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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兰野星已经心软得几乎失去所有思考与分辨能力,亦或是,他根本没想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刻意使用理智。

是以他继续抱着青年,垂首亲了口对方的金发,弯了眼眸,轻轻道:“好啊。”

少年的声音和动作实在过于珍惜和温柔,乔游呼吸乱了一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被无数虫子狠狠彻底啃咬,压抑不住的爱意和像是彻底沸腾起来的阴暗独占欲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两种浓烈至极的情感互相吞噬着、狠狠撕扯着,乔游只觉得连自己的骨骼和天灵盖都在剧烈又跳动地疼痛——那种过于畅快的、让他享受至极的疼痛

既想温柔又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又想彻底独占他、弄疼他、撕碎他、让他只能为他出声、哭泣和微笑

两股同样猛烈的情绪将他此刻的眼睛撕扯得如野兽一般可怖,他在少年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沉嘶哑而克制:“嗯。”

正在这时,门口处传来轻响,杨清拿了份验血工具回来,兰野星忙放开乔游,给杨清让出抽血的空间。

杨清在金发青年冰冷疏离的微笑里战战兢兢上前抽好了血又立刻去科室验。

最后结果出来,不出意外是伤口感染,杨清胆战心惊地给青年挂上了水,接着告诉兰野星自己就在楼下急诊室值班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叫他后,才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等人离开,兰野星将青年按到在床上为对方盖上棉被,自己则坐在床边盯吊瓶,他弯了眼眸看他:“你眯一下休息下,等输完了我叫你。”

乔游占有欲十足地摸到兰野星的手又紧紧握住,微笑着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也上来。”

兰野星无奈地笑了下:“都说了要帮你盯吊瓶。你输完液我会陪你睡觉的。”说着他轻咳一声,脸有些红:“也会给你抱。”

接着,他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手掌温柔地覆在乔游的眉眼处:“你先眯一会儿休息下,好不好?”

或许是少年的气息太过好闻和让人安心,手掌又太过柔软,也或许是这具身体太过习惯服从少年的声音,在这方只有少年在的密闭安全空间里,乔游竟然真的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困意缓缓涌上脑海。

于是他遵循身体的本能、服从地在少年的掌下闭上眼睛,放松地轻笑出声,声音低哑蛊人:“小星给我施加了什么诡异的魔法么?”怎么他命令他睡的时候他就真的想睡了呢?

几乎立刻get到他在想什么的兰野星无奈地抽了下嘴角:“你会困是因为你一晚上都在做危险的事情现在又受伤生病了啊。”

顿了下,兰野星放轻声音委屈地吐槽:“你还故意骗我你有社团会议。”

乔游闭着眼睛微笑道:“是我不对。”

兰野星将覆在他眉眼处的手移到他额头,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心更软了,他嘟囔道:“算了,也不能怪现在的你,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从心智上来说,现在的乔游还是个高中才毕业的学生啊。

乔游:“如果我说,我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只有他自己,他自然可以从事后所有蛛丝马迹里拼凑出事件的全貌。

兰野星呼吸一滞,哑声道:“那你会告诉我么?”

乔游闭着眼睛,任由安心的困意在身体里蔓延,输液的那只手暧昧地摩挲着牢牢握在掌中的属于兰野星的柔软手指,他微笑着道:“会。”

他非常理解失忆前的自己为了保护兰野星不让他牵扯进他的仇恨里而隐瞒对方——哦,对了,大概率还不想让兰野星亲眼看到他动手杀人。

而现在,兰野星已经牵涉其中,所以还是知道一些信息才会安全。

于是还不等兰野星开口,乔游便淡漠地叙述道:“我的手机里有我联系一个叫林千的人的痕迹。失忆前的我命令他想办法把莱昂送到我面前。”

事实上,手机里的痕迹显示,失忆前的他知晓了林千联系骚扰过兰野星,那时的他应该很生气,威胁对方如果想活命就最好离兰野星远一点——他能从自己发消息的语气中判断出,他真的动了要用精神力狠狠教训对方的想法。

只是对方还有用,于是他又引诱和胁迫对方,想活着倒不如听他的命令,把莱昂当作投名状送到他跟前。

那个蠢货一听可以活着,便立刻背叛了莱昂。

而事实上,林千完成这件事的方式很简单,他只是告诉莱昂,乔游会在今天晚上去那间废弃画室,即使知晓很可能是陷阱,莱昂还是去了——穷途末路里,他竟然不是想逃离,而是偏执又疯狂地想要尝试最后一次,杀死乔游。

说到这里,即使闭着眼睛藏去了眸子里所有的情绪,此时乔游的面上仍旧止不住地渗出瘆人又可怖的凉意,他的声音倒是看似淡漠平静:“而失忆前的我,之所以要做这样一件事,是为了利用莱昂把一个人引到我面前来。”

然后,亲手杀了他。

失忆前的自己大概率不会彻底向兰野星暴露: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爷爷都不知道,受到当年那场大火刺激之后,他就失去了遗忘的能力,即使那场大火发生时他只有三岁,他也从未忘记过那场火的每一处细节。

对他来说,他从小长到大的每一天里,他的父母的脸、那场火灾前他父母穿的衣服、他们神经质地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场大火本身的所有细节——一切都清晰得像发生在昨天。

其中,自然包括那张出现在火场里的仇人的脸

无数冰冷而平静得骇人的戾气流遍四肢百骸,乔游神情丝毫未变,握着兰野星的手的力道也分毫未变——连弄疼他都没有。

兰野星看着床上仍旧闭着眼睛看似平静的青年,面上却浮出心疼至极的神情,他倾身抱住了他、上半身趴伏在他膝上,安静乖巧又温柔地回握住他正在输液的手的手指。

乔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平静又淡漠地道:“只不过,那个叫林千的蠢货自作聪明又摇摆不定,他似乎中途改了主意又向王室出卖了莱昂。”

莱昂秘密提前来到那间林千很熟悉的废弃画室后,林千就暗算弄晕了他,把他绑了起来,在等待乔游过来的过程中,王室中不知是第几个克隆人的“宋问”利用一种特别的精神力蛊惑了林千。

那个“宋问”确实无法直接定位到林千,但是他用精神力让林千知晓了一件特别的事情:王室的公主以死相逼,拒绝提供血液出卖哥哥。也就是说,王室现在其实非常苦手如何找到莱昂。

“宋问”用那件事蛊惑着引诱着林千往一个方向思考:只要现在向王室交出莱昂,人脉权势深不可测的王室就能稳稳保住他。

林千几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乔游那条路,转而向王室发送了莱昂的定位,王室派来的克隆人在乔游之前到达了那里

乔游的声音里含着平静至极又毫不在意的冷漠:“所以,失忆前的我根据约定的时间赶到那里时,莱昂看起来已经死了。”

而林千那个蠢货自然也被卸磨杀驴。

他赶到时,那个拥有【切割】能力的alpha正把林千同样绑在椅子上虐杀他。

失忆前的他应该立刻认出了那个【切割】精神力者“宋问”并不是本体,用【抽离】的精神力从那个克隆人那里逼问信息时,另一个一直在外面望风、察觉不对赶到的【人体时间定格回溯】精神力者“宋问”从背后偷袭了他。

这种精神力至少会让人昏睡一分钟。

而这两个试验品与机器人一样的alpha似乎没有任何任何理智,只会杀戮。

他们向即将昏倒的他扑来,于是他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可怖恶鬼一般、冷静至极地亲手用【抽离】的力量杀了他们。

一分钟后,他从【人体时间定格回溯】精神力中醒来,地狱一般血腥的空房间里,他不知道莱昂是不是真的死了,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而那时那个被“宋问”虐杀、此时濒死的林千正回光返照一般歇斯底里又有气无力地疯狂喃喃自语着自己如何后悔撕毁约定如何被王室欺骗那个alpha虐杀他和莱昂又如何可怕。

已经失去记忆的他那时就曲膝坐在颜料柜后,冷漠至极地从林千那里知道了林千如何改变主意向王室出卖莱昂的那个环节和其他很多细节,冷静又冷漠地不断在脑海中串联着失忆前的他遭遇的事情的全貌。

一直到那个omega死,他冷漠的神情都未变过分毫。

再然后,他检查了自己身上和那个房间里所有的信息和细节,接着就待在那个恶心至极的房间里,一边摩挲着失忆前的自己在掌心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兰野星”的血腥印记,一边冷漠又平静地继续等待一种可能性,那就是:

在那两个毫无理智可言的克隆人alpha虐杀完莱昂和林千后,王室是否会派更重要的人物来收拾残局。

他判断,按照王室以往的行事作风,一定会有一个更重要更得国王信任的人过来杀掉这两个alpha毁掉证据,顺便再将杀人现场伪装成国王希望的样子。

而他在赌,来的那个人是否会是宋问的本体。

或许是那时他的伤口就已经开始感染了,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假寐,等待着清晰地刻在他脑海中的仇人之一来到他面前的可能性。

他从小就在等,读那所公学的时候还在等,他相信,失忆前的自己也是为了那一刻,才等在这里。

只是,他先等到了兰野星

就像他自愿待在冰冷可怖的地狱里计划做一件很是血腥肮脏的事情,他等着他要开始杀戮的时刻的到来,却先等来了一颗干净温暖又明亮的星星。

而现在,他仍然随时准备着杀戮,但那颗星星仍旧待在他身边,触手可及

即使日后手上一定会沾上血腥,他也好想把这颗星星打捞进掌中、不让它的光芒拂照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身上,好想把它吞下去、永远藏在心脏的最深处,只照亮温暖着他一个人,就算他死了,他也要在漆黑的地下、冰冷的棺椁中独占着这颗星星,身体即使化作尘埃也要用灵魂将它永生永世地束缚在自己身边

不过,还是不要把这些扭曲又可怕的念头对他说了吧

他相信失忆前的自己也绝对不会把这种想法透露给少年分毫。

绝对会吓到他。

但是,稍微过分那么一点、又不让他察觉到的可以满足他占有欲的事情,应该没关系吧。

于是,一边讲述着一边被兰野星安抚着几乎真的快要入睡的金发青年闭着眼,微笑着开口,声音低哑而蛊惑人心:“宝贝,告诉你这些,有奖励么?”

