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勾着唇，眼尾衔着轻佻的笑，看得人心跳酥痒。
陈之瑶顿时耳根一热，掩饰撇过了脸，盯着已经黑了的手机屏幕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便你，我又无所谓的。”
顾郁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手里仅剩的包装纸随意一团，精准丢入了一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又等了十来分钟，两人终于进入了烤肉店。
虽然店里服务员会帮忙烤肉，但用餐的人实在太多，经常是帮忙烤好一盘后，就不见了踪影。
于是顾郁泽自觉担当起了负责烤肉的角色，还贴心将烤好的肉优先分给了对面的陈之瑶，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说：“不用分我这么多，你自己也吃一吃。”
“我不是刚吃了半个红薯，不怎么饿。”他散漫笑了笑，还是将刚烤好的牛五花都夹给了她。
“……”
陈之瑶心情有点微妙地吃着自己盘里的烤肉，看他额头上已经被炭火烤得渗出了一层薄汗，低垂的眉眼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深邃。
“那个，冰贴要么？”她忍不住拿起了桌边配的降温贴，往他面前递了下。
顾郁泽动作微顿，缓缓撩起了眼皮，语气悠悠调侃：“难得看你这么体贴，会关心你小哥的命了。”
“……”陈之瑶悬在空中的手一滞，被他看得脸有点臊，不禁表情凶巴巴掩饰说，“你再废话，小心我把冰贴扔你脸上。”
“真是让人害怕。”顾郁泽唇角一扬，看不出有任何被她威胁到的痕迹。
陈之瑶噎了下，没好气地将冰贴往他手边一丢，便垂下密绒绒的长睫，低头继续吃起了烤肉。
顾郁泽拿起她丢过来的冰贴，唇边弧度不易觉察地扩散了开来。
因为餐厅等了太久，等吃完烤肉，已经将近晚上9点钟。
“回家么？我摩托车带你一起。”顾郁泽看了眼单手掏出手机，似乎准备叫出租车的陈之瑶。
“我东西太多了，不太好坐你的摩托吧。”陈之瑶动作一顿，朝他扬了扬手里装着五个毛绒玩偶的大塑料袋。
“问题不大，可以放储物箱。”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储物箱有这么多的空间？”陈之瑶不确定看了看他。
“现在天气暖和了，里面我没再放什么保暖用的东西，很空。”顾郁泽淡淡道。
既然如此，她也没再跟他客套，毕竟周五晚上确实不太好打车。
摩托车在渐沉的夜色里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两人便回到了顾家别墅的门口。
今晚顾时序似乎也有应酬，偌大的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盏玄关灯亮着。
和顾郁泽在房间门外分别前，陈之瑶迟疑了几秒，脚步顿了下，从大塑料袋里拿出了她唯一想要的Labubu玩偶，然后将剩余的玩偶往顾郁泽面前一推说：“送你了，谢谢你今晚帮我拍的视频，打的气球，还有请的客。”
“你这谢得可真有诚意，把不想要的玩偶都塞给我了。”顾郁泽好笑睨了她一眼。
“……”
想起自己前面似乎是埋怨过他不早说自己会射击，害得她搞了这么一堆没用的玩偶，陈之瑶尴尬抿紧了唇，浓密长睫低垂地抽回了手：“你不想要就算了。”
却被顾郁泽骨节分明的手摁住了纤细的手腕。
“我也没说不要啊。”他语调懒散，带了丝笑意。
陈之瑶动作一滞，被他温热指尖烫了下，心跳跟着晃了晃。
她不太自在地松开了攥着塑料袋的手，莫名不敢抬眼地“哦”了一声。
接过塑料袋的顾郁泽唇角不易觉察地轻弯了下，懒懒丢了句：“早点休息吧。”
便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半小时后，应酬回来的顾时序松了松西装的领带，半阖着眼睛，靠着沙发醒了会儿酒。
才睁开眼，瞥了眼客厅里的古董时钟。
见时间还不算晚，他起身上了二楼，想问下顾郁泽最近在找人融资的事。
明明可以找他这个哥帮忙，结果他闭口不提，如果不是今天饭局上听人说起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他有融资的打算。
其实小时候，因为两人年纪相差得多，他这个弟弟还挺依赖他的，学校惹了麻烦要叫家长，怕被骂，就会找已经成年的他来帮忙。
他也习惯了照拂他这个随性的弟弟，甚至有点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不再依赖他了。
顾时序看了眼顾郁泽房间里透出的光亮，才抬手敲了敲他的房门。
片刻后，门从里面拉开，顾郁泽握着门把懒散挑了下眉：“哥，你回来了？”
“嗯。”顾时序微微颔了下首，“要睡了么？”
“没。有事？”顾郁泽看了看他。
“听说你打算融资，进展如何？”顾时序也没跟他兜圈子，单刀直入问。
顾郁泽顿了下，大手松开了门把：“要聊这个的话就进来吧，别站在走廊打扰妹妹睡觉。”
“她不会睡这么早。”顾时序淡淡说了句，还是走进他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挺了解她的作息啊。”顾郁泽轻笑了声，语调里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阳怪气。
顾时序眉心微微蹙了下，看着他的背影平淡说：“毕竟我照顾了她快四年。”
顾郁泽身子轻顿了下，漫不经心拉开了桌边的电脑椅，后背懒懒往上面一靠，下巴朝顾时序一扬道：“哥，你去床边坐吧。”
顾时序脚步微滞，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转向了一旁的床。
这时，他才注意到他床头摆了几个毛绒玩偶，无论是粉色的兔子，还是黄色的鸭子，都和他那张冷色调的床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和他这个人更不相称。
顾时序不禁奇怪问：“你开始喜欢收集毛绒玩具了？”
“哦，那个。”顾郁泽顺着他的目光轻扫了眼，懒慢笑说，“是妹妹送我的。”
顾时序表情微怔，默了两秒，平静嗓音里带了点质疑道：“你们不是不怎么熟么？她还送你这些。”
“最近她不是来我公司实习了么，所以变得熟悉了点。”顾郁泽不紧不慢回答。
顾时序不禁愣了愣：“她原来去你公司实习了？”
“是啊。”顾郁泽笑了笑，眼神悠悠瞥向他说，“怎么妹妹没告诉你吗？看来你这监护人当得也不怎么合格。”
“……”顾时序眸光暗了下，微微抿紧了唇。
虽然在得知她拒绝他公司的offer时，他已经说服自己不去关心和在意这件事了。
但此时此刻听到她是为了顾郁泽这样的小公司放弃才来他的公司时，他实在很难再维持内心的波澜不惊。
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攥了起来。
隔壁房间。
陈之瑶正抱着电脑在整理顾郁泽今晚帮她拍的vlog素材。
几分钟前，她隐约听到了顾时序似乎来找顾郁泽问工作上的什么事，但之后就没了什么动静。
所以她已经放下了关心的耳朵，重新戴起了耳机。
电脑上的视频已经播到了她在打气球的部分，陈之瑶挑着精彩片段剪辑了一会儿，忽然有点遗憾没有记录下顾郁泽全中的画面。
主要当时她手里抱了一堆玩偶，也不方便拿手机。
真是可惜了。
他那一瞬间真的挺帅的。
陈之瑶默想着，轻叹了口气-
短暂的周末转瞬即逝。
周一早晨，抵达办公室的陈之瑶意外发现带她的工程师换成了个名叫舒缇的女生。
她扎着利落的马尾，戴着金丝边的眼睛，长相清冷，御姐范十足。
但一开口一股子东北味，跟说相声似的，一下子就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在布置完今天的任务后，她自来熟地拍了拍陈之瑶的肩膀：“你工作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敲我问就好，我就坐在你后面一排。”
“嗯，谢谢舒姐。”陈之瑶顿了下，忍不住追问了句，“那个，程凌去哪里了，怎么不继续带我
了？”
“哦，程凌他这周开始忙一个新项目了，没时间再带实习生。”舒缇笑了笑。
“这样。”陈之瑶点点头，心里隐约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但这也不是她该管的事，便也没再继续探究，打开电脑，专注起手头新接的工作来。
忙忙碌碌的工作中，很快又到了周五。
刚过五点，陈之瑶手机震了下，弹出了一条来自顾郁泽的消息：「你可以收拾下东西，来我办公室了」
陈之瑶愣了下，不确定回他：「这么早吗？我下班的打卡怎么办？还没够8小时」
Fox：「你跟舒缇请个1小时的外勤假，她会帮你批的」
陈之瑶：「好吧」
系统里提交好申请，收拾好办公桌，陈之瑶电梯上了五楼，敲了下顾郁泽办公室的门。
