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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羞耻秘密

那老妪当牙婆五十年,语气极为笃定。

“大喜日子别瞎说!”孙秀才觑一眼堂了不知多少代的婶婆。

此时四阿哥府邸内。

胤禛今日下朝之后,并未前往礼部,而是径直打马回到府邸。

与晖儿嬉玩一阵,他来到书房内处理礼部奏疏。

一束盛放的赤色芍药插在天青汝瓷梅瓶中,煞是炽艳。

“爷这芍药买的好啊,估摸着能开个三四日。”苏培盛忍不住夸赞。

四爷书房淡雅沉静,并无过于浓艳之物。

这芍药看着突兀至极,却莫名好看,仿佛一抹朱砂点染于灰白寡淡的水墨画般灵动,红日般,耀目且温暖。

“三四日?”胤禛蹙眉。

“立即去找花匠,将这束芍药扦插培植,务必成活。”

“啊?爷,若扦插就需将花儿摘下,不如待花儿快枯萎之时,再让花匠扦插培植。”

“枯萎”胤禛凝眉沉吟:“把花夹在厚辞典中,做成花签。”

苏培盛忙不迭伸手取出梅瓶内的芍药,却见四爷伸手拔走一支,重新塞回梅瓶内。

一朵孤芳独美,反而比方才一束群芳争奇斗艳更有意境。

“嘿嘿嘿,爷,这是哪位姑娘送的花哩?”苏培盛嘿嘿笑道。

“碎嘴!”胤禛低头继续翻阅奏疏。

南锣鼓巷内,吕云黛明日值夜,今晚依旧歇息在私宅内。

此时她正坐在小花园花圃前,将今日四爷送的茶花扦插在花圃里。

“主人,大半夜在做甚?”柿子穿着喜服,牵着新婚娘子的手。

“都说是小妹。”吕云黛尴尬看向柿子的娘子。

“醒春姐姐,别听他瞎叫。”

“多谢您救下夫君,我才能与他结为夫妇,夫君的主人就是我的主人,请受醒春一拜。”

吕云黛眉眼含笑,柿子的眼光不俗,醒春是个实在人。

“嫂子,说了是小妹就是小妹,柿子有今日,都是他自己赚来的,他可会掌家了。”

说话间,吕云黛将准备好的一对儿金镯子与两张地契交给醒春。

“这是我的贺礼,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快些去洞房吧,我们家人丁不旺,还盼着你们二人加把劲儿,今晚我就不闹洞房了。”

吕云黛推着一对新婚夫妇去洞房。

待将柿子夫妇送走之后,吕云黛坐到正在数星星的吕夫人身边。

“娘,我们也该去歇息了。”

“四娘,跑,跑跑跑,别回头。”

“好,我不回头。”

伺候吕夫人歇下,吕云黛正准备回屋歇息,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哨声。

锥心刺骨的剧痛席卷而来,她飞身朝着哨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格格,奴才来了,奴才来了!!”吕云黛哽咽的跪倒在暗巷内的马车前。

“暗六,进来说话,你们都回避。”

吕云黛战战兢兢爬进马车,昏暗马车内,一灯如豆。

佟格格端坐在内,却是满目焦急。

“格格,不知您召唤奴才所为何事?”

“暗六,我我好像有了。”

“格格,有什么?”吕云黛一头雾水。

“我我似乎有孕了。”

“不可能!”吕云黛抓住佟格格的手腕,焦急诊脉。

须臾之后,她满眼震惊,不可置信瞪圆眼睛。

“格格!那晚之后,您是不是又与他幽会了?”吕云黛大惊失色。

“没有,真没,自那晚离开,我都快两个月没见他,只能是那一晚。”

“暗六,我倒是要问你!为何你给的避子药无效,为何!”佟佳氏呜咽道。

吕云黛满头冷汗,心急如焚在千头万绪中抽丝剥茧,愕然意识到自己被四爷给忽悠了!

她真是太信任四爷了,竟不曾查验过那些避子药,定是避子药出了问题。

要怪只能怪四爷!吕云黛气窒,决定回头再找四爷算账。

此时她垂头丧气:“格格,避子药未必一定有效,奴才怀上大阿哥之时,也曾服用避子药。”

她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否则以您对四阿哥的了解,他又如何会让奴才这般卑贱之躯怀上他的子嗣?”

“哎,你说的极是,可如今该如何是好,我这几日提心吊胆就怕被人发现。”佟佳氏欲哭无泪。

“格格,您想如何做?奴才听命行事。”吕云黛毕恭毕敬说道。

佟格格性子无常且跋扈,吕云黛不敢将珠胎暗结这件事揽在身上,免得她哪一日忽然反悔,又反复无常找她秋后算账。

“我我想生下来。”

“!!!”吕云黛没忍住腾地站起身,脑袋磕在马车顶,疼得眼冒金星。

“格格!您务必三思!您这般如何对得起四阿哥?当初是您哭着求着要嫁给四阿哥,可如愿之后,却为何辜负四阿哥。”

“我知道,可我现在悔婚来得及吗?赐婚圣旨都下了,我若悔婚,就是抗旨不遵。”

吕云黛头疼扶额,佟格格偷情这件事,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她悔不当初,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多此一举,将鄂尔泰之事告诉佟格格了。

如今彻底骑虎难下。

“暗六,你得帮我,否则我若东窗事发,今后指不定谁当四表哥福晋,外人能对你的小阿哥好吗?我若出事,定供出你,咱主仆二人死也有个伴儿,呜呜呜”

可恶的佟格格,句句都掐在她七寸,吕云黛被威胁的头皮发麻,却已然沦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强迫自己冷静,想着如何亡羊补牢。

“格格,即便您能诞下孩子,又该如何安置?又该如何瞒过四阿哥?”

“四表哥那不必担心,他不敢得罪我们佟家,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佟佳氏语气张狂,气焰嚣张。

吕云黛忽然觉得心寒,忍不住心疼四阿哥。

“我我若诞下孩子,你就把孩子交给鄂尔泰,他开春即将外放广西为小吏。”

“我知道,肯定是我阿玛在捣鬼!我已警告过阿玛,鄂尔泰

若外放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必死生相随,阿玛答应了。”

吕云黛目光落在佟格格额头上的淤青,大概猜测到她用何种决绝方式逼着强势跋扈的隆科多大人给出承诺。

“格格,可您如何瞒过佟家?待您显怀,肚子压根遮不住。”吕云黛冷汗涔涔。

“我知道有一种秘药,能让胎不显怀。只不过孩子小些,并不碍事,临盆那个月,我会找借口去潭柘寺斋戒一个月。”

吕云黛一听就知道佟格格早就有主意,于是愁眉苦脸匍匐在地:“您想让奴才做什么?”

“为我接生,把孩子秘密送去给鄂尔泰。”

“啊”吕云黛欲哭无泪。

“暗六,这是命令,若事成,我欠你三条命,你必须清楚,我欠你三条命,比你欠我三条命更好。我还能想办法帮你寻到解开蛊毒的解药。”

佟佳氏深知这些看似忠臣的暗卫,若无佟家独门蛊毒控制,一个个都会彻底沦为极端的杀人狂魔。

暗六定不会拒绝她。

“好!但奴才要双份解药。”

“没问题。”佟佳氏雀跃点头。

“格格,奴才定为您赴汤蹈火。”吕云黛咬牙应下。

富贵险中求。

若她有解药,就能毫无顾忌带走晖儿,还给四阿哥生个蛋!

与佟格格约定好在来年正月前往潭柘寺之后,吕云黛愁眉苦脸回到四阿哥府邸。

完了,四阿哥被绿的非常彻底。

绿吧绿吧,希望四阿哥脑袋上顶着一整个科尔沁青青草原!

待她拿到解药,就带着晖儿远走高飞,管他当绿帽王还是绿帽皇。

她不动声色,将那些有问题的避子药换掉,转而替换成她前些时日亲自调配的温和避子药。

她火急火燎来到四爷书房内:“爷,奴才想看书。”

胤禛正伏案处理琐事,乍然听她说要看书,板起脸义正言辞:“得了吧,爷不指望你那点墨水,爷的藏书阁没那些不知羞的书。”

吕云黛叉腰:“主子说什么呢,奴才哪儿不知羞?”

吕云黛拔步坐到四爷怀中,故意扭腰。

“奴才好奇,爷对男女之事若全无启蒙,又如何知晓的?嗯?”吕云黛坏笑的将唇贴在四爷耳畔喁喁细语。

“爷书桌暗格里那些羞人的书,奴才看得真真儿的,爷真是好学生,全用在奴才身上了。”

胤禛面颊绯红,慌乱伸手捂她嘴。

皇子出精之后,内务府会准备春宫秘戏图与各种难以启齿姿态的欢喜佛,让皇子启蒙知晓情事。

甚至有嬷嬷带着八名宫女来到他面前,让宫女们不着寸缕站在他面前,用玉势演绎男女欢情的过程。

那八名宫女,他没要,对情爱一事依旧寡淡。

只是到底还是被一只可恶的小狐狸勾着,彻底破功,胤禛气恼,将还在乱撩拨的女人压在怀中。

“咿呀,爷,这招怎么没见爷试过?”吕云黛捧着四爷私藏的《幸周后图》,故意逗他这个小古板。

胤禛目光缓缓落在那画册上,眸色渐深。

“别闹”

他再次听到自己染着沙哑欲色的低沉呢喃,陌生而羞耻。

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含情脉脉与他对视的女人抱回床榻:“现在试。”

天气闷热,吕云黛裹着四爷宽袍的寝衣,来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藏书阁内。

“要何书?”胤禛伸手,将她滑落肩头的衣衫拢紧,担心再滑落,索性将手掌放在她肩上,压着寝衣摩挲。

“奴才要看有关妇人胎产的书,爷这肯定没有。”吕云黛并未抱太大希望。

她不想花钱去买书,随口来四爷这问一嘴而已。

却见四爷踱步来到一处墙角书架,取出四五本厚书。

看到书名,吕云黛诧异翻开一本《胎产书》,眼前赫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工整小字,都是四爷亲自做的批注。

他细心的将女子从备孕到出月子的内容都写下详细备注,甚至还记下他的疑惑,疑问之后,详尽写下答案,他还真在看啊

看落款时间,竟是在宗人府内。

原来在她瞧不见的地方,他竟如此细致,还真是个好爹,为小阿哥能平安降生,甚至自学成才,俨然是半个妇女之友。

“看这些做甚?你若有孕,不必费心这些,只管放松心情即可。”

“只是你近来不曾有初孕迹象,不必太心急。”

“有备无患嘛,万一奴才哪一日临盆,爷正随康熙爷御驾亲征,或去盛京当差,没在奴才身边陪伴,奴才还能自救。”

胤禛摇头:“绝不可能有这一日,你临盆前两个月,无论爷在哪,都会归来,这是爷对你的承诺。”

“啧啧,爷好大的口气,若康熙爷下旨呢,您还能抗旨?”

胤禛莞尔,扣住她的腰肢:“那是爷的事情。”

“好好好,可奴才还想读读书,省得爷总说奴才不学无术。”

吕云黛从四爷取来的一堆书中,随手拿起三四本,抱着书,回到软榻上瞧。

《胎产书》《经效产宝》《妇人大全良方》《景岳全书妇人规》,有这四本足矣。

她记得她单线联络的探子中,有一位接生婆,回头再找她实践几日。

趁着四爷去沐浴更衣,她悄悄服下避子药。

自那日起,她都会在事后服用避子药,结合用内力逼出精水,安然无恙数月。

康熙三十一年十二月十六,雪后初霁。

年关将至,再过几日,各部衙即将封笔挂印春假休沐。

四爷几乎都待在礼部,晚膳都忙得不可开交。

吕云黛今日休沐,正准备去照顾小阿哥,耳畔却再次传来那夺命的短哨声。

怎么回事?如今还没到日子呢,佟格格就迫不及待上门催命了?

她心惊胆战滚进马车内,当看到佟格格浓艳的妆容之时,惊得张大嘴巴。

“暗六,我撑不到下月临盆了,你必须在今日为我催生,我怀的是双胎呜呜呜”

吕云黛眼前一黑,险些吓晕。

“在我生产之前,你替我做一件事,杀了鄂尔泰的福晋。”

“格格”吕云黛本想劝说,却见佟格格取出短哨威胁。

“奴才遵命!”她一咬牙,随便编了个来月事的理由告假三日,飞身前往祭酒府。

杀一个内宅妇人,简直易如反掌,是夜,那女子就轻松被伪装成吃枣子噎死。

吕云黛杀人之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来到鄂尔泰的书房。

此时他正借酒浇愁。

吕云黛拔步入内:“公子,您必须立即与我走一趟。”

佟格格身怀双胎,她着实没把握能让母子三人都平安,她必须将鄂尔泰这颗定心丸送到佟格格身边。

“不可,我已然失了廉耻,不能再”

“格格即将临盆。”

潭柘山南麓。

吕云黛领着鄂尔泰来到一处深山庄园内。

庄子内全都是面生的仆妇伺候,并非佟格格贴身的奴才们,她甚至没察觉到佟格格贴身暗卫的气息。

与佟格格对视一眼,吕云黛读懂她眼神中的命令。

待佟格格离开之后,这座庄子不准有任何活物。

实惨,她到哪儿都被人当成刀子,路过的狗都能踹她两脚。

佟格格到底还是不信任她接生,数名一看就知经验老道的产婆鱼贯而入。

产室内一阵痛苦惊呼之后,鄂尔泰含泪冲进产室。

吕云黛感慨万千,只能默默守在门外。

里间不时传来鄂尔泰的呜咽与佟格格的哀嚎声。

直煎熬到第二日临近午时,才传出婴孩啼哭声。

整整三日,她眼睛都不敢闭,守在门外。

第四日清晨,鄂尔泰小心翼翼抱着个大食盒,来到她面前之时,竟曲膝匍匐在地:“多谢。”

“您该谢谢格格。”

鄂尔泰浑身轻颤,似在忍泪,低头离开。

待鄂

尔泰离开之后,佟格格虚弱的声音传来:“暗六,伺候我更衣梳妆,我要去潭柘寺斋戒。”

“是。”

吕云黛拔步入屋内,看到佟格格惨白憔悴的面容,忍不住瑟瑟发抖。

“快些,我只有十日,十日后,我就需回府邸。”

吕云黛动作麻利伺候佟格格梳妆,仔细为她敷一层厚重脂粉,才勉强有几分血色。

“你先去潭柘寺,将乔装成我的女子处理掉。”马车内,佟格格捂着肚子,有气无力说道。

“格格,你才诞育孩子没多久,若不调理好,身子会垮的。”

“嗯。”佟佳氏岂会不知,但看到那一双襁褓中的儿女,即便让她立即去死,都值了。

吕云黛取出一盒药交给佟格格:“这是奴才为格格调配的养身滋补之药。”

“你有心了,暗六,我不会亏待你的,现在我们一家四口欠你四条命。”

“多谢格格。”

“杀!全杀光!一个不留,烧掉这!”佟佳氏目露阴狠。

吕云黛后背发凉,只能无奈垂首。

将佟格格送回潭柘寺,她回身来到庄园内,咬牙开始麻木砍杀,十七条人命与庄园一道焚毁。

毁尸灭迹之后,她精疲力尽回到金鱼巷内。

今日晚间,还需去值夜,此刻她一身血腥气息,怏怏不乐推门入内,冷不丁却瞧见院中海棠树下,站在一道挺拔身影。

“哼,还知道回来?”胤禛怒不可遏。

“爷奴才去接了桩大买卖。”吕云黛心虚道。

“哼,今后不准再接乱七八糟私单,你要多少银子,到库房自己拿!”

那日,胤禛听闻她因月事告假,总觉得心绪不宁,想起她的月事提前十几日,担心她难受,夜半就巴巴寻来,没成想却被她给诓骗。

“伤哪了?”胤禛嗅到淡淡血腥气息,忍不住伸手解她衣衫。

“没呢,是旁人的血,爷若不信,一会与奴才共浴,仔细检查检查?”吕云黛陶侃。

“哼。”胤禛转身踱步入厨房内烧水。

趁着四爷为她烧热水沐浴,吕云黛赶忙换下血衣,坐在水井边搓洗。

殷红的血,瞬间将脚下染红。

她盯着血河出神,想起佟格格狰狞嗜杀的面孔,知道这件丑事的人都死光,除了她。

以佟格格的脾气,迟早都会对她下手,她该如何自保?

她将目光投向正坐在灶膛前生火的四爷,大婚之夜,佟格格又该如何隐瞒四爷?

四爷若与佟格格同房,二人裸裎相见之时,佟格格肚子上因双胎而留下的妊娠纹比她的更严重,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四爷岂会不知?

