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晴送走了她们才又一路小跑追上城阳,早知有这时,应该多带几个大宫女出来的,如今城阳身边只有她一个得用的,可不得所有事都让她干了?又听得城阳和李咎欢声笑语不断,也不知多少年不曾听见城阳如此自在地大笑了。非要追溯,恐怕能追溯到城阳十岁那年不再和皇子宗亲们一同上学的日子,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城阳变得娴静贞淑,很少再开怀展颜。
及到了席上,李咎和哑巴的饭菜已经装在食盒里放在了正房的客厅,李咎私下管这叫党——委--书--记办公室(因为实际校长是尤复,起到摆平各方势力的作用),对外则称作是塾师先生的客厅。此时客厅里的人不少,好些塾师比如陶工、尤复等人要么自己在这里聊天,要么他们的客人在这里拜访,进了侧面一个会客间才安静下来。
李咎叫来负责打理杂务的小子,让他将今天食堂的饭菜列一列,好叫城阳等人挑选。那小子伶牙俐齿地报上好些菜名:“好叫贵客知道,今儿食堂做了六荤八素,三凉二汤,分别是:香醋烧鸡、白汤灼虾、香芋夹肉、葱烧鲫鱼……这里头的烧鸡、香拌三丝里头放了胡椒和姜,是辛辣的。”
喜晴一听,果真都是江南独有的乡下野菜,越发担心了,安心要给城阳使眼色,城阳却好奇地问:“这些我都没吃过,不怕贤兄见笑,我家素来都是厨子点水牌做的菜,这些我却不甚了了。不如贤兄帮我挑拣一二?”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个有心事的小伙子,大概就要问城阳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好按照她的口味挑拣,但现在这里坐的是个愣头傻子,完全没听出城阳的画外音,反而直接做了主:“我听姑娘的口音,是北方来的吧?河鲜海鲜虽然好吃,倒不一定吃得惯,如此,劳烦小哥叫厨房拣出香芋夹肉和粗烧鸡两色与姑娘,再让陈厨交待一些蟹黄油来与姑娘尝鲜。另取一碗海带大骨汤,一碗糟香拌豆苗。菜量都少些。”
城阳脸色微变,一旁的喜晴差点笑出声,好险用手背挡了回去。城阳便嗔她一眼,道:“你们也自己挑一盒子去吃吧。”
喜晴推其他小丫头去了,一时间七八个丫鬟小子把学塾打杂的小子围了个结结实实,问这问那,这个有没有胡椒,那个有没有鸡汤,一碗是多少,有没有果子,直把个打杂小子问得窘迫不已,折腾了好些时候才记下了所有人的要求去厨房搬菜了。
城阳现在是知道出门吃饭要付钱的,一般是挂账,但不知道学塾这里又是怎么个程序。
李咎倒也如实相告:“食堂一应支出都挂在我的私账里,若是塾师先生有亲友到访,或是有客人登门,按成例招待数日,数日之后的由接待者自行负责。我虽不知姑娘是谁,但是近日多亏姑娘从旁协助,方见教学实效,这一顿,或者侥幸还有未来的饭食,自然都是我这里挂账。”
若是他说是朋友吃饭他请客,城阳多半是不愿意的,但是他说是感谢,城阳就心安理得了。并且京城往来,没有谁是孤身在外,大家都三五个丫头七八个护卫九十个力夫并一两个妈妈,前呼后拥,声势浩大,亲友往来当然也包括下人吃饭跑腿打赏的钱。城阳并不觉得李咎连她的仆从一并请了有什么不对,她向李咎又一抱拳:“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着厨房送饭来的时间,李咎又拖着城阳兴致勃勃地请教了半天如何将生僻晦涩的知识转化为简单好理解的内容传达给大家,如何观察嘴上说着“懂了懂了”的人是否真的“懂了”,要知道往前推两年,李咎告诉尤复什么是自花授粉如何给水稻去雄,都教了五六七八遍讲得是口干舌燥才给他硬塞进去了,至于尤复回去之后到底自行领悟了多少遍,天知道。
眼看着教书的内容越来越深,今天讲气压还有个实验可以做,明天若要讲势能转化他怎么表述?
城阳简直就是天生掉下来的启蒙级的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