着宋时对于吏员必须精通算术,否则要送去矿区体验生活的政策,越来越多的吏员们将随身的物品从文雅的折扇改用成了算盘。
算盘无疑是先进的一种计算工具,但是某些时刻也会成为桎梏华夏数学体系成长的障碍。
宋时想要推行阿拉伯数字不仅仅因为它的简洁,也不是因为后世被广泛的运用,想要随波逐流。
而是因为宋时需要大力发展华夏的数学体系,因为不管算盘多么先进,哪怕是当年大佬们做核弹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但是算盘无论如何也无法保留运算的过程。
华夏的数学通常都是由实在的例子所构建的,比如最基础的鸡兔同笼,和割圆术。
长此以往,华夏人民就会下意识的认为世界的道理都蕴含在自然规整和谐的秩序之中,无法超脱自然。
但是数学这个东西,它偏偏是一种由实转虚的抽象存在,越是往后,越是抽象,偏偏还越发的重要。
华夏的数学有很强的实用性,但是因为无法保存运算的过程,也缺乏简洁有效的表达方式,而让很多东西无法被量化,只能依靠师徒间的口口相传,其中的理解误差和表达失误,从而失去了传播的机会。
而一行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却能打破这样的桎梏。
时间的奇妙之处莫过于此,就像开罐头的器具往往要晚于罐头的发明时间。
最简单的炮兵培训,随着各地的铁矿被开采,钢铁厂的标准化建立,大魏的大炮铸造数量早就提升上来了,但是制约火炮的精度和火力打击能力的往往不是火炮,而是炮兵数量。
因为炮击是一个需要进行大量的计算和校准的工作,并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用。炮击参数,需要一个炮兵进行大量的运算和测估,但是如果用阿拉伯数字,就能将运算的过程全部记录下来,形成公式,这样炮兵的准入门槛就能被大幅度的降低。
因此,宋时以高额赏金在报纸上增加了数独填空,吸引对算术感兴趣的百姓投入学习。
同时也全面推行了阿拉伯数字-
顺手解决完舆论问题,宋时才开始处理之前一直被影响的移民问题。
推动移民,是宋时准备了数年的政策,甚至可以说是她在永明城扎根时就在思考的问题。
因为工业化就是会提升劳动生产率,淘汰老旧的生产模式,而原本依附在原本生产路线的百姓就会失去生计。
纺织业、农业和基建,包含了衣食住行,都是能大量容纳百姓的行业,尤其是农业,是百姓赖以生存的基础。
但是高效的工业模式就是会减少工作岗位,而江南地区的人口又实在是太多了。
想要重土难迁的百姓抛弃原本的生活方式,去改变自己的生活模式无疑是一场豪赌。
而不管是海外还是辽东和蒙古甚至西域,都需要大量的人口迁居过去。
华夏的文明同化能力是最强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打下来的土地就会自动归到你的领域,只有大量的人口迁居过去,带来新的文明交流和融入,创造新的财富和生活模式,才能吸引那些原本的边缘民族融入进来。
从而经过数代的努力,将他们,变成,我们。
将脚下的土地结结实实的变成我们的土地。
而第一步,则是推动百姓对这个世界形成认知。
天有多大?
地有多广?
人有多种?
物有万般。
有了认知,才会有好奇,才会有兴趣。
生活才不是一潭死水。
为此皇城日报已经足足准备了数年,从创报之日起,皇城日报就以连载的形式,在第四个板块上创立了万国志,开始从大魏的周边地区开始,逐步介绍世界各国的
风趣奇谭,地貌民风。
那些曾经听闻过的陌生国家,那些闻所未闻的奇异名字,那些相隔万里的国家地域,在皇城日报的介绍之中娓娓道来。期间参杂着一些点评。
比如蒙古的草原养的长毛羊,价值不菲,保暖舒适。而近些年百姓的餐桌上羊肉的价格大幅度下跌,新奇保暖的羊呢衣在富户士绅之间流行,就是来源于蒙古的臣服。
比如辽东的森林皮草人参,物产丰富,寒冬的皮草价格大跌就是因为来自辽东和北海的皮草大量涌入,成为即使是普通工人攒钱也能买得起一顶帽子。
比如安南和琉球的粮食一年三熟土地肥沃,但是当地的百姓却不会精耕细作,或是由于战乱,大量的土地抛荒,百废待兴。
其中不乏夸张或者隐瞒之处,但是这些都是必要的春秋笔法,最起码,不管是去哪个地方,只要落户就给分配土地这一点是真的。
哪怕是那些投降的女真人,被打散以后,也是通通拉出了山海关之外,然后每到一处无主荒地,就开始根据地力的情况和大小,大声呦呵:“这里的地作价x两,价高者得!”