吕云黛头疼欲裂。

沐浴之后,她乖乖跟着四爷回阿哥府,一踏入书房,她就钻到四爷怀里。

“困,奴才歇会。”

脚下一轻,她被四爷抱回内室。

她几乎沾到四爷怀中没一会,就沉沉入睡。

胤禛将她抱回床榻,轻点她的睡穴之后,眸中温情瞬间幽戾。

“爷,生了,一对儿龙凤胎,鄂尔泰将那一双儿女藏在他烟袋斜街私宅内,找人充当外室照顾着。暗六守了三日,为她处理善后事宜,知情者全死了。”

苏培盛白着脸,瑟瑟发抖。

“要将这件丑事捅出去吗?”

“不急。”胤禛目光怨毒,冷笑道

吕云黛直睡到第二日才苏醒,四爷已然去上朝,趁着四爷不在,她心急如焚赶到潭柘寺,找佟格格要解药。

佟格格正懒懒躺在禅房内。

“没有解药,暗六,此蛊无解,每年都需服用,暗卫服役满二十年之后,即可无需服用解药。

简直是晴天霹雳!吕云黛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可恶的佟格格定早就知道,却依旧无耻的利用她,佟格格这个蛇蝎美人和四爷还真是绝配!!

此刻开始,她对佟格格的愧疚彻底荡然无存,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获得最大的利益。

“好,那奴才恳请格格照拂奴才的孩子。”吕云黛假装感激涕零。

与佟格格虚与委蛇一番,吕云黛垂头丧气回到金鱼巷,将避子药统统给换成坐胎药

康熙三十二年六月末,吕云黛热得躲在四爷书房内,蹭冰盆与象牙席子纳凉。

昨儿小八休沐来瞧她,他在十三阿哥身边果然过得愈发滋润,脸都圆了。

她正热得摇扇,身后一团火忽然靠近。

“别闹,热死了。”

四爷身上无论何时都暖呼呼的,冬日里抱他舒服,炎炎夏日恨不能将他踹下床。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猫着腰,拧身又端来两个冒着丝丝凉气儿的大冰盆。

“下月随爷去木兰围场。”

“啊?今年又要举办木兰秋狝了吗?”

“嗯。”

“不去!热死了。”吕云黛彻底恃宠而骄。

“去吧,爷给你买镯子,再给你买座四进的新宅子”胤禛温声诱哄。

吕云黛一骨碌坐起身来,他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给她买,那就定已经准备好了。

他一抬眸,果然看见四爷手里捻着一封房契,另一只手正转着一对儿镯子。

吕云黛咬唇,有些不好意思:“爷,我会不会太贪财了?”

“哼,贪财挺好,爷倒是怕你贪别的不切实际,空花阳焰之物。”

胤禛褪去她手腕上前两日才换的新镯子,为她戴上他今日新买的镯子。

“沉吗?”

“还好。”

“哦。”胤禛又笑着从身后取出一根沉甸甸的金步摇,熟练簪在她云鬓上。

“现在呢?沉吗?”

“沉沉沉。”吕云黛满眼喜色,赶忙用手托着被沉重金步摇压酸的脖颈儿。

“陪爷去木兰。”

“成。”

吕云黛话音未落,却被他揪住小衣细带,轻扯间,二人就裸裎相对。

二人愈发熟悉彼此的身子,轻易间就能撩拨得对方动情。

可今日却不对劲,四爷才刚开始与她拥吻,吕云黛忽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她抓过窗台边的痰盂呕吐不止。

吕云黛心里多少有些直觉,她该是又怀了四爷的子嗣。

所以这几日,即便她自己没诊出喜脉,也不曾纵着四爷发狠要她。

果不其然,她缓过劲来,给自己把脉,果然探到微弱的喜脉,只是月份还小,尚且不明显。

“是不是有了?”胤禛满眼喜色。

“嗯,爷别闹我了,难受。”吕云黛吐得头晕脑胀,奄奄地枕在四爷腿上:“爷揉揉心口,我烧心。”

“好!甚好!你在府里好生安胎,爷去木兰,十月初定赶回来。”

胤禛俯身吻她苍白面颊,温声安抚:“放心,爷只带太监随侍。”

吕云黛正烧心得喘不上气,忍不住鼻子发酸,抓住他的耳朵:“奴才去,奴才不想一个人待在府里,咱带上小阿哥一块去。”

四阿哥府邸里当真卧虎藏龙,各方势力的探子都有,甚至康熙爷的探子都有,面对这些探子,四爷自然只能沉住气。

可她却懒得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尤其是德妃派来的乌雅氏。

四爷觉得乌雅氏麻烦,上个月将她收为侍妾格格,彻底将她束缚在后宅中寸步难行。

可她就怕乌雅氏联合德妃挑事儿,还不如跟在四爷身边。

这个男人俨然是大清第一好爸爸,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孩子。

“好,那就提早前去,行程放缓。”胤禛摩挲掌心薄肩。

“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一、二,二阿哥产期在来年二月。”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岁大阿哥哒哒哒欢快的脚步声。

吕云黛和四爷赶忙坐起身来穿衣衫。

“哎呦,小阿哥这风车真好看,快让苏安达瞧瞧,阿哥您快瞧,桃子熟了!苏安达带您去看大桃子。”

苏培盛忙不迭凑上去拦住小主子。

“苏安达,爷要给阿玛看爷做的风车。”

苏培盛笑呵呵抱起粉雕玉砌的小阿哥,小心翼翼放在肩上:“哎呦,您阿玛正在忙呢,咱先去看大桃儿。”

“阿玛和额娘在生二弟嘛?”弘晖抱住苏安达的脑袋,奶声奶气。

苏培盛咧嘴:“是啊,明年您就要当兄长了。”

“哦哦哦哦,那太好了,爷还想要个扎漂亮鬏鬏的小妹。”

屋内吕云黛将肚兜丢到四爷脸上:“定是你撺掇着晖儿闹腾要弟弟妹妹!不知羞!”

胤禛俊脸薄红,扯下兜头的肚兜,笑着为她穿好。

“不是爷。”他虽不会无聊的撺掇小孩子当帮凶,但却并未阻止奴才们撺掇。

“可佟家那”吕云黛惴惴不安钻进四爷怀里。

“你是佟家人,表妹欲将你作为陪嫁丫鬟,爷只是提前对你做陪嫁丫鬟该做的事而已。不必担心。”

“二阿哥叫弘历,爷先答应我。”吕云黛抓住四爷的手掌。

“嗯。”胤禛潜意识里不想将次子取名为弘历,他总觉得她如此迫切的想要弘历这个名字,并非好事。

“现在开始,你乖乖当侍妾格格李氏。”

“好。”吕云黛乖巧点头。

生下乾隆大帝已然成为她的执念,长寿的乾隆帝牵系短命的晖儿,她必须不计代价生下弘历。

成为侍妾格格,就意味着她不能随时赖在前院里,而是要到垂花门内困守。

偌大的四阿哥府邸不再空旷,去岁末,太后和康熙爷又赏给四爷七个如花美眷。

如今的后宅里共有十个侍妾格格。

“暗六,后宅里除了乌雅格格、伊格格、苏格格、马格格你需警惕,旁的可与她们多走动,若需她们协助何事,直接命令即可。”

“啊”吕云黛满眼震惊。

四爷从不提及后宅之事,吕云黛真没想到四爷的控制欲简直如此病态,连后宅的女人都要牢牢把控在他自己手里。

不用猜都知道,四爷后宅其余侍妾格格全都换成他的心腹了。

吕云黛此时戴着李格格的面具,忐忑跟在苏培盛身后。

踏入垂花门,绕过一面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吕云黛一眼就瞧见锦衣华服的乌雅格格正与几个侍妾格格在荷花池边赏花。

“李姐姐回来啦。”

一杏眼桃腮芙蓉面的紫衣少女朝她翩跹而来。

这少女看似与李格格交好,却是方才苏培盛点名需警惕的马格格。

“李格格,您伺候爷辛苦了,奴才送您回去歇着。”苏培盛一甩拂尘,昂首走在前头给暗六引路。

“诸位姐姐妹妹,我先回去歇歇,有空再叙。”

吕云黛客套朝莺莺燕燕们含笑道。

“李妹妹当真好福气,我们想辛苦都求不来呢。”乌雅格格阴阳怪气,显然故意给她拉仇恨。

吕云黛笑而不语,转身跟着苏培盛来到一处清雅小院内。

院子并不算宽敞,只有两间阔面屋子。

甚至没个小花园散步,想想也是,侍妾格格哪能住多豪华的院子。

就连屋内的床榻都是窄小的拔步床。

床榻小的与紫禁城嫔妃宫中的单人床一模一样。

电视剧里时常描述宠妃与皇帝在大床榻上翻云覆雨,现实却是紫禁城里的床榻除了龙床与凤床,其余嫔妃的床榻都并不宽敞。

满人的破规矩多,讲究藏风聚气。

嫔妃们就寝的床榻都不会做得太宽敞,一方面保暖,另外一方面,是为防止皇帝去嫔妃宫里声色犬马乐不思蜀。

所以才将床榻换得狭小不适,让皇帝没兴致沉沦。

当然,龙榻除外,吕云黛在紫禁城内,曾经好奇窥视过嫔妃在乾清宫侍寝,啧啧,那真是好大一张床。

难怪康熙爷能在那张宽敞的龙榻上,一夜九妃连珠。

是夜,吕云黛独自在后宅就寝,却辗转反侧。

后宅内人多眼杂,不比四爷所居的前院,她还需分神保持警惕。

她才躺下没一会,就忍不住起身抱着痰盂干呕。

“六统领,您快些喝水。”

后宅侍妾格格们身边伺候的奴才都由苏培盛亲自调拨。

听到对方唤她六统领,吕云黛就知道是自己人。

“你去拿些酸杏子来,我压一压恶心。”

吕云黛难受捂着心口,二阿哥闹腾的厉害,她心想乾隆大帝难道是个活泼好动的泼猴不成?难怪他能活到八十九。

喘息间,她忍不住低头继续呕吐,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拍抚,吕云黛登时毛骨悚然,感知到四爷的气息之后,才松一口气,却又绷紧身子。

“爷怎么来了?”吕云黛心下骇然,方才她站在窗边,对着房门的方向呕吐,压根没发现四爷的身影。

可他却神出鬼没出现在她身后,而她身后是书桌与一道墙,并无旁的入口。

显然房中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吕云黛心下骇然,难怪历史上雍正帝要将他的潜邸改造成雍和宫,供奉神佛。

定是此地藏着许多秘密,他才欲盖弥彰。

吕云黛不动声色,白着脸,转身扑进四爷怀里:“爷,奴才难受,小阿哥忒顽皮。”

“床榻还狭小,奴才就怕一翻身跌到床低下,伤着小阿哥该如何是好啊!”

吕云黛假装凄凄呜呜,她为他辛苦孕育子嗣,怎么能没有高床暖枕与暖男四伺候。

她才不依!哼!

“爷不陪着奴才,奴才睡不着。”

吕云黛谎话连篇,其实她只想睡四爷前院里的大床,享受一等一的暗卫保护,至于四爷,可有可无。

他若不在更好,她一个人还能独享四爷的床榻。

“要不,为了小阿哥,奴才与爷换床睡可好?”她厚着脸皮开口。

“后日前往热河,你再忍忍”

胤禛话音未落,竟见她抱着痰盂痛苦孕吐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吐得无精打采的女人打横抱回前院歇息。

四阿哥来后院自然惊动一众侍妾们。

乌雅格格整理好妆容之后,踩着花盆底鞋,袅娜来到李氏院外的八角亭守株待兔。

却被告知李氏那狐媚子竟撺掇四阿哥将她抱回前院侍寝。

登时气得面色铁青。

这边厢,吕云黛一回到沁凉的前院内室,就惬意的在宽敞的象牙席上翻滚。

“真舒服~”

如果后背那团火别靠近就更舒服了。

“热死了,爷挪挪。”

胤禛乖乖往床榻外侧挪身:“歇息吧,明日一早出发。”

她有孕在身,胤禛决定提早出发,行程缓慢些。

“咿,爷今儿换了香胰子。”吕云黛凑到四爷身边,侧身趴在他怀里。

算了,火炉就火炉吧,不抱着他,总觉得缺点什么,睡得不踏实。

“不嫌热了?可要竹夫人?”

四爷温热的吻落在她眉心,吕云黛困得睁不开眼:“不要,就要你。”

胤禛扬唇,下意识想将她拥紧,却担心将她热醒,于是将伸出的手掌收回。

一室静谧,苏培盛轻手轻脚,在内室又添置两个大冰盆。

浸过冰水的沁凉竹夫人也被放在床边矮榻上,却并未派上用场。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被四爷吻醒,揉着惺忪睡眼赖床。

“二阿哥还困。”

“哼不知羞,总赖孩子。”

胤禛将温热的帕子揉在她脸上:“张嘴。”

吕云黛抱着四爷手臂,困得睁不开眼,心安理得被四爷伺候着洗漱更衣,用早膳。

迷迷瞪瞪入了马车内,直到出城门,才渐渐缓过神来。

“爷给挠挠后背。”

“好。”胤禛腾出一只手,轻轻在她后背抓挠。

此时苏培盛倏然在马车外提醒:“爷,万岁爷来了。”

一听到万岁爷,吕云黛顷刻间睡意全无,她偷眼看向马车窗外,赫然看见一辆朱轮马车停在官道边。

御前伺候的大太监李德全和梁九功都坐在马车前头,二人都穿着便服。

第52章 第52章难产

李德全和梁九功,这两位康熙爷身边最心腹的贴身太监,俱是身手不凡。

吕云黛甚至看不出李德全的境界来。

此时李德全似笑非笑,似乎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当真是让人心惊,吕云黛赶忙放下马车帘子,再不敢从缝隙窥视。

也不知四爷在马车内与康熙爷都说了些什么。

四爷回到她身边之时,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吕云黛知道他此刻心情不错,于是摇着扇子,凑到他身边。

“爷遇到大喜事了?”

“嗯。”胤禛收起笑意,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愈发疏于防备,竟被她轻易看穿心思。

“没有,方才与汗阿玛聊起你有身孕一事,汗阿玛并未动怒。”

“真不气啊?”吕云黛心里有些小失望,她倒是希望四爷挨骂,好久没看到他倒霉了,还真有点怀念。

“嗯。”胤禛不再多言,低头处理汗阿玛安排的琐事。

七月末,走走停停半个月才抵达热河。

吕云黛一来到热河行宫,就开始悄悄打听热河行宫里是否有个叫李金桂的宫女。

她记得野史传闻,四阿哥弘历的生母并非是钮祜禄氏,而是热河行宫的汉人宫女李金桂。

传闻雍正帝还是雍亲王之时,因服下鹿血酒而稀里糊涂宠幸一名热河宫女。

那宫女即将临盆之际,被前来热河巡幸的康熙帝发现,她本就临盆在即,吓得在草屋中诞下四阿哥弘历。

她得去看看李金桂是否确有其人。

一切可能阻拦她顺利诞下弘历的不确定因素,她都必须提早排除。

如果真有李金桂,她必须死。

吕云黛在心底默默祈祷传闻是子虚乌有,可她埋伏在热河行宫内的探子却还是带来了噩耗。

“有,她在万壑松风当差,年十三,去年才来。”方脸老嬷嬷回话道。

“容貌如何?”

“此人生的貌美清丽,只是心气也高,因为得罪了内务府里的郑嬷嬷,才被打发到热河行宫来当差。”

“否则以她的容貌才情,若在紫禁城内,说不定还真能兴风作浪一番。”

老嬷嬷语气顿了顿:“近来她似乎在走门路,想调遣到圆明园当差。”

“这两日,把她安排到我身边,我瞧瞧她。”吕云黛面色凝重,就连手里最喜欢吃的酥酪都不香了。

“罢了,不必带来,你找个机会,把她解决掉。”吕云黛一阵反胃,忍着烧心的灼痛,难受得揉着心口。

“统领,属下需要知道理由。”

探子们虽不知道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谁,但每年都需要对一位监察使单独汇报。

吕云黛无权干涉探子们到底对哪一位监察使汇报,甚至严禁打听。

以防止暗卫对探子独断专行,脱离四阿哥的管控。

“容我想想。”吕云黛头疼扶额,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还真是一孕傻三年。

“就说暗六统领觉得此人心机叵测,恐是旁人探子。”

“属下遵命。”老嬷嬷领命离去。

吕云黛换回李格格的面孔,闪身回到月色江声小筑。

她前脚刚离开,暗六私底下诛杀一名宫女的消息就传到胤禛耳中。

“爷,奴才方才悄悄去看过那李金桂,生的秀美至极,竟与暗六不相上下。您要不要瞧瞧?”

苏培满眼喜色,方才见到李金桂那一瞬,他立即联想到,也许能用这背景干净的小宫女,彻底替代暗六在爷心里的位子。

这些年来,爷对六子的态度,愈发不是主仆,更不像对猎物与玩物。

而是苏培盛头疼不已,而是更像禁忌的爱恋。

“呵,自去掌帼三十。”胤禛冷笑。

暗六再不济,也是小阿哥们的额娘,也是他最心腹的奴才,并非什么玩意都能与她相提并论。

“哎呦,奴才知错,四阿哥息怒。”苏培盛哭丧着脸,左右开弓打脸。

“没有下一次,狗奴才,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些时日,胤禛愈发对佟家不满,可他却无法发作。

倘若与表妹的婚事作罢,佟家定会恼羞成怒,收回暗卫。

暗六将被佟家处死,或安排给旁人为暗卫。

胤禛眸色渐冷。

若非叶天士对那蛊毒解药仍无半点进展,他也不必如此忍辱负重。

“爷,那宫女真不错,您即便今儿打死奴才都成,爷求求您瞧一眼可好?”

