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派则对此嗤之以鼻,天花是多么凶险的疫病,一代代培养下去不知道要主动感染多少人。如果仿方法是假的,岂不是要白白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还不如用老法子,增强病人的身体状况,帮助他们自己熬过来。
两派的官司从下打到上,从燕州北道打到朝廷的议政厅,皇帝陛下头痛不已,恰好就那时,刺史的奏陈到了。
奏陈上说了青山县李咎发明牛痘法,已经组织了大夫们学会了此术,愿意去燕州两道救人,希望获得朝廷的表彰,并对大夫们北上之事行便利。
可解了皇帝陛下的燃眉之急,皇帝陛下大喜过望,立刻就下了政令要求全力支持青山县的大夫驰援燕州两道,并命太医署的人做好接应和陪衬,再又拨了那两个皇家农庄下去。
两个皇家农庄意味着万亩良田与山头水源,不可谓不是大手笔。
其他人想劝,但是这次皇帝陛下格外坚持己见,吴宥见皇帝陛下只给了钱和功德碑、匾额,没有给出官职、勋爵等涉及特权的奖赏,也就随他去了。
国家都是陛下的,他们的责任是辅佐陛下治理好国家,而非阻挠陛下的一切私欲,这方面吴宥比任何人都通透。涉及根本核心的事情,吴宥寸步不让,而这些小钱虚荣,吴宥乐得卖好。
再往下谈起天花疫的事情,皇帝陛下就再三叮嘱太医署不可仗势欺人,因自己是朝廷官员就对青山县的大夫们阳奉阴违,打压其治病的学说和方法。皇帝陛下对底下人互相倾轧使绊子的情形门儿清,平时因为钱粮官职的事情这样互相拖后腿也就算了,这叫制衡,他们不制衡皇帝陛下还不开心呢!但是现在的局势可容不得任何拖延,每拖一刻,都是人命啊!
而青山县的大夫已经做好了要先和太医、燕州两道本地大夫扯皮一阵的准备,不想到了那里,却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太医们的脸色当然不会太好看,自己没研究透彻、没控制好疫情,引来了外头的草根大夫支援,他们不要面子的?
但是皇帝陛下话都说在那里了,他们哪敢拿乔?心里不自在,做事也不敢出纰漏哇!故而倒是配合得很好。燕州两道的大夫就更不说了,如果是天花刚散播的初期,他们可能还会矫情。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已经搭了一批人命进去,现在天下闻燕州而色变,青山县却千里迢迢跑来送温暖,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哪还有门户之见?
因此青山县的大夫们沿途享受的都是最高待遇,到了燕州地界,远远的就有全副武装的府卫和差从迎接,为首之人就是燕州南道河下郡郡守,旁边一流的功曹主簿等,都是大夫们平时见了得请安问好的地方官员。
河下郡守姓夏,尚未到而立之年,极有可能是整个大雍过去未来最年轻的郡守。他考中状元后次年就被送到了鲁东道治下做县令,又三年调任河下郡守,且兼任燕州南道司马。这个升迁速度和任职安排,可以窥探到这个年轻人在皇帝陛下——或者说是大学士们心中的地位。
老成、智慧、仁慈、忠义、正直……他几乎有一切理想派应有的优点,却又还带着青年人的单纯和热血。
两拨人见了面,互相认过,夏郡守向青山县为首的叶大夫长长地揖礼:“如此,本地父老,就赖诸位为生了。不论结果如何,夏某先行谢过诸公的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