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2 / 2)

仲冬心跳 行止将至 3291 字 4天前

贺绅隔着玻璃罩看她时,觉得朱女士说得很对。

孩子特别像朱伊伊,连小脸上的梨涡都复刻了下来。

“朱斯淩。”他喊。

“欢迎你被妈妈带到这个世界。”

在这个蝉鸣不歇的仲夏,多了一个叫斯淩的小朋友。

像她,也像他。

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朱伊伊都在恢复期。

在朱斯淩小朋友快满两月时,出了月子,尹医生让她抽空去医院检查子-宫、盆底肌等等的恢复情况。

检查完,报告显示恢复得很好。

从医院出来,贺绅驱车载朱伊伊回了趟城南。

之前为了坐月子,朱伊伊住在伽粤湾,朱女士和贺绅也住那儿,方便照顾她。现在朱伊伊出了月子,婚房那边开始布置起来,接连几天都从伽粤湾和城南筒子楼里搬行李过去。

公寓还好,她东西不多,城南这边就麻烦了,各种杂七杂八的琐碎物品眼花缭乱。

刚上车,朱女士就来了电话:“伊伊,检查做完没?”

“做完了。”她扣好安全带。

“医生咋说?”

“恢复得很好,月子算坐完了,现在跟贺绅回城南收拾东西。”朱伊伊听见那边咿咿呀呀的声音,弯了弯唇,“兔兔呢?”

“刚睡醒,在这里喝奶粉。”

“我听听。”

朱女士把话筒靠近婴儿床,不满两月的小婴儿只会哼唧,哼哧哼哧地用力喝奶,偶尔溢出小猫样的细碎吞咽声,听得人心里特别软。

朱伊伊点开扬声器,摁大音量,覆在开车的贺绅耳边:“兔兔醒了,在喝奶粉。”

小家伙不停地吸溜奶嘴,咕叽咕叽地响。

贺绅转着方向盘,嘴角提起一丝弧度:“饿着了,喝得这么快?”

“小孩子就不知道饱。”话筒那边的朱女士插嘴。

说完,轻摸了下小孩儿软乎乎的小肚,鼓起来像个小皮球。

贺绅笑:“随她妈。”

“喂!”朱伊伊挂断电话,打了男人一下,扬起手机威胁,“得罪老师没好下场噢,小心我一个不高兴给你扣大分。”

领完证后,打分表就被朱伊伊改了名——好丈夫手册。

满分是100,求婚后以60分成功毕业的贺绅,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长至78分,分数可观。

“朱老师不画考纲就算了,还随便扣分,”他呵笑一声,“就不怕我找校长告状。”

她纳闷:“哪有校长?”

他启唇:“妈。”

朱伊伊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她要是随便扣分,他就去找朱女士告状说她欺负人!她斜了他一眼,为他告状的行为感到深深不齿:“幼稚,以后肯定不能让兔兔学你。”

红绿灯交换期,车停在中央,贺绅侧身望她:“伶牙俐齿。”

他尝了个遍。

从孕晚期到现在,两人已许久未深入交流,开过荤的成年人欲望随时随地像火星碰撞,亲一亲都能擦出一片火花,惩罚地咬了口朱伊伊发红的唇珠,他喘着气息:“想你。”

朱伊伊低睫,红了脸:“……想哪儿。”

他贴在她耳尖说了几个字。

又补:“很想。”

红灯跳跃出的那一秒,贺绅坐直身子,留下朱伊伊绯红的双颊和颤动的眼睫-

到了城南,找来的搬家公司正在往楼下搬箱子。

这次搬家,朱女士和朱伊伊的东西全都会挪去婚房,以后一家四口都住那儿,除却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再断舍离,工程量也是巨大。

搬家公司的几辆大货车在小区门口堵着,贺绅车开不进来,去找附近空荡的停车位,朱伊伊先一步进小区,还没上楼,看见货车后面堆的八个大箱子,吓了一跳:“这么多?”