胤禛冷眼瞧见苏培盛那狗奴才满脸通红,还在为他的事情着急,终是于心不忍。

到底是他自己精心培植的心腹,二人更是自小就相依为命。

罢了,就看一眼。

“嗯。可。”

苏培盛满眼喜色:“奴才这就把她带来。”

苏培盛边打自己耳刮子,边小跑着去寻李金桂来。

“小崔子,你去寻一身好看的行头,亲自伺候那李氏沐浴,与陈嬷嬷检查检查她的身子。”

“啊?师傅,若让暗六知道,她定会生气的,她如今还怀着爷的子嗣,您若得罪她”小崔子欲言又止。

“学着点,你记住了,咱的主子只有四阿哥一人,除了四福晋,旁人与咱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暗六也是奴才。”苏培盛没好气的说道。

“暗六那倔驴脾气,荣宠压根不会长久,你啊,该在花开正盛之时,就需考虑花儿开败之后,下一朵花开在哪。”

“徒儿铭记在心。”

这边厢,吕云黛百无聊赖,拔步前往四爷书房。

冷不丁与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照了面。

吕云黛有些发懵,那面生的女子穿的衣衫是侍妾格格的行头,可她记得四爷后宅没这号人。

“这位妹妹是?”

“奴才热河行宫万壑松风洒扫宫女李氏。”

一听到李氏,吕云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爷让你来伺候的吗?”

“是。”李氏面露绯红,娇羞垂首。

“哦。”吕云黛转身离开。

哼,男人还真是只有挂在墙上落落地装盒子里,才能真正老实。

亏她还信他说三年只独宠她一人的鬼话,若非她今日撞见,还不知道他两面三刀的欺瞒。

李金桂忐忑不安,目送那位侍妾格格离开,听闻四阿哥身边最得宠的就是这位李格格。

方才偷眼瞧着,似乎也不过如此。

李氏生的端方娴雅,却并不算美人儿,她的容貌简直能轻松碾压李格格。

李金桂受过诸多搓磨,深知凡事都需谦虚谨慎,故而并未得意忘形,而是在盘算着一会见到四阿哥,该如何让皇子对她一见倾心。

此时苏培盛端着托盘,来到李金桂身边。

“走吧,一会见着四阿哥,机灵些,爷喜欢聪明的女子。”

“多谢苏哥哥提点,奴才定不忘苏哥哥大恩。”李金桂毕恭毕敬,朝着苏培盛公公见礼感谢。

“走吧。”苏培盛私心希望李金桂能分宠,如此暗六就不会一枝独秀,爷就不会对暗六沉沦。

入了书房,苏培盛虾腰:“爷,李氏来了,她抚琴不错,您正好松快松快。”

“可。”胤禛并未抬头,而是继续处理汗阿玛安排的奏疏。

反正这个宫女一会都要打发走,何必浪费时间。

笔走龙蛇间,耳畔传来袅袅清音,胤禛顿笔。

没想到在热河行宫里,竟能欣赏到如此绝妙琴音。

他忍不住停笔,专心鉴赏。

倏地,他忍不住抬眸指正:“错了。”

眼前出现一张清丽温婉的容颜,此时一双雾蒙蒙眼睛正与他对视,却惶恐的立即垂首。

李金桂方才是故意弹错音的,所谓曲有误,周郎顾,若她没弹错,又如何能引得四阿哥抬眸看她一眼。

音律再次响起,胤禛指尖轻扣桌案,随旋律和着拍。

一曲毕,他意犹未尽点头,随手捻起几颗银馃子:“赏。”

“奴才叩谢四阿哥。”李金桂跪在四阿哥面前,不卑不亢伸出掌心。

“明日再来。”胤禛很喜欢她的琴音。

“是。”

苏培盛压着雀跃,将李金桂送走,拧身回到四阿哥身边。

“爷,还杀吗?”

“不。”胤禛支腮,忽然想看看暗六和孩子在做甚,于是忍不住起身回到下榻的江声月色。

此时吕云黛正闷闷不乐朝着湖里丢石子。

身后传来小声提醒:“四阿哥来了。”

吕云黛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坐在湖边,抓一把石头洒进湖中。

咚咚咚的声响极为恼人,她烦躁的起身想要离开。

手腕却被抓紧。

“去哪?谁又惹你?”

“呦,四阿哥不是陪着美人儿么,怎地有空来瞧奴才?”她阴阳怪气。

“醋什么,只不过是个抚琴奏曲的玩意,解闷而已。”

“答应你三年不碰旁的女子,爷绝不会食言。”胤禛不悦凝眉。

“爷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奴才不喜欢强迫任何人,爷宠幸谁,是您的事情,无需对奴才解释。”

吕云黛甩开他的手,拔步回到自己的居所。

他没跟来,那一瞬的心情失落而酸涩,吕云黛知道,她在四爷心里,其实也只不过是个玩意。

一个为四阿哥纾解欲念的玩意儿。

好在她从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玩物的身份,并未难受多久,就让人准备晚膳,她得开席安慰安慰自己。

胤禛生闷气回到书房内。

忍不住又唤来那奴婢抚琴。

李金桂沐浴更衣之后,才姗姗而来。

今晚穿的霓裳纱衣勾勒出她曼妙身形,她来之前,还特意将那修身的舞衣改小了一寸。

她深知今晚对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金桂屏息凝神,翩跹来到书房内。

此时四阿哥正躺在软榻上假寐。

她乖巧的开始抚琴。

随着琴音愈发柔媚,李金桂眸中雀跃与娇羞愈甚。

那琴音带着无尽蛊惑,没有男人能抗拒它。

此时四阿哥眸色迷离的看向她,显然已经动了情。

“过来伺候。”

李金桂谨慎的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抚琴。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听到四爷染着欲色的声音,登时激动的满眼喜色。

今晚李金桂若能得四爷宠幸,也算一桩好事。

今后四阿哥后宅里,也能有个人分暗六的宠。

屋内的琴音戛然而止,此时四阿哥已然走到她的面前,迫不及待扯开她的纱衣。

“主子,别”李金桂假装惶恐,曲膝跪在地上,却心机俯首,露出浑圆柔软。

“抬头。”

“是。”李金桂忍着雀跃,缓缓抬头。

“过来。”

李金桂袅袅婷婷站起身来,缓缓靠近四阿哥。

倏地,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四阿哥衣袖之时,原本欲色迷离的四阿哥却忽然目露狠戾。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扼住喉咙。

“主主子饶命咳咳咳咳”

双脚渐渐腾空而起,李金桂痛苦的拼命挣扎。

可没挣扎多久,忽而书房内传来一声突兀的咔嚓声响。

胤禛冷笑着将那胆敢对他用魅音算计的奴婢摔在地上。

“苏培盛,处理掉。”

苏培盛正纳闷房内为何忽然安静下来,当推门而入之时,却赫然与一双猩红充血的眼睛对视。

但见如花似玉的李金桂正以一种极为恐怖扭曲的姿态面对门口。

她的脖子都被拧断了,骨茬戳出了脖颈儿,正在潺潺淌血。

苏培盛吓得一哆嗦,赶忙让人将死不瞑目的宫女拖下去处理干净。

“狗奴才,今后别再乱送脏东西来。”胤禛洗干净手,转身踱步离开。

论媚术,他领略过更厉害的招数,除了那人,谁都别想再骗他沉沦失控。

房内,吕云黛正穿着自己改良的齐膝吊带睡裙纳凉。

她猜测今晚狗男人忙着与新欢作乐。肯定不会来烦她。

天气闷热,好几盆冰都还带不走屋内的热气。

忽然好想四爷那张沁凉的象牙席子。

可惜了那张象牙席子,此刻狗男人定和别的女子在那张席子上颠鸾倒凤,她今后再也不想在那张席子上睡觉了,脏,膈应。

此时她抱紧清凉的竹夫人,才勉强有几分凉意。

倏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吕云黛忍不住反胃的坐起身来,抱着痰盂呕吐不止。

胤禛听到屋内传来痛苦的呕吐声,焦急推门而入。

一看到他伸手而来,吕云黛忍不住嫌弃的闪躲开。

“还来做甚?奴才又不能给爷侍寝,爷若与旁人还没折腾够,让苏哥哥再寻十个八个伺候,何必来折辱奴才。”

“胡说什么!那狗奴才心术不正,爷没碰她。”

“哦,那她心术正,爷就稀罕碰她。”吕云黛得理不饶人。

“”胤禛闭嘴,经验之谈,与自己的女人不能讲道理,讲不通,得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情绪。

“爷只觉得她琴音尚可,没想过别的,休要血口喷人。”胤禛伸手轻抚她后背,却触及到温热的狎昵触感。

此时他才愕然发现,她身上穿着衣不蔽体的奇怪衣衫,一时间目光不知该往哪儿回避。

他眸色渐深,忍不住拥她入怀。

“别闹,奴才难受。”吕云黛顾不得滑落到肩上的细带,捂着心口干呕。

“爷给你揉揉。”

胤禛将手掌按在她心口,却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低头隐藏眸中欲色,可紊乱的呼吸声却许久都无法压下。

吕云黛吐得脸都白了,依偎在四爷怀里,懒洋洋的由着他伺候。

可渐渐却察觉到他身上开始不对劲,她顿时红着脸,慢慢从四爷怀里挪腰,却被他搂紧。

“别乱动,爷一会就好,别再乱动了,乖。”

胤禛面露薄红欲色,许是被那魅音影响,他今晚的自制力差到极点。

此时他隐忍的浑身发颤,甚至忍的发疼。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俯首吻她的香肩。

“是不是已然满三个月了?”他的嗓音带着沙哑的欲。

“嗯”吕云黛小声回应。

其实嬷嬷提醒过她,三个月到七个月可适当行欢,让孩子感应到父母深情,能让孩子更聪明。

可她和四爷就是露水情缘,狗屁的深情。

但四爷对孩子的亲情却做不得假,半推半就下,她被四爷得逞。

衣衫褪尽,她被四爷小心翼翼抱到他身上,他不曾如从前那般肆意狂暴,而是极尽温柔的要她。

吕云黛初时还拘谨着,渐渐被他勾着一起沉沦。

一回之后,她软着身子趴在他怀里,听他狂乱的心跳声。

“爷喜欢奴才吗?”她竟鬼使神差的问出口。

“你说呢?爷只会碰自己喜欢的东西。”胤禛轻喘着吻她眉心。

念及她有孕在身,他忍着还在叫嚣的欲念,舍不得再碰她。

他虽然对娶表妹身不由己,但却还没窝囊废到身不由己宠幸不喜欢的女人。

好歹是皇子,只不过是宠幸个喜欢的女人而已,他还能自己做主。

“暗六,爷喜欢你。”

吕云黛揪住他的辫子,并未回应他,她很清楚,四爷口中的喜欢,并非是男女之爱。

他对她的喜欢,就像喜欢鼻烟壶,喜欢他新买的笔墨纸砚和字画古董。

她在他心里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是四爷的所有物,他的占有欲在作祟而已。

云雨之后,她已是精疲力尽,再不愿细思方才那让她觉得恐慌的复杂情感到底是什么。

她依偎在四爷怀里,很快就沉沉入睡。

九月初,康熙爷御驾驻跸热河行宫。

冷清的热河行宫每年只有在木兰秋狝之时,才会热闹起来。

四爷这几日都在康熙爷跟前伺候,吕云黛独自一人居住在江生水色小筑内。

五个月的肚子已微微隆起,她眉眼温柔,轻抚弘历,说不出的喜悦,待弘历平安降生,她也能彻底卸下重担。

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肩上一沉,四爷将披风覆在她肩上。

“爷回来啦。”吕云黛心情不错,主动转身扑进四爷怀里。

“嗯,歇息两日,再去木兰围场行猎,你不必去。”

胤禛将她抱在怀里,回到屋内。

“两日不见,怎地清瘦了?多吃些。”胤禛忍不住拥她入怀。

“都是二阿哥闹的,夜里闹腾的厉害呢。”吕云黛气哼哼告状。

“哼,出来打屁股。”胤禛眉眼含笑,低头吻她肚子。

“二月汗阿玛即将御驾亲征噶尔丹,爷告了假,待你出月子之后,爷再奔赴西北战场。”

“啊康熙爷定气恼了爷。”吕云黛感动之余,却忍不住忧心忡忡。

四爷没好果子吃,她的孩子也跟着喝西北风。

“无妨。”胤禛握紧她的手。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忍不住皱眉,方才康熙爷就差当面将四阿哥骂得狗血淋头,爷竟告假随军,被康熙爷训诫爷为人轻率喜怒不定,告诫爷务必戒急用忍。

还赐给四爷戒急用忍御笔,让他日日躬身自省。

爷即便自己挨骂,也要谨守对六子的承诺。

苏培盛心里忍不住为四爷鸣不平。

四爷陪她两日,就

前往木兰围场伴驾。

四爷不在身边,吕云黛反而惬意了许多。

可他虽没陪伴在她身边,却日日让人送来他亲猎取的各色皮料,还让乌鸦传话,问她喜欢什么样式的皮料,他去找。

吕云黛打趣说老虎皮,没想到第三日就收到一张斑斓虎皮,她轻抚着虎皮,默默良久。

直到十一月初,木兰秋狝才结束,同时康熙爷开春即将御驾亲征准噶尔的消息传扬开。

几位年长的皇子都被康熙爷点了将,四爷被康熙爷下旨掌管正红旗大营。

吕云黛记得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没多久,康熙帝就会晋封几位年长皇子。

四阿哥与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会被晋为贝勒,而大阿哥则被封直郡王,三阿哥被封为诚郡王。

吕云黛心中愤愤不平,明明四爷只比三阿哥小一岁,可比同样被封贝勒的五阿哥年长三岁,却只是被封为贝勒,并未封王,显然康熙爷并不待见四爷。

她寻思着怎么帮着四爷攒军功,早日封王,如此她的儿子未来也更有依仗。

为了孩子们的荣华富贵,她无论如何得跟着四爷上战场才行。

她正在盘算找什么借口与四爷一道上战场,却瞧见四爷正站在廊下看她。

才两个月没见,这男人白皙的脸都被晒成了健康的麦色。

可气人的是,不消一个冬日,他又会恢复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当真是让人羡慕。

幸亏大阿哥遗传他白皙的肌肤,没遗传她的敏感肌。

“回家。”胤禛还穿着缺襟猎装,俯身抱住她的腿,将她抱起来。

吕云黛惊得抱紧他的脖子,赶忙吻他的唇安抚:“爷别闹。”

“好。”胤禛抱紧她,乖乖的不再闹腾她。

十二月末,吕云黛扶着肚子,回到阔别几个月的四阿哥府。

她有孕的消息早就在后宅炸开锅。

几个与李格格相熟的侍妾格格先后来探望。

吕云黛扶着肚子坐在圈椅,弘历当真是折腾人的小魔王,这胎明显比上一胎更累人。

流水般的补品不断,可她的身子却愈发清瘦了,为此四爷对那些伺候她安胎的太医数次大发雷霆。

吕云黛一天吃五顿,但每顿都吃的不多。

而此时书房内,叶天士正面色凝重的汇报暗六母子的近况。

“主子,二阿哥胎息愈发不稳,极有可能早产,奴才建议用益子草结合安胎药方,务必保证让小阿哥能足月生产。”

“哦,对母体有何损伤?她近来为何愈发消瘦嗜睡?精神不济?”胤禛忧心忡忡。

“这”叶天士顿了顿:“暗六母体自然会受波及,可小阿哥”

叶天士忍不住将保大保小这种千古难题,隐晦的抛给四爷。

“爷,小阿哥要紧啊。”苏培盛听明白叶天士的暗示,赶忙焦急看向四爷。

“尽快催产。”胤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爷,可小阿哥胎里不足,所谓七活八不活,暗六腹中的小阿哥才刚满八个月,不如再熬一熬,撑到九个月?如此小阿哥爷勉强足月。”

“爷”苏培盛语气带着祈求,可他知道,爷已然做出坚定的选择。

晚膳之后,叶天士来为她诊脉,两名医女竟取来艾条,开始为她熏艾。

“叶神医,这几日小阿哥胎动似乎极为焦躁,不知是否有不妥?”吕云黛总觉得这几天肚子坠坠的闷疼。

这是上一胎不曾遇到过的情况,她心中忐忑,总觉得小阿哥不大对劲。

“你多卧床静养,保持心态平和,你的胎动的确有些不同。”叶天士谨记四阿哥嘱咐,不对暗六吐露催产真相。

“好好好,有劳叶神医。”吕云黛赶忙乖乖躺下。

叶天士为暗六把脉之后,愈发惊出冷汗来。

悄悄叮嘱伺候暗六的医女务必让她保持心态平和之后,叶天士擦着冷汗离开。

可才走到垂花门附近,却被乌雅格格身边的小太监拦住去路。

“叶神医,可否请您去瞧瞧我们格格,格格这两日精神不济,吃什么都吐。”

叶天士犹豫片刻,想起乌雅格格是德妃的娘家人,他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去乌雅格格住处请平安脉。

后宅里不可能有旁人怀孕,苏培盛曾经秘密告诉过他,爷只宠幸过暗六一个女子。

估摸着乌雅格格吃坏肚子或者着凉了。

诊脉之后,叶天士为乌雅格格开出调理肠胃的药方。

“有劳叶神医,李妹妹那还好吗?”乌雅氏状似关切的询问。

“李格格母子均安,乌雅格格,奴才先告退。”叶天士毕恭毕敬行礼。

“春桥,送送叶神医。”乌雅氏已然知晓了答案。

叶太医身上有熏艾的气味,显然李氏在熏艾保胎。

乌雅氏目送叶神医离开之后,转头就给在紫禁城里的堂姑母递请安折子。

折子在苏培盛手中逗留,苏培盛翻阅那折子上的内容,极为寻常的请安折子,压根看不出问题。

他不信邪的用火烤了烤,却依旧瞧不出任何端倪来,于是焦急将折子交给血滴子影一查看。

影一仔细检查之后,确认没有问题,这封请安折子才被允许送入紫禁城,午膳之时,就落到德妃的手里。

德妃盯着那封请安折子若有所思。

她与芸意那丫头暗中有过约定,若四阿哥府邸有异常,则给她递特殊字数的请安折子。

请安折子本身并无任何不妥,不妥的是芸意递了请安折子。

每一列字数代表不同的字,此时兰翠取出一本论语,照着每列不同的字数写出对应的暗语。

不消片刻,兰翠将解读的暗语呈到德妃面前。

“娘娘,格格传来消息,李格格熏艾保胎,恐有滑胎风险。”

“滑胎?李氏腹中的孩子不是都八个月了吗?”