然后任由那些想要留在当地的女真人出价竞标,价高者得,没看中的则拉走往辽东的更深处走,直到所有人都获得土地。
那些外族的女真人尚且如此,那些原本就属于华夏的良家子自然待遇更加优渥。
江南以及沿海地区是地狭人多,无计可施。
但是树挪死,人挪活。
只要愿意走,不管是海外还是边疆,总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而随着各种日报的出现,突破了大开本的纸张印刷后,简化版的坤舆万国图也开始大面积的出现在村学附近,虽然大魏国境内的山脉走向和河流经过了处理但是大概的对比还是有的。
从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远方的国度产生了莫名的期待。
当然随着人口的流失,当地的宗族产生了各种的应激反应。
一开始的时候,宋时的农具更新和耕牛租借,以及官方出粮食应征各乡的百姓兴修水利,还是很得宗族欢心的。
因为这意味着耕地效率的提高和粮食的高产,这无疑是一个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尤其是宋时清理无业游民和走街串巷的浪荡子,严刑重惩那些作奸犯科的贪官污吏以及犯事的百姓,流放起步,苦役打底,动辄流放千里万里,随着蒙古臣服,安南收复,那些人又多了好几个去处。
不仅震慑住了那些百姓,更加是让民间的风气为之一清,虽然不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但是也算的上路不拾遗。
毕竟你们也很难弄清楚,掉在地上的那些包裹里面到底是真的财物,还是钓鱼执法的诱饵。
但是随着耕作效率的提高,江南的耕地却并没有变多。桑蚕业被垄断,富余的劳动力为了赚钱不得不出门去修官道,搞基建,入工厂后,留守在乡下的宗族势力开始慢慢回过味来。
自己手中的权力,萎缩了。
第170章 开源天下初定,虽然外敌已清……
天下初定,虽然外敌已清,但是大魏内部的矛盾却越发的显现出来……
宋时虽然带头在大魏原本的官僚运行机制上大刀阔斧的进行修剪增添,但是政策这个东西,需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管多么完美的政策总免不了在执行的过程中出现一些漏网之鱼。
以周云为首组建的巡检司,每年都要巡视四地,剪除贪官污吏,仅是去年一年,便落马了几十位地方官员。
好在现在全民的识字率提升上来了,吏员考核制度早已运转通畅,一人下马,下面等待上位的吏员数不胜数,不少才华初显的吏员仅仅三年便能连升三级。
比如之前在张家口苦哈哈找骠骑营要人的县令,随着张家口正式开启大型互市以后,原本被骠骑营把控的互市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虽然大头是朝廷的,小头是驻守的骠骑营的,但是即使是漏下来的那些渣也足够这个原本一贫如洗的地方焕发新的生机,更不用说,因为蒙古臣服后大量涌入的蒙古人,仅仅是兴建的羊毛处理厂,就足够满足他手上的任务指标了,更不用说大量交易的牛羊马等牲畜。
要知道,现在就连千里之外的江南地区,羊肉的价格都已经跌了三成。
而随着对草原外不断扩张的归化城的修建,原本的张家口已经从一个县级的单位,迈入了府级。
张家口如今成了连接蒙古草原与中原的第一大城,无数的基建项目启动,那些原本在草原上牧羊放马的部落,不少举族来投,张家口附近的地皮价格都跟着翻了好几番。
在辽东地区,开春化冻以后,从蒙古高原深处蔓延而下的黑龙江流域就成了最好的运输通道,沿着江水甚至能抵达北海(贝加尔湖),自从大魏传出了高价收购北境皮草的消息后,大量来自北境的皮草源源不断的沿着这条水线绵延而下。
原本是因为贪腐被流放到了石勒喀河与额尔古纳河交汇处(今中俄边境)修筑棱堡的李承言抓住机会,在这偏远苦寒之地修建了皮草加工厂,将北境的皮草进行加工后再转卖。
赚取的差价则用来修建棱堡以及沿途大兴安岭山脉南麓建立驿站链。
大大节约了大魏在辽东的支出,也让李承言这个待罪之身一跃成为了漠河遣官。为了加快辽东地区的建设速度,李承言也大力收拢当地的女真人和蒙古人。
原本狼狈逃窜到阿尔泰山脉和乌部苏诺尔湖附近的喀尔喀部落也将大魏重新崛起的消息传到了北境的每一个草原部落之中。
贺章带领的镇远军已经从蒙古游荡到了河西走廊一带,显然是要重建西域都护府的体系了。