兰野星安静地消化着那些消息,闻言面上浮出无奈又柔软的笑意,他一只手依旧和青年的手牢牢相握,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青年的俊脸,他轻轻问道:“你想要什么?”

乔游缓缓睁开那双眼睛微笑着看他:“你的手机给我。一分钟。”

兰野星:“我拒绝。”

乔游面上微笑加深:“小星的手机里该不会有什么我不能看的秘密吧?”

兰野星轻笑出声,他摇了摇头,看向他,挑了眉道:“因为我的手机里应该已经有一个你装上的监控监听插件了,不需要再装第二个。”

被准确说中想做什么的乔游无辜地眨了眨眼,就仿佛刚刚想要实施坏这样的念头的不是自己。

兰野星这时看向吊瓶,起身后,他随意又熟练地调慢了输液管的速度,接着他朝床上的青年俯身,将一个干净又柔软的吻印在青年微凉的薄唇上,他的鼻尖碰着青年的鼻尖,眨眼时浓密的眼睫扫过,弄痒了青年的脸,他轻轻道:“这样的奖励可以么?”

阴影里,乔游碧色的眼眸里翻滚着危险浓重的红光,安静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肌肉危险地绷起,却又极力克制着不把少年立刻拽入怀中压在他身下,他只是微笑着将自己如有实质的视线牢牢钉入少年浅色的眸子里,哑声道:“当然可以。”

兰野星起开一些,伸手温柔地覆上青年的眉眼:“睡吧,学长。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像是被什么蛊惑,失忆后的乔游听着这个新鲜至极的称呼看了兰野星最后一眼,之后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眠。

兰野星重新坐回座椅,专注地看着他,面上的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等到乔游真的睡着了,兰野星才拿出手机,查看今晚事情的舆论。

这件事不出意外地引起了滔天骇浪。

只不过,王室透露的事件走向却是:莱昂王子愧于面对自己做下的指使好友夺取他人身份、在星都区纵火等错事,利用自己【空气控制】的精神力,在星都大学美术学院一间废弃的画室中自爆身亡。

国王透露,莱昂临死前曾联系他,说希望用自己的死来为自己做下的错事赎罪,希望可以获取公众的谅解,消解公众对王室的质疑。

来到这个世界后,兰野星第一次在直播镜头前看到了国王的样子:

他穿着最郑重华贵又肃穆的礼服、戴着王冠,手中握着沉重的权杖,他的头发已经彻底花白,脸上满是皱纹,一双红眼睛混沌至极。

国王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失去儿子的老人一般,对着镜头伤心至极地垂泪道:“莱昂临死前在电话里哀伤地向我哭着,说他真的做错了,他践踏了公理与正义,错得离谱至极,他哀求我原谅他,说他对不起受害者、对不起任何一位市民,说他给王室蒙羞了。”

“但是,直到那孩子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如你们一样,没有原谅他,因为我和你们一样,将永远坚决站在正义的一方。我将用自己的一切去捍卫法制与公理。”

这番话说得聚集在王宫前的游/行/者们眼眶通红,再加上,警方连夜经过初步调查后即时给出了初步结果:那栋楼确实是被【空气控制】的精神力炸毁,而莱昂的身体已经和那栋楼身一起被炸成了齑粉。

此外,国王表示,为了表示赎罪的诚意,帮莱昂做过错事的莱昂最后的朋友林千、在王宫里陪伴过莱昂的仆人也跟着他一起自杀身亡。

那栋楼里也确实初步检测出了莱昂和另外几个人的骨头残渣,莱昂和林千的骨质检测结果清晰,能够确认身份,另外几人的被炸毁得过于严重,和建筑残渣彻底混淆,只能勉强检测出是人体,但已经足够印证着国王说法的真实性。

这时老人几乎泣不成声:“现在莱昂死了,他也确实仍然有罪,但请大家原谅我,单纯作为一个父亲为他哀恸和哭泣。”

直播进行到这里,弹幕里疯狂刷屏着对国王的爱戴和拥护。

公众因为莱昂而对王室产生的信任危机至此已经彻底消解。

兰野星看着这一切,却觉得自己背后发冷想吐: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最后一个克隆人的精神力是和莱昂一样的【空气控制】因为,要伪造莱昂的自杀现场

国王在用他儿子的命来为王室做危机公关

兰野星神色冰冷地看着这一幕,半晌,他利落地关掉了手机:他仍旧恨莱昂几次三番要害乔游,此时却也不免为他感到可悲。

这时,第一瓶药终于输完了,兰野星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情绪都压到心底,接着起身,动作温柔地为乔游换吊瓶。

换完后,他再次倾身亲了口正在沉睡的青年的额角,面上缓缓浮出坚定的保护欲:关于乔游的真相仍然不清晰,可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这样想着,他重新坐回座位,看着第二瓶药缓缓淌入青年的血管

深夜吊瓶输完后,兰野星为对方拔了针,摸了摸对方的额头确认退烧后,他才松了口气,揉了揉因为熬夜而抽痛的眉心后,就随便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只是第二天,鼻尖满是令人晕眩的好闻青柠气息。

兰野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侧身躺在床上、整个身体都被谁牢牢锁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覆满肌肉的手臂自背后环抱着他、占有欲十足地覆在他腰间,背后是宽阔有力的胸腔和压迫感十足的腹肌,胸腔起伏着,青年的心跳隔着衣衫传递到他的身上,就连他的一只手,都被另一只大手牢牢握着。

青年的呼吸暧昧地抵在他颈侧,微凉的金发散在他的耳尖和后颈,痒痒的。

他的制服外套和羊绒马甲已经被脱掉,只留一件白衬衫,背后的触感便分外清晰。

兰野星终于再也睡不下去,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身后终于如愿以偿抱着他睡觉的金发青年立刻察觉到他醒来了,他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声音却分外沙哑危险:“乖,宝贝,再陪我睡一分钟。”

兰野星抽抽嘴角,费劲至极地抽出自己一只手、以一个扭曲至极的姿势将手掌贴在了青年的眉心:很好,已经彻底退烧了。

他红着脸,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正要满足青年的心愿,陪着对方再睡一分钟,下一瞬,却不知感觉到什么,他蓦然睁大了眼睛,脸颊立刻红得要烧透。

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狠狠用力推开对方,自己慌乱地起身,赤着脚站在地上,睁大眼睛瞪他:“你、你——”

乔游这才缓缓睁开美丽的碧色眼睛,优雅又不紧不慢半坐起来,衬衫缝隙中泄出线条漂亮又危险的有力肌肉。

他漫不经心地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向地上的少年,如有实质的视线扫过少年凌乱的黑发、美丽的浅色眼睛,又一寸寸扫过少年纤长白皙的脖颈和他昨晚亲自解开几颗扣子的领口内大片白皙的皮肤,微笑着道:“我怎么?”

兰野星红着脸瞪着他,红意一路蔓延到脖颈处,他“你”了半天,才移开视线勉强憋出句:“你不要当流氓至少别在别人的办公室里。”

中间三个字简直声如蚊蚋。

乔游盯着少年通红的耳垂,面上微笑加深,挑了眉,声音莫名沙哑危险:“那么,说说看,在哪里可以?”

意识到自己在欺负对方,乔游难得反思了下自己——虽然不清楚失忆前的他如何和少年相处,但他知道他的恶劣一定会随着年龄增加,也就是说,失忆前的自己绝对比现在的他更恶劣。

微妙地想在少年那里留个比失忆前的自己更好的印象,他正要压制住那些源源不断的坏念头、像个真正的绅士那样为自己早起面对喜欢的人再自然不过地生起的生理现象道歉——

却见想了半天的兰野星这时红着脸看向他,浅色的瞳仁干净湿润,神情越乖巧倔强便越招人,让人心脏发痒。

乔游盯着少年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听到他结结巴巴道:“至、至少要在家里啊”

乔游眸色蓦然一深,他微笑道:“你是说,确认关系后,我们已经同居了?而你现在允许我对你”

兰野星连手指指节都红了:“不是同居!我也没有!”

顿了下,他解释道:“你家房子被人烧掉了,我才好心收留你的!”

乔游默契地和失忆前的自己一样,再自然不过地隐瞒了自己还有无数房产的事实,他微笑着,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继续坏心眼地问道:“那我们睡同一个房间?”

兰野星:“也没有——”

乔游:“那么,可以有么?”

兰野星:“”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来啦~抱歉,又晚了很多[爆哭]

第42章

兰野星瞪了他半晌,红着脸轻声道了句:“可以。”

乔游微笑着直视着他,碧色的眼眸亮得骇人。

兰野星被看得实在受不了,便移开视线,走了几步到衣架处,去一件件穿上昨晚被乔游脱下的衣服。

乔游的视线依旧紧紧追随着他,只是步子刚要一抬,背对着他的兰野星几近恼羞成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喂你适可而止哦,不许过来!”

等下还有早课的!没时间拉拉扯扯啊!

而且在别人的办公室里拉拉扯扯真的很奇怪啊!