“哎,芸意这份废物,许久都没得到胤禛的宠幸,本宫即便有心扶持她,都找不到借口。”

德妃忍不住唉声叹气。

“明儿趁着胤禛上朝,让李氏入宫来一趟。就说本宫赏她东西。本宫瞧瞧那李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

……

四爷上朝没多久,吕云黛就收到永和宫召她入宫的消息。

此时她正躺在床榻上熏艾保胎,难受的直冒冷汗,压根没功夫搭理德妃。

原想赌气的让人用担架抬着她进宫膈应德妃,她再画个奄奄一息卖惨妆,让所有人都瞧瞧德妃到底是如何苛待亲生儿子后宅身怀六甲侍妾的。

可想起四爷和德妃到底是荣辱与共的亲母子,她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你就说我在保胎,下不来床。”吕云黛难受的直哼哼。

消息很快传回永和宫,德妃冷笑着放下茶盏。

岂有此理,一个肚子里有货的侍妾而已,竟不将她放在眼里。

“兰翠,你亲自去请,把本宫的步辇带去。就说本宫想孙儿了。”

听到兰翠前来,吕云黛捂着肚子,正要起身,倏地肚子一阵绞痛。

“不好,见红了!破水了!”

完了!小阿哥才八个月,吕云黛心急如焚,赶忙愧疚的躺回床榻上。

兰翠才来到后宅内,就惊闻李氏惊了胎,吓得折步回去复命。

德妃吓了一跳,她只是吓唬吓唬李氏而已。

没料到她竟真的滑胎!

眼下胤禛不在府邸,又尚未娶嫡福晋执掌中馈,她作为亲额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担心旁人说闲话,德妃吓得亲自前往胤禛府邸坐镇,免得李氏自己保不住胎,把黑锅甩到她头上,挑拨她与胤禛母子关系。

定是李氏自己保不住胎,想找替罪羊,可恶!好大的胆子,竟敢将黑锅甩到她头上来!

“兰翠,胤禛现下在何处啊?”德妃焦急追问。

“娘娘,奴才刚打听过,四阿哥现下正与万岁爷和太子在京郊丰泽园内巡视,估摸着还得过一会才会得到消息。”

德妃沉吟片刻,脑中迅速盘算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指望芸意诞下子嗣怕是无望了,若

芸意能白得一个子嗣,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孩子。

待芸意靠着抚养子嗣有功,她再顺水推舟为芸意谋个侧福晋之位,当了侧福晋之后,再筹谋亲生子嗣,就更为得心应手。

皇子侧福晋能入皇族玉牒,几乎与嫡福晋的地位不相上下,胤禛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德妃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极为妥帖,当即下定决心,今儿定要去母留子。

“兰翠,快些派人把李氏住的院子围住,让张嬷嬷和刘嬷嬷亲自接生,本宫只要孩子,知道吗?”

兰翠心下一惊,点头。

“不,立即准备车马,将李氏接回紫禁城内照料,免得旁人觉得本宫对小侍妾的子嗣不上心。”

“奴才这就去准备。”

当心那李氏挣扎伤了孩子,兰翠特意让人为她准备无色无味的迷烟。

吕云黛躺在床榻上,压根无法挪动,一动就觉得孩子在往下坠,担心伤着弘历,她不敢再乱动。

此时忽而走进来数名五大三粗的陌生嬷嬷。

吕云黛看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暗道不妙。

一个老嬷嬷取来帕子靠近她,吕云黛抬手挣扎,却为时已晚

四阿哥今日不在府邸,柴玉欲哭无泪,叶神医和准备好的接生嬷嬷被德妃娘娘身边的奴才给赶了出来。

此刻暗六身边连个小丫鬟都没有,全都是德妃娘娘的人。

方才德妃娘娘更是将见红的暗六给送入紫禁城内接生,他被德妃身边的周太监按在墙角,压根来不及把暗六早产一事,传给四爷。

柴玉提心吊胆召唤血滴子,让血滴子立即去丰泽园通知四阿哥。

血滴子影四领命。

他离开四阿哥府邸之后,却并未立即前往丰泽园,而是躲在一处暗巷内,拖延时间。

今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趁着暗六身怀六甲,若再让她腹背受敌,她定必死无疑。

如此小六子就能顺理成章与大家团聚。

影四压下狂喜,躲在暗巷内,等着暗六濒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影四才慢慢吞吞出发去丰泽园。

永和宫内,吕云黛被刺骨的冰水泼醒,冻得瑟瑟发抖。

意识逐渐回笼,她第一眼就发现自己正在紫禁城内,不用猜就知道定被德妃送入永和宫内。

吕云黛欲哭无泪,正要挣扎,却愕然发现手脚都被束缚住。

“完了,小阿哥横在肚子里,压根出不来。”

“还等什么?剖开,把肚子剖开,娘娘说了只要孩子,还费那事儿做什么?”

“不急,奇怪不是说这李格格是初产?为何我觉得她并非头一胎?”

“咿,还真是,奇怪了,快些去禀报……”

瘦高的接生嬷嬷话音未落,就被人拧断了脖子,另外一个方脸宽额的老嬷嬷吓得正要惊呼,也被当场锁喉殒命。

吕云黛扶着肚子,想要立即翻窗逃离,却压根迈不动步子。

方才那两个接生嬷嬷说孩子横在肚子里。

得剖开她的肚子。

她挣扎着将门窗统统锁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命悬一线之时,忽而想起她为替佟格格接生,曾经与属下一名接生嬷嬷学习如何接生。

其中就有一位胎儿横在腹中的难产孕妇。

她在脑海里仔细回忆接生嬷嬷调转胎头的手法,忍着剧痛,将胎头一点点调转往下。

第53章 第53章分娩

丰泽园内,胤禛今日总觉得心绪不宁。

这几日,除非上朝,否则他定会待在府邸,叶天士断言,她最快两日后生产。

今日汗阿玛下旨令诸年长皇子随行丰泽园,思及他已因次子而推脱随军,惹得汗阿玛不快,胤禛并未再推脱。

丰泽园回府邸不到两个时辰,他还来得及赶回去与她一道用晚膳。

“四弟,开春与孤一起种那块稻田。”

“丰泽园内的御稻不错,咱多种些,孝敬汗阿玛。”太子站在田垄上,亲自指挥奴才一应琐事。

“凌普,把那块残雪处理平整,再去看看汗阿玛御驾已抵何处?”

此时苏培盛虾腰来到他身侧。

“爷,李格格见了红,德妃娘娘担心府邸里的奴才照料不周,已将李格格接入紫禁城内。”

“嗯。”胤禛面色如常,可指尖的青青荠麦却被掐断。

“二哥,臣弟府中侍妾早产,请容臣弟先回去瞧瞧。”

“四弟,不是二哥说你,如此小事若还惊动汗阿玛,汗阿玛定会震怒。”太子忍不住劝说。

他这个四弟办差虽勤勉麻利,但唯独私德有亏,尚未成婚,竟没规矩的弄出庶子来。

可人无完人,若四弟如八弟那般八面玲珑,全无半分瑕疵,他还真不敢对四弟推心置腹。

“臣弟感激二哥提点,可李氏娇柔,若臣弟不在,她怕是会方寸大乱,影响腹中小阿哥。”

“你啊你,你倒是个好阿玛,罢了四弟,孤定会帮你在汗阿玛面前周旋,快些去吧,孤先贺你弄璋之喜。”

“多谢二哥。”胤禛毕恭毕敬,转身离开

永和宫内,吕云黛前所未有的狼狈,方才拼尽全力调转胎头,已是精疲力尽。

此时她艰难爬到狭窄床榻上,鼓足勇气为自己接生。

砰砰砰!

嘈杂的砸门声传来,窗户纸被捅破,伸进来数条挥舞的胳膊,呼啸寒风顷刻间灌入屋内。

吕云黛冻的瑟瑟发抖,紧咬牙关,随着宫缩频率,小心翼翼用力。

好疼身上的冰水都结出冰碴儿,湿寒邪风如附骨之蛆般,无孔不入,钻进浑身的骨缝,她有气无力,酸疼的发颤。

砰地一声巨响,窗户被砸破,两个大力太监翻身入屋内,将房门大开。

“怎么回事!”德妃面色铁青入内,却愕然看到满地的血。

两个老嬷嬷躺倒在地上,脖颈儿以诡异的弧度扭曲,已然没了气息。

顺着一条蜿蜒的血迹,德妃看到那侍妾正躺在床榻上,满脸满身都是血。

“兰翠!”饶是见惯风浪,德妃仍是被这无比血腥的一幕给惊着了,下意识抓紧身侧奴婢的手腕。

“你快去瞧瞧孩子可还活着。”

德妃心急如焚,她今儿如此煞费苦心,若孩子还是没保住,她定要将李氏挫骨扬灰。

“是”兰翠战战兢兢上前。

此时吕云黛有气无力握紧手中烛台,这是她唯一还能拿得动的东西。

剧烈的宫缩不期而至,她疼得咬紧牙关,小心翼翼使力。

她能清晰感觉到胎儿在一点点滑出产道。

再无多余气力顾及任何事情,吕云黛松开烛台,扶着肚子用力。

伴随着一声虚弱的婴孩啼哭声,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娘娘,小阿哥平安降生了。”兰翠满眼喜色。

“快快快,快把孩子脐带剪断,口中秽物擦干净。”德妃焦急催促。

今日那李氏简直自掘坟墓,接生嬷嬷已死,再无人会接生。

如今小阿哥已然平安降生,约莫一刻钟之后,胎盘才会自然娩出母体,万不可生拉硬拽,否则极易造成母体血崩而亡。

德妃顷刻间计上心来,当即焦急开口催促。

“兰翠!现在立即去把连着母体的脐带抓住,用狠劲儿拽出她的胎盘来!”

吕云黛正艰难睁着眼,等待胎盘娩出。

产后十五到三十分钟内,胎

盘一定会娩出,否则会造成产后大出血。

此时听到德妃尖锐的低呼,她连蜷缩起身子自保的力气都没有。

兰翠攥紧剪子,缓缓走到满是血污的床榻。

满目都是猩红,李氏浑身在抽搐,面色愈发煞白。

兰翠鼓足勇气,一剪子将连接母子的脐带剪断。

她抓住连接李氏的那一段血淋淋脐带,温热滑腻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李氏已然奄奄一息闭上眼,脑袋一歪,俨然断气儿了。

兰翠慌乱松开脐带,转而伸出满是血腥的手,探向李氏鼻息。

“娘娘,李氏咽气儿了。”

“你把小阿哥抱去洗干净,别管这死东西了。”德妃被满室的血腥和婴孩的啼哭声烦得直皱眉。

“汪福,处理干净这,莫要让人瞧出破绽来。把李氏的尸首处理干净。”

“奴才遵命。”永和宫掌事太监汪福呵了呵腰。

风饕雪虐,这个时辰正好是慎行司从苍震门将犯事儿奴才尸首运出紫禁城的时辰。

三张席子卷了尸首,用一辆独轮车运出。

盏茶的功夫,永和宫西配殿内恢复一室静谧,暗香浮动,仿佛方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只是虚幻。

苍震门是紫禁城最为嘈杂的宫门,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与泔水粪桶一道从此门进出。

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苍震门嗤之以鼻。

可方才四阿哥不管不顾冲入苍震门内,奴才们吓得脸都白了。

爷如此不顾体统,还能是为何?只因从苍震门入紫禁城,能更快到永和宫。

这个时辰最为嘈杂,苏培盛方才差点与一辆粪车撞个满怀。

他脚下步履生风,气喘吁吁,却依旧赶不上四爷焦急步伐。

与一群准备出宫办差的小太监擦身而过之后,迎面推来两三辆独轮车。

车上堆叠着用席子卷起的尸首,都是紫禁城内犯事儿的奴才。

拉到城西亦庄内,再通知家眷前来认领。

第二辆独轮车上堆着三具尸首,也不知到底犯了何事,淌下的血都把车轱辘糊得血淋淋。

紫禁城讲究体面,打人不打脸,杀人不见血,也不知哪位主子如此不体面。

苏培盛正犯嘀咕,倏地看到一截血糊糊如烂肉的东西滑落,竟缠在车轱辘上,随着车轱辘旋转,血迹四下飞溅。

他一阵反胃,拔步追上四爷。

心急如焚来到永和宫内,当听到婴孩啼哭声,苏培盛悬着的心勉强能安。

胤禛脚步顿在原地,强压下紊乱气息,来到前殿内。

“胤禛啊,你快来瞧瞧二阿哥,多像你小时候啊,额娘看着就欢喜。”德妃笑眼盈盈抱着襁褓,将襁褓交给身边的乌雅芸意。

“芸意,把二阿哥抱过去给胤禛。”

“是。”乌雅芸意抱着小阿哥,款款走向胤禛。

“额娘前几日已奏请万岁爷给小阿哥赐名,万岁爷赐下昀字,昀日东升,金辉耀目,当真是个吉利的好名字。”

胤禛垂眸不语,接过小阿哥,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他伸出指尖,小家伙竟着急的探找母乳。

此刻,胤禛万念俱灰,原来额娘对他的漠视,俨然波及到他的子嗣。

他冷笑着将小阿哥交给苏培盛。

苏培盛接过嗷嗷待哺的小阿哥,心疼忍泪,小阿哥都饿成这样了,德妃娘娘还只顾着算计四爷,连个乳母都不安排。

他抱紧小阿哥,拔腿就往永和宫外狂奔。

“柴玉,你腿脚快,速速将小阿哥带回府邸,让乳母们悉心照顾。”

柴与看到小阿哥哭红的小脸,亦是心疼得搂紧小主子,拼命朝着紫禁城外的马车狂奔离去。

此时永和宫内的气氛却尴尬至极,装扮成小太监的血滴子影一已然将整座永和宫搜寻过两遍,却并未找到暗六的身影。

胤禛压抑许久的怨恨与失落,终于在这一瞬爆发。

“滚!”他冷脸朝着靠近的乌雅氏怒喝道。

乌雅芸意正捧着一盏茶,准备伺候四阿哥用茶,此时被四阿哥莫名其妙的怒喝,登时吓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德妃。

“胤禛,你发什么疯?这就是你对母族血亲的态度?”德妃怒不可遏。

“额娘,李氏在何处?”胤禛压着滔天怒火,咬牙问道。

“哎,那李氏就是个福薄的,才诞下小阿哥就血崩而亡,不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眼下当务之急,是为小阿哥寻个信得过的养母。”

“额娘寻思着,将小阿哥交给谁抚养都不妥当,还是交给芸意抚养吧,这孩子体贴入微,又知书达理,定能将小阿哥教导得极好。”

“你们都下去,爷与额娘有话要说,额娘若想让奴才们都听见,也无妨。”胤禛再不想与额娘虚与委蛇。

“芸意留下,其余人等都下去吧。”德妃涌出无名火,决定一会好好教训胤禛这混账东西,逆子言语中都是对她的威胁,岂有此理!