“大物件差不多搬完了,”搬家师傅擦汗,“还有房间床底下翻出来的一些小玩意,不知道要不要,没搬。”

“我上去看看。”

楼道的罅隙照进来一束太阳光,空气中的浮尘缓缓流动。

朱伊伊跟碰见的几个搬家师傅打了声招呼,捂着口鼻进家门,朱女士房间搬空了,只有她卧室里床边摊着一堆破烂。

破烂里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小木箱。

破败陈旧,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只一眼她就记了起来。

高中毕业后,朱伊伊拿到来自京城的大学通知书,朱女士索性卖了宣州老家的地基,在城南筒子楼置办了现在这座房子当家。初到京城时,面对一个陌生嘈杂的环境,十八岁的少女像被放在地面上的缺水鱼,半夜经常惊醒。那时,她常常把从宣州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翻翻看看,看完,收好在床底下。

后来她渐渐融入了京城,宣州的一切都在悄然淡化。

好的坏的,都被遗忘。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朱伊伊没去翻床底,年少时离不开的回忆彻底尘封在角落,再没打开。

不知不觉已过去十年。

木箱子外围被虫蛀空,一碰就散架。

朱伊伊小心打开,翻了翻,里面都是些读书时的小册子、试卷袋、笔记本,时间太久加上筒子楼阴暗潮湿,纸张腐烂得看不清字迹。

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依稀辨清模样。

“这是你?”停好车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背后,冷不丁问了句。

朱伊伊瞪他一眼:“鬼啊,走路没声。”

说着要把照片藏起来。

贺绅手快地夺过来,似笑非笑:“我看看你小时候什么样。”

“初三时候拍的,十四岁,有什么好看的……”朱伊伊不好意思。

他偏要看。

手举高,不让朱伊伊抢,走到窗户边,借着暖黄色的光线看清了那张小小的一寸照。女孩儿留着齐肩短发,黑顺乌亮,五官偏淡,没笑,即使拍照,眼睫也习惯性地下垂。

他想看朱伊伊也不拦着,去衣柜里挑挑捡捡,聊起自己读书时代的事:“别看我长得瘦杆样,我还胆子大得逃过课,买了盒烟和打火机去公园,想学班里坏学生抽烟,没抽成。”

“为什么?”

“……不会抽,还流鼻血了。”朱伊伊没提自己哭成花脸猫的事,她也要面子的。

“然后呢?”

“然后遇见了一个好心人,给了我一张纸。”时间过去太久,她记不清了,“应该比我大,高中生吧,校服特别白。”

“看着就贵气。”

最后一句话才是她记住的重点,十几年前的宣州就是个小县城,骑个小电驴都能逛一圈,喊得上名的学校不出六七个,校服都是灰不溜秋的。朱伊伊没见过白衬衫、左胸还印着金色徽章的校服,在夜晚,金灿灿的。

贺绅缓慢地磨挲了下照片。

静静地盯着。

一段遥远到印象极浅的记忆涌来。

十八岁以前的贺绅没出过几次京城。

唯有反抗贺安清那一回,他任性妄为,没带钱,扔了手机,随意上了辆车,去了一个不知地名的地方。那夜,他逃离京城这座囚笼,同样遇见了一个痛哭流涕的女生,瘦弱,颓丧,与他一样像是在地狱里求生,苦苦挣扎不得出。

他捡起了她掉落的烟,扔进垃圾桶,转头,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没说话,很快离开,不出几分钟就被贺安清派来的人抓回京城,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那晚很快被少年遗忘。

直到今天,揭开岁月的蒙尘,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

原来他第一回觉得朱伊伊眼熟,是因为,他们真的早就遇见过。

他们一起从囚笼里挣脱,去到光明的地方,迎接属于他们的曙光和未来。

“伊伊。”

朱伊伊翻出来一沓孕检报告,叠好,收入文件夹,男人手中的小小照片也被她夹入其中:“嗯?”

“我们抽空回趟宣州吧,”他说,“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她微怔:“好。”

贺绅笑:“也许下次我们回宣州的时候,它也能变成一座浪漫的城市。”

没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只有你我初遇的意外。

那是一场预料之外的意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