乔游闻言挑了眉,面上浮出点漫不经心的遗憾,却还是乖乖停下步子,只用那种近乎要把少年扒光的露骨视线一寸寸掠过少年的身体。

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视线的兰野星身体温度一寸寸升高,他轻叹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利落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又带乔游去杨清办公室的洗手间洗漱。

之后,他给杨清留了字条表示感谢,才让乔游用精神力带着他离开了校医院。

分开前,兰野星用手机调出乔游的课表和学校地图,要他对应上面的时间和地点去上课,告诉他他的宿舍在哪里后,又根据自己的印象细心地告诉对方失忆前的他一天的行程是怎样的。

最后,他抚上青年的俊脸,轻轻道:“有什么事情一定随时联系我。现在你情况特殊,有事不许瞒我哦。我中午去你那边找你吃饭。”

乔游微笑着注视着他,此时像只过分温驯的恶龙,他道了声:“好。”

兰野星这才放心地离开。

等到他坐在自己专业课的教室里,他才浮出严肃凝重的神情,开始去整理那些纷乱的信息。

脑海中首先跳出来的是:宋问真的太危险了——无论是他的克隆人,还是本体。

而且,他几乎可以确认,宋问就是和乔游父母的死有关。乔游本质是个非常高傲的人,行事风格粗暴直接,而且他不仅生活洁癖,在人际关系方面也洁癖得近乎傲慢,如果不是确定仇人就是宋问,他绝对不会采取如何迂回的方式,通过联系林千引出宋问。

兰野星眉头皱起来:

小颂说过,他现在已经调到了学校当行政老师,主机给他新增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他协助宋问。

宋问之后应该会联系他,那么,联系他的人会是宋问的克隆人还是本体呢?

如果那个行政老师仍旧是克隆人,他能想出什么办法、帮乔游把本体引出来呢

他绝对不会让乔游独自面对如此可怕的人。

此时,兰野星右腕的表盘悄然亮起,现在时间还早,这间没有监控的教室里除了兰野星再没别人,系统正要说什么,兰野星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它,在安静的教室里分外刺耳。

陷入沉思的兰野星立刻回过神来,利落地接起了那个陌生的电话。

一道诡异得让人浑身不适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机械又粗粝,就仿佛非人生物在模仿人类说话:“兰野星,现在立刻到学校行政楼的304办公室,有任务给你。”

兰野星瞳孔一缩:是“宋问”。

因为,这声音和语调和昨晚已经死掉的克隆人一模一样,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思索着什么,浅色的瞳仁里浮出凉意,冷声道:“好。”

说罢他起身,将专业课抛在了脑后,大步向外走去

行政楼304室里,兰野星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前,对面鼻头上长着拇指大小丑陋的痣的alpha神情机械又冰冷地将一个装了一枚针剂的银质盒子推到兰野星面前。

兰野星浑身戒备地紧绷着,他仔细观察着对面的男人,对方的声音语调、面上机械得像没有经过社会化训练的神情,几乎和昨晚的克隆人一模一样。

也就说说,对方大概率还是克隆人。

兰野星扫了眼桌上的针剂,冷静地开口:“这是什么?”

“宋问”:“你的任务是,要么将这枚针剂推入自己体内,要么将它推入乔游体内。它的名字叫【抽离针】。”

兰野星呼吸一滞,蓦然睁大了眼睛:乔游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展示过精神力,失忆前的乔游曾告诉过他,他的精神力就是【抽离】

【抽离针】、又是什么和乔游又有什么关系?

兰野星神色冰冷至极地看着对方,浅色的瞳仁里难得泄出些许可怖的戾气。

他的手臂已经隐隐涌起电流:管他什么电击惩罚,他才不会完成这种任务,而且,他现在就要直接使用暴力、逼问信息——要知道,巧妙地使用电流,其实可以让人痛苦至极,而不管克隆人科学伦理方面的问题多么扭曲可怕,眼前这个克隆人不管拥有什么精神力,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

那就是,克隆人本质也是人体。

只要是人体,对痛苦的承受力就会有边界

此时浑身冰冷戾气的兰野星像个真正的犯罪者,他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就要动手——

眼前的“宋问”却突然机械地卡住一瞬,之后他的神情蓦然变得猥琐又疯狂,因为面部神经此时过分鲜活、整个人便显得如伪人便恐怖诡异,他像昨晚那个“宋问”模仿国王一样不知在模仿着谁,他盯着兰野星猥琐地狞笑道:“哈哈哈,只做出一枚针剂,其实只要命令你打给自己就好啦,但是你们不是在一起了么?”

“宋问”几近疯狂地盯着少年:“主机向国王陛下给出的信息是你们相爱了,那么,你会选择打给他、还是打给自己呢?看你痛苦地做出抉择,很有趣,不是吗?”

他把头歪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左眼模仿着谁刻意眯小,神经质地一字一顿道:“这种针剂可是很宝贵的呢,它可是【我】用最强大的精神力者的遗体细胞做出的、能完全【抽离】出一个人的爱意与记忆这种抽象存在的伟大针剂。兰野星,你会选择自己失去爱与记忆呢?还是选择让他失去——”

“滋——”

“宋问”被强烈的电流电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倒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

兰野星利落地大步上前,一脚踩在alpha的胸口,力道大到对方的肋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纹裂声,他右臂的电流再次涌起向外涌出,刺入了alpha的声带,alpha的声音便立刻小了下来,只能勉强出声、机械又诡异地呼痛——这样,便不会吸引来办公室外的工作人员。

这时,兰野星才踩着alpha俯身,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低声道:“你有听说过一句话么?平时脾气越好和外界形象越好的人,折磨起人来其实更可怕。因为,他不习惯做这些事情,手里的力道便根本掌握不好、就很容易把折磨人变成杀人啊”

兰野星的眸子里涌动着平静可怖的戾气:“我们同样都是背后人的棋子,而你只是个克隆人,我却应该比你重要得多,你猜,我在这里折磨你、乃至失手杀了你,背后的人会保谁呢?”

被电流牢牢钉在地上的克隆人面上浮出扭曲的茫然,瞳仁深处却缓缓浮出本能的恐惧——只要是生物,哪怕是被洗脑的不完全生物,面对迫在眉睫的生死存亡时,都会恐惧。

兰野星捕捉到那缕恐惧,直直盯着他,继续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要如何见到你的本体?”

没有接受过社会化训练、只知晓【自杀】、【遵从命令】与【模仿】行为的“宋问”根本不知如何面对与排解恐惧,他只想尖叫出声,声带却又被电流压制住了,他死死咬着牙,机械又饱满恶意地道:“所有人里,只有你的本性、被主机彻底认可,你善良,所以你、绝对不可能折磨或者杀死别人,嘻嘻——有本事,你来啊——”

兰野星盯着地上丑态百出的alpha,他闻言面色一白,神情更加冰冷,只觉得神经绷到极致,他的声音沉得吓人:“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沾血么?”

系统担忧地出声:“宿主”

兰野星狠狠咬破了唇,他冰冷至极地盯着alpha,像下定决心一般,带着涌满电流的手指狠狠插向对方的眼睛,浅色的眸子里却划过浓重的抵触和几欲作呕的厌恶——

此时的门外,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穿梭在走廊里,对那间隐隐发出细微声响的反锁着的办公室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高大俊美的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站在紧闭的房门外,碧色的眼眸里涌动着冷得吓人的红光。

上课时,他找到监听监控兰野星手机的方法费了不少功夫,失忆前的自己一开始似乎怕少年发现,把方法藏得很深。

破解了方法之后,他戴了耳机,一边听着少年实时的声音,一边听教授讲课——做起来实在太过熟练,所以,失忆前的他一定也这样做过无数次。

只是很奇怪,他听到本该在同样在上课的兰野星却正在走路,他的呼吸比正常走路时更加急促。

于是他立刻调出了兰野星早上和自己分开后的所有回放音频,然后、他听到了那通电话。

没有任何犹豫,他当着全教室人的面离开了教室。

担心兰野星出事,他用精神力来到了这间办公室外。

来到这里时,他隐约听到了少年那句阴狠至极的“沾血”。

两三秒内,正在胸腔中涌动的无数坏念头和可怖的情绪正在像数不清的魔鬼一样激动至极地蛊惑他:“不要进去。”

“沾血后他会变成你的同类啊,那样不是很好吗?”

“他会更理解你、更共情你、也会更离不开你”

“把他弄|脏吧、弄疼吧、让他不再纯粹,让他只属于你,反正,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偏执而疯狂地爱他,不是么?”

那些声音在青年的四肢百骸流窜着,疯狂地引诱着他。

乔游眸子亮得吓人,却闷出一声傲慢冰冷又不屑的轻笑——真是个吸引人的好主意啊

下一瞬,他却毫不犹豫地曲起手指,利用精神力进入了那个房间——

此时,兰野星面上带着让他心脏立刻狠狠疼起来的神情,正把涌满电流的手指狠狠向已经神色大变面露恐惧的alpha的眼睛刺去,那一瞬,alpha几乎出自本能地道:“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只知道他藏在我们中间——”

那两根手指却几乎已经要刺进alpha的眼睛,下一瞬就要见血——

乔游狠狠俯身自背后抱住兰野星,有力的手臂伸出,大手保护欲十足地彻底包住了少年仍旧带着电流的手,他的神情隐在金发里看不清,他只是将微凉的薄唇凑在兰野星的耳边:“够了。”

兰野星呼吸一滞,蓦然睁大了眼睛。

乔游用那种沙哑又好听的声音继续道:“哪怕是为了我,也够了。”他知道的,兰野星会做这种事,只可能是为了他。

可是,够了。

兰野星根本不该沾任何血腥和肮脏的东西。

金发青年抱着兰野星起身,“砰”地一声轻响,他按住怀里少年的后颈、将他转了个方向,保护欲十足又占有欲十足地压入了自己怀中,严严实实地将少年的视线锁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任何肮脏的东西。

乔游温柔至极地用大手轻抚着怀里少年此刻僵硬单薄的脊背、安抚着对方,他微笑,漫不经心地质问对方对失忆的他莫名强烈的保护欲:“说要我向你报告所有事,你却瞒着我来了这里,这并不公平吧,小星?”