棍棒之下出孝子,这些年,她就是打他打少了,才会如此不成器。

此时正殿内只剩下三人,胤禛踱步走到额娘面前:“额娘,她在哪?”

“你对额娘是什么态度?逆子,你到底有没有将本宫当成你的亲额娘?”

德妃满脸怒容。

“让你扶持母族就如此为难你吗?今日本宫就把丑话撂在这,芸意才是自己人,你若不将二阿哥交给芸意抚养,那今日就与芸意圆房,让她生一个孩子,如此额娘再不想管你后宅的污糟事。”

“你怎能忍心芸意守活寡!孽障!”德妃气得跳脚,芸意到如今都尚且是处子之身,娘家人在背地里免不得编排她教子无方。

德妃忍不住幽怨瞪着逆子,她这一生几乎所有耻辱都与胤禛息息相关。

她年少时,曾去潭柘寺披命,清原大师曾断言她贵不可言,甚至能母仪天下,唯一的败笔就是她今后有一个子嗣,会生而克母。

她初时还不信邪,如今却愈发坚信不疑,胤禛就是那生而克母的逆子,难怪胤禛与太子走得近,谁不知道太子就是生而克母的命格。

此时见逆子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也不知在为谁哭丧,德妃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那李氏全然不将额娘放在眼里,她自个作茧自缚,戕害接生嬷嬷,才自食恶果,还险些伤害小阿哥,简直死有余辜,今日这件事,到此为止,莫要为个卑贱的侍妾格格与额娘闹脾气。”

“乖些,你好好与芸意圆房,要么就把二阿哥过继到芸意膝下,如此额娘才能把那李氏还给你,否则额娘决不允许那狐媚子继续兴风作浪。”

德妃皮笑肉不笑,走到胤禛面前,看似在亲昵搀扶他的手腕,可一寸长的护甲却渐渐楔入逆子的窄袖。

就在她以为逆子还会如从前那般,对她逆来顺受之时,却听到逆子轻蔑的嗤笑声。

“倘若儿臣不愿善罢甘休,额娘又当如何?”

“胤禛!你呜”德妃从未料到逆子会在此时忽然发难,她被胤禛扼住脖子,他的手掌越收越紧。

德妃拼命扑腾挣扎,锋利的护甲猛地戳进逆子的胳膊,可即便护甲将他的胳膊戳穿,流淌淋漓鲜血,他却仍是暴虐地收紧力道。

砰地一声,她的后背重重撞在云母屏风上,德妃疼得眼冒金星,惹不住瑟瑟发抖。

濒死的

窒息感令她毛骨悚然。

“额娘,若要继续在紫禁城内安享荣华富贵,就别再插手我的事情,否则,儿臣不介意带着您和十四弟一起去死!”

“额娘,孝懿皇后濒死那一晚,儿臣也在景仁宫”

德妃听到这句阴测测的威胁,顿时满眼恐惧瞪圆双眼:“你你”

“呵呵呵呵呵卑劣的爬床婢处心积虑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天生坏种,儿臣的额娘可以死一个,也能死第二个。”

孝懿额娘死在您手里,至于您,想死在谁手里?是汗阿玛?还是佟家?

“住口,住口,胤禛额娘也是为能将你重新夺回身边,额娘都是为了你啊呜呜呜”

“她膝下养过那么多孩子,哪儿会将你真正放在心上,你为何就不明白额娘的良苦用心?”

“你还不知道吧,她要用你当生皇子的药引子”

“住口!你自己做过什么心中有数,额娘,我最后问一次,她!在哪!”

砰地一声巨响,德妃被逆子摔在地上,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四阿哥息怒,李李格格难产血崩,方才被被用席子裹着送出了紫禁城。”

“该是送去城西的亦庄了,她的尸首与那两个接生嬷嬷一块拉走的。”乌雅芸意战战兢兢的说道。

大殿内一时只剩下德妃痛苦的咳嗽声与急促的喘息声。

乌雅芸意大气都不敢喘,但她知道,今日她活不成了。

她这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沦为这对母子争斗的棋子,方才那个惊天秘密足以诛灭九族。

今日,注定是她的忌日,为了体面的死,她迫不及待将李氏的消息告诉四阿哥。

抬眸,她看到四阿哥冰冷的就像在看死物的眼神,转身,她看到德妃眸中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乌雅芸意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此时胤禛失魂落魄来到车水马龙的苍震门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在听到她难产而亡那一瞬,他的情绪平静至极,仿佛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可为何每走一步,却寸步难行,脚下仿佛被什么牵绊住,他走得踉踉跄跄,心如刀割。

“爷”苏培盛表情怪异盯着他的脸。

胤禛下意识抬手擦泪,却发现一滴泪都没有,原来,她甚至不值得他落泪。

“爷,胎盘,胎盘在那!”

倏地,他顿住脚步,拧身朝着那坨烂肉狂奔。

那团挂着一条肠子似的烂肉,是妇人的胎盘!胎盘在这,那她

苏培盛拔腿奔向走远的独轮车,此时身侧一阵劲风刮过,苏培盛定睛一瞧,却见四爷已然飞身冲上前。

苏培盛一咬牙,转头让小太监立即去将四阿哥的马车带到苍震门外。

胤禛心急如焚冲到独轮车前,攥紧藏在箭袖之下的手,竟没有勇气掀开席子。

他沉默的站在那,并未有任何举措。

此时苏培盛却莫名其妙的取帕子,凑到他面前,胤禛茫然抬手擦拭脸颊,却愕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他慌乱垂眸拭泪,一把掀开那席子,可出现在眼前的确是一张陌生的脸

吕云黛被一阵窒息感惊醒,眼前一片漆黑。

她张大嘴巴拼命呼吸。

方才在永和宫内,眼看穷凶极恶的兰翠姑姑要生生扯断她尚未娩出的胎盘,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用龟息法装死。

庆幸这一招成功瞒天过海,只不过她现下到底在哪?四周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却感觉一股股温热奔流而出,鼻息间传来一阵刺鼻血腥气息。

她疼得浑身轻颤,屏住呼吸,却被强烈的窒息感憋得再次张大嘴巴呼吸。

咚地一声,她的双手触碰到屏障,吕云黛强迫自己抬手,却愕然发现头顶上方也有阻碍物。

竟然是棺材!

吕云黛欲哭无泪,她原想着熬到四爷将她的尸首领回去,她再苏醒,可没想到人都被埋在棺材里,却依旧不见四爷。

狗男人就知道说花言巧语诱哄她,关键时刻却影子都瞧不见,要他何用!呸!

“救命”吕云黛吃力的在棺材内拼命拍打,以期有人能听到她的求救。

从她方才开始敲击棺材之时,亦庄内几个小太监就听到了声响。

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

能被送到此地的奴才,都是犯事儿被主子赐死的罪奴。

即便活着,也必须死,否则紫禁城那些主子们若知晓,谁也落不着好处,都得吃挂落儿。

“小僖子,小东子,你们二人去抬两块儿沉些的压棺石来,压在那口棺材板上,别让她再折腾了。”

一个豁牙老太监不耐烦催促道。

两个小太监拔步抬来两块百来斤重的压棺石,压在那有动静的棺材上。

随着第二块压棺石落下,棺材内的空气愈发稀薄。

吕云黛愈发呼吸困难,即便拼命张嘴呼吸,却仍是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着起身,想用内力将棺材板推开,可一用力,身下的血就像开闸似的倾泻而出。

而此刻,她已是精疲力尽,眼冒金星。

她逐渐因极度缺氧,下意识拼命抓挠棺材,垂死挣扎。

无助、绝望、不甘、不舍,无数复杂情绪交织。

她拼尽全力,用力呼吸,下意识拼命抓挠棺材板,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举起双手。

她终于认命,颓然闭眼等死。

砰地一声,棺材上方传来巨响,眼前赫然出现一道裂隙,吕云黛仰头趴在裂隙口,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空气。

待缓过神来,她看见一张煞白的俊脸。

“躺好,别怕,爷要破棺。”

四爷气喘吁吁,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手中擒一束烛火,赤手空拳敲打棺材,廉价松木的腐朽之气伴随着木屑尘埃飞扬四散,在光与尘中,他将手掌穿过棺材缝隙,握紧她的手掌。

一旁的苏培盛和影一拔出匕首,正准备用匕首划开棺材,却见四爷竟直接徒手拆棺材,二人面面相觑。

爷这是担心匕首伤着暗六呢,于是苏培盛和影一也跟着徒手刨开棺材。

吕云黛被四爷握紧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四爷握紧她手掌那一瞬,在轻颤。

“谢谢爷。”吕云黛含泪朝他微笑,被四爷抱出棺材,她奄奄一息,将脸颊贴在他的心口,赫然听到他狂乱的心跳声。

她咿了一声,仰头看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真实心情和面上的表情反差惊人,明明他此刻的心境并不是面上的死气沉沉。

此时指尖传来阵阵绵密剧痛,吕云黛将双手凑到面前,十个指甲都掀翻断裂,血淋淋的怪瘆人。

潺潺温热鲜血仍在流淌出身体,吕云黛低头,竟瞧见四爷靛蓝皇子蟒袍都被染出一大片暗红血迹。

担心吓着他,于是她咧嘴笑道:“爷的蟒袍被奴才的血玷污了,奴才可没银子赔。”

“爷,您为何都不瞧奴才一眼,奴才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吕云黛仰头,笑眼盈盈:“爷看看奴才可好?”

胤禛面色依旧凝重,收紧臂弯,将唇贴在她耳畔,对她温声细语:“爷带你回家。”

看着她脸上明媚笑容,他如鲠在喉:“甚美,爷很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吕云黛有一瞬间愕然,鬼才信,她满脸都是眼泪和血迹。

她正要继续酸四爷虚伪,眉间却传来一阵温热,四爷竟在吻她的额头。

“还真不嫌弃啊”她被四爷吻的发懵,哑口无言。

入了放置炭盆的温暖马车内,吕云黛蜷缩在软榻上,被四爷换下结冰的衣衫。

披散的发丝沾满黏糊糊的血,吕云黛伸手轻抚发丝,指尖却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十指连心,折断指甲的剧痛无异于断指。

依偎在四爷怀里,她紧绷一整日的情绪终于渐渐放松,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康熙三十三年正月二十五,吕云黛明日即可出月子,她这一胎身子骨遭受重创,在床榻上歇息两个多月,才缓过神来。

四爷一早就抱着二阿哥入宫求康熙爷赐名。

她忐忑不安等待着四爷归来,在心中默默祈祷二阿哥取名弘历一事,能在今日彻底尘埃落定。

而此时紫禁城内,胤禛盯着赐名圣旨上的弘昀二字,无奈叹气。

额娘当真吹动汗阿玛枕边风,将二阿哥取名为昀。

他怅然该如何向她交代,毕竟他答应过她,将次子取名为弘历。

他在紫禁城内煎熬到晚膳之后,才惴惴不安回到府邸。

“爷!”吕云黛看到四爷,就激动地凑上前去。

“二阿哥的名字定下了吗?是不是叫弘历?”

胤禛愧疚拥她入怀,将她抱回床榻上。

“怎么了嘛?”吕云黛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完了,看四爷的表情,二阿哥的名字怕是有变。

“汗阿玛赐名弘昀。”

“暗六,爷保证下个孩子一定叫弘历。”

“什么!!”吕云黛被这惊天噩耗吓得面色惨白,眼皮一翻,气晕了

耳畔传来小阿哥咿咿呀呀的声响,吕云黛睁眼就看见二阿哥弘昀躺在她臂弯里,正揪着布老虎乱甩。

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开心什么,你也是个短寿的,呜呜呜呜”吕云黛心疼落泪。

二阿哥弘昀在历史上只活到十一岁,没比弘晖多活几岁。

她难受的抱紧幼子,该如何是好,她的晖儿与昀儿都短寿,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夭折。

吕云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补救。

兀地,她愕然发现弘昐不见了!

在大阿哥弘晖之后,原本该还有一位小阿哥才对,那小阿哥没过三岁就夭折,甚至来不及序齿。

弘昀之后,是弘时,紧接着才是弘历。

弘时的生母是李氏,如今她却顶着李氏的皮囊,可恶!她意识到若要得到弘历,就要先诞育出弘时!

吕云黛欲哭无泪,弘时也是个短命的,活到二十出头,就被四爷过继给八爷为子嗣,还被革除宗籍,与四爷的关系简直水火不容。

如今她和四爷的羁绊越来越纷乱不清。

明年四爷即将与佟格格大婚,以佟格格跋扈毒辣的性子,嫁入四阿哥府邸第一件事,就是将她这个知晓她偷情丑事的暗卫解决掉。

她周旋在四爷和佟格格这对黑心肝夫妇之间,简直心力交瘁。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身份不对,只要她还是李格格,那么定生不出弘历来。

弘历的生母是钮祜禄格格,可四爷后宅并无钮祜禄氏。

吕云黛头疼欲裂,无论如何,即便粉身碎骨,她也要诞下乾隆大帝。

否则今后她的弘晖和弘昀又该如何平安顺遂一生。

弘历俨然成为她最大的执念,吕云黛抱紧二阿哥,千头万绪剪不清理还乱。

此时四爷亲自拎着食盒入内,吕云黛气哼哼抱着二阿哥转身,用后背瞧他。

“可还好些?爷买了你最喜欢吃的便宜坊烤鸭子。”

“才不稀罕,爷把弘历的名字还给二阿哥!”

“暗六,爷保证下一个子嗣一定叫弘历,爷发誓!”胤禛信誓旦旦道。

“呵呵!爷承诺过的东西可太多了,就如水中月镜中花般虚无缥缈,奴才一样都没抓住。”

后背一暖,四爷抱紧她。

吕云黛正要推开他,门外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爷,乌雅格格没了。”

一听到乌雅氏死了,吕云黛惊得转身看向四爷。

“哦。”胤禛语气漫不经心。

短短一个哦字,就是四爷对乌雅格格之死的态度。

吕云黛不免兔死狐悲,忍不住开口询问:“今后奴才若身死,爷是不是也只用一个哦字,概括奴才这一生?”

“胡说什么!”胤禛心下慌乱,将她揉进胸膛内。

为何一听到她说死,一阵灭顶哀伤莫名侵袭而来,刺得他心间抽疼。

胤禛矛盾的松开她,起身逃离。

书房内,胤禛枯坐在桌前,默默良久。

他对暗六的态度让他恐惧,他甚至恐惧的不愿意细想,对她到底是何种复杂的情感。

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

“呵”

他终是用一个极尽嘲讽的呵字,评价她。

“苏培盛,把爷的东西搬回书房。”

胤禛决定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彻底压制,他笃信只要不见她,很快就能将她抛诸脑后

吕云黛不知四爷又在喜怒无常矫情什么劲儿。

这几日,她正在准备随军出征,为了小阿哥们,她必须不计代价,帮着四爷在此次大战中夺得不世军功,让四爷提前封爵。

最好是个郡王,如此小阿哥们也能跟着沾光。

皇孙们到六岁蒙学之时,都会被送入紫禁城内教化,若旁人的阿玛是亲王郡王,而他们的阿玛只是贝勒爷,她担心孩子们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

那些低等爵位的宗室子弟,只能当旁人的狗腿子,活着替人挨打的哈哈珠子,她绝不能让孩子们受半分委屈。

自从那日,四爷板着脸离开之后,她已有小半个月不曾见到他。

吕云黛懒得哄他,她是他的暗卫,又不是他的小妾,才不想惯着他的矫情劲儿!

他不来骚扰他,她反而夜里能歇息好,不必为他侍寝。

四阿哥出征前两日,吕云黛换回暗卫服,找到统领暗一。

“统领,属下申请归队,并跟随主子出征。”

血滴子影一看到暗六,就忍不住想起影四被四爷一剑封喉的惨状。

如今的影四,是新的影四,上一个血滴子影四,连尸骨都没留下。

影四懈怠传递暗六难产的消息,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自那日之后,所有血滴子都不敢再小觑暗六。

毕竟她是两个小主子的亲额娘,她成为四爷后宅的女人,只是时间问题。

“这”影一拿不准主意,她唯独做不了暗六的主。

“奴才知道了,统领,奴才不让您为难,奴才自己去找苏公公。”

吕云黛摩挲剑柄,来到正在换班的苏培盛面前。

“苏哥哥,奴才今日归队。”

“六子,你别再犯傻,在后宅吃香喝辣锦衣玉食不好吗?为何不过好日子?”

“回苏哥哥,奴才是四阿哥的暗卫,如今完成任务,合该归队。”

“你哎。”苏培盛被暗六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

正要拔步入书房内,却听书房内传来四爷低沉冷冽的声音:“可。”

苏培盛低着头,扬手把暗六打发走。

吕云黛得到四阿哥准许,再次折返去找暗一。

影一对暗六愈发刮目相看。

“暗六,明日暗卫一年一度聚首,老时间老地点,不得迟到。”

“是!”