“进。”顾郁泽敲着键盘，懒懒回了声，等她走到他办公桌前，才掀起了眼皮，示意她说，“旁边休息里有我给你准备的晚宴裙子，你可以先去换下。”
“……我身上这条裙子不行吗？”陈之瑶愣了愣。
想着今晚要陪他出席宴会，她已经从衣柜里挑了条比较端庄大方的连衣裙，穿在了开衫外套的里面。
顾郁泽轻掠了她一眼：“太日常了。”
“什么晚宴要这么正式，而且你不也穿的很随便么。”陈之瑶无语扯了下唇角，有点懒得换。
“慈善性质的商业晚宴，会有很多明星和记者来，我等下也会换。”
听到会有明星来，陈之瑶某根神经绷了起来：“那乔芷薇会来吗？”
“来的吧，当红明星应该都会来。”顾郁泽漫不经心道。
“那你哥呢？是不是也来的？”她匆忙追问。
“嗯。”他淡淡点头。
陈之瑶登时心脏一紧，又气又慌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顾郁泽无辜耸了耸肩，看穿她的慌乱道，“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哥知道你在我公司实习了，不会意外你来当我的女伴。”
“他怎么知道的？”陈之瑶轻愣了下。
“闲聊时说起来了。”顾郁泽顿了下，幽幽睨向了她，“难道这也算什么不能同他说的秘密吗？”
陈之瑶：“……不算。”
他早晚都会知道她去智行科技实习了。
而且这和顾郁泽本身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这个职位更适合她未来的发展，她没什么好心虚瞒他的。
“但是！”稍稍松了口气的陈之瑶又想到了新的担忧点，急急说，“谁知道你这种直男会给我准备什么样的礼服裙，万一不好看不合身怎么办？你还是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放心，我对你的身体还是了解的。”他懒散笑了笑。
反应了片刻，陈之瑶才意识到他这话里的含义，登时脸一热，愈发恼羞成怒道：“你了解个鬼！第一晚的内衣就给我买小了！”
他眼皮一抬，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道：“第一晚我确实缺乏点经验，现在已经补足了，不信你可以先去试试那裙子，不合身我们也还有时间去换。”
“……”陈之瑶胸脯起伏了片刻，也找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气鼓鼓地转进他的休息室，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休息室的沙发上放了个奢牌的衣袋，她不抱希望地看了看，结果发现颜色和款式都还挺符合她审美的。
换上后，大小也刚刚好，就像为她量身定制的那般合身。
陈之瑶心中的气消了几分，但另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了开来。
他怎么会如此了解她？
虽然他们床上是有些熟悉了，但床下的来往并不是很多，她也没怎么向他吐露过她的喜好。
难道还真是他所说的，心有灵犀？
正胡思乱想着，休息室的门被顾郁泽敲了两下，推了开来。
“如何？”他轻挑了下眉梢，目光在她身上轻荡了下。
黑色的礼服裙衬得她肌肤如瓷般细腻，微微收紧的腰线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V字领口下露出了她漂亮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沟壑，让人浮想联翩。
不想太打自己的脸，陈之瑶梗着脖子，轻哼了声：“凑凑合合吧。”
顾郁泽喉结轻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请你出去等等吧，我换个衣服。”
他换衣服的动作要比她快很多，陈之瑶椅子都还没坐热，他已经系着衬衫的领带走了出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了，但他这次的西装挑得要更正式和修身。
银灰色的西装外套完美贴合他的肩线，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身形，里面挺括的衬衫一丝不苟地没入了他腰线，笔直的裤腿衬得他双腿修长而有力。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适合西装，很容易穿出风流倜傥的豪门公子哥感。
“走吧？盯着我发什么呆呢？”
顾郁泽瞥了眼似乎在看着他走神的陈之瑶，修长手指理了下系好的领结，恰到好处地卡在了衬衫领口之间，显得既正式又不失风度。
陈之瑶猛地回过神，匆忙起身掩饰：“我在想事情，没发呆。”
顾郁泽低低笑了声，也没再戳穿她，双手散漫抄进西装裤兜，带着她离开了办公室。
本以为会直接去晚宴所在的酒店，没想到迈巴赫中途停了个私人的造型工作室，帮她打理了下头发，补了补妆，甚至给她配了对看上去很昂贵的耳环和项链。
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陈之瑶对他不提前告知她的那点不满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男人该靠谱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抵达酒店，进入宴会厅前，顾郁泽抬了下自己的手臂，偏头示意她挽上来，做个尽职尽责的女伴。
陈之瑶犹豫了下，有点怕被顾时序看到。
“他看到又有什么？女伴挽着男伴的胳膊只是个礼仪，你这么避嫌才是在欲盖弥彰我们之间的关系，反倒会让他多想。”顾郁泽嗤笑了声。
辩不过他的陈之瑶只能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顾郁泽唇角不易觉察地扬了下，挽着她纤细的胳膊，步入了宴会厅。
两人到得不算早，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宾客。
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和花香。
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裙裾翩跹，彼此间低声交谈，笑声与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交织在一起，气氛轻松而愉悦。
陈之瑶视线环顾着四周，下意识寻找着顾时序的身影，很快便在觥筹交错的人群里捕捉到了他。
他还是一身笔挺的高定蓝色暗条纹的西装，高大的身材和英俊的长相即便是在明星的环绕下也显得很出挑。
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拿了杯红酒，正在和对面的人交谈。
陈之瑶心跳快了拍，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和他打个招呼，他侧身放下了手中的红酒，露出了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一袭红裙勾勒着曼妙的身姿，波浪似的长发披肩，气质成熟而优雅，五官精致而大气。
是乔芷薇。
她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他的身边，虽未挽着他的胳膊，却依旧熟络得很像是他带来的女伴。
陈之瑶身子一僵，瞬间打消了上前的念头。
她不想去自取其辱。
然而乔芷薇已经捕捉到了她的目光，手肘轻碰了下顾时序的胳膊，同他说了句什么。
紧接顾时序深沉的眼眸便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陈之瑶迅速撇开了视线，下意识想将手从顾郁泽的臂弯里抽出来。
却被他猛地收紧了下手臂，牢牢挽在了身边。
顾郁泽缓缓垂下眼皮，深深睨向了她：“逃什么？”
第32章
瞥见陈之瑶的时候，顾时序身子一顿，微微怔了下。
她长发盘起，露出了纤细的天鹅颈，几缕碎发垂落在耳畔，为她的优雅之中增添了几分俏皮的可爱。
发髻上点缀着几颗小巧的水钻发饰，与她耳垂下轻晃的宝石耳环一起，在水晶吊灯的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她明艳动人的小脸。
只是她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并
没有在看他，而是落在了她身边挽着的男人身上。
他一身矜贵正式的高定西装，领带难得系得一丝不苟，唇边挂着散漫的淡笑，正是他那个从来不愿参加任何商业晚宴的弟弟，顾郁泽。
