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雍的年收入折合白银不过一千万两,而支出预算早就打到了一千四五百万……皇帝陛下忍痛放弃了许多个人享乐。他的修身养性、惜福养身,不仅是为了自己养生,更是因为他舍不得花钱他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而未来这个收支缺口可能会达到一千万两以上。皇帝陛下还想修几条铁路呢,这不也没钱嘛!
在这样的基本财政情况下,要如何贴补粮食生产?大雍有耕地四亿亩,当然其中荒芜没人开垦的田地和种植棉花、芝麻、胡麻有不少,即便如此,每亩种粮食的田贴补十分之一的收成,保守估计也要补贴至少二千万两银。
这仅仅是粮食补贴一个政策的影响,再往后去,还有税收、农村政策等等,鼓励技术革新、减免税收……哪一样不要钱?大雍现在的主要收入还是农业税呢!税少了,支出多了,大雍能维持几年?大雍真的没钱。
这个策略的根本还是落在生产力上,大雍得通过其他方式挣钱,吃工业和商业的红利就是不错的选择,皇帝陛下目前认可这一点。
围绕粮食设计的这些策略和夏刺史的税制改革是相通的,并且也和夏刺史希望通过商业发展来降低农税在国家收入中占比的大方向一致。甚至夏刺史已经私下提到了“国营”的概念,他想通过国库参与出海行动,让国库增收。
过去国营主要是盐铁,李咎在青山城的联营会让青山的官府财政收入多得流油,夏刺史于是把它扩展到了海贸上。皇室插手了一些地方商业行动,但那只是皇室插手,以后皇帝陛下一句话就能把钱收到自己的私人钱包里去。夏刺史觉得不可,所以他借盐铁专营的由头提到了国家商业行为,从内帑经营变为国库经营。
现在这份奏书还在夏刺史手里,还没交上去。他总觉得这里头有些深坑,但是他想不明白,所以他把问题送给了李咎。
李咎当然一眼就看到了最根本的矛盾,这矛盾其实无解……
便是“家天下”的王朝里,统治权高度集中,人们的社会阶级属性明显且不易变迁,那国营不国营的,还不是朝廷一句话。
如果私人经营得好,朝廷只要轻轻拿个错处——甚至都不需要拿错处,只要稍微卡一卡官牒手续,便可轻而易举地将私人的家产变为“国营”的财富。而这样的攫取行为,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觉得朝廷错了。
天下都是天子的天下,若是圣天子,他懂得藏富于民,他知道一人富不若天下富,他不会被手下的官员愚弄,那么自然四海升平。
但若是昏君……李咎没有明确地写圣天子的反面情况,夏刺史自己能读懂。
这还只是一个最容易出现的情况,其实还有更多情况,李咎没写,也不需要他全部都写明白。夏刺史比他精明多了,点一点他就能懂。
李咎在青山城最初策划联营会时,让官府参与,却又控制了官府所占的比例,正是在“家天下”和官府有绝对优势的前提下做出的妥协。
他既需要官府保全工人的利益,又要给官府创收,还要阻止官府做大妨碍民间商业行为,这钢丝可太难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