往年暗卫聚首的时间都在除夕前一日,显然暗一为迁就她在坐月子,将时间延后。

“老大,属下明晚带便宜坊的烤鸭和奴才自酿的药酒。”

“好,明晚不见不散。”

“暗六,准你回去歇息一日。”

“多谢老大!”

“一会去找柴玉公公,把主子发给暗卫的年货和奖赏领回去吧,都给你留着呢。”

吕云黛点头,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和赏赐,脚下前所未有的踏实与轻快。

回到阔别近一年的私宅内,大老远就听到一阵婴孩啼哭声,吕云黛登时欢喜来到院中,果然看见柿子正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在晒太阳。

“主人!”

柿子激动的抱着孩子冲到主人面前。

“柿子,恭喜你当爹了,这些是我给你的贺礼。”

“主人,您能回来就好,柿子不要这些。”柿子低头忍泪。

第54章 第54章封王

主人每次消失都需一年半载,全家都在提心吊胆,就怕她再无归期。

“小家伙有些黄疸,你把他衣衫脱了,抱到我屋里的窗台边,隔着玻璃晒太阳,别着凉。”

“孩子取名了吗?”

“还没,等着您回来取。”

“叫青崖,可好?”

“好,小名就叫芽儿。”

“柿子,我去歇息歇息,午膳我要吃肉。”

“好,我这就去做饭!”柿子将孩子交给娘子,转头钻入厨房内。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一副金镯子,来到正在放风筝的吕夫人面前。

“娘,我给您带了新春礼物。”

“四娘,四娘,你去哪了?快跑啊,四娘啊,呜呜呜呜”

吕夫人抱着她嚎啕大哭。

“好,女儿跑的远远的,娘别担心。”吕云黛温声安慰。

如果能把两个小阿哥抢回来,全家一起远走高飞该多好。

一想到两个短寿的小阿哥,吕云黛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家中养精蓄锐一日之后,这日傍晚,她拎着两只烤鸭与一大坛子药酒,来到香山脚下的别院内。

依旧是暗一在厨房内忙碌,只不过暗一已不是从前那个暗一。

不同的是,今日只有吕云黛一人在水井边擦剑。

其余的暗卫则端坐在廊下长椅上,就像一列整齐的雕塑,岿然不动。

暗三与暗七在准噶尔潜伏未归,而暗八在十三阿哥身边伺候,这三人并未参与今日的暗卫聚会。

否则她还能与关系好的小七小八说话。

许是许久未履行暗卫职责,她竟觉得自己与别的暗卫们生疏不少,甚至显得格格不入。

严肃的气氛让她忍不住心里发怵,下意识的慌乱。

“二华佗,小五,来擦剑啊~”她主动开口打破让人窒息的气氛。

坐在廊下的暗二、暗四、暗五与暗九都与她并不是很熟悉,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只有暗二与暗五。

吕云黛决定主动找话题。

“擦过了,我出门才擦剑。”血滴子影二不喜欢暗六散漫的性子,尤其是因暗六的缘故,而让与他关系最好的影四殒命,更是让他对暗六憎恶至极。

“六子,来啦!”影五飞身来到暗六身边,与她一道蹲在水井边擦剑。

“哎嘿,你们都不带我玩儿,我要闹了!”血滴子影九性子最为豁达活泼,与暗六私底下时常切磋身手,二人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老五小九,谢谢你们。”吕云黛能察觉出暗五与暗九对她表达出的善意。

“我的娘啊,我的剑发霉了!!!”影九愁眉苦脸盯着剑鞘里的绿毛。

“一会用开水加点火碱烫一下,绿毛就掉没了,我去烧水。”

“六子六子,帮我的剑也烫一烫啊!我看到剑鞘里有虫。”影五甩着剑鞘。

“开饭了!”暗一的声音从大厅内传来。

“今日聚会,一人一个才艺表演,随便你们表演什么都成。不拘风格,正经些就成。”

影一说到正经些之时,刻意将目光落在小五和小九身上。

吕云黛没料到今年开年会还要表演才艺,登时紧张的看向身侧的小九。

“瞎来就成,咱谁也别笑话谁。”影九咧嘴笑道。

吕云黛这才放下心来。

每个人面前摆着个铜炉火锅,边涮火锅边看才艺表演。

暗一表演的是刚柔并济的扇舞,吕云黛愕然发现暗一行云流水的舞步中,糅合至少七种功法。

紧接着是暗二上台表演,没想到暗二深藏不露,竟还会打快板。

轮到暗四上台,吕云黛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窒,暗四近来似乎愈发喜欢阴湿风格了,新换的人皮更是病娇感十足。

随着竹笛声响起,从窗台爬进来个披红挂绿,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那新娘子以诡异的姿态翩跹起舞,而她露出宽袖的指尖却由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毒蛇组成。

一曲毕,蛇新娘扭着怪异腰肢,从窗台爬出去。

“老大,我与小九一道表演一段戏腔。”

“哦,唱的什么?先说说。”血滴子影一没忘记去年这两个家伙当着大家的面,唱了一段艳光四射的粉戏,尬得她想抠脚。

“战宛城。”

“咳咳换一个。”影一险些被口中肉丸子噎死,她就知道这两个家伙凑不出正经的节目。

“那,我两唱段十八摸。”影九挠着头,看向老大。

吕云黛低头忍笑,难怪方才暗一说到不正经之时,特意瞪了暗五与暗九一眼。

“唱吧,清唱,别上道具。咳咳咳”影一无奈扶额。

“伸手摸姐小腿儿,勿得拨来勿得开。伸手摸姐小足儿,小足细细上兄肩。

遍身上下尽摸了,丢了两面摸对中”

暗五和暗九唱的还挺像回事儿,甚至有些地方声情并茂,看的人脸红心跳。

坐在她对面的暗二都开始尬的挠头了。

一曲毕,二人还想再来一段,被暗一踹下台子。

“六子,到你了。”

“那我献丑了。”吕云黛反手变出一堆绢花来。

“六子你花方才藏哪了?”

影九好奇扒拉暗六的袖口。

“小九看这。”她在暗九耳后打了响指,又变出一朵花来。

“好了大家都来喝一杯。”暗一发话。

吕云黛与暗九打闹着回到桌前,暗五凑过来,给两人碗里丢一根鸡腿。

“快快快,手慢无。”

“小九你吃虾不,给你。”吕云黛发现暗九喜欢吃海鲜,赶忙将自己碟子里的大虾一股脑倒进暗九的火锅。

“六子这鹿肉给你吃。”暗九礼尚往来。

“鹌鹑蛋给我,六子,鸭肠你喜欢吃,都给你。”暗五用筷子戳六子锅里的鹌鹑蛋吃。

“都来抽奖!”此时暗一扬扬手里的纸箱。

“乙等奖赏为带薪休沐一个月,赏金一千两,丙等为赏银一千两,丁等奖为赏银五百两。”

“老大,那甲等奖是什么?”吕云黛好奇问道。

“暗六问得好,甲等奖,是与主子共进膳食一个月的殊荣。”

“噗”吕云黛没忍住喷一口茶水。

这和年会抽到和领导一起加班一个月有什么区别?

吕云黛在心底求爷爷告奶奶,钱不钱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可千万别让她倒霉的抽到陪四爷用膳的衰奖啊!

她吓得握紧筷子,压根不敢上前抽奖。

“六子愣着做甚!来啊!”影一等到小九抽完奖,才晃着纸箱子来到暗六面前。

吕云黛将手伸进纸箱内,紧张兮兮咬唇,抽出一个纸团。

影一接过暗六的纸团,含笑点头:“恭喜暗六,今晚手气最佳。”

“呜呜呜呜,属下可真是太高兴了,谢谢啊!!”吕云黛欲哭无泪。

“暗六,明日开始,你与四阿哥一道用膳。”影一手心都是冷汗,揉乱在掌心的纸团上压根没写字。

“是”吕云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暗一咧嘴笑道。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磨磨蹭蹭来到四阿哥府邸饭厅内。

就瞧见四爷板着脸,正被苏培盛伺候着用早膳。

“哎呀,恭喜暗六抽到大奖了。”苏培盛笑呵呵看向暗六。

这些时日,四阿哥膳食进的不多,脾胃虚寒,奴才们束手无策,苏培盛绞尽脑汁,最终还是将算盘打到暗六的身上。

昨夜无论如何抽奖,结果都一样,今日出现在四爷面前陪膳的暗卫,一定会是暗六。

“啊哈哈,希望下回苏哥哥也能抽到如此殊荣。”吕云黛尬笑两声,凑到四爷身边落座。

“哎呀主子吃血燕粥啊,看着真香。”

胤禛并未抬眸看她,而是继续慢条斯理用膳。

吕云黛见四爷没搭理她,于是自顾自的捻起一个大肉包子吃起来。

“爷吃包子吗?萝卜牛肉馅儿的,可香了。”

吕云黛满眼笑意,张嘴嗷呜一口,却被包子里的汤汁给烫得惊呼一声。

“烫烫烫”

她疼得眼泪汪汪,冷不丁唇上传来一阵沁凉,抬眸竟看见四爷将一块冰按在她嘴唇上。

“张嘴。”

“呜”吕云黛张开嘴,含住冰块,口中灼烧感才没那么强烈。

阿哥府里负责做包子的刘嬷嬷见四阿哥每回都不曾动牛肉馅包子,却每日早膳都必点包子,心里犯嘀咕。

今日蒸包子的火候不够,新蒸的包子还未来得及放温热,刘嬷嬷就火急火燎将包子端出去。

反正四阿哥也不吃,烫也就烫些,不打紧。

的确不打紧,只不过丢了一条命,负责做包子的厨子,换成了张嬷嬷。

吕云黛缓过神来,重新捻起包子,这回知道谨慎掰开包子,吹散热气,就怕再烫嘴。

嘴上火烧的疼,她边吃边疼,忍不住张嘴哈气。

手里的包子却被四爷一把夺过:“别吃了。馋鬼。”

“还没吃完呢!奴才饿”吕云黛是真的很饿,今晨空着肚子来蹭饭,怎能不饿。

胤禛无奈用筷子将包子夹碎,递到她唇边。

“张嘴。”

“嘶。爷给吹吹热气儿。”

“嗯。”胤禛放下筷子,将唇凑到她面前,吹她发红的嘴唇。

“爷,是吹包子啊!您吹奴才做甚?”吕云黛一头雾水,焦急指着包子。

“呜”嘴唇被四爷忽然吻住,他霸道的舌头肆意挑动她口中将消融的冰块,吕云黛一紧张,把冰块给咽了下去。

这倒是方便他舌吻了,吕云黛欲哭无泪,说好的陪膳,怎么稀里糊涂开始侍寝了。

也不知这男人到底素了多久,全然不似从前温柔,急迫地似

乎想要将她给拆吃入腹似的。

“主子,慢些再慢些”

可他急红了眼,哪儿肯听她的话,吕云黛在他猛。烈。攻势下,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爷,您该上朝了。”苏培盛在门外催了许久,可屋内的动静却愈演愈烈。

“爷别闹了”吕云黛被四爷折腾的厉害,扭着身子想要逃开。

“嗯嗯。知道。”胤禛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苏培盛焦急擂门,无奈之下,吕云黛伸手轻轻揉着四爷后腰。

二人太过于熟悉对方的身子,她知道该如何让四爷更快极乐。

胤禛浑身一震,轻喘着宣泄,恼怒咬她肩胛。

“爷快些去上朝了。”吕云黛推了推四爷再次压下的肩。

“嗯”胤禛并未尽兴,就被她心机的阻挠。

不满的缓缓离开她的身子,起身沐浴更衣。

吕云黛躺在床榻上,一根儿手指头都不想动。

此时四爷沐浴之后,自顾自在镜前穿朝袍。

“苏培盛,为她准备避子汤。”

一听到避子汤,吕云黛满脸错愕,继而默不作声转身,不想理他。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身后传来四爷温煦的声音。

“没”她伸手扯了扯锦被,想蒙紧脑袋,逃避他虚伪的质问。

“没良心的女人,当真是没心没肺,也不知谁的身子尚未温养得当,暂时无法承受孕育子嗣之苦。”

“方才又是谁,不知羞的不准爷离开你的身子,否则你以为爷就如此不顾及你的小命,逼你喝避子汤?”

“哼,狗咬吕洞宾。”胤禛轻哼,转身离开之前,不忘替她掖好被子:“起来吃完再歇。”

吕云黛忍着羞涩咬唇:“嗯啊,知道了。”

她的身子需温养一年才能再次受孕,吕云黛自然很清楚,即便四爷不给避子汤,她私底下也会悄悄服用。

只不过他先开口给她避子汤,她心里忍不住膈应的难受。

反正对他使小性子不是一回两回,他素来都纵容着她,恃宠而骄又如何?

待到四爷离开之后,苏培盛端着避子汤来到幔帐外。

“六子,避子汤趁热喝,叶神医根据你的体质专门为你调配不伤身子的避子汤呢。”

“有劳苏哥哥。”

“早膳给你放桌上了,你吃过早膳再喝避子汤。”苏培盛仔细叮嘱一番,就虾腰离开屋内。

吕云黛起身沐浴更衣,吃过早膳之后,坐在书房外的房梁上晒太阳。

明日一早,四爷即将出征,与四爷随行的是她,与暗一暗二暗九。

临行前夜,吕云黛抱着两个小阿哥,母子三人躺在床榻上,一块歇息。

“额娘,二弟真可爱。”大阿哥弘晖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此时顽皮的戳着二弟肉乎乎的小脸蛋。

“晖儿,额娘与你阿玛不在家,你需照顾好昀儿,知道吗?”

“额娘,那您和阿玛何时归家呀?晖儿和二弟想与您和阿玛一起睡。”

“你阿玛今晚忙着呢,哪儿有空陪我们,额娘陪你们就够了。”

“哼。”

身后传来四爷的轻哼,吕云黛赶忙往床榻里侧挪了挪位置。

“阿玛,抱抱。”弘晖朝阿玛张开双臂。

胤禛折腰将长子抱在怀里,父子二人歇息在床榻外侧。

吕云黛正半梦半醒间,倏然听到四爷在温声细语的给晖儿念童谣。

结果晖儿是否被四爷哄睡未可知,但她却眼皮子越来越沉。

静谧的屋内,弘晖哼哼唧唧:“阿玛,额娘打呼。”

“你额娘今日累着了。”胤禛轻声解释。

“阿玛,儿子想要扎小鬏鬏的妹妹,穿花花棉袄的可爱小妹妹。”

“哎呦,大阿哥,奴才瞧见外头有好大一头萤火虫,您要不要瞧瞧?”

苏培盛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安达,昨儿你讲的故事还没说完,我想听你继续说萤火虫姑娘的故事。”

“哎呦,那奴才抱您回去,再细细与您说道说道。”苏培盛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将打哈欠的大阿哥给哄走。

紧接着乳母悄悄来将已然饿醒的二阿哥抱走。

两个阻挡在她与他之间的小家伙离开之后,胤禛侧身将酣睡的女人搂紧入怀中。

明日一早,他即将跟随汗阿玛御驾亲征,胤禛此行压力重重。

他必须不惜代价攒军功,以期换得亲王之位,再不济,也必须是郡王。

再过几年,他的儿子即将入宫蒙学。

紫禁城内最是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名利场,若他只屈居贝勒,他的孩子也将跟着他蒙羞,屈居人下。

为了孩子们,他更需拼尽全力。

胤禛搂紧怀中沉睡的女人,才小半个月没见她,腰上都能摸着软肉了,他亲昵蹭她香腮云鬓。

没心没肺的女人,离开他反而身宽体胖,到头来只有他一人茶饭不思,愈发轻减。

胤禛愈发恼怒,忍不住捏她腰上软肉

吕云黛苏醒之时,床榻上只剩下两个小阿哥。

四爷三更天就需去北郊外点兵,这会估摸着都快点兵结束了。

担心晖儿苏醒之后找不到她,会哭鼻子,吕云黛踏着清晨薄雾,悄然去寻暗一。

“六子,这呢。”

苏培盛丢给暗六一个包袱。

“随军都穿甲胄,这是昨儿替你整理好的行装,你瞧瞧还缺什么吗?”

吕云黛翻开行囊查看,苏培盛还真是心细,除了一应换洗衣衫,甚至为她准备好些月事带,还有一小盒子防止皲裂的药膏。

她绕到屏风后,换上正红旗子弟的甲胄,为避免再于军中遇到喜好男风的登徒子,她特意给自己贴上一圈络腮胡子,走糙汉风格。

这个时代对女子尤为苛刻,绝大多数女子都只能以军妓身份入军营。

清朝历史上,的确曾出现过女扮男装入军营的案例。

只可惜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收场。

古往今来,女子似乎永远都只能是盛世的点缀,乱世的贡品

第二日午膳之时,胤禛入马车内用膳,却愕然发现她满脸络腮胡子,浓得快遮住她半张脸。

“”

“爷,午膳吃黄河石花鱼。”吕云黛献宝似的将一盘香煎石花鱼推到四爷面前。

“爷可劲儿吃,不够奴才再去捉。”吕云黛拍着心口信誓旦旦。

昨日诸皇子伴驾,康熙爷尝到鲜美的黄河石花鱼,第一时间下旨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将石花鱼送回紫禁城给太子尝尝。

以四爷敏感的性子,定会眼馋太子有康熙爷赐的石花鱼,作为合格的暗卫,旁人有的东西,她的主子也必须要有!