如今的大魏处于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前期,但是只要是有眼光或者说是有运气的人自然而然能嗅到机遇的味道,脱颖而出。
然而伟大的设想往往伴随着代价。
北线收复西域,还要安抚和镇压蒙古散部与辽东女真,其漫长的边境上既要驻守几十万的边防常备军,还要修筑棱堡,建立驿站,其中光是后勤运输粮草,其损耗率就已经高达半数。
每年所花费的银两已经近千万,再加上其他地区的地方剿匪、赈灾部队,以及永明城到安南一线的海军布置,一年已经差不多一千四百多万军费。
要知道,大魏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两千万左右,即使因为大量白银流入导致的通货膨胀,这也已经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了。
尤其是连年的战乱,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大部分的地方尤其是北方都大幅度减免了田税,这对于一个以农业税为主要收入的国家来说,相当于被砍了一只腿,要不是新版的商税初见成效,户部的官员早就以死相逼了。
再也没有什么比用整个朝政70%的税收供养军队更为穷兵黩武了。
如果不是马铃薯与荞麦等耐寒作物的支撑,以及日本的银矿供给,还有从海商那边敲来的借款。朝臣早就以死相逼让贺章退兵回来了,在没彻底打通西域商路之前,西北的投入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因此宋时筹备的下南洋便久久无法成型,光是陈渔带领的那一支海军南下已经引得朝中不满了。
好在宋时也没打算全部用朝廷的钱,眼看着市舶司马上就要收回来了,借着市舶司打下来的底子,再加上南洋商行半官方的性质,宋时原本的打算就是继续下江南薅羊毛。
这些海商已经养了快三年了,也是收割的时候了,再则说,宋时下南洋为的也是维护这群海商在海外的利益,从他们身上拿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除此之外,最为让群臣非议的莫过于:裁军迟迟不动。
按理说既然天下初定,那么之前为了平叛而招募来的将士就应该解甲归田了,要知道宋时手下的镇远军已经分成三部了,加上其他地方的军队,整个大魏目前光是脱产的全职军官
就已经有接近百万。
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数字。
以前的时候,大魏还会安置一些屯田兵,以减轻财政压力,虽然听起来九边驻军四十万,实际上因为逃役和吃空饷,能有十万人已经算不错了。
但是这样的士兵,在战斗力方面是无法与蒙古以及女真人抗衡的。军队想要提升战力,除了装备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脱产训练,用大量的时间将一些动作训练成本能。
尤其是宋时在士兵的待遇和装备上是非常舍得花钱的,顿顿有肉,最新的武器和装备总是第一时间实现量产后装备到了将士身上,每支军队还配备了训导员,用在将士身上的造化散如果放到市面上卖的话,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宋时所能搜刮到的大部分财富几乎都花在了军备和民生上面,还是勉勉强强。
不过,现在也的确到了裁兵的时候。
第一是,原本招兵的时候很多人就是为了一口饱饭进入军营的,如今天下已定,解甲归田的想法也的确出现在了不少将士的心中,毕竟军营之中不少还是之前在各地叛军之中被裹挟的流民,不得已而从军的最后被贺章他们收编的。
第二是,常年的招兵入伍,现在民间的青年劳动力严重不足,虽然耕牛和机械代替了一部分,但是官道和基建方面的进度却被耽误了不少。
第三则是,现在的军队也需要改进精进了,随着大量的火器越发的成熟,进入军队的火器越来越多,而这些精巧的东西对于使用者来说要求也高上了很多,识字都是最基础的,数学更是无法避免。更不用说随着疆域的扩大,骑马更是必备技能,而随着大量在军校接受过基础的军事教育的年轻人进入军中,有一些人确实也该淘汰了。
只是朝中希望能将将士的数量降低到40万,这还包括了各地的地方部队,然后将军备支出降低到财政的45%。
这个比例本身是一个和平时期的定位,不过,在宋时看来,和平?