顾时序不由自主地蹙了下眉心，眸光微沉地在两人紧挽的手臂上扫了眼，才敛了敛眼神，不动声色地结束了和对面人的交谈，迈开长腿，朝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心情难以言喻地和顾郁泽对视了片刻后，陈之瑶放弃了抵抗，任凭他禁锢着她的胳膊，嗓音缥缈地垂下了眼：“我没逃，只是习惯在时序哥面前和你避嫌了。”
“你这习惯可以改改了，我们相处大半年了，多少也该进入熟悉的阶段了，再这么避嫌也显得挺奇怪的。”顾郁泽轻嗤了声，不咸不淡道。
陈之瑶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余光瞥见顾时序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乔芷薇，登时心脏收紧了几分，无法抽离的手也不自觉抓紧了顾郁泽结实的手臂。
感受到她动作的顾郁泽撩起了眼皮，偏头看向了走到他们身边的顾时序和乔芷薇。
“哥，难得见你带女伴啊。”他语调懒散地调侃了句。
顾时序皱了皱眉，正想纠正他的话，乔芷薇先他一步开口道：“呀，时序这是你弟弟吗？已经长这么大了！上次见还是个小男孩。”
“我有见过你么？”顾郁泽挑了下眉，眼神轻慢看向了她。
“……你小学的时候，我不是有一次陪你哥去接过你放学。”没想到他会驳她的面子，乔芷薇有点尴尬地笑了下。
“抱歉，没什么印象了。”顾郁泽没什么诚意地耸了耸肩。
乔芷薇一噎，只能自己圆了个场：“没事，十多年前的事了，没印象也正常。”
她说着又看了眼他身边的陈之瑶，胳膊轻碰顾时序说：“原来你说的因为家里关系要照顾的妹妹，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啊，那直接说弟妹不就完事了。”
顾时序脸色微妙难看了下，嗓音微冷道：“她不是我弟弟的女朋友，也只算是他的妹妹。”
“欸？”乔芷薇愣了愣，快速在两人亲密挽着手臂上扫了眼，笑容愈发尴尬道，“不好意思哈，我看他俩外表挺配的，乱点鸳鸯了。”
“我只是被他拉来当女伴挡桃花的。”陈之瑶赶紧解释，心还是被两人略显亲昵的互动刺了下。
“哦。”乔芷薇点点头，笑说，“那妹妹年纪应该更小吧？还在念大学吗？”
“明年就毕业了，已经在实习了。”陈之瑶努力将自己说得大了些。
“好小啊，跟我们差十岁了，真羡慕。”乔芷薇感叹道。
陈之瑶勉强笑了下，虽然知道她可能只是在单纯的感慨，但她控制不住去想，她这是在提醒她和顾时序之间的年龄差，不由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真是可笑，她努力了这么久，却永远越不过这道年龄的坎。
也无法像个成熟女人那般，优雅自持地站在他的身边。
正暗自神伤着，一块甜滋滋的曲奇小饼干塞进了她的嘴里。
“尝尝，我刚吃了一块，味道不错。”
顾郁泽修长指尖蹭过了她的红唇，抹掉了点她的口红，又若无其事地抄回了西装裤兜。
陈之瑶一愣，心口仿佛被他指尖温度烫得乱跳了两下，掩饰嚼了两口饼干，才转过脸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你哪里来的饼干？”
“服务员托盘上的，你们都只顾着聊天，这么晚了不吃点东西，小心低血糖。”顾郁泽指了下刚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服务员。
“弟弟可真贴心，但怎么只给她一个人拿？”乔芷薇跟着调侃了句，像在回击他前面对她的不屑一顾，说他不够绅士。
顾郁泽却无所谓地笑了声，语调懒散说：“只有她是我的女伴啊，我可不操别人女伴的心。”
乔芷薇：“……”
她求助看了眼身边的顾时序，结果发现他似乎在盯着陈之瑶唇间被蹭掉的那一抹口红出神，压根就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讨了个没趣的乔芷薇也不想再跟他们寒暄下去，刚好见华娱集团的老总也到了，赶紧提醒顾时序，可以借这机会去和他谈谈下一部电影的投资。
顾时序这才回过神，眼底微暗地和两人告了辞。
陈之瑶望了眼男人远去的挺拔背影，神经松下来的同时，心底还是有止不住的酸涩冒了出来。
顾郁泽瞥了眼她眼底流露出的复杂情绪，扯了扯她的胳膊，迈开了长腿：“专注点，该你干活了。”
陈之瑶愣了愣，掀起了浓密的长睫：“干什么活？”
“挡桃花啊。”他扬了下眉。
“我也没见有人来和你搭讪啊……”陈之瑶无语睨他。
“你再这么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下去就有了。”他撇过脸，嗤笑了声。
陈之瑶张了张嘴，想说别这么自恋，但视线里已经看到了几个在往他身上瞄的女人。
其中一个还是江妤最近在追古偶剧的女主，以美貌著称的新生代小花张希兰。
她不知道他之前从来没参加过任何的商业晚宴，所以也不清楚他的出现在这固化的圈层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很多人只知道顾家的长子一表人才，让许多女人趋之若鹜却又频频碰壁，不知道次子的相貌也是如此的出挑，
而且他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并不似长子那般冷漠，一瞥一笑间都透着勾人的魅力，似乎更容易让人接近，攀上关系。
只是他身边带了个清纯可人的女伴，还始终亲密挽着胳膊，让人判断不了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讪。
直到宴会过半，他身边的女伴终于去上洗手间了，宴会厅里的女人们才终于找到了试探的机会。
蓄意在他附近晃了很久的张希兰最先和他搭上了话，旁敲侧击问起了他女伴的身份。
在听说是妹妹后，张希兰眼睛一亮，立马想试试加他的微信。
然而刚拿起手机，就听他懒笑补充了句：“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张希兰愣了愣，从他意味深长的语调里品出了几分暧昧的暗示，便识趣放下了手机，悻悻走人了。
安静的洗手间里，陈之瑶对着镜子补了补自己掉了的口红，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才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了出去。
其实在顾郁泽提醒她专注一点后，她没怎么再刻意去寻找顾时序的身影。
一来不想看他和乔芷薇在一起的画面徒增自己的心酸。
二来应付顾郁泽这种要求高又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挺费神的，她顾不上再去观察顾时序的动向。
所以在拐出洗手间的隐蔽角落里瞥见顾时序那双熟悉的皮鞋时，她微微怔了怔，脚步也跟着滞了下，忍不住调转了方向，往里面的走廊里走了两步。
没了柱子的遮挡，她才看到了他俯下身的完整背影以及他腿缝间露出的红色裙摆。
原来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而且他似乎在和对面的人接吻。
陈之瑶只觉脑袋一嗡，浑身血液都跟着冷了下来。
她还以为这两个月都没听到他相亲的任何进展就可以稍稍安下心了。
不曾想，他原来已经和乔芷薇在一起了。
什么只是老同学，只是普通朋友，只有利益倾斜，不用担心。
就算她之前可以在顾郁泽的安慰下自欺欺人，现在残酷的真相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她无法再粉饰自己心中的太平。
只能死死咬住了唇，克制着涌上来的眼泪，强迫自己迈开了僵硬的腿，匆忙往后退去，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隐蔽的走廊。
隐约听到她慌乱高跟鞋声的乔芷薇一顿，有些警惕地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身后：“刚才好像有人，应该不会是记者吧？”
顾时序眉头紧蹙地回了下头，又瞥了眼她泛红的左眼，冷静说：“你还是抓紧时间去趟医院吧，我没法帮你把碎掉的隐形眼镜取出来。”
“那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眼睛都快疼死了，路也看不清。”乔芷薇长睫扇了扇，可怜楚楚望了他一眼。
“打电话让助理陪你去，眼睛疼又不需要人扶的，我去确认下是否有记者拍照了。”顾时序淡漠回了句，便迈开长腿，快步离开了。
“……”乔芷薇无奈叹口气，心想今晚真是够倒霉的，先是被他弟嘲了两句，后来隐形眼镜太干，她想去洗手间换个新的，摘的时候美甲不小心将镜片划破了，碎掉的一小片粘在眼球上，怎么拿都拿不下来，只能找了个隐蔽地方让顾时序帮她看一看，结果好像又被谁看到了。
上一次热搜之后，顾时序对她的态度已经冷了不少了。
如果这次再上一次，那她是真的要彻底失去他这个朋友了-
离开洗手间走廊的陈之瑶一刻都不想再在宴会厅里待下去，她喉咙发紧，脑子发乱地穿过身着华服的人群，还差点撞洒张希兰手里的红酒。
张希兰愣了下，差点以为是她在回击她刚才对顾郁泽的搭讪。