说罢还不等对方回答,他面上微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傲慢至极的神情,他牢牢抱着兰野星,用一种看死人的可怖视线缓缓看向正狼狈不堪地往门的方向爬行的alpha。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43章

乔游并未杀人,他只是毫不留情地用【抽离】的力量肢解了地上alpha全身主要的骨骼,接着又用精神力带兰野星离开。

离开前,像是被某种特别的感情蛊惑,兰野星带走了那枚装着针剂的盒子。

来到了附近教学楼的空教室里,乔游才放开了兰野星,他垂眸深深地望向他,大手占有欲十足地掌住少年的脸,他微笑着,声音危险又沙哑:“小星,失忆前的我知道你有这么多秘密吗?”

他的掌下,少年的脸仍旧呈现一种怔愣的神情,美丽的浅色眸子里浮出大片茫然和空白,眼尾红得像下一瞬就要哭出来。

少年垂下的手中用力握着那盒试剂,不知怎的微微发颤,手背隐隐凸出青筋。

立刻察觉到兰野星不对,乔游微微皱了眉,拇指稍稍用力摩挲了下兰野星的下颌:“小星?”

兰野星轻“嘶”了声回过神来,满脸惊惶地怔怔看向青年,乔游像被那种神情烫到一般松了手。

兰野星此时的神情像个在深水中溺水挣扎了很久、又终于浮出水面的可怜人,大片让人头皮发麻又无法承受的深重情绪在他的四肢百骸里利刃一般流窜,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发疼,那些浓重得让人无法承受的情绪却仿佛要再次要拽着他的身体、将他拽入深渊。

他此时只想用力大口呼吸,却连呼吸都来不及,他就倾身紧紧抱住了青年。

他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把脸执拗又眷恋地埋进青年的怀抱,他垂下的那只手仍旧握着那支针剂,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青年的衣襟,他闭上泛红的眼睛,用力嗅着青年身上好闻的青柠香气,仿佛这样才能从那种可怕的溺水状态里重新活过来。

乔游瞳孔一缩,他伸出大手占有欲十足地覆在少年单薄的脊背,一节节抚摸那里的骨骼,抚摸的动作却温柔至极,他的声音低哑又强势:“小星,告诉我,你怎么了。”

兰野星握着针剂的手猛然一颤,他在青年的怀抱中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我、我想先自己静一静,可以吗?”

乔游覆在少年脊背的大手一沉,他危险地眯了眯眸子。

兰野星思绪杂乱如麻,声音也又哑又闷:“我真的没事的,我只是、只是从那盒针剂里获取到一些信息,我想一个人先整理一下,等我冷静下来,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由于状态太不对劲,兰野星几乎慌不择言:“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和你约定过,要找个时间好好聊聊,交换秘密的。我绝对不会失约的。我现在、现在——”

他更加用力地攥住青年的衣襟,闭着眼睛几近崩溃地道:“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乔游手臂的肌肉绷起,他仍旧用力抱着他,面上的神情却可怖至极,碧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深海涡旋般危险浓重的情绪——他这时应该狠狠掰住他的下颌,逼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不择手段地挖出和独占他的秘密。

他也应该用疼痛的亲吻惩罚兰野星——惩罚他明明状态如此不对,竟然还想赶他离开——他无法容忍兰野星有对他自己影响如此之大的事情瞒着他。

如果疼痛的亲吻无法让他屈服,他就该继续咬破他的嘴唇、脖颈、锁骨,在他身上印下标地一般的印记,用更重的疼痛让他像只可怜的小兽一样只能在他怀里颤抖哭泣、交代出那些秘密、再被他忝去眼泪。

他明明该这么做的

下一瞬,乔游却只是缓缓松了手,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兰野星:“冷静下来,是指什么时候?”

兰野星垂着头,眉眼和神情隐藏在黑发里,声音嘶哑,却很坚定:“明天,我去找你。”

他不会让他的爱人担心超过一天的时间,无论如何,他都会在明天之前把自己调整好。

乔游的手指暧昧又危险地轻抚过少年泛红的眼尾,碧色的眸子里情绪浓重得不像话,他的声音轻而病态:“好,我等你。”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下一瞬却被兰野星拽住了衣角。

乔游步子一顿,便听低垂着眉眼的少年道:“还是像今天早上约定的那样,如果你有事情,一定联系我,不许瞒我。”

乔游面上浮出可怖的微笑:真是不公平啊

他却听话地道了声:“好。”

兰野星却依旧没放开他,他低着头沉默一瞬,接着突然问道:“学长,你会经常想念你的父母么?”

乔游难得一怔,讶然地挑了眉,他冷淡的视线转向窗外,仿佛在看什么悠远的地方,他平静淡漠地答道:“不会。”

因为,根本不用想,他那对父母也如冰冷的幽灵般十几年如一日清晰鲜活地活在他脑海中。

兰野星放开了手:“嗯。学长,明天见。”

乔游最后用那种危险偏执至极的视线一寸寸掠过此时不对劲至极的少年,他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却到底转身离开了。

门被合上的一瞬,兰野星虚脱一般靠着墙壁缓缓坐到地上,像条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呼吸着,右手仍旧用力握着针剂,腕上的表盘亮了起来,系统担忧地道:【宿主】

兰野星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哑声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就在那间办公室里,乔游带他走时,他拿到了那管针剂。几乎在拿到的一瞬间,表盘亮了下,再之后,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系统:【昨晚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又积累到5个积分。所以我们刚刚解锁的精神力是【溯源与解析】,就是可以溯源一切物质非物质的源头并对其进行解析;如果精神力使用对象是人类,也可以溯源和解析更抽象的存在。】

比如,记忆、感情、人生经历。

系统:【该精神力使用时一次只可针对一个目标对象,第一次使用机制为直接接触自动触发。刚刚宿主接触了那管针剂,所以,被触发了。】

兰野星紧紧握着右手的针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管被“宋问”称为【抽离针】的针剂来自乔游的父亲。

准确来说,来自乔游父亲的遗体。

就是因为如此,他一时之间方寸大乱,根本无法直接面对那个青年

或许是因为那个年轻人已经死了很久,那些记忆残缺混乱又无序,却足够令人惊心动魄——即使那位老人之前语焉不详地对他讲述过乔游的身世,他也是今天才如此直观又头皮发麻地感知到,乔游父母死去时到底有多年轻。

兰野星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看到了什么呢?

他先看到了一座地处偏远却阳光明媚的美丽庄园。

庄园里有大片广阔的草坪和茂密的针叶林,那栋美丽宏伟的城堡就建在树林中间。

一个三岁的金发孩子被安全而珍惜地藏在那里。

他被好好爱着,穿着被谁精心挑选出来的好看衣服,坐在树林中间空地的一张羊毛毯上百无聊赖又游刃有余地玩着对成人来说都过于复杂的积木,精致的小脸儿上满是冷漠又傲慢的神情。

边上放了架子,那上面是琳琅满目的美味食物,一个身着讲究燕尾服的老人站在一边,怜爱地看着那个其实很寂寞的孩子。

一阵风拂过,林中无数枝叶摇晃飒飒作响,鸟鸣阵阵,更显寂寥,孩子却突然停住了动作,面无表情地看向老人,他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平静无澜地道:“爸爸和妈妈要来了。”

老人一怔,他直直看着孩子,面上缓缓浮出深重的忧虑,只是一瞬过后,他便看着孩子慈爱地笑了:“那很好啊,少爷。你很想念小姐他们吧。”

小孩面上依旧没什么神情,却淡淡道了声:“嗯。”

很快,树林里响起了清晰的咯吱声——那是鞋子踩在树叶上的声音。

接着,一个身材高大气质温润穿着讲究西装的年轻金发男人很快出现在孩子身后。

他气质温和,面容俊美,只有二十五六岁,此时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久的路。他弯着眼眸俯身稳稳抱起了孩子,又把孩子高高地举了起来,俊美又文雅的脸在阳光里熠熠生辉,他的声音也很温柔动人,含着笑意:“小游想爸爸妈妈了么?抱歉啊,一个礼拜没来看你了。”

小孩在半空中板着一张冷漠又精致的脸纠正他:“是7天零13个小时36分。”

男人“啊”了声,眨了下眼无奈地笑了:“好好,是7天零13个小时36分钟没有来看小游,爸爸妈妈错了,好不好?”

小孩:“爸爸不是建筑师吗?建筑师不应该是最严谨的吗?为什么连准确的时间都记不清楚。爸爸这样真的能造出安全的房子吗。”

男人:“”

老人站在一旁,慈爱地看着被自己的孩子质问得窘迫又无奈的男性alpha,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在这时,璀璨而飘逸的金色长发在眼前闪过,老人一怔,便见穿着利落裙装、高挑美丽至极的金发女人经过他大步上前,抬手用力拎住了小孩的后衣领——她就那样相当随便地拽着孩子的后领,把人从男人的怀里拎到自己跟前。

男人无奈又温柔地笑道:“亲爱的”却到底没有阻拦。

小孩面无表情地蹬了蹬悬在半空中的小腿,挣脱不掉遂放弃,他别扭又淡漠地盯着眼前美丽至极的女人。

女人像拎玩具一样拎着孩子,她“哼”笑一声,碧色眼睛亮得像两团生生不息的火焰,璀璨凌厉至极,她看着小孩儿,美丽的脸上露出相当散漫嚣张又挑衅的笑:“长本事了啊小鬼,三岁就学会这么多无聊的名词了。还会质问大人了。”

说着她伸出另一只手,像个恶霸般毫不留情地用力捏了捏孩子精致的脸颊,道:“体谅一下辛苦工作的大人呐,我要画画,你爸爸要画图,都很忙的!我们7天零13个小时36分钟来看你一次已经够意思了!”

