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城的胥吏不敢说个个都有觉悟,甚至都不能保证他们在执行政令时不会吃拿卡要,但是至少他们不敢和强盗、罪犯勾结起来与朝廷作对,更不敢杀人越货。
夏刺史掌控整个岭北道,事务繁杂,远超青山县令,李咎对他的期望也就是扩招后的胥吏阶层能保持在青山城的水准。
以上种种措施最后都回归到一个字上——钱。
李咎不是不能给夏刺史掏钱,可是他不能一直掏钱。他的钱需要花在刀刃上,他可以供养技术站、学塾、医馆、济贫所以及未来的高级科研机构,却不太适合花在官府有动力去做的事情上。现在是技术投入和产出比较合理的阶段,一个小小的进步和改良都能让生产力暴涨一大截,所以只要熬过了开头,让人们知道原来投资技术革新、投资学生学习是个高回报的产业,人们自然有动力加入进来一起干,甚至国家、朝廷、天子也会对此很感兴趣。
但是未来的情况可不一定,等到边际效益递减的苗头出现,投资的门槛上升几百倍几千倍,回报率虽然依旧很高但是回报的可能性变得极小(风险极高),保守型的出资人会慎重考虑投资科技,而不保守的出资人终究有限,那时候李咎不投钱,还能指望谁投钱?
李咎甚至在考虑成立自己的奖项以鼓励人们长久地保持投资技术的热情,在这种情况下,李咎都怀疑自己的那点家底能祸祸几年,当然不愿意帮夏刺史把打击走私的钱掏了。
再说,打击走私不也是创收嘛,以战养战古已有之,夏刺史熟读经史兼通兵法,这一手应该能玩得炉火纯青。至于怎么在“激发人们打击走私的积极性”和“避免人们为了打击走私而影响合理范围内的出海贸易”之间找平衡,这是夏刺史的考卷的附加题,和此时此刻的李咎对策没太大关系。
最后这封充满了李咎的个人风格的信最终达到了一百一十六页那么厚,足足花了李咎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完成,期间城阳也帮他补完了不少。
城阳不是养在深闺什么都不知道的娇小姐,常年行走民间,行走豪门,听父母讨论外面的政事,她完全具备一个政治家的基本素养,她对这个时代的理解很全面,很精深。她看不到古代社会的本质,却能看到天子、朝臣、士族、百姓等不同阶层的人的生活和奋斗,所以她帮李咎补完了这封回信中,涉及到大雍的现有制度的部分。
李咎想想,古人的信除非是密信,否则常被抄出来给人看的。他这封信并非私人信件,夏刺史本是爱分享的人,多半这封信也会被他拿去给别人看,换而言之,这封信约等于一份论文。于是他在信的末尾附加了一段感言,感谢提出问题的人,感谢帮助他回信的城阳,甚至还感谢了陪他解闷的幺娘、哑巴、小猫、小狗、大白鹅,这份感谢最后也演化成了未来李园派学生写论文、写著述的必备组成部分。
书信载着李咎的思考和妥协走了。
染织陈上蹿下跳地算好了配额,在努力按照配额合理分配各种商品,再给货物去安排订单。有些特别受南方欢迎的货品,甚至订单排到了明年,染织陈等不及,又往外地去下了一批订单。
黄致已经迫不及待地钻研了一个月的大雍地形图,正在和岳老相公商量如何用好皇帝陛下的旨意,让官道沿途的各个官府协助他们完成地图。
学塾有条不紊地运转着,新补入金陵技术站的人在努力地学习,其他实验地送来的使者也不甘落后。他们亲眼看到了神奇的李园实验田和金陵的繁华,为了把这样繁华带回故乡,他们也在抓紧一切机会多学一些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