但看顾郁泽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在，她却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往宴会大厅门口走去了。
顾郁泽单手散漫抄着裤兜，懒淡应付着搭讪的女人，正犹豫是不是该微信催催陈之瑶赶紧回来，就扫到了她纤瘦的背影在急匆匆地往外走。
顾郁泽微微一怔，也不管身边的女人还在问他话，迅速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但她步子很急，宴会厅里的人又多，他追出去时，她已经拉开了出租车的门。
“陈之瑶！”他有点急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她却恍若未闻地俯身坐了进去。
顾郁泽眉头一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住了她正要关上的车门。
陈之瑶一愣，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了头，对上了顾郁泽那双漆黑的眸。
他稍稍缓了下呼吸，才又像往常那般慢悠悠调侃她说：“有你这么当女伴的吗？宴会都还没结束，就一声不吭地要走，没看见我已经被包围了吗？”
“抱歉……我不想再待下去了。”陈之瑶克制着快要崩溃的情绪，尽量平淡地和他解释道，“我人不太舒服。”
“你怎么了？”顾郁泽眼神又正经了起来，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她垂着长睫，甚至都没有躲他的力气，只是重复说：“没怎么，你不用管我，回去宴会厅吧。”
顾郁泽温热的手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在判断她没有发烧后缓缓收了回来，撑着车门说：“你要是提前走了，之前承诺给你的条件就不作数了。”
“那就不作数了吧。”她眼神空洞地应了声，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嗓音缥缈道，“关门吧，我走了。”
前排司机也开始催：“到底走不走啊？”
顾郁泽浓眉压了下眼尾，忽然也俯身坐进了进来，然后砰得一声关上了车门：“走。”
陈之瑶怔了怔，喃喃看向了他：“你上来做什么？宴会都还没结束……”
“我的女伴都跑路了，我还在那里留着做什么？不够心烦的。”他淡淡道。
陈之瑶愣愣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了片刻，憋了半天的眼泪刷得一下涌了出来：“对不起……我没想给你，给你造成麻烦的……”
没想到她突然就哭了，顾郁泽微微愣了下，才拇指抹了抹她脸颊上的热泪，嗓音温柔下来说：“哭什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之前承诺给你的条件也作数。”
他一温柔，她心底的难过与悲伤愈发藏不住，吸着鼻子抽噎道：“不是，不是因为你在哭……”
“那又是我哥惹到你了？”他微砺指腹在她脸上微微顿了下。
“嗯……他……他和乔芷薇……在一起了。”她含泪嗫嚅。
“怎么会？”顾郁泽眉头锁了下。
“我……我看到……看到他们……接吻了。”她艰难又含糊地说出了这一句话，小脸哭得皱成了一团，看得人心疼。
顾郁泽不由伸手揽了下她的头，让她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口上，低声说：“没事，或许是你看错了。”
“我没有……我好难受……我努力那么久……原来一点用都没有……”她不断落下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温热渗透到了他胸口的皮肤，却让他的心感受到了无尽的冰凉。
他缓慢抚摸了下她光洁的后脖颈，压下了眼底泛起的苦涩，柔声说：“那就好好哭一场吧，全都发泄出来就好了。”
出租车穿梭在城市的夜幕里，一盏盏向后退去的路灯照得后座男人的脸忽明忽暗。
无人知晓他无法宣泄的情绪。
也无人知晓他藏起来的心-
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京西大学的门口。
眼泪洗涤之后，走下车的陈之瑶情绪平静了许多，同时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忘记跟顾郁泽说自己的目的地是学校，不是顾家的别墅了。
因为她暂时不想再见到顾时序了。
她尴尬看了眼跟着她一起下车的顾郁泽，顶着红红的眼眶催他说：“抱歉！我忘提醒你我不是回家了，你快点去拦司机，应该还来得及！”
顾郁泽瞥了眼已经启动的出租车，散漫笑笑说：“没事，我看你这样也不太适合回宿舍吧？不怕舍友问，再重复一遍今晚的伤心事？”
陈之瑶一愣，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哭得发紧的脸：“有那么糟糕吗？”
“要我给你拍张照片看看吗？”他轻挑了下眉梢。
不想留下任何丑照的陈之瑶赶紧摆了摆手：“不必了！那我附近随便找个酒店住下吧。”
“随便找个酒店住岂不是徒增有家不能回，有宿舍不能进的凄凉么？你肯定又要嚎啕大哭。”他幽幽睨了她一眼。
陈之瑶被他调侃得脸一热，小声嘟囔说：“我刚才也没嚎啕大哭吧……”
他轻笑了声：“你要不要摸一摸我的胸前有多湿？”
陈之瑶呼吸一紧，语无伦次说：“谁，谁要摸你的胸！”
闻言，他眼尾一弯，笑开道：“谁让你摸我的胸了？我是说我胸前的衬衫。”
第33章
陈之瑶脸上的热度又高了几分，微窘撇开了脸：“衬衫我也不想摸……你赶紧打车回去吧，别杵在这儿看我笑话了。”
顾郁泽垂眸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要不要我带你去散散心？”
陈之瑶默了片刻，觉得他前面的话说得有些道理，而且她的身份证不在身上，其实也住不了酒店，不禁重新看向了他：“去哪？”
“你去了就知道了，保证是能让人快乐的地方。”
就和说要带她离开夜店的那晚一样，他勾了勾唇，又同她卖了关子。
但她莫名就吃他这一套，也没多犹豫，跟着他重新上了叫来的网约车。
车行了许久，渐渐远离的市区。
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稀疏的灯光，陈之瑶没有再像那晚坐在他摩托车后座那般紧张，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感。
或许是因为在过去的半年里，他不仅见过了她最糟糕、最狼狈一面。
还是她最不堪行为里最隐秘的共犯。
所以她在他面前可以随意地做自己，无需任何的伪装。
最多就是又被他拿捏，使唤着做些事情罢了。
她对此好像也没有过去那般抵触了-
网约车最终停在了梦幻奇遇乐园的门口。
梦幻奇遇乐园是京西最大最好玩的游乐场，但因为距离市区远，价格贵，陈之瑶只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和舍友们来玩过一次。
还为了值回票价起了个大早，开门前就来排队等着入园了。
所以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顾郁泽，想说：你没事吧？还有四十分钟就闭园了，有你这么浪费门票的吗？！
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顾郁泽漫不经心说：“不算亏，进去至少能赶上看烟花。”
“但这个时间点进去，也没什么能看到烟花的好位置了，早就被人占满了了……”
“那可不一定。”顾郁泽笑了笑，懒洋洋迈开了长腿，“走吧？我票都买了，你不进去更浪费。”
话确实如此，陈之瑶无奈追上了他的脚步。
郊区的夜更凉，刚入园，礼服裙外只套了件轻薄开衫的陈之瑶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顾郁泽轻瞥了她一眼，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丢在了她瘦削的肩上：“穿上，省得感冒。”
男人宽大的西装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清冽的气息。
陈之瑶微怔了下，心情微妙地看了看他身上剩下的单薄衬衫：“那你不冷吗？”
“没什么感觉。”他修长手指扯掉了束缚的领带，又松了两颗领口的扣子。
见他领口都敞开了，应该是真的不冷，陈之瑶也没再跟他客套，说了声“谢谢”，便收回视线，穿上了他温暖的西装。
临近闭园，很多冷门的项目已经没什么人在排队，人群都集中去了城堡前的空地上，等着9点半开始的烟花。
但顾郁泽并没有带着她往城堡的方向走，而是绕去了一旁湖边的游船项目。
这个项目不算特别冷门，她上次来的时候，还排了快一小时的队。