小孩更加别扭地移开视线,冷淡地“哦”了声。

女人面上浮出明媚灿烂至极的微笑,她终于把孩子抱在怀里,又像真的在玩玩具一样用力把他往半空抛去,再稳稳接住:“好了,别生气了。我们陪你玩捉迷藏,好么?”

孩子觉得捉迷藏很幼稚无聊,但这个游戏却能让父母留在这里更久,于是他淡漠地“嗯”了声。

简单的捉迷藏规则很快确认下来,男人和女人会藏在这片森林里,而孩子负责抓人。

金发男女藏得很深,再加上小孩故意放慢了找人的节奏,这场再简单不过地捉迷藏竟然真的进行了很久很久。

老人像个局外人一般,哀伤又慈爱地看着这被命运捆缚的一家三口

男人的记忆里有许多小孩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小孩不知道的是,那对夫妇虽然在树林中藏得很深,但那个视角却总是能看到那个孩子。他们用那种温柔又热烈的神情时时刻刻注视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孩子也不知道的是,刚刚还神采奕奕的女人那时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树后,嘴角缓缓渗出大片鲜血,即使如此,她也仍旧用热烈如火的神经质眼神盯着不远处那个寂寞的小孩儿。

一旁高大的男人俊美的面上缓缓浮出刻骨的痛意,他抱住了她,掏出干净手帕为她温柔地拭去那些血,声音又轻又痛又温柔:“亲爱的,你的精神力”

女人用根骨分明柔软纤长的手用力握上男人的腕,力道大到白皙的手背透出清晰的血管,她歪了头朝男人灿然一笑,那笑容美丽疯狂又神经质:“我们约好的,不是吗?”

女人:“把小游带到这世上的是我们,他是最无辜的。作为他的父母,我们必须、一定要保护他,无论和谁为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要让他得到幸福,不是吗?”

高大俊美的男人满眼爱意地看着她,温柔又哀伤地笑了,那双柔软又文雅的眼睛里竟也隐隐显出病态的神经质:“你说得对,亲爱的。我不会反悔,我会如我们约定好的那样,义无反顾地陪你走下去。”

女人继续去看孩子,男人却仍旧温柔哀伤专注到病态地继续望着她:只是,我想要“一定会得到幸福”的对象,还包括你啊

下一瞬,气质很酷很冷几乎找遍了树林的小孩这时终于迈着小短腿站在了他们面前,他面上难得浮起恶劣生动又孩子气的笑:“找到你们了。”

“啊——”女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同样恶劣大笑着抓住了他,她把他拉进怀里毫不客气地呵他的痒,碧色的眸子凌厉又熠熠生辉,又不顾怀里小孩的挣扎狠狠揉乱了他的金发,她的声音散漫温柔,又极具力量感:“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不赖嘛,小鬼。好了,累了不玩了,就陪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小孩板着脸挣扎,实在挣扎不开,只好作罢。

女人不满地捏着怀里孩子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笑一笑啊,难得我把你生得这么可爱,你要笑一笑才好看啊!”

孩子仍然没笑,女人自己倒是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她恶劣至极调侃着小孩:“老是这种讨人厌的扑克牌脸,当心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被人家嫌弃!——话说真是好奇,你从小就这么难搞,什么样的孩子才能眼瞎看上你啊~”

树林里依旧阵阵鸟鸣,夕阳里,高大俊.寓.w.言.美的男人占有欲十足地揽着妻子的肩,温柔又宠溺至极地看向妻子怀里的孩子

仍旧坐在墙边梳理着那些信息的兰野星捏了捏抽痛的眉角:

之前【溯源解析】的精神力下,那根针剂里男人所有曾经活着的细胞都在疯狂叫嚣——我想要“一定会得到幸福”的对象,不止包括我们的孩子,也包括你啊

兰野星紧紧握着拳深吸一口气,拼命压住了心脏的酸痛,才能用理智与逻辑去继续梳理提取那些信息。那些记忆太过混乱和模糊,很多细节他无法看清。

但即使如此,他也有条理地提取出所有能提取到的信息:

比如,乔游的父亲精神力为【抽离】,他母亲的精神力未知,但发动机制似乎和语言相关。

乔游从出生起,就由于未知原因,被父母刻意藏在那座庄园里,平时请管家老人照顾,而夫妻两个有空时就费尽心机地避着所有人去庄园看孩子。

似乎为了不让一个可怕的人发现乔游的存在,乔游的母亲用自己的精神力保护和隐藏了他。

那位美丽的女士似乎在用精神力与一种很可怕的力量抗衡,所以在使用精神力的过程中,她的身体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一直在持续衰弱。

可即使如此,意志力顽强又坚韧的她还是可以活下去,她会和爱人一起,见证着被他们珍惜地藏起和爱着的孩子长大并得到幸福。

可是

兰野星眸子里泛起冰冷至极的戾气,他的脑海里翻滚着最后看到的那幕:

他分不清那片大片模糊到令人作呕的东西到底是血还是火焰。

他只看到,那个本来温文尔雅温柔至极的男人使用了【抽离】的精神力杀了数不清的人,他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即使一只手臂和一条腿都被砍断,他也毫不在意,只是如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那样挡在那里,看向面前的什么人时,他淌满鲜血的脸上满是可怖的戾气与杀意。

终于被谁杀死时,缓缓倒地的男人只是偏执至极地怔怔看向一个方向,那双眼眸深处,有轻柔得如同蝴蝶一般的爱意大片大片化开,将他灵魂的底色彻底染满,只是那些如潮水般温柔不竭的爱意,最终终于彻底被死亡淹没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乔游父亲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乔游和他的母亲那时又在哪里呢?

兰野星咬破了唇把在浑身窜流的疼痛与愤怒压制下去,他缓缓看向手里那盒针剂:只要再使用一次精神力,他就能、得知更多真相

浅色的眸子里被某种坚定覆盖,兰野星将那管针剂拿到眼前,右腕的表盘缓缓亮起

同一时间,商学院宿舍楼某间单人宿舍。

高大俊美的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傲慢又不屑地翻看着那本关于【幸福】的哲学大部头书,碧色的眼眸里涌动着无数危险和分外烦躁的情绪。

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情绪的根源在兰野星。

想到什么,青年握着书脊的手一紧,他凌厉俊美的脸上浮起恶劣又充满戾气的神情:真想、把兰野星抓到身边啊

根骨分明的大手漫不经心地再翻一页,他突然一怔:

书页里夹着一张合照。

照片里,那对金发男女抱着一个神情冷淡的小孩儿看向镜头外,那种温柔又神经质的视线几乎要把人灼伤。

这张照片并不是原本的照片,它看起来更新,似乎是在原来那张照片的基础上加印的。

乔游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再自然不过地想起,失忆前的他和兰野星同居了。

而他自己和爷爷根本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会做这种温柔又无用的事情的人,只有兰野星。

乔游神情依旧冷漠,却到底迟迟没有翻开下一页,他直直看着那张照片,碧色眼眸里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半晌,他伸出手碰了下那张微凉的照片,声音平静无澜得像在自言自语:“没想到吧,我这种遗传了你们恶劣性格的人,还是找到喜欢的人了。”

乔游:“终有一天,我会带他去见你们,你们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落地窗外涌起温柔的秋风,将那张照片吹拂得轻轻颤动,就仿佛照片里的男女在温柔至极地应答。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44章

空荡荡的教室里,兰野星再次闭上了眼睛。

右腕的表盘发出泠泠冷光,于是,兰野星再次看到了那些模糊的、由爱而生却沾满血腥的回忆。

有很多人爱那个被藏起来的孩子。

除了他的父母、那位老管家外,孩子的外公外婆和舅舅也知道他的存在。他们会在重要的节日去庄园探望那个孩子,他们和那对夫妻一样,选择用尽一切力量对抗权威,保护自己的亲人。

只是有一天,那个孩子的存在还是暴露了。

乔家的主家和那个秘密庄园同时燃起铺天盖地的大火,数不清的克隆人闯进了那两处地方,借着权威与惩戒的名义,发泄一般屠杀着那些有着金色头发和碧色眼睛的人们。

他们逼那些人们就范时,机械冷漠又高高在上地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与这个国家的未来。

乔游的父亲把妻儿藏进了连接外界的地下室,用生命守护着自己所爱之人的后路——即使他很明白,那条后路其实摇摇欲坠,王室的人绝对不会放过。

但人被逼到绝境,总需要一点美好的幻想吊着自己,以在这种可怖的厮杀里多活一会儿再多活一会儿,再多为所爱之人争取一点时间,就仿佛在这场并不公平的厮杀里坚持的时间足够长,他的所爱之人就真的能通过那条后路离开并活下去、得到幸福

地下室的女人却从来不从幻想里获取力量,即使现实再如何残忍冷酷,她也绝不逃避。所以,她并未带着孩子无用地挣扎逃离,而是带他来到了离出口处最近的房间。

昏暗至极的房间里,女人金发散乱,浑身狼狈不堪,碧色的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满是某种神经质与疯狂的恨意与决心。

她紧紧抱着自己才三岁的孩子,嘴唇不断颤抖,似乎就要说出什么。

三岁的小男孩被妈妈抱在怀里,精致的小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到冷漠的神情,他却安静地流着眼泪,小手拽着女人的衣角,安静理智得近乎残忍:“妈妈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交出去。”

小孩:“你和爸爸他们,都是因为我才会遇到这些不幸,对不对。”

女人被孩子的眼泪和话语烫得呼吸一滞,她推开孩子,第一次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昏暗的已经有呛人的浓烟蔓延进来的空间里,小孩被打得偏过头去,女人睁着神经质的美丽眼睛,流着眼泪,纤长的手轻颤着,心疼地摸上了孩子肿起来的小脸:“对不起。妈妈不该对你动手。但是——”

她大声又坚定地道:“不许说那些话,也不许那样想,明白吗!——在你日后所有的人生里,我都不许你这样想!”

