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没养过孩子,插不上话,就边走边听,不发一语。
最后听着是黄致认输了:“师兄说的有理,还是家大业大,闺女才能将腰杆子挺直了。说起来,今年九月,就是内子待产之时,我原本觉着再生个丫头给我玩才好,如此,还是希望生个儿子吧!方才老李说,男女各半,那么这个孩子是男孩儿、女孩儿的可能性也是各一半了?”
李咎点点头:“正是。这件事只要细心观察,便不难发现。接生较多的稳婆一定心里有数。但是另一件事,恐怕就没几个人晓得了——决定孩子是男是女的人,是父亲而非母亲。”
黄致道:“怀胎、生产的人都是母亲,孩儿都在母亲肚子里长大。却怎么是父亲决定孩子是男是女?”
现在说父精母血,恐怕也说不出个明白来,于是李咎卖个关子:“黄兄好奇呀?那就跟着我这豌豆田慢慢儿学吧!这就是尤先生方才问我的‘生物’中‘遗传’的意思喽……说起来黄兄贵庚三十三,那么令夫人,也是差不多年纪?”
黄致面露笑容,是恋爱中的情侣特有的喂狗粮式的酸臭风格的笑容:“夫人较我年长五岁。我这位夫人呀,不敢说学识远胜于我,那和我比肩还是绰绰有余的,那时候我在他家书院求学,不论诗书经议,都不如夫人远矣。得亏徐先生不嫌弃我读书无成,还是准了我的提亲,这才有我今日的优容。夫人今年因为养身子不便见客,故而住在本家,不曾来得。等出了月子,让你也见见你嫂嫂。到时记得给你小侄女儿包一份满满的满月礼。”
“这是自然。”李咎将黄夫人徐氏的年纪这么一看,又道,“如此算来,嫂夫人年纪不小,小弟说句不避讳的话,妇人上了年纪,生产之事就格外艰难。小弟这里的医学科开了妇科和产科的专门行业,学医的少年人里有一个学产科的,名唤刘五娘。听说刘五娘最有天分,已经让大夫搭着手给咱们家的女眷调养身体了。不如叫她隔三差五去您府上瞧瞧嫂夫人。过几天差不多到了日子,索性就在您府上住着,至少也是个臂膀。”
“也好。工钱我付了。”黄致想着的确没有方便照顾妻子的大夫,李咎这里有好人选,着实方便,于是痛快应了下来。
由是李咎知道了,黄致敬爱夫人绝不是说说罢了。这时代不知为何,对孕产妇多有忌讳,甚至有借着神鬼之说虐待、杀死孕产妇的记载,也不乏租住在别人家的孕产妇因为遭嫌弃背晦被赶到大街上流浪的情况。黄致听李咎两句话就让妇科、产科的大夫住进家里,不是真的关心夫人,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挺好的,重情义的人,才能放心地与之交往。
尤复也道:“内子自前年生下小儿夭折后,一向有些不适,故而这次求学不曾一同携来。现有金陵舒药局的大夫开着方子调养,两年了,不好不坏地吊着,某看着也难受。既然李贤弟府上有这样的人才,能否也给内子看看身子?”
“这也容易。不知是她们前去,还是尊夫人过来?”李咎寻思着横竖话都说到这里了,顺势应下也没什么不成的,三家若能结成通家之好,总是好处多于坏处。至少至少,在金陵的读书人甚至仕宦阶层,能有个说得上话的领头人。金陵是整个淮南道的治所,搞定金陵,就算搞定了大半个淮南道。别的好处先不提,至少不怕被人明里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