但此刻，等候区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陈之瑶不禁边往上船点走边感慨：“怎么没人排队啊？感觉最后这艘船要被我们包场了。”
“确实被我们包场了。”顾郁泽慢腾腾地搭了句，
陈之瑶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似乎不是在附和她的玩笑话，而是在陈述事实。
不由震惊看向了他：“真的假的？这船还能包的？”
“当然可以，稍微托了点关系，花了点钱。”顾郁泽轻描淡写道。
陈之瑶：“……”
怪不得他出租车上一直在手机和谁发消息，她还以为他是在处理提前离开晚宴的事。
但她依旧搞不懂他花这么大力气包下这艘船的目的，直到船载着两人渐渐开往了城堡前的水路，停在了正中央。
音乐声起，准点开始的烟花在城堡的上空绽放了开来，照亮了陈之瑶吃惊的小脸。
顾郁泽手肘懒散撑着船舷，瞥了眼她脸上的表情，唇角轻勾问：“还满意这个位置吗？公主。”
“嗯……”陈之瑶缓缓点了点头。
这位置岂止是让人满意，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头顶烟花盛放，璀璨如星辰坠落，倒映在周围的湖面上，仿佛水底也藏着一片星空。
眼前城堡变换着五光十色的投影灯光，与烟花交相辉映，宛如童话幻境。
夜风拂过，湖水轻漾。
有那么一个瞬间，陈之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陷入了梦幻奇遇之中。
忘记了今晚所有的伤心和难过。
半晌，她才想起要拿手机记录下这一幕，结果发现对面的顾郁泽已经在朝她举着手机了，不由轻愣了下，不太确定问：“你在帮我拍vlog的视频吗？”
“不然我还能拍什么？”他散漫道。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她忍不住问。
“什么叫突然，我之前对你不好吗？”他挑了下眉。
陈之瑶噎了下，温吞说：“之前你总喜欢捉弄我，没现在这么……直白的好。”
“你今晚在车上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我再捉弄你，不得真送你去医院抢救了，这个罪人我可不想当。”他懒懒笑了声。
陈之瑶：“……”
是她想多了。
他还是那个不调侃她两句就浑身难受的男人。
烟花落幕，游船也开回了岸边。
顾郁泽站起身，先她一步跃上了岸，回身朝她伸出了手。
陈之瑶扫了眼岸的高度，对穿着礼服裙和高跟鞋的她来说，确实有点困难，便没有扭捏地握住了他温热的大手，借着他的力量，抬腿迈上了岸。
但她高跟鞋的细跟还是在岸边的石缝里卡了下，身子跟着一趔趄，脑袋撞到了他低着的下巴。
“你这头还挺硬。”顾郁泽不由调侃了句。
陈之瑶脸一热，不太自在地瞥过了脸：“没你下巴硬。”
“撞疼了？要我给你吹吹吗？”他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没有，不需要。”她赶紧摇头。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那你帮我吹吹吧，我撞疼了。”
陈之瑶：“……”
为了让他早点闭嘴，她象征性地往他下巴上吹了两口气：“好了，走吧！再不回去我宿舍楼下要关门了。我身份证没带，住不了酒店。”
她说着扭过头，扯着他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两人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过，不由身子顿了下。
“怎么了？”顾郁泽跟在她身后慢悠悠问，不知是不是和她一样，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没怎么……”
陈之瑶快速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佯装若无其事地抄进了西装外套的兜里，加快了脚步。
顾郁泽瞥了眼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唇角不易觉察地牵了牵。
也将残留着她体温的那只手，抄回了西装裤兜-
在确认并没有记者拍到他和乔芷薇在隐蔽走廊里的那一幕，顾时序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几分。
其实带流量上热搜，对公司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陈之瑶的伤口上撒盐。
让她清楚他要相亲，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已经足够了。
他不忍心再让她心痛太多次。
顾时序沉沉吐了口气，这才意识到他似乎已经许久没看到她的身影了，不由往宴会厅的各个角落里扫了眼。
结果发现不只是她，顾郁泽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他们已经回去了？
顾时序撩了下西装袖口，看了眼腕表，距离宴会结束还有不少时间。
他不来就算了，来了就应该尊重下主办方，怎么能提前这么早离开。
万一被有心人看到，添油加醋的报道了，也是不利于顾家的名声的。
早先年，他没少处理他大伯家那个私生子惹出的各种丑事，严重时连带着集团的股价都会受到影响。
直到去年他终于坐稳董事长的位置，将他踢出公司，才告于段落。
顾时序皱了皱眉，西装裤兜里摸出手机，给顾郁泽打了个电话。
结果响了半天也无人接听。
他这个弟弟，还真是喜欢无视他的电话。
无奈，他摁灭了手机，心想等回家再教育他人情世故上的事吧。
都毕业回国了，不能总这么随性下去。
然而当宴会结束，他回到家时，偌大的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
正奇怪着，身后玄关响起了开门的声响。
顾时序回过头，看见了挽着西装走进来的顾郁泽。
他领带已经摘了，领口扣子还松了好几颗，一副不知从哪里鬼混回来的浪荡公子哥模样。
顾时序不由蹙了蹙眉心，瞥了眼他空无一人的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瑶瑶呢？”
“她回学校了。”顾郁泽淡淡说。
“今天不是周五么？她为什么要回学校？”顾时序问。
“这原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顾郁泽轻哂。
“我怎么会清楚？”顾时序不解看了看他。
顾郁泽眸光捉摸不定地和他对视了两秒，嗤笑说：“你不清楚就算了，我更不清楚。”
说完，他绕过了堵在他面前的顾时序，走上了楼梯。
“顾郁泽，你先把话说清楚再走。”顾时序厉声叫住了他。
顾郁泽身子微顿，垂眸看了眼站在客厅的顾时序，懒声说：“我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想问什么？”
“你今晚为什么提前走？”顾时序眉头锁紧了几分。
“因为妹妹说她不舒服。”顾郁泽实话实说。
顾时序微微怔了下：“她怎么了？要紧么？你有带她去医院吗？”
“心病，医院可治不了。”顾郁泽嗤了声，敛了眼神，径直上了楼。
留下顾时序一人伫立在原地，表情陷入了沉思-
踩着门禁时间回到宿舍的陈之瑶庆幸缓了两口气。
因为时间不早了，已经上床的舍友们也没多问她什么，陈之瑶戴着浴帽快快冲了个澡，便拆了头顶的盘发，换上睡衣，爬上了自己的小床。
虽
然今晚的烟花起到了一定的治愈效果，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现在黑暗里闭上眼，她想到的还是顾时序俯身去吻乔芷薇的背影。
压下的难过情绪又一点点在胸腔中蔓延了开来，撑得她胸口发痛，也无法入眠。
陈之瑶不由深呼吸了两口气，拿起枕边手机，打开了顾时序的微信。
上一条消息，还是她跟他分享宿舍楼下遇到的小奶猫照片。
但两天过去了，他只字未回。
她以为他只是工作太忙，顾不上回她。
没想到，他其实已经在和乔芷薇恋爱了。
陈之瑶捏紧了手机，无声涌出的眼泪渐渐模糊了屏幕上所有的文字。
也模糊了她和他拥有过的所有美好回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伤与折磨。
努力这么久，她也该放弃了。
想到这，陈之瑶轻吸了下鼻子，抹了抹眼里的泪，关掉了和他的聊天界面，取消了给他的置顶。
他的头像瞬间就往后掉了好几个人，甚至落在了顾郁泽的后面。
她心脏微微筋挛地看了几秒，退出微信，打开自己的vlog帐号，一个个视频翻了下去。
从最近他陪她度过的圣诞，给她披上的西装，为她准备的生日蛋糕……
到过去的送她去大学报道，帮她宿舍铺床，亲自做了一桌子的菜庆祝她考上了理想大学……
所有和他有关的视频，她看完一个，删掉一个，直到最初的最初——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坐在星穹之下，和她谈论着他不曾与人说过的梦想。