女人:“不去直面加害者而只责怪受害者是最懦夫的行为,明白吗!”

说着说着女人弯了泪眼,温柔又神经质地对他笑着,她道:“小游什么错都没有,所以,你要挺直胸板、堂堂正正地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并得到幸福。”

“你要知道,这是我和你父亲、还有你所有亲人的执念与心愿。”

女人明明笑着,却哭出了声,她用带着血迹的纤长手指抚摸着小孩依旧在流泪的扑克脸,轻轻道:“真抱歉啊,爸爸妈妈不能继续陪你了。”

她的声音病态偏执温柔:“小游,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如果你的运气很好遗忘了一切,那就再好不过,就这样忘记一切去幸福地生活吧;如果运气实在不好,还是记得这些,那么,就去亲手杀了那群畜牲,为我们复仇报完仇后,也要幸福啊,宝贝”

“爸爸妈妈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只希望你幸福啊”

小孩只是流着眼泪,他的太阳穴痛得发麻,此时却仍旧淡漠又茫然地看着她——他不懂,幸福到底是什么

女人美丽的眼眸这时开始泛出萤火虫一样的美丽光芒,小孩意识到什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瞬却身体一软,倒进女人怀里。

他用尽一切力气想要保持清醒,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拽着女人的衣襟,徒劳地喃喃道:“妈妈不要”

他的眼睛逐渐暗淡下去,大脑正在缓缓失去意识。

直到现在,他都不懂自己的父母和亲人。

他从书上读到过,人类求生的本能高于一切意志,在遇到生存危机时,人类会寻求一切手段寻找活下去的方法。

而现在,明明把他交出去就好了啊

明明只要做出这么简单的选择,大家就都能继续光鲜亮丽地活下去

他不懂他的父母和亲人怎么那么傻,他也不懂他们宁愿违背人类求生的本能也要保护他的动机

真傻啊,怎么那么傻呢

他们做出那么傻的选择,害得他现在心脏好痛、浑身都在疼

好想大哭啊,可他被他的母亲使用了精神力,现在只能无力地流出大片的眼泪,模糊地看着她含着浓烈爱意与病态神经质的脸。

他看到,女人碧色的眼眸里的光芒更加明亮,她开始说话——他知道,她在使用精神力,用一种燃烧自己的生命与灵魂的方式、在使用精神力。

耳边仿佛隔了一层柔韧可怖的水波,他明明能听到她在说话,却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她的声音好听得像某种禁忌的歌谣。

她的眼睛开始流血,她的嘴唇开始流血,她的耳朵开始流血,到最后,她仿佛全身都在流血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瞳仁里沾满了血,却亮得像烈烈火焰。

她傲慢不屑又冰冷地看向不远处的出口,她知道,王室的人就等在那里——那位国王最是虚伪,最爱卖弄他高高在上的所谓怜悯。

现在她的家族活着的人只余她和她的孩子,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国王大概率会对他们降临他的怜悯,他会废掉她的精神力、带走她的孩子,但会“慈悲”地“饶恕”她的性命,以满足国王本人扭曲的善心与布施心。

看着看着,女人面上却浮出高傲不屑至极又神经质的微笑:他们的家族流着傲慢叛逆又护短的疯子的血液。

就如她的父母亲人所选择的那样,她也绝不低头,绝不。

终于做好了一切,她面上终于浮出满意又傲慢得意的微笑,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地后,怀里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孩子也随着她一起倒地、滚落在不远处。

她睁着那双流着鲜血的眼睛看他,伸出带血的手抚上孩子的脸颊,声音偏执又温柔,像是在施加某种一定会成真的诅咒:“一定要得到幸福啊,小游”

说着她歪了头,在满地的鲜血里露出最后的甜美笑意:“还有,不要和你未来的爱人生下孩子。抱歉啊,这是妈妈唯一无法填补的漏洞”

说着说着,女人的手自孩子的脸颊上滑落,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留下浓重的血痕,她美丽的眼睛此时终于如灯一般彻底熄灭

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孩子睁大眼睛怔怔地看她,眼角安静地渗出大片大片眼泪,那片血痕滚烫到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早熟的他张开嘴第一次想不顾一切地大哭,嗓子和声带却像被深渊吞噬,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再后来,等在出口的真正的宋问终于等得不耐烦,一片火光里,他压着生死不明失去意识的老管家进了这里——他忌讳女人的精神力,不想造成过度伤亡浪费已经被这个家族的其他人消耗过度的克隆人,他本想按照国王的指令,利用这个从小照顾她的老人和她自己的性命威胁她就范、交出那个孩子。

只是,进到地下室的房间后,宋问只看到了女人死不瞑目的尸体,和那个、用一种可怖至极毛骨悚然的麻木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流着泪的沉默的孩子

兰野星蓦然睁开了眼睛,眼尾红得吓人。

他面色发白,额角上浮出的冷汗沾湿了他的额发,浅色的眸子里满是惊痛。因为情绪波动过大他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干呕,却靠意志力硬生生地保持了冷静。

右腕表盘亮起,系统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担忧:“宿主”

兰野星压制住身体里的戾气,声音嘶哑又温柔地安抚它:“别担心,没事,我没事的。”

这样说着,他却用一种痛得快要哭出来的眼神看向手中的针剂:这管针剂里不止有乔游父亲的遗体细胞,还有他母亲的,所以,他能看到他们两人的回忆

他用力握着针剂盒的手指微微发颤,指节因为力道隐隐泛红,他的眼眸里难得满是冰冷的戾气:他们怎么敢的,怎么敢的啊

可是,这还是不是所有的真相。

那些记忆依旧混乱无序,很多关键节点模糊不清,他仍旧不知道,乔游到底为什么会成为一切阴谋的核心。

兰野星咬了下唇思索一瞬,拿出了莱昂交给他的芯片。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它:这个芯片里,会有更多真相吗?

这是需要用电脑才能读取的芯片,而他的电脑在宿舍里。

兰野星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向教室外走去,脸色苍白神色冰冷,恍若厉鬼

现下已经中午了,路上到处是去往各个食堂餐厅吃饭的年轻学生。

秋季的好天气里,这座校园实在美丽优雅至极,代表了这个国家的未来的年轻学生们也满脸生动蓬勃的朝气,兰野星茫然地走在人流里,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经过国王湖边时,依旧有泛舟湖上的贵族学生,兰野星面无表情地看向湖面,却只觉得那湖里飘满了可怖的鬼影。

终于回到了宿舍,好在江小舟不在。

兰野星把房间门反锁好,拿出笔记本电脑,把莱昂给他的芯片插入了对应的卡槽。

电脑桌面上很快出现了一个不明文件。

打开后,刺耳的杂音过后,莱昂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个文件被打开,就说明,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兰野星,向你说声抱歉,即使我如此厌恶你,也不得不把我最在意的两个人托付给你——是的,这个文件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很早之前,我就决定把你当成我的后路。”

莱昂:“我知道,这非常卑鄙和下作。所以,再次向你说声抱歉。而这些涉及到世界真相一角的资料,就当作是给你的谢礼。”

“没有兜圈子的必要,让我们单刀直入吧。首先,兰野星,你知道你的右腕上被称作【系统】的存在的运行机制吗?”

兰野星瞳孔一缩,他的手下意识温柔地覆上表盘,咬了咬唇继续听了下去。

莱昂:“我的父亲不允许我参与系统相关的计划,所以我并不知晓太多信息。但是我可以确认,它的运行机制基于一种叫做【预知】的精神力。”

兰野星一怔,蓦然睁大了眼睛:怪不得,系统可以提前知晓那些攻略事件并提前发布任务

可是,预知

竟然存在这种精神力么

如果一个人类拥有了这样一种精神力,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他有足够的智慧和权力,他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走向

如果这种精神力世世代代都被王室掌控

他突然想起苏楼家诡异的覆灭理由——“就因为我家两代以后会出一个革命者!”

