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沉默片刻,说道:“行,那就一起吧。确实到了地方再招,不如先选好了带过去,横竖也就两三天的路程。坐坐,别拘束。鄙姓李,行三,两位怎么称呼?”
花姐和苏秀才大喜过望,忙和李咎互相认过,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幺娘等人万万不能比得,两人于是都称呼李咎为“三爷”,称呼哑巴为“阿大”。
有了归宿,花姐还是很拘谨的,但是苏秀才就安心多了,并且非常自来熟地给李咎当起了狗头军师:“三爷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我因病了,在这里也辗转了三个多月,总归见得多一些老一些。”
李咎很实诚:“下午给附近几个村子送点吃的喝的,招几个短工打井。这地方太穷了,有几口井,能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苏秀才点点头:“三爷说到了根子上,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缺水,山泉溪流一年也续不上几天,河里常年只有浅浅的一洼。”
李咎道:“难得有不旱的时候,那就要提防漫灌,人都要逃荒去了还管这里的地呢?凿两口井来,好歹让他们没洪涝的时候日子好过些。”
苏秀才道:“这里头就有两件事情,说不得要请三爷知道一二了。其一是本地民风剽悍,特别是匪盗多生,游侠横行,专好恃强凌弱、肆意抢夺。三爷想救济穷困,心则极好,然而如何让穷困之人保全手中的一饭一食呢?昨儿是夜深了,且有两位好壮汉站在那里,其他人即便心有意动,也不敢付诸行动。凿井则需数日之久,恐怕还要另寻办法。其二是凿井,怎么请人,请哪些人,凿出来的井为谁所有,会不会引起其他的争斗?三爷可有考量?”
李咎点头说道:“我这里有急事往城阳府去,少不得只能用昨晚上用老了的招式了,便是让所有拿了许多食物的人留个卖身契。我先按人数与他们二十人为一组,每组有强有弱,和那老弱妇孺签了契约只说是人已经卖给了我,过几个月我就带走。若是等我来要人时他们死了伤了残了,便要他们整个组里还钱。若是我能带走足量的人,就再给他们额外多发一杯钱米。他们必不敢让人出事。而我已经有了一些长远的计划,只等城阳府诸事完备,必然要回来安排,这些人恰好可以与我做劳力。凿井就更不说了,能出水固然好,出不了也没什么,左右我也只是想给那些年轻力壮又逞强好胜的丁壮找点事干,在我回来前稳住即可。这里的地下水资源有限,今年有,明年未必就有,且质量也不高,不出几年必定盐碱化。真要彻底治好这儿,包括城阳府,还是得让河流苏醒、恢复。”
苏秀才显然没听见自己想听的答案,因而面上带了一些惊讶的表情。
他本以为李咎会索性雇佣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出面操持大小事务,因为百姓是愚钝的,必得有不愚钝的人来管理他们,统一分配食物,统一分配水井的泉水,统一维持秩序……没想到李咎压根儿不看这些地头蛇。
在苏秀才的经验中,在地方上办事,绝无绕过地头蛇的可能,李咎这样直接和最底层的人谈判,真的会有效吗?
苏秀才这样怀疑着,做事仍然严格按李咎的打算去办。
苏秀才是个非常有实干能力的人。李咎发现他是重感冒几乎要转肺炎的状态,将未来的特效药与他捶碎了一板,两副药吃完,他就痊愈了。
恢复健康的苏秀才登记人口、协助分组、采购分配食物、雇佣翻译和帮忙运输食物的短工……样样事情都办得十分出色,甚至比李咎自己还强些。
李咎一方面非常认可苏秀才的能力,另一方面总觉得苏秀才有些奇怪。
一个寻常书生,在苏秀才这个年纪,很难有这么老练圆滑的手段。要么苏秀才曾经给一些官员当过客卿、师爷,要么他根本就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秀才,其身份来历,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