或许是因为在这一刻，他让她感觉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特殊，心才跟着产生了悸动。
她喜欢他，从来都不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依赖或是崇拜。
而是特别。
她希望成为某个人心中最特别的存在。
这也是她所向往的爱情的模样。
只是，她在他那里的特殊，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象。
陈之瑶咬了咬唇，指尖一滑，删掉了与他有关的最后一个视频。
也删掉了帐号名后“锲而不舍”的状态标注。
手机屏幕暗下，她咽着喉咙里的苦涩，闭上了眼。
在心中默默告别了她始终没能真正开始的初恋。
第34章
这一晚，陈之瑶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间做了个很混乱的梦。
不仅人是错乱的，时间也是错乱。
她好像还在上高三，二模考得一塌糊涂。
但带她去散心的人，不是顾时序，而是顾郁泽。
他骑着那辆黑色的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带她进了山，她紧张又害怕地抱紧了他的腰。
后来到了山顶，他摘下头盔，散漫笑笑说，有什么烦恼和愿望就都喊出来吧。
她张了张嘴，喊出的话是，我想上剑桥！
顾郁泽偏头看了她一眼，悠悠调侃，想当我的学妹啊？
她点点头，心中难过道，但我考得好差，连普通的大学都要没得上了。
他大手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说，别慌，一次失利而已，我也考砸过，现在不也有学上？
稍稍得到宽慰的陈之瑶抬起头，对上了他那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
梦在这里戛然而止。
陈之瑶猛地睁开了眼，耳边响起了洗漱的声响，好像已经有人起来了。
她不禁看了眼手机时间，原来都快九点半了。
大概是照顾她还在睡，所以宿舍里没有亮灯，也没有拉开窗帘，显得时间还挺早的样子。
陈之瑶揉了揉有点肿的眼睛，心想她还真是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不仅把G说过的一些话，嫁接到了顾郁泽的身上，还让他取代了顾时序曾在她生命里扮演的角色。
但没梦到顾时序，对她来说也算个好兆头。
或许放弃喜欢他，不会像她预想中的那般艰难。
陈之瑶穿好衣服下了床，看江妤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你起来了？”
“嗯。”陈之瑶点点头，问，“雾雾和月月已经出门了？”
“对，雾雾去图书馆了，月月和她男朋友约会去了。”江妤说着，拉开了阳台门前的窗帘。
透进的阳光立马照亮了昏暗的寝室，也照亮了陈之瑶那张略显憔悴的小脸。
“我去，你这眼睛怎么了？”江妤愣了愣。
“……哭的。”陈之瑶也没跟她隐瞒，惨淡一笑说，“顾时序脱单了，我放弃了。”
“啊？他和谁恋爱了？”江妤诧异睁大了眼睛。
“就，乔芷薇，我无意间撞见他们接吻了。”她顿了下，说，“你别跟别人说，乔芷薇毕竟是明星。”
“我知道……但，这是不是太突然了点？你问他确认过吗？会不会是看错了？总觉得你时序哥不像是会找女明星做女朋友的人。”江妤还是不敢相信道。
“没问，我也不想再问，太累了。”她发蔫道。
“……”江妤看了她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也好的，你终于可以放下了。”
“嗯。”陈之瑶胸口有点闷地应了声，说，“我先去洗漱。”
“哦对了，洗手台上的那些首饰，雾雾早上洗漱的时候怕沾到水，都帮你收到镜柜里了。”
陈之瑶脚步顿了下，这才想起她还有不少宴会穿戴的东西没还给顾郁泽。
但在完全戒断对顾时序的喜欢前，她不想再回顾家的别墅了，免得让自己的心再起波澜。
于是洗漱完，她给顾郁泽发了条微信，说首饰和礼服裙会在周一去公司时找个机会还给他。
很快，顾郁泽回复她说：「不用还了，我拿回来也没用」
陈之瑶愣了愣，礼服裙他不要就算了，但那耳环和项链难道不是造型工作室借来的吗？
而且看设计的款式，应该都是梵克雅宝的贵价珠宝。
怕他是忘了或者不了解珠宝的品牌，她提醒他说：「首饰你不用还给工作室吗？应该都挺贵的」
Fox：「不需要，本来也是我出钱让他们帮忙挑选买的」
陈之瑶忍不住说：「你这为挡个桃花，下血本了啊」
Fox：「我又不差这点钱」
陈之瑶：「……」
Fox：「你就留着吧，当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本想说她生日都是去年的事，两人都还不认识，他不送也正常。
但下一秒猛然想起，她就是生日那晚在酒吧遇见的他，然后和他睡了。
不由指尖一顿，心情也变得微妙和复杂了起来。
迟疑许久后，她没有再继续和他探讨下去：「好吧，谢谢小哥」
Fox：「客气。你明天回不回别墅？跟你约个课」
陈之瑶：「不回……」
Fox：「那就下周日？」
陈之瑶轻抿了下唇，感觉也没必要和他隐瞒，干脆说：「我最近都不打算回别墅了，我可以换个地方给你上课，比如我学校或者你公司」
Fox：「是不想再见到我哥了？」
陈之瑶：「嗯，我放弃了」
Fox：「不容易啊，终于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陈之瑶：「能不能好好说话！」
Fox：「恭喜想开？」
陈之瑶：「……」
不想再和他扯下去的陈之瑶放下手机，看了眼准备出门的江妤，问她：“去和赵楚亭约会吗？”
“……不是，我和他约什么会。”江妤眼神不太自然躲闪了下。
陈之瑶盯了她两秒，忍不住说：“上次宣讲会结束，我门口等了半天你都没出来，难道不是在和赵楚亭接吻吗？”
江妤神色一紧，尴尬说：“你，你看到了？”
陈之瑶：“我没看到。”
江妤稍稍松了口气，刚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陈之瑶又补了句：“顾郁泽看到了。”
江妤：“……”
她表情僵了会儿，无奈中又带了些不好意思的承认说：“是这样的……但我也不是要故意瞒你，只是我自己都没理顺我和他之间的感情……而且我之前总一副感情导师的模样开导你，到自己身上忽然翻车了，就……你懂的…
…”
没想到一向对待感情洒脱的江妤也会陷入迷茫，陈之瑶消化了片刻，才说：“我懂的，没关系啊，你遇到的问题也可以和我说，虽然我可能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总比你一个人憋在心里强。”
“瑶瑶……”江妤感动看了看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揉了揉，“你时序哥真是眼瞎，不懂你有多好多可爱！”
听到他的名字，陈之瑶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疼了下，但很快便附和着笑笑说：“可不是么，他这么瞎，也不值得我再喜欢。”
因为还急着出门，江妤说等她回来再好好和她聊一聊她跟赵楚亭的事。
“嗯，你快去吧。”陈之瑶朝她挥了挥手。
江妤一走，宿舍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虽然在人前她表现得还挺决然和洒脱，但此刻脑子一空下来，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顾时序。
想他昨晚和乔芷薇接吻后有没有再做别的事。
想他有没有发现她提前离开了宴会。
想他会不会发消息问她怎么这周末没回家。
刚想到这，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陈之瑶心跳一颤，火速拿了起来。
结果发现并不是微信消息，而是Vlog帐号的私信提醒，不禁长睫失望垂了垂。
明明都放弃了，不该再盼他的消息。
陈之瑶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打开了私信。
G：「还好么？」
猜他大概是注意到她删掉了帐号名后“锲而不舍”的状态备注，所以发来了慰问的私信，陈之瑶心口暖了下，回他说：「不太好」
G：「放弃喜欢一个人确实很难」
陈之瑶：「你有过相关经验？」
G：「嗯」
陈之瑶：「那你能不能给我传授下经验方法？」
G：「传授不了，我还没放弃」
陈之瑶：「……」
G：「但理论上，结束一段旧恋情的最好方式是开始一段新恋情，多看看身边的其他男生呢？」
看到他这条建议，她脑海中竟然不自觉浮现出了顾郁泽那张散漫英俊的脸。
陈之瑶一顿，赶紧摇了摇头，将他的脸从脑海中甩了出去，然后回复G说：「算了，暂时不想再考虑感情上的事」
G：「那考虑下学业上的事呢？既然你放弃你的crush了，是不是可以重新考虑下来剑桥读研了？」