莱昂:“兰野星,你或许已经猜到了,这就是科技如何发展,世界如何改变,王室都从未被颠覆、仍旧能世世代代在暗中牢牢掌控这个世界的原因——你还没来得及了解吧,这个世界就只存在这一个国家。”

因为,只要民间或者那些贵族中有任意一点反叛的星火出现,王室就能利用这种精神力和手中掌握的已有势力,提前把它彻底掐灭。

时代的发展确实不可阻挡,但王室可以运用这种精神力,提前控制那些会引发巨变的重要人类,只要提前控制的人足够多,就能迫使王室不想要的发展停滞或者硬生生转弯。

就像,王室认为广袤的天空和宇宙会蛊惑人类变得“不听话”,他们认为天空会培养出更多危险的思想和无数叛逆而向往自由的人群,而航空航天领域的科技发展最终会推动更具影响力与威胁力的武器的诞生,所以他们从很久之前就从无数因果的缝隙中入手、人为干涉压制了这个领域的发展。这个领域的发展至今一片空白。

过去现在改变了,未来自然就会改变,王室就这样在一次次变化里预测着新的未来,再通过预知的能力去不断干涉、创造更新的未来。

就这样叠加了数不清的因果、手上沾了无数能用肉眼看到的和无法用肉眼看到的血腥,王室的势力就像一棵无法衡量的大树、盘根错节又无法撼动地扎根在这个世界的深处,把这个世界当成王室的私产、世世代代不断传承。

莱昂:“你或许无法理解,对一个家族、一个人来说,能够拥有把整个世界牢牢在手中的权势是一种怎样无法抵抗的诱惑力。一个人类只要尝试过,就不会再放手了、世世代代都不会再想放手。所以,【预知】的精神力对王室来说实在过于重要。”

莱昂:“但是,讽刺的是,每一代的国王都能通过某种特别的方式继承所有精神力,只除了【预知】。”

“对王室来说,【预知】的精神力就像一种甜美的诅咒,它只会在所有拥有精神力的人群中随机诞生,且只会诞生一个。上一任的【预知】精神力者随着年龄增长力量会不断衰退,他会逐渐预知到下一个【预知者】是谁,他甚至可以预知到,会孕育下一个【预知者】的人是谁。当上一任【预知者】死后,下一任就会彻底继承他(她)的能力。”

“王室会通过上一任【预知者】给出的信息,提前锁定目标,在下一任婴儿一出生后,就会将他(她)带走并控制起来。”

“为了彻底控制这种能力者,保证他们听话,王室会解剖那些婴儿,只培育他们的大脑,那些能力者终其一生都会活在王室的培育缸里,只为王室服务。”

“而王室掌握了第一个【预知者】之后,就可以世世代代掌握所有的【预知者】。”

听到这里,兰野星呼吸一滞咬了下唇,心跳越来越快:那么,王室对乔游的家族下手的原因是因为这种精神力么

可是,乔游的精神力,明明是【抽离】啊

仿佛知道兰野星的疑问,音频文件里,莱昂的声音继续响起来:“十九年前,这一代的【预知者】预知到,那个大贵族乔家的女儿会和她的爱人生下一个拥有【预知】精神力的孩子,所以,即使同时预知到了乔家的后人已经对王室不那么忠诚,国王也没有派人对乔家立刻肃清。他要等待那个孩子诞生,所以那一年,他只是对那对夫妻和整个乔家实施了强有力的秘密监控。”

“但是,整整三年,被国王派去的人都没有见到那个女人怀孕,也并未见到那个孩子的诞生,王室曾经一度怀疑这一代的【预知者】出错了。后来,国王才知道,是乔家那个女人硬生生用精神力蒙蔽了王室。”

“乔家的精神力是【言灵】,一定程度上可以用语言改变现实。但在那个女人之前,这种理论上太过过线的精神力实际上力量小到连最微不足道的现实都无法改变——就算是当时那位家主,也甚至不能让一颗种子提前发芽。和别的依赖精神力的家族不同,乔家原本是凭借智慧与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在贵族中立足的大家族。”

“可是到了这代,谁都没想到,那个女人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她已经生下那个孩子后才察觉到危险,她并未使用【言灵】的力量让那个已经诞生的孩子消失,而是隐藏了孩子的存在,她无数次扭转和改变了那些监控者已经发现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实,与此同时,她还在对抗着国王的眼睛——【预知】的精神力。”

“【预知】的精神力预知的是即将发生的现实,那个女人便用她的智慧和精神力去创造新的现实,去对抗与蒙蔽【预知】本身。她竟然就这样坚持了整整三年,直到她的身体衰弱到精神力出现了漏洞才被王室发现。”

“为了得到那个孩子,王室做出了非常不择手段而可鄙下作的事情,他们那时势必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下一任【预知者】。只是那个女人,实在太厉害了。”

“她和她的丈夫、家人一直反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她本人死亡前,她都狠狠反击给了王室致命一刀,还迫使王室不得不保护她的孩子并必须用尽一切手段让她的孩子得到幸福。”

兰野星立刻想到那个美丽的女人在最后时刻发亮的眼睛、和那些他没有听清的话语现在,要揭晓真相了么?

他屏住呼吸咬疼了嘴唇,继续听了下去。

莱昂:“那个叫乔曼的女人燃尽了生命做出了最后的、连我那个混蛋父亲都无法逆转的【言灵】,她把乔游身上【预知】的力量转移给了乔游的下一代,并且死死咬定,乔游和未来的某个人生下的、那个会拥有【预知】力量的孩子,必须在自由里、在乔游与另一半的爱里与纯粹的幸福里诞生。没有这种前提条件,【预知者】就永远不会诞生。”

“她同样用那种力量使得所有的贵族大家族的核心人物知晓了【预知】力量的秘密,大大制衡和削减了我父亲的统治。”

“多么荒诞与绝妙、天才与疯狂的做法啊。自此之后,只要我那位掌握了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力量的父亲,想要得到下一任【预知者】以继续家族叠加了无数因果的强权统治,他就必须保护乔游、让他得到自由、爱与幸福,以保证未来那个拥有【预知】能力孩子的诞生。”

“而那些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被【预知】力量诱惑出贪欲之后,也必将同样去保护乔游和努力让他得到幸福,与此同时,他们也将压制我的父亲对乔游的凝视与控制。”

莱昂:“可是,兰野星,爱与幸福到底是什么呢?你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吗?我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吗?”

“我那个出生自这个世界上最扭曲的家族里的父亲会知晓爱与幸福到底是什么吗?那些被困在精神力的诅咒里、生命中只有对权势的狂热执念的大家族家主会知晓爱与幸福是什么吗?”

“所以,如你所见,他们拼命派出继承人与各式各样的小丑去获取乔游的爱、以在未来得到那个孩子,但都未成功,乔游也并未得到幸福。而这些拥有精神力的年轻特权人群也在那群我父亲那样的已经失去人性的却掌握着这个世界的老男人的掌控下,主动或被迫动卷进了诅咒一般名为【爱与幸福】的没完没了的不幸里。其中,就包括我的弟弟。”

“或许,这些也在那个女人的掌控之中吧。保护自己孩子的同时,她在不顾一切地报复,报复我的父亲和我的家族,也报复那些、明明未来很可能会面临和他们一家同样的不幸、却在那个大火夜对他们的苦难袖手旁观乃至落井下石的大家族。”

“她要那些已经被动知晓王室致命秘密的大家族为她的孩子分担国王的凝视与控制,也要利用他们的贪欲推他们的孩子同她的孩子一起分担【预知】能力这种怪圈一样的诅咒和不幸。””多么天才和疯狂的女人啊——她比她那个在大家族中很出名的父亲还要天才与疯狂”

兰野星震撼地听着这一切,身体僵硬,久久无法动弹。

最后,莱昂道:“我的弟弟也被卷入其中。因为他特别的精神力,他、他被我的父亲进行了人体实验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实验,我只知道,林千就是那种实验下的失败成品之一——也是因为那个我只看到了冰山一角的实验,我才有机会知晓你右腕那样东西的存在,才有机会认知你的本性。”

“只是,一直到最后,我都没能见到我的弟弟,也不知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我卑劣地想利用林千去得到乔游的爱,是想让我弟弟解脱。被逼到极致,我也想杀掉乔游来结束这一切令人作呕的疯狂,可我也知道,我大概率会失败——我的父亲过分迷信他的秘密武器和科技分析出的检测结果,他一直认为乔游一直在他的掌控中,天真柔软而善良,但我知道不是的,我知道乔游比我见过的所有年轻精神力者都要可怕”

那个向来冷漠又傲慢的莱昂此刻几近疯狂地恳求道:“终有一天,我的父亲会将我的弟弟妹妹也派到那所校园里,我恳求你,救救他们。家族所有的因果与罪恶我愿意一人承担、下地狱去赎罪——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灵魂,我愿意用我的灵魂永生永世去赎罪。”

莱昂:“我愿意付出一切,去为他们换取一个无辜纯净的立场,兰野星,你就将他们视作无辜的存在、在必要的关键时刻,向他们伸伸手就可以。而这些秘密与真相,就算作我微不足道的诚意。”

莱昂的音频真的持续了很久很久,一直持续到太阳落下、夕阳落下,现在连星星都升了起来。

并未开灯的宿舍里此时空荡荡的,冷寂得恍若棺椁和坟墓,兰野星浑身发冷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动弹。

他需要时间去接受和消化这一切,他还要计划怎么保护乔游和小颂,乃至去寻找隐晦的关于自己的身世真相——比如,莱昂和言敏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认知到他

能做的、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只是——

兰野星环抱住自己,趴伏在桌面上,露出一截冷白脆弱的脖颈——现在真的好冷好冷啊,好想、被那个人抱住,用力抱住然后接吻。

他好想从那个人霸道又强势的吻里确认自己此刻的存在——即使他现在是这种没出息的并不合适见人样子,他也想触碰他、拥抱他、亲吻他——哪怕只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啊——

“砰”地一声响动,落地窗被谁强势又用力地自阳台外拉开,窗帘晃动一瞬,熟悉又好闻的青柠味道霎时间随着风涌进整个房间。

接着,清晰有力的脚步声似乎响了起来,一个高大的影子被月光投到了地面。

趴在桌上的兰野星呼吸一滞,蓦然睁大了眼睛,只觉得浑身发软耳边嗡嗡作响:一定是幻觉吧,怎么可能呢

只是下一瞬,微凉的大手伸进兰野星的衣领、强势地将人硬生生拽了起来拽进怀里,一条手臂霸道地揽在少年的腰间。

那个占有欲十足的怀抱里,兰野星睁大了眼睛,鼻尖碰着青年有力的胸腔,几乎就要流下眼泪。

当年那个才三岁的孩子长大后胸膛这样坚挺有力,他正将薄唇凑到他耳边,声音低沉微哑,口吻危险可怖,却好听得蛊惑人心:“兰野星,真遗憾,我忍不到明天了”

乔游面上浮起冰冷又危险的微笑:“我要你现在就乖乖把你的一切秘密都告诉我。否则,”他垂眸,碧色的眼睛亮得骇人,他喃喃道:“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宝、贝”

兰野星抿了抿唇,眉眼和神情隐没在黑发里,他想,其实从始至终你对我做什么事都没关系啊你真的知道,你其实是被允许的吗?