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甚至只是一个开始的开始。
先不说现在还是西域的新的边疆,隔海相望甚至都还没有出现在万国坤舆图上的奥洲,才是大魏工业化未来最重要的一环。
要知道,华夏的铁矿不是富含杂质纯度不高,就是技术有限开采困难,但是澳洲却不一样,那边的炼出来的废料,含铁纯度都比华夏的高,实在没处说理去。
再说商税改制、日本银矿、海外贸易已经提高了大魏的赋税收入,虽然不至于将大头从田赋上拿走,但是总的来说也算是大魏的税收的一个巅峰水平了。
不过钱多了起来,要花钱的地方也就多了,各地重建的驿站,边疆随着地域扩张需要重新规划的防线堡垒,基建尤其是最为花钱的地方,光是辽东的那些冻土,冬日坚硬如铁,夏日偷偷消融,即使是水泥修路,过上一年就会变得坑坑洼洼,年年修,年年补。
再加上小冰河时期的极端天气频发,降水稀少,水利设施的修建便显得格外紧迫。
朝臣的理由很充分,但是说服不了宋时。
她也没直接拒绝,只是一边推进精兵政策,对确实有些臃肿的军政体系进行修剪。
但是她也没有将那些将士全部放回去,随着多年的战争,很多人的家乡早已被夷为平地,即使回去也没有家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响应号召,将这些年轻力壮又有从军经验的退伍老兵安排到边疆去。
那边正好各方面都缺人,况且,相比人多地少的江南,北方区域更需要大量的人口充实地区,尤其是有大量的无主土地可以加倍的分配到那些人手中。
作为抵御游牧民族的根基力量撒到边疆的每一个村落,既可以训练乡勇,特殊时候也能集结起来抵御危险。
另一边,将军队裁军的事情推动的差不多了,就借着生病疗养的名义南下去了江南。
归根到底,还是钱不够。
之前的时候宋时为了吸引人员从军,将退伍军人的待遇提的非常优厚,不仅从军后受伤有补贴,退伍后有工作安排。
就算是牺牲的将士,家人的会定期收到一笔抚恤金,直到孩子成年,或者老人去世。没有孩子的,也会由军方出面,以将士的名义去老幼院领养一个孩子,过继到将士的名下,那个孩子成年前的衣食住行包括上学的花销都包含在内。
这一部分的支出无疑是算在了军备后勤里面,而且肉眼可见的,随着大部分的将士退伍,这笔花销会越来越大。
朝中不少的大臣想砍的也就是这一份支出。
因为这不仅是让财政的支出,其实也是变相的提高了武将的地位,战乱之时,要靠武官将士打天下,文臣多有容忍,但是眼看着天下平定,自然要开始从方方面面开始削减武官的待遇以及威望了。
所以,他们才是遇到财政问题,不想着开源,反而一个劲的想着节流的原因。
不管何时,总会有着一群这样的人,从古至今。
宋时站在泉州的山坡之上,身后是香火鼎盛的天后宫,不远处还有印度风格的开元寺,以及圆顶的清真寺……
仅仅开海不到三年,这座城市就已经迅速褪去了百年的尘埃,焕发生机。
感受着初夏的微风吹拂过她的脸颊,等待着万里迢迢从南洋带着安南收复消息回来的船队入港。
她伸手抚摸立在天后宫门口立起来的石碑,那是前两年开海的时候,她让人立下的郑和下西洋的祈福碑文《天妃应灵记》,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心中升起一抹怅然,随即被一种更深的情感取代。
毕竟,另一只猎物,已经到了待宰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