陈之瑶一愣，想起了曾经被她放弃选择的这条路。
似乎确实可以重新考虑下了。
毕竟未来离顾时序远一点，也更有利于她放下对他的念想。
陈之瑶：「但现在才开始准备，会不会有点来不及了？」
G：「如果你平时大学里成绩不错绩点够用，参加过一些设计大赛拿过奖，完全来得及，只要抓紧时间把雅思考出来就可以了」
陈之瑶：「那好像真的可行！我绩点都很高的，去年那个设计大赛，也拿了个二等奖！就是雅思，我不确定自己多久能考出……」
G：「你英语底子不差的话，不用太担心雅思的事，现在开始刷刷题，暑假报个封闭班冲刺下，应该就足够了」
G：「对了，如果你开始实习了的话，也尽量多做点可以展现你专业技能的工作，多积累点设计作品，这些都会有利于你的申请」
陈之瑶：「嗯嗯，明白！」
G：「之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再私信我」
陈之瑶：「感恩的心.jpg」
陈之瑶：「对了，你还在剑桥吗？」
G：「我已经毕业了」
陈之瑶：「那可惜了，我如果申请上去了，也没法当面叫你一声学长了」
G：「也不一定，先加油吧，小学妹」
陈之瑶：「嗯！」
有了要申请剑桥的新目标，陈之瑶的生活一下子又变得忙碌了起来，每天不仅要实习，还要做各种雅思真题。
而且为了给自己的申请多增加点筹码，她又报了个难度更高的国际设计师大赛，彻底挤压掉了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甚至还占用了些睡眠时间。
虽然累，但很充实。
充实到她已经没有功夫去想顾时序。
所以陈之瑶还挺满意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愿多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
她很怕脑子空下来时，会再去想他。
就这样连轴转了地过了半个月。
陈之瑶有点疲惫地收拾了下办公桌，准备下班，却被顾郁泽一个电话叫去了办公室。
害怕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她有点紧张地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坐在办公椅上的顾郁泽慢悠悠掀起眼皮，瞥了眼她紧绷的神情，懒笑说：“你怎么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老板突然叫你去办公室，你能不紧张吗？”陈之瑶没忍住怼了他一句。
“我如果知道自己没犯错的话，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轻挑了下眉梢，“看来你是对自己最近的工作不太自信了？”
陈之瑶一噎，有点尴尬地点了下头。
她最近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了点，脑子难免会有遗漏的时候。
“是还没走出失恋的阴影？”他看了看她眼底的黑眼圈，语调懒散中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关怀。
虽然她确实还没走出，但影响她工作的还真不是这个原因。
陈之瑶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自己究竟有没有走出失恋，只是告诉他，她正在准备申请去剑桥读研的事。
顾郁泽听完，唇角一勾，调侃笑说：“原来是在忙着成为我学妹啊！”
陈之瑶一愣，不可思议看了看他：“你是剑桥毕业的？”
顾郁泽：“是啊。”
“你怎么之前没说过？”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总觉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像什么学霸。
“你之前也没问啊？谁没事天天把自己学校挂在嘴边。”他好笑睨了她一眼。
陈之瑶噎了下，心想还真有不少爱装逼的男生，就喜欢把学校名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名校毕业的。
“既然你要申请剑桥，我还是可以帮你规划规划的，不用你这么个拼命法，眼睛都快熬成熊猫了。”顾郁泽笑了笑。
“有那么明显吗？可能只是光线太白的缘故。”陈之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底，她最近因为太忙，天天就素着一张脸来上班了。
“那你走近点，我看看。”顾郁泽朝她勾了勾手。
于是她绕过办公桌，走到了他面前：“是不是远离白炽灯看的话，还行？”
“嗯……”他狭长眼尾轻眯了下，“光还是能照到你，再近一点，脑袋低一点。”
“这样？”陈之瑶听话照做，一下和他之间的距离只剩了不到20厘米。
她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旷野香气，淡淡缠绕在了她的鼻尖，让她呼吸莫名紧了下。
但他似乎还嫌看不清那般，盯着她的眼睛说：“再近一点。”
他漆黑眼底幽邃，藏着隐隐跃动的暗火，等待着将她吞噬。
陈之瑶心跳一颤，想起他上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是两人跌入温泉池中，他准备吻她的前一刻。
第35章
“珰珰铛……”
办公室里冷不丁响起了敲门声，紧接伴随的是赵楚亭懒洋洋的提醒：“顾郁泽，我进来了。”
陈之瑶猛地回过神，快速直起身，拉开了和身前男人的距离。
顾郁泽烫人的眸光又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才敛了眼神，偏头看向了走进来的赵楚亭。
似乎没想到陈之瑶也在，赵楚亭脚步微微一滞，眼神在氛围微妙的两人之间轻荡了下，才拖腔带调地打趣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本来就心绪不稳的陈之瑶被他这么一调侃，瞬间就红了耳根，匆忙否认：“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就不算打扰了吗？”赵楚亭眼底笑意更浓。
陈之瑶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是有多么的欲盖弥彰，不禁尴尬抿了下唇，求助看向了顾郁泽。
顾郁泽倒是表情比她自然得多，身子淡淡往椅背上靠了靠：“我们的事差不多都说完了，没什么打扰的，你找我是什么事？”
赵楚亭看了眼陈之瑶，她自觉迈开了脚步：“你们聊，我先下班了。”
直到带上办公室的门，陈之瑶紧绷的神经才松了松，长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冷静一想，这里是他
的公司，他就算再随性，也不至于在这里对她做点什么。
虽然他是说过自己需求很高的话，但应该是在和她开玩笑。
毕竟距离两人上一次做，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他也没再跟她提过这事。
她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过多解读他的眼神。
也许只是光线的缘故。
就像她眼底的黑眼圈，她早上宿舍里照镜子时也没觉得有多深。
不然至少会涂个遮瑕，让自己显得精神一点，不至于被周围人看出任何疲惫的端倪。
但回去宿舍，陈之瑶意外又接到了顾郁泽打来的电话。
看着显示着他名字的来电提醒，说是不紧张，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提了下，很怕他来问她在办公室时那欲盖弥彰的反应。
“什么事？”她定了定神，手机放到耳边，佯装淡定地问道。
“没事就不能和你打电话了吗？”他带了点笑的低磁嗓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震得她耳膜有点发痒，不太自在地握紧了手机，忍不住嗔他说，“我很忙的，没空陪你闲聊。”
他这才正经道：“跟你说一声，我整理了些申请学校和考雅思相关的资料，刚刚发你邮箱了，记得看一下，可以帮你节省些时间，少做点无用功。”
陈之瑶愣了愣，有点意外地和他道了一声“谢谢”，片刻后又不确定地追问了句：“不用我给任何的回报吗？”
“你别再来公司扮熊猫就行了。”他懒笑道。
陈之瑶：“……”
挂断电话，陈之瑶心情有点复杂地打开了邮箱，看了看顾郁泽发来的资料。
比她预想的详细得多，甚至还有具体的雅思学习计划表，每天要背几单元的单词，做几篇阅读，听多少听力，怎样分配时间，像是根据他自己过去的学习经验整理的。
在他这份计划表的帮助下，陈之瑶在雅思上的学习变得更加高效了起来，虽然每天还是要忙很多事情，但起码不用再熬夜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再回过顾家的别墅，也没再见过顾时序了。