所以今儿一早,吕云黛蜷缩在湍急的黄河岸边,钓回来一木桶的石花鱼。

“爷才不稀罕。”胤禛嘴上虽然

满不在乎,但筷子却夹起一块鱼肉浅尝。

唇角扬起笑意,明明昨日陪伴汗阿玛一道用过这道菜,当时他并未觉得有多稀奇,可此刻却觉鲜美至极,忍不住大快朵颐。

“好吃吗?爷。”吕云黛捻起一颗樱桃,细心去核,放在四爷的小碗里。

“今儿一早,奴才听闻康熙爷猎得好些狍子,待今晚奴才就去给爷猎两头回来,明儿咱吃烤狍子肉。”

今晨康熙爷猎得狍子,特意送去给远在紫禁城内的太子一只,四爷没有,她得让四爷有。

“不必,今晚爷带你去夜猎。”胤禛知道她在费心哄他,心中不免动容。

“爷教你如何不费吹灰之力,捉傻狍子。”

“一剑杀了就挺不费吹灰之力。”吕云黛不以为意。

“莽夫,凡事都需用巧计。”胤禛将挑好鱼刺的石花鱼放在她碗中。

她性子懒散,最不喜欢带刺的鱼类,她有孕之时,诱哄她吃鱼简直难如登天。

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为她挑刺。

当挑完鱼刺的鱼肉放在她碗中那一瞬,胤禛攥紧筷子,方才那一瞬的举动,简直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明明方才他是准备将挑刺后鱼肉送入自己口中。

不知何时,他已在潜移默化中,习惯她的一切,习惯她待在他身边,习惯为她挑鱼翅,习惯拥她共眠,甚至不知在何时,他已然习惯对她骄纵无度。

他不喜习惯成自然之事,于是别扭的将放在她碗里的鱼,重新夹回自己碗中。

吕云黛见四爷似乎挺喜欢吃石花鱼,于是低头认真挑鱼刺。

“爷,若您要封亲王,得攒什么样的军功,才能十拿九稳?”

吕云黛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在四爷碗中。

“爷年岁尚轻,封亲王困难重重,除非爷主动请缨为先锋军,生擒噶尔丹。”

胤禛攥紧筷子,把鱼肉塞到她翕张的口中。

不过他已向汗阿玛毛遂自荐为先锋军,不惜代价生擒噶尔丹。

吕云黛支腮,如今才康熙三十三年,历史上康熙帝第二次御驾亲征该是在康熙三十五年,如今却莫名其妙提前两年,也不知是福是祸。

而直到康熙爷第三次御驾亲征结束一年之后,也就是康熙三十七年,四爷才会被晋为贝勒。

三十七年黄花菜都凉了,她的晖儿已然入宫蒙学,说不定都被人欺负好几个月了!!

是夜,吕云黛陪着四爷夜猎,她倒要看看四爷如何能在不用武力的情况下生擒狍子。

此时吕云黛躲在一棵胡杨树上跷脚,看四爷坐在河边钓鱼。

他身后放着一筐大白菜和胡萝卜碎,还有苹果碎,以及新鲜的榆树嫩皮。

还怪香的

吕云带飞身来到竹筐前,偷吃。

咔擦咔嚓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胤禛转身。

“”胤禛无奈扶额。

狍子傻乎乎的,好奇心极重,遇到没见过的东西都会凑上来观察,还会叫同伴一起来看,只要利用狍子好奇心重的特性,生擒狍子简直易如反掌。

只不过狍子没引来,倒是引来个憨憨傻狍子。

“爷,这白菜芯儿忒甜。要吗?”吕云黛将口中白菜芯儿咬得咔咔响。

“嗯。”胤禛接过白菜芯子,两个人坐在大竹筐前,一块吃起来。

“爷,饼子要吗?”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两张烙饼,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取出一小罐酱料。

“”胤禛慢条斯理咬下一口胡萝卜,犹豫片刻,蘸了些香酱。

躲在树后的苏培盛都看饿了,忙不迭乐呵呵凑上去一块吃。

吕云黛吃饱喝足之后,也不忘为四爷找狍子。

“取狍角即可。”胤禛叮嘱道。

狍子肉有些柴,但狍角是一味能强心润肺、健脾暖胃的中药,她脾胃不好,正好用新鲜狍角入药,温养脾胃。

吕云黛诶一声,准备多割些狍角,四爷这几日有些肺热咳嗽,正好用狍角润润肺。

回到军营之时,已是三更天。

营帐内,吕云黛依偎在四爷怀里,全无睡意。

“为何奴才不能与爷一起冲锋陷阵?”

“乖些,你负责监督正红旗后方粮草补给。”

“暗一他们也能做!”吕云黛还盼着早日上战场攒军功,哪儿可能蜷缩在后方。

“不准!你我二人不可同时冲锋陷阵。”胤禛严词拒绝。

“为何?”吕云黛依旧不依不饶。

“倘若爷不幸战死疆场,小阿哥们还有亲额娘照顾。难道你要让孩子们小小年纪沦为孤儿?”胤禛搂紧她。

吕云黛鼻子一酸。

她不曾料到四爷会给出这个让她始料未及的答案。

他今日怕是昏了头,难道就没想过,若他战死,孩子们即便有额娘又如何?

若四爷战死疆场,她会被佟家收回或赐死。

孩子们依旧会孤苦无依,只有他好好地活着,孩子们才能衣食无忧。

“爷,抱紧奴才。”

“爷,奴才喜欢爷,很喜欢。”

罢了,就与他好好话别,说出言不由衷的虚伪情话,如此他才能念及她的好,善待她的孩子。

胤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轻声回应:“嗯。”

他薄唇翕张,想说些什么,却心乱如麻。

他不可能会爱上一枚棋子,可他不想撒谎欺骗她,口是心非说喜欢她。

没有得到四爷的回应,吕云黛并未多悲伤,毕竟她了解他。

她与四爷都是极端之人,从不轻易沉溺虚幻飘渺的情爱。

若他在此时回应她,满口谎言说喜欢她,她会觉得毛骨悚然,觉得自己肯定哪儿又得罪他了。

二人依偎在一起,一夜无话。

第二日目送四爷出征之后,吕云黛坐在空荡荡的营帐内。

所有暗卫都随四爷出征了,只有她一人被留下。

正好方便她行事。

吕云黛坐在四爷书桌前,一整日都在缝制荷包,她去岁为四爷做的小鸭子荷包被晖儿扯坏了,四爷怏怏不乐好几日。

这一回,她不再敷衍了事,而是认认真真的绣一对儿交颈鸳鸯,又在荷包里藏了一缕她的头发。

荷包绣好,已是掌灯之时。

吕云黛悄无声息离开军营,前往两军交战的主战场——昭莫多。

沿途都是撤回后方的伤兵,瞧见正红旗装束的伤兵之时,吕云黛总会忍不住仔细看看。

随着愈发靠近昭莫多,沿途出现大量堆积成山的尸首,鲜血染红脚下大地。

此时吕云黛坐在恶臭的尸山后,仰头看盘旋在头顶上方的海东青。

而菜蛇小雍则在嘶嘶汇报这几日探查的情报。

“他在阿察阿木塔?好,我们去找他。”吕云黛揪住小蛇,盘在脖子上,往草原腹地纵马狂奔。

没想到噶尔丹竟溃逃到阿察阿木塔,这个地方也是历史上噶尔丹服毒自尽的埋骨之地。

她才靠近阿察阿木塔,竟发现大清八旗军已然开始攻城。

她看到了大阿哥和五阿哥,以及七阿哥的身影,却只看到寥寥数名浴血奋战的正红旗士兵。

他们身上几乎都染了血,先锋军需为马前卒,厮杀在最前线,伤亡最为惨烈。

几个正红旗士兵好不容易抢到一处攻城绝佳位置,却被大阿哥麾下人多势众的镶蓝旗士兵推搡到角落。

残破染血的正红旗军旗掉落在地,被镶蓝旗的士兵故意踩踏。

最先攻入城中者封赏军功等级不同,所有人都在卯足劲抢夺军功。

吕云黛怒喝一声,一脚踹开踩在正红蟠龙旗的镶蓝旗小兵,用剑鞘将军旗插在身后。

一面孤零零的正红旗军旗飘扬开。

“冲啊!正红旗的儿郎们!随我一道杀进阿察阿木塔,砍下噶尔丹狗贼首级!”

吕云黛推开挡道的镶白旗士兵,攀着云梯飞身跃起。

此时苏培盛正在外围陪伴四阿哥鏖战,冷不丁瞧见一面正红旗的蟠龙军旗冉冉升在城楼上,顿时雀跃的惊呼。

“爷,咱们正红旗先攻入城内了!”

胤禛浑身浴血,抬眸看向城楼,却目眦欲裂,心急如焚飞奔向城楼。

“是暗六!”血滴子影一将染血长剑抽回。

随着准噶尔王旗被砍倒,正红蟠龙旗插在阿

察阿木塔制高点。

吕云黛等到数名正红旗将领爬上城楼,这才转身隐匿入城内。

一路跟着小蛇七拐八弯,来到城西一片乱葬岗。

没想到噶尔丹如此狡兔三窟,难怪能从此地遁逃,谁会想到一代天骄汗王,竟会藏匿在乱葬岗内。

此时一群逃难的百姓从密林中窜出,小蛇窜入草丛内。

吕云黛握紧佩剑,目光紧紧盯着难民中的男子。

倏地,她看见数名身型魁梧的男子朝她狂奔而来。

吕云黛的目光落在被簇拥在当中的虬髯中年男子,那男子始终低着头。

“站住!”吕云黛拔剑朝着那几人冲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劲风,她侧身闪躲,但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女手中拿着蒙古刀,正瑟瑟发抖朝她袭来。

“父汗!快走!”

少女不管不顾的挡在她面前,吕云黛愕然,父汗?眼前这位少女应该是噶尔丹的女儿钟察海公主。

这位公主在噶尔丹死后,被押解回大清,康熙帝将她赐婚给一名普通的三等侍卫,极尽羞辱。

来不及悲天悯人,吕云黛一记手刀,就将率真的钟察海公主劈昏,丢到草垛内。

“噶尔丹留下,我可饶尔等不死!”

数百名魁梧大汉蜂拥而来,吕云黛只麻木挥剑。

倏然肩胛一阵剧痛,她折断楔入肩胛的箭矢,目光死死盯着噶尔丹。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厮杀声,吕云黛转身,竟看见四爷正挥剑砍开血路,朝她一步步走来。

吕云黛转身,将后背留给四爷守护,转而不管不顾朝着噶尔丹奔去。

才跑出几步,她就被人一把拽住。

“谁准你来!”胤禛怒不可遏。

“就这般爱慕策零!”

胤禛满脸怒容,语气酸涩。

没料到她为帮策零手刃仇人噶尔丹,竟然违抗他的命令,一意孤行上战场。

胤禛愤恨攥紧她的手。

“爷放开我,有噶尔丹的首级,爷就能封王了!爷一定能封王!”

吕云黛焦急甩开四爷的手,朝着即将跃上马背的噶尔丹狂奔。

“噶尔丹!”

她心急如焚飞身而起,一剑砍向噶尔丹。

喷涌的鲜血四溅,她被鲜血糊面,难受的睁不开眼。

兀地,腰间传来一阵剧痛,吕云黛忍着疼,将噶尔丹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

谁也别想抢走四爷的军功,他一定要封王!

眼前渐渐模糊,倒下那一瞬,她看到四爷满眼恐惧,眸中含泪朝她狂奔而来。

她把紧紧藏在怀里的人头递给四爷,直看到他抓住人头,才敢瘫倒在地。

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挥舞匕首,痛心疾首朝着杀害大汗的凶手劈去。

胤禛下意识俯身,挡住那致命锋刃。

“爷!”苏培盛吓得扑到四爷面前,爷后心处的匕首已然戳进半截。

苏培盛浑身都在恐惧发颤,哆哆嗦嗦不敢拔掉戳进四阿哥后心的匕首。

第55章 第55章大婚

“叶叶天士快来”苏培盛恐惧的惊呼。

随军的叶天士被血滴子护着,匆忙赶到四阿哥身边。

“先”

此时四爷忽然虚弱的溢出一个字。

苏低头忍泪,他岂会听不懂这个字到底是何意,他宁愿自己听不懂,如此就能违抗四爷的命令。

“叶神医,主子令你先救暗六。”苏培盛悲戚不甘地说道。

他话音才落,就看见护在暗六身上的四爷倏地泄力,顷刻间昏死在暗六身上。

血滴子们慌忙将主子搀扶起身,苏培盛哽咽的去夺四阿哥紧紧攥在手里的人头。

可爷即便昏厥,仍是死死抓住人头。

最后还是叶天士在四阿哥虎口处扎一针,暗一才顺利取下人头。

叶天士转而查看暗六的伤势,探查到她的脉息之后,他才终于松一口气。

暗六最为致命的是腰腹部的箭伤,幸而她身上穿着软猬甲,否则已然脏器破裂而亡。

暗六此刻虽浑身都是血,但大部分血迹并非出自她,都是皮外伤,性命无忧。

只是四阿哥随身的软猬甲为何会出现在暗六的身上?

叶天士登时面色煞白,转身冲向被搀扶离开的四阿哥。

“放下!快些把主子放下!”

此时叶天士满头都是恐惧的冷汗,掀开甲胄之后,他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脚步。

“别别动”叶天士说话都不敢大声,他屏息凝神跪在四爷身边,一刻都不敢停歇的扎针。

叶天士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态,令苏培盛下意识跟着紧张,他跪在叶天士身侧,替他擦拭满头大汗。

所有人都被叶天士凝重悲戚的神情震慑,忍不住提心吊胆的屏住呼吸

吕云黛苏醒之时,暗一正坐在她的床榻前。

“统领,我在哪?咳咳咳咳”她艰难坐起身来。

“你在归化城,你已然昏迷半个月,可好些?若有不适,我去找叶神医。”

“没事,就是腰子疼。”吕云黛揉着腰,终于坐起身。

“主子还在战场吗?”

影一面色煞白,幽幽道:“王爷也在归化城内疗伤。”

“王爷?主子封了郡王还是亲王?”吕云黛激动站起身来,瞬时难受的眼冒金星。

“主子已被康熙爷晋为和硕雍亲王。”影一搀扶暗六坐回床榻上。

吕云黛来不及雀跃,耳畔却传来阵阵悲恸哀乐。

“统领,冲喜的棺材送来了,您快去请苏公公查看。”暗五低落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满眼恐惧看向暗一:“谁要冲喜?爷在哪,我要见四爷!”

影一叹气:“还能有谁?主子前日封贝勒,昨日晋郡王,今晨刚封的亲王。”

“康熙爷在用亲王之位,为主子冲喜。”

“主子的软猬甲为何会在你身上?若有软猬甲,主子即便替你挡下那一刀,也不会”影一欲言又止。

“我要去见他我要见他我”吕云黛潸然泪下。

她又骗了她,他明明说那软猬甲旧了,他有更好的锁子甲。

他满眼嫌弃的将能保命的软猬甲丢给她,她对他的话,从不怀疑。

吕云黛踉踉跄跄来到满是刺鼻药味的屋内,此时屋内跪着许多喇嘛与道士在梵唱,苏培盛正跪在床榻前,呜咽。

“高热始终不退,王爷最多只能再熬三四日,绝不超过五日”叶天士垂头丧气。

“爷”吕云黛心如刀割,扑到四爷床榻前,想要抓住四爷的手,却被满脸泪痕的苏培盛一把推开。

“滚开!我早就说你迟早会害死主子,爷偏不信!爷被你克死了!你是不是还挺开心的?”

“若没有爷,你就是一条狗,他偏把你这种人捧在手心里!”

“滚啊!爷还什么能让你利用的?若没有你,他早就该是郡王,何故被万岁爷训斥得抬不起头,独自躲在书房里伤心难过。”

“别以为爷不知道,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骗他银子,骗他的子嗣。”

“滚出去!暗五,把她丢出去!”

苏培盛低头忍泪。

吕云黛擦干眼泪,艰难走到叶天士面前:“是不是王爷退烧就能活?”

“是,眼下高烧不退,王爷快撑不住了。”

“好!”吕云黛捂着腹部,踉踉跄跄转身离开。

“暗六,你去哪?”

“找药。”

“什么药?我去找!”影一擒伞追上去。

“不。”吕云黛抬手捂紧肩胛,方才肩胛的伤口被苏培盛推搡的裂开,鲜血淋漓,染红半个肩膀。

暴雨如注,影一跟着暗六在城内山寺间寻寻觅觅。

也不知她到底要找何物,拄着木棍,几乎一步一泣血,艰难攀爬古刹山门。

“暗六,你停下来,你会死的,你到底要做甚!”