下一瞬,兰野星微微踮起脚,狠狠抓住青年的衣领,用力亲上了青年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抱歉,这章很长,所以晚了,看文愉快~

第45章

窗帘飘飞的昏暗房间里,金发青年反客为主,将那个吻持续了很久。

直到兰野星浑身发软快要喘不过气来,乔游才稍稍放开了他,只是,他一条手臂依旧强势地覆在少年腰间,另一只手掌着少年的脸,他哑声道:“小星,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覆在少年脸颊的修长指骨稍稍用力,以一种掌控的独占姿态,他微笑着道:“我要知道全部——即使小星告诉过失忆前的我,也不作数。是现在的我要知道你的全部。”

兰野星面上浮出柔软又无奈的笑: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明明是同一个人啊

但他确实被这个吻安抚到了,而且,刚刚知晓青年身世,他一看到他心脏就过度泛酸泛软。

于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床,放轻声音道:”你先坐那里,我去开灯。”

毕竟,真的要说清楚的话,得从很久之前开始说了啊。

乔游沉默一瞬,还是放开了手,长腿迈开几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兰野星的床上。

那是一张洁净又柔软的床,泛着兰野星身上惯常有的好闻香气,床尾放了被整齐折叠起来的棉花糖棉被,乔游看着那样的被子挑了眉:现在连高中生都不会有那种幼稚的审美了吧?

不过那被子一看就过度柔软,应该会很舒服。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打开灯的兰野星转过身幽幽看向他:“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许说出来。失忆前的你也没有审判过我的审美哦。”

俊美的金发青年微微一笑,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想说,很可爱。”

兰野星走了几步,抽抽嘴角在青年跟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到底没有和他计较。

乔游这时越过他看向江小舟那边的空间——他第一次来两人间的寝室,才发现共处一室的两人可以靠近到这种地步。

真令人不爽啊。

他眯了眯眸子,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和你的室友,关系很好?”

很容易就get到他什么意思的兰野星乖乖解释:“只是普通朋友。”

乔游同样随意地“嗯”了声,又扫向兰野星右腕上的表盘——即使失去了和兰野星相处的大部分记忆,他第一眼看到这个表盘时就看出了不对劲。

失忆前的自己如果没有向兰野星问过那个表盘,就说明那个表盘对兰野星无害,并且他一定在忍耐——他了解自己,他绝对不喜欢且很难忍受兰野星身上佩戴这种东西。

兰野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伸出手温柔地覆上了表盘,他认认真真道:“他不是敌人,是我的伙伴和朋友。这确实算我的秘密。不过要解释这个秘密,要先从我的来历说起。”

兰野星看向他,浅色的眸子里带了点悠远的怀念,他轻轻道:“学长,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另外一个和这里有很多相同之处、更有更多不同之处的世界,你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他在骗人吗?

乔游碧色的眼眸蓦然一深,他面上的微笑更加灿烂迷人,道:“我当然会相信你。”顿了下,他像个再完美不过的情人一样补充道:“而且会尊重你所有的选择和意愿,小、星。”

兰野星就有点无奈,他很不客气地点破:“但你现在一副马上就要把我锁起来关起来的恶劣样子。”

听到他说他来自别的世界的一瞬,青年即使仍旧在微笑,浑身的肌肉也猛然绷起一瞬,气势冷冽危险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做坏事,那双碧色眼睛里蓦然涌起的冰冷红光就好像要把他彻底吞噬。

乔游毫不心虚地眨了眨眼:啊,被发现了啊。

失忆前的自己在兰野星面前,也会这么容易就被看透吗?

他正要继续游刃有余地巧言令色,却看见对面的兰野星的神情蓦然柔软下来。

兰野星用那种无奈又坦诚的视线看他,接着朝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像一只主动向可怖的野兽束手就擒的温驯小鹿,他认认真真地轻声道:“呶,给你锁。”

顿了下,他补充道:“不过这次只是短期哦。毕竟我们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

兰野星弯了眼眸朝他灿然一笑:“长期的话,等一切结束后吧。”

他看向青年时的神情与其说是放纵,倒不如说是宠溺。

乔游呼吸一滞,蓦然睁大了眼睛。

浓烈至极的爱意混着别的什么东西在四肢百骸里疯狂流窜,他心脏过速跳动、内心深处涌起一种酣畅淋漓的酸麻与兴奋,他连头皮都有些发麻——少年以这样一种几乎自剖的形式向他袒露了自己的爱意,他明明想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怀里、亲吻他、珍惜又温柔地同他温存,再告诉他——他也同样爱他,他也心甘情愿永远被他囚禁。

可是,这种同爱意一起疯狂涌动着的、可鄙又诡异的兴奋是什么呢?

伸到他面前的两只手仿佛诱人的、让人无法抵御的禁|果,好想就这样抓住啊、然后,就这样顺从着那种可鄙的念头继续做下去,把他锁起来、关起来,让他再也回不了自己的世界,只能永远待在他身边

摘下那颗禁|果后,就算堕入地狱又有什么关系呢?——倒不如说,他抵抗不了这种甜美至极的地狱。

他也抵挡不了眼前这种诱惑

就像他母亲很久之前一针见血地评价他——“你看起来没有任何欲望,但面对真正想要的东西时,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贪心且无法抵挡诱惑。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容易堕落啊,小游——”

母亲温柔又幸灾乐祸的旧话此刻仿佛再清晰不过地在耳边回响——那么,针对他这样易于堕落的个性,母亲的建议和告诫又是什么呢?

耳边嗡嗡作响,乔游再轻易不过地回想起他那个从小就与众不同的母亲的下一句话:

“你这样过于傲慢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堕落的机会,那就、堕落到底吧——也就是说呢,有一天遇到了真正想要的存在,那就不要有任何犹豫——抢回来!”

他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父亲那时在一旁温柔地笑着,一边赞成地点头。

仿佛被那些久远的旧话蛊惑,乔游屏着呼吸,蓦然伸出大手,占有欲十足地将那两截纤细皓白的腕同时握入掌中,就像给少年上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枷锁。

稍稍用力,兰野星就被拽入了他的怀中——他把少年放在他的膝上,仍旧用一只大手自背后禁锢着他的两只手腕,兰野星毫不挣扎,任他动作。

乔游自身后把下颌亲昵地抵在少年颈侧,他暧昧地咬上他的耳尖,压下一切在他胸腔中沸腾的坏念头,哑声喃喃道:“宝贝,我怎么可能舍得锁你呢?”

这样说着,那只有力的大手却更加用力地禁锢着少年两只腕子,他的拇指暧昧地摩挲着那里白腻的皮肤,很想残忍地擦出红印来,却到底没有。

乔游知道,他的坏念头很诚实,此刻自己说的也是实话。

就像失忆前的自己,不可能找不到机会对兰野星做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做,不是么?

年幼时期的他一定没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会遇到这样一个,既想狠狠掠夺争抢、却又做什么都舍不得的人

他的父亲和母亲会预料到他会有这一天吗?

如果知晓了,一定也更会为他开心吧。

乔游珍惜至极地紧紧抱着自己膝上的少年,他亲了口少年的颈侧,继续哑声道:“小星,我不会锁你。但是,就这样,让我多抱抱你。”

乔游又将一个吻印在少年的白皙温暖颈侧,他看着少年露在外面的皮肤被这些动作渐渐染红,他病态地倾听着他的呼吸,眷恋地喃喃道:“乖,就这样,让我抱着你。然后、我要你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

兰野星红着脸,乖巧地低垂着眉眼任他动作,他颊边浮起甜美的笑意,他轻轻道:“好。”

乔游面上浮出满意的微笑,他轻嗅着少年皮肤上甜美到令人晕眩的香气,突然想起他父母再之后的话:“——不过,是用爱抢回来哦。你要知道,爱会让你喜欢的人自愿走进你的牢笼,永远沦陷。”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短章,呜呜明天继续日六争万~看文愉快~比心~

第46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兰野星把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大部分细节都说得很详细。

乔游只是抱着他,安静地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碧色的眼眸却总是偏执又温柔地看着他,瞳仁里填满了少年此刻的样子,仿佛要以视线为枷锁、将他彻底锁进去。

兰野星对这种不太正常的视线毫无所觉,他将一件件事说得认真又条理清晰。

说到最后,他看向桌上的那盒针剂,眸子里满是冷意,面上却是不忍:他只说到了他们互相确定心意在一起后,主机给了他两个新的任务,其中一个是帮助言敏接近他,另一个是协助“宋问”完成任务。

但他还没说【抽离针】的事情,也没说自己已经通过那盒针剂得知了他的身世。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乔游说这件太过残酷的事情。

金发青年立刻注意到他的异样,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样兰野星从“宋问”那里拿到的东西时,他眸子里划过道冷意,面上却仍旧没什么波澜,他只是亲了口怀里少年的脸颊,微笑道:“怎么不继续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