走出城内第四十六座寺庙,眼看暗六跌倒在山门前咳血,影一终是于心不忍:“回去吧,你会死的!”

“不能停下我不能停下咳咳咳咳”

吕云黛焦急来到第四十八座寺庙,仰头看向大召无量寺的匾额。

这是一座喇嘛庙,也不知会不会有那东西。

她跌跌撞撞来到寺庙厨房内,当在墙角看到熟悉的瓦罐子,吕云黛激动的跪在瓦罐前,打开罐子,一股熟悉的酸腐味直冲面门,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你们是谁?”一个小喇嘛拔步跑到她面前,看到她浑身染血的狼狈样,吓得转身躲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喇嘛身后。

“大师,可否将这陈芥菜卤送给我,我愿将所有银钱献给长生天。”

吕与黛抱紧瓦罐。

“这是我几十年前从江南苦行归来之时,灵隐寺大和尚赠予,你要这陈芥菜卤做甚?”

“救人!多谢大师!”吕云黛

将荷包放在灶台,拔腿就跑。

陈芥菜卤虽然只是一道家常菜肴,但却是一味极为珍贵的中药材。明朝时期便已开始用来治疗高热病症,它是最早的青霉素类抗生素。

比1928年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发现青霉素还早四五百年。

四爷高热不退,药石无灵,只能用抗生素。

可陈芥菜卤的抗生素含量还不够,她必须尽快提纯。

影一跟着满眼喜色的暗六回去,她一回来就将自己锁在屋内,还要来草木灰和瘆人的酸蚀毒物,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玻璃器皿。

傍晚时分,叶天士正一筹莫展,却见暗六扶着木棍来寻他。

“叶大夫,可否按照王爷如今的身体状况,将奴才的身子调整的与王爷无异?”

叶天士懵然:“你也想高烧不退?”

“嗯。”吕云黛的目光落在四爷苍白憔悴的脸颊。

“刺伤主子的匕首涂抹了牛马粪便,与剧毒金汁无异,你去马厩里就能解决。”

吕云黛点头,转身到马厩里,用马粪涂抹肩胛伤口。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开始高烧不退,她回到屋内,盯着桌案上几个密封的小玻璃瓶,取出自制的针管注射试药。

整整两日,守在门外的血滴子影一每隔两个时辰,就能听到屋内传来痛苦的低呼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第三日清晨,影一正坐在门外打盹,房门吱呀打开半扇,却并未见到人。

她正纳闷,鞋面却被按住,影一低头,险些被脚下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一跳。

此刻暗六趴在地上,浑身都是瘆人的红疹子:“带我去找”

她声音虚弱得仿佛在燃烧所剩无几的命似的。

影一扛起暗六,来到王爷的房内。

苏培盛本想推开暗六,但看到她形容枯槁的惨相,竟吓得忘了推搡。

得到他回过神来,暗六已然用奇怪的针管子在四爷手腕上注射水一样的奇怪液体。

吕云黛浑身轻颤着,握紧四爷的手掌,将他滚烫的手掌紧紧贴在她的额头。

也不知过去多久,众人听到暗六虚弱沙哑的声音:“诊脉。”

叶天士狐疑上前,为王爷诊脉,少顷,满眼喜色,却又忍不住摇头。

“脉息不稳,但能撑半个月。”

吕云黛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佝偻着腰,艰难往外挪动脚步。

影九红着眼眶,把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暗六抱回去。

连续四五日,源源不断的药被送出屋内。

第六日,房门并未再打开,但守在门外的影一却听到门后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影一推开门,被屋内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暗六的憔悴病容吓着了。

她甚至不敢用力搀扶暗六,就怕稍一用力,就会轻易将她枯瘦的手臂折断。

她的手臂惨不忍睹,满是淤青的孔洞。

此时她将插在腿上的针管拔下,颤抖着手,指向桌上数不清的玻璃瓶子。

“六”吕云黛拼尽全力,艰难溢出一个字来。

影一心急如焚走到桌前,拿起编号六的玻璃瓶,转头看向暗六,见她点头,这才焦急将那罐药送去给叶天士。

吕云黛咬牙坐起身,抓一把充饥解渴的丹药咽下,张开发绀的手,继续提炼药物,只要四爷一日没醒,她就不能停下。

叶天士已然能熟练为主子注射药物。

不知暗六调制的是何秘药,主子的病况逐渐趋于平稳,不再凶险万分。

子夜时分,苏培盛正在擦拭四爷满是冷汗的脸颊,倏然发现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

“醒了!呜呜呜醒了!爷醒了呜呜呜”

苏培盛激动的嚎啕大哭。

胤禛虚弱睁眼,目光扫过床榻众人,却并未见到她。

“暗六如何了”

叶天士边为四爷请平安脉,边感慨道:“还得感谢暗六,若无她替您试药当药人,我们全都束手无策。”

砰地一声,药盏被掀翻在地

屋内,吕云黛撑着眼皮继续试药,青霉素提纯之后,需要按照一定比例稀释,她化学不好,总是无法掌握合适的比例,只能一次次的反复测试。

此时身后传来开门声,吕云黛熟练的将插在手腕血管上的针管拔下。

“暗一,帮我找找血管,我找不到了。快些,不能让爷等太久。”吕云黛的语气染着哭腔,着急落泪。

她真的找不到了,身上能注射的血管都被扎的淤青,好多都淤塞了。

“我找不到了,对不起啊,我实在找不到还能往哪儿扎针”她语气愈发焦急。

倏地,后背一暖,她愣怔许久,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只是温柔的拥抱,却已将她胳膊上密集的针孔压出血来。

胤禛满眼心疼,小心翼翼松开她。

“叶天士!!”胤禛哽咽疾呼。

叶天士提着药箱入内,看到暗六的惨状,吓得浑身轻颤。

“暗六,你不要命了,没你这么当药人的!”叶天士急的为浑身都在渗血的暗六扎针止血。

这才几日不见,她瘦的都脱相了。

晚膳之后,吕云黛沐了药浴,才终于缓过神来。

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排骨精,忍不住唉声叹气。

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乱起身,焦急把门窗锁死。

“六子,王爷来瞧你了,快些开门啊。”苏培盛笑呵呵擂门。

“王爷,您先回去,等奴才身子骨好些,再去伺候您。”

吕云黛懊恼盯着镜中的丑东西,她实在没有勇气开门。

四爷为她命悬一线这几日,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她似乎对四爷存了不该有的情愫。

她必须在这份情愫失控之前,及时全身而退。

她不知该如何处理与四爷的关系,只能选择最为粗暴的方式,暂时先对他避而不见。

她深知四爷绝不会喜欢她,她只是他的棋子和屠刀,他压根就瞧不上她。

她才不会庸人自扰,妄图与四爷这般冷血之人谈情说爱,否则她会觉得自己很愚蠢。

“开门。”四爷清冽的声音传来。

“奴才困了,爷您也回去早些歇息。”吕云黛心乱如麻,踉踉跄跄躲回床榻上,用被子蒙住自己,掩耳盗铃,假装听不见。

身后倏然传来撬门的声响,吕云黛赶忙用被子捂紧脑袋,像鸵鸟似的,把脑袋藏起来。

四爷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被子被一把掀开。

吕云黛赶忙侧过身遮住脸。

可他却得寸进尺,此刻已然坐在她的床榻上,正解开她裹身的宽袍。

肌肤上传来沁凉的感觉,紧接着又是一阵绵密的剧痛。

她忍不住疼得轻颤,却感觉到四爷温热的呼吸,他边为她敷药,边小心翼翼吹气。

“转过来。”胤禛伸出手,想翻转她的身子,可目光落在她身上密密麻麻才结痂的血色伤口,瞬时心疼的收回手掌。

“是不是很疼?爷轻些。”

“要不奴才自己来吧”吕云黛赧然道。

“羞什么?你浑身上下爷哪里没看过?”

“爷看过就别再看了,奴才知道爷早就腻了奴才。”吕云黛抬腿,将脚心压在四爷肩上。

“唔,这还真没仔细瞧过,现在补上。”

脚背一暖,四爷竟吻了她脚背,吕云黛惊得蜷缩起脚掌,想抽回脚,却被他顺势按在他心口。

“没有腻,等你身子痊愈,爷可证明给你瞧。”

吕云黛刚想问怎么证明,可一抬眸,却瞧见他灼灼目光,登时涨红脸。

若换成从前,她定要与四爷扯两句荤段子,如今却开始扭捏起来了。

吕云黛懊恼捂脸,默不作声被四爷伺候着擦拭全身。

如今四爷晋封为亲王,孩子们靠山稳固,她只要提早对四爷断绝妄念,就不会泥足深陷。

比起杀了她,她更怕被毁掉,彻底万劫不复

随着噶尔丹身死,策零趁乱镇压准噶尔纷乱,登基为准噶尔新汗王。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末,康熙帝御驾班师回朝,吕云黛跟随四爷归京。

回到四阿哥府,不对,如今该称为雍亲王府邸。

吕云黛抱着两个小阿哥喜极而泣。

王府里这几日都在搬搬抬抬,张灯结彩,再有两个半月,四爷与佟格格即将大婚。

福晋正院更是装饰一新,雍亲王府,将迎来它唯一的女主子。

此时小太监恩普领着几个面生的太监前来。

“暗六姐姐,苏哥哥回来了吗?内务府送来王爷大婚的喜服,还有四福晋的喜服,待王爷过目之后,若无修改之处,即可将四福晋的喜服送去佟府。”

“王爷这会正在书房内与幕僚商议政事,你把喜服给我吧,一会王爷试好喜服,我让苏哥哥给你回话儿。”

那就有劳姐姐。“恩普领着内务府的人下去吃茶。

吕云黛将喜服送入四爷房内,新婚夫妇的喜服放在一块,看着极为般配。

她怅然盯着未来四福晋的婚服,心中涌出疯狂的嫉妒,此刻她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想穿上那套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的婚服。

她呼吸开始急促,心跳愈发狂乱,鬼鬼祟祟悄悄掩门,哆哆嗦嗦伸出手,偷穿四福晋的婚服。

她此刻紧张至极,甚至不断扣错婚服上的如意纹盘扣。

直到好不容易将婚服穿上之后,她忍泪看向镜中陌生而狰狞的自己。

“反正一会也会让奴婢试穿,我先试穿也不打紧。”吕云黛语气发虚,更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都为他诞下两个子嗣了,偷穿也不打紧的吧”她越说越小声,心虚的垂头丧气。

正出神之时,门外传来四爷的脚步声,吕云黛仓皇失措,吓得匆忙伸手去解衣衫盘扣。

可她的手却忍不住颤抖的愈发厉害,甚至无法握紧如意云纹盘扣,她急得忍泪,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仓皇失措飞身藏在房梁上,蜷缩在暗处。

胤禛回到内室,感觉到她在房梁上躲着,他唇角绽出温煦笑意,扬手屏退奴才。

此时内室只剩下他与她,胤禛信步来到床榻前端坐:“下来。”

“爷,奴才不想下来,今晚可否容许奴才在房梁上值夜”吕云黛蜷缩在房梁阴暗处,双手还在紧张的解盘扣。

“嗯?”

听到四爷轻哼,吕云黛瑟瑟发抖:“爷可否把烛火熄灭”

“为何?”

吕云黛低头不语,猝不及防抬眸间,看见四爷面无表情的俊脸。

她顿时羞耻的忍泪。

四爷定会觉得她贪慕虚荣,厌恶她这副卑贱之躯玷污四福晋的婚服,可方才她的确问心有愧,她贪心的幻想当他的妻,想与他拜天地。

甚至穿上婚服那一瞬,竟在幻想与他大婚之时的场面。

她的丑陋与虚荣,被四爷当场撞破这一瞬,她只觉得崩溃与难堪。

“对对不起奴才奴才这就就将衣衫脱下来。”她忍不住哽咽,嘴唇都在轻颤。

“对不起,王爷,奴才不是故意的”眼泪模糊视线,她羞耻的压根不敢看他的脸。

“无妨,想穿就穿。”

胤禛不忍细看她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的凄楚模样,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吕云黛哑着嗓子道歉,整个人像游魂似的恍惚。

直到四爷将她抱回床榻之上,扯破那件如同枷锁般束缚在她身上的婚服,她终于哇的哭出声来。

与他欢好之时,她已然被恐惧与无尽的失落侵袭的千疮百孔。

吕云黛苦涩忍泪,不再去细想那些扰乱心神的复杂思绪。

清晨时分,胤禛眸色复杂,盯着怀中昏睡的女人,今夜他有些控不住自己,方才她的眼神决绝,俨然就是她曾经抛下他,独自前往草原的离别神情。

即便欢好之时,她的眼神亦染着疏离,不再蕴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慕。

他愈发慌乱的与她厮磨着,直到她累得昏睡,他彻底看不见那让他心悸的眼神,才长舒一口气。

“爷,需准备避子汤吗?”守在门外的苏培盛轻声问询。

今晚王爷要了暗六两回,大婚在即,可不能再闹出庶子的尴尬来,否则爷定会被人耻笑不检点。

胤禛眉眼含笑,缱绻轻吻她香腮细颈,温声回应:“不。”

苏培盛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皱起苦瓜脸。

暗六的身子被王爷温养的极好,已然能顺利孕育子嗣,听王爷的意思,他想让暗六为他继续繁衍血脉。

苏培盛脑子里忽然涌出一句极为荒诞的誓言:誓无异生子。

不不不!苏培盛迅速摇头,这个誓言太过于惊悚与荒诞不经,爷英明睿智,绝不会如此糊涂。

清晨时分,幔帐后朦胧的昏暗。

吕云黛依偎在四爷怀里打哈欠,倏地被他桎梏在怀中。

“醒了?嗯”

“爷快些起身早朝去。”吕云黛眼睛疼得厉害,正要去揉,却见他压下肩,她赧然闭眼,却感觉到眼角眉梢传来湿漉漉的温热触感。

他竟在亲吻她的眉眼,酥酥痒痒勾得她难受,她仰头主动回吻他。

“想要你”胤禛眸中洇着欲色,迫不及待占据。

清晨薄雾之时,吕云黛躺在床榻上,目送四爷离开。

四爷一走远,她就迫不及待取出随身携带的避子药服下。

浑浑噩噩离开雍王府,一路上都是魂幡与送葬队伍。

昭莫多一战,京中八旗子弟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办丧事,无数新坟一夜矗立。

回到家中,她失魂落魄躺在院中摇椅,睁眼看刺目的暖阳。

“小妹,你要不要相亲?”柿子的娘子醒春扶着四个多月的肚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吕云黛下意识想拒绝,但想起四爷即将大婚,若她还与四爷保持不清白的关系,四福晋绝不会善罢甘休。

于公于私,她都需要一桩婚事。

“好,我先提几个要求,嫂嫂按照这些要求寻合适人选。”

“需无父无母,需入赘我家,相中后,需相处两年才能谈婚论嫁,另外,我生过孩子,但没嫁过人,还有,他必须允许我不定期离家。”

“成婚后三年,我才能与他生儿育女,他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若对方都答应,我可以答应与他相看。”

“我知道我开的条件荒谬无理且苛刻,作为回报,我无需他才高八斗容貌英俊,也无需他养家糊口,我养他,若我身故,我的遗产统统给他与孩子。”

“啊这”醒春瞠目结舌,犹豫片刻,又问:“那鳏夫考虑吗?”

吕云黛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如此苛刻的条件,压根没人能忍受,吕云黛想着这辈子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完,也好。

只是没料到,晌午醒春就笑眼盈盈来到她面前:“小妹,眼下正好有个合适人选,他是我表兄,家中虽清贫,但却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只是他是个克妻的命,每回娶妻没多久,新妻就病亡了,三年前,他第三位续弦刚离世。”

“胡闹,怎么能介绍这种人!”柿子头一回对娘子急眼。

“你先听我说完,去岁我们新婚之时,表哥曾见过小妹,方才我去寻表哥,他一口答应,并未有任何嫌弃的神情,我能感觉到,表哥喜欢小妹。”

“好,那嫂嫂寻个合适机会相看相看。”吕云黛对醒春的表兄印象不错,相貌堂堂斯文儒雅,醒春与柿子大婚之日,那位表

兄还帮她端托盘来着。

“那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晚膳去致美楼尝尝四吃鱼可好?”

“好。”

吕云眼角余光看见趴在墙头的一群乌鸦,垂眸不语,用话本子盖住脸。

酉时将至,吕云黛跟着柿子夫妇来到致美楼。

表哥孙境清早就恭候多时,四人来到临窗雅间内。

酒过三巡之后,醒春借口去买头花,与柿子提前离开。

雅间内只剩下吕云黛与孙表哥二人。

“吕姑娘,今晚护国寺有庙会,不知可否赏脸一起去?”孙境清紧张的攥紧扇子。

去岁在表妹大婚之日,他就对这位吕姑娘一见倾心,只不过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