周五，陈之瑶照常离开公司，准备叫个车回宿舍，忽然手机上弹出了一条微信的消息提醒。
在瞥见那久违了的名字后，陈之瑶手一顿，呼吸难以抑制地紧了下。
片刻后，才定定神，压着自己不争气加速的心跳点了开来。
时序哥：「最近很忙吗？怎么周末都不回来了」
不容易，过了快一个月了，他终于注意到她不再回去了。
陈之瑶唇边泛起了一个苦涩的弧度，简短回他道：「嗯，很忙」
时序哥：「实习忙的话，不是跟着顾郁泽回来住更方便？还能有司机接送」
没想到他还会追问，陈之瑶只能说：「我在忙着准备出国，在图书馆学习更方便」
时序哥：「出国？你之前不是打算毕业直接工作么？」
陈之瑶：「我改主意了，觉得还是出国更好」
时序哥：「那这周末抽空回来一趟吧，准备出国不是件小事，我帮你参考规划下」
说不想见他肯定是假的。
但她不可以再见。
不然她这一个月来的努力可能就要白费了。
陈之瑶眼神暗了暗，怕自己会反悔似地快速敲着屏幕回他道：「不用，我已经确定好学校，也规划好申请了」
时序哥：「你自己规划难免会有疏漏，还是回来一起商量下」
见他似乎毫无察觉她的心理，还跟长辈似地在劝她，陈之瑶有点生气地回他道：「有没有疏漏也是我自己的事，我都快21岁了，不需要你再继续履行照顾我的职责」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戳到他纠结的点上，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醒亮了又灭，过了许久，才终于有消息发了过来。
时序哥：「抛开职责，我其实已经在拿你当妹妹了，所以我是真心怕你走弯路，是心甘情愿地想要照顾你」
好一个真心当妹妹。
好一个心甘情愿想照顾。
或许对他这种成熟的男人来说，放下一段甚至都没开始过的感情并不难。
所以他永远都无法理解她怎么就不能只拿他当哥哥。
既然他们互相都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那何苦再拉扯下去。
陈之瑶咬了咬唇，心一狠，将他的微信拖入了黑名单-
直到睡前，顾时序都没有再收到陈之瑶的任何回复。
他不禁有点按耐不住地又发了条问询的消息过去，结果屏幕上立马弹出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顾时序一怔，有点不敢相信地反复阅读了几遍感叹号下面的提醒。
才渐渐接受了她已经将他拉黑了的事实。
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是第一次和她强调两人之间只有兄妹的情谊，而她每次最多是不开心一下，很快便又甜甜喊着“时序哥”，追在他身边了。
他眉头紧锁地想了想，能找到的最后一点蛛丝马迹，就是一个月前的那场晚宴。
当时顾郁泽说她是心病没得治，他以为她可能是误会乔芷薇真是他的女伴，所以看不下去就离开了。
他有想过要不要发微信和她解释一下，但他只作为他的哥哥话，是没必要特地跟她解释这种事情的。
解释了，可能还会给她多余的暧昧信号。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想着她过去，最多要个一两天，就能恢复过来。
不曾想这一次，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先是她一整周都没再给他发过任何分享生活的微信消息，然后连着两个周末也没有回家，甚至连原因都没有来跟他说明一下。
那时他心底隐隐就开始觉得有点焦虑，但问顾郁泽，她一直在正常实习，没发生什么事，他便打消了主动联系她的念头。
本来她也不应该总微信和他分享生活上的事。
不回家可能也只是学校里有什么事要忙。
她能和他保持这样的距离，其实还算个她不再依赖他的好兆头。
但转眼又过了两周，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不禁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想着就算是作为哥哥，一个月了也该关心问候下妹妹情况，他头一次主动向她发了条微信消息。
没想到最后换来了被她拉黑的结局。
顾时序胸口有些闷地摁灭了手机，走出房间，想去院子里抽支烟，透透气。
打火机刚摁下，顾郁泽松散的身影走进了院子。
“这么晚才回来？”顾时序手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
“研发到最后阶段了，有些忙。”顾郁泽看了看伫立在阴影里的顾时序，见他指尖夹了根还未点燃的烟，不由散漫调侃了句，“大晚上的还要出来抽，哥你这烟瘾有点重啊！”
“……”顾时序捏了下手里的打火机，放回了裤兜，咬着烟淡淡道，“没有，只是出来透口气。”
“哦，那你透，我进屋了。”顾郁泽说着，重新迈开了长腿。
“等等。”顾时序踌躇了下，拿掉了嘴边的烟，状似随意地问了句，“瑶瑶会跟着一起加班么？”
“不会，她最近还要忙着准备留学的事。”顾郁泽淡淡道。
顾时序微怔：“你知道她打算去留学？”
“知道啊，我还知道她打算申请我的母校。”顾郁泽笑了笑。
顾时序：“她要申请剑桥？”
“是啊。”顾郁泽顿了下，轻睨了他一眼，“你这个当大哥的，该不会不知道吧？”
“……”
他确实不知道。
顾时序心底五味杂陈地沉默了会儿，绕过了他略带嘲讽的反问，佯装平静道：“那你知道她准备得怎样了么？需不需要哪些方面的助力？雅思开始考了吗？”
“你问我不如问直接问她本人吧？我可懒得当你们之间的传话筒。”顾郁泽懒懒嗤笑了声。
顾时序噎了下，闷声说：“我问不了，我被她拉黑了。”
“是么？”顾郁泽挑了下眉，唇角压不住地上扬道，“那可真糟糕，恕我也爱莫能助，不然我跟你说太多，妹妹知道了，再把我也拉黑了怎么办？”
顾时序：“……”
顾郁泽：“不过哥你听我一声劝，妹妹她年纪不小了，用不着你再这么关心和照顾。”
顾时序不由蹙了蹙眉：“她再大也是我妹妹，更何况她才二十出头，很多事考虑不了那么全面，我难道不应该帮她多出出主意，把把关么？”
“很多事是指的什么事呢？她未来要交男朋友，你是不是也要帮她把把关？”顾郁泽漆黑眼眸缓缓瞥向了他。
“当然。”顾时序不假思索道。
顾郁泽轻嗤了声，不咸不淡道：“哥，我提醒你一句，她不是你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你再这么照顾下去，你看她未来的男朋友会不会有意见？会不会让她和你断绝来往？”
顾时序脸色一沉，嗓音冷冷道：“我对她的照顾都在合理的范围里，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控制欲还强的男朋友，我是不会让她交的。”
凉飕飕的夜风吹过别墅的院落，卷起几片掉落的树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仿佛在无声注视着这场对峙。
长久的对视过后，顾郁泽撇开脸哂笑了声：“你都控制她交怎样的男朋友了，还说对她的照顾在合理的范围里？”
他顿了顿，懒慢语调里藏了几分讥讽道：“而且，她现在都已经把你拉黑了，你还想她能乖乖听你的话？不如先反思下自己的问题吧。”
说完，顾郁泽便敛了眼神，踏上门前的台阶，径直进了屋。
“……”
顾时序薄唇翕动了下，却找不出任何可以再叫住他反驳的话。
房门砰得一声在他眼前关上，震得门框微微颤动了下。
原地凝滞了片刻，顾时序更加胸闷意堵地重新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了指尖捏到变形了的烟。
缓缓腾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沉下的夜色里，只剩他指尖的那抹猩红，在黑暗里明灭不定-
虽然在拉黑顾时序的那一刻，陈之瑶还是觉得心脏有些疼。
但自那之后，她整个人变得轻松了不少。
因为她不用再盼着他给她发任何的消息了。
似乎是往前迈了一大步。
短暂的春日也随之结束，迎来了立夏的时节。
天气一暖，周末窝在图书馆里的人就少了不少。
独自占了张四人桌的陈之瑶依旧勤奋拖着鼠标，设计着她准备拿去参加国际大赛的作品。
实习两个多月来，她掌握了不少关于机器人的新知识，所以这次她想设计个辅助型的机器人，将机器人与轮椅相结合，服务于行动不便的群体。
但真开始设计了，她才发现她的野心似乎太大了点，掌握的那些知识远远不够解决她遇到的各式各样的专业问题。
好在有一些问题她可以借着工作的名义请教舒缇，但问得多了，她也察觉出她似乎在设计什么比她日常工作更复杂的东西。
于是她也没再跟她隐瞒，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参加了个设计大赛，想设计一款机器人。
舒缇听后也没责怪她，反而表扬她有上进心，不像她之前带的实习生，只会完成她布置给他的任务，多一点都不会再思考。
只是她最近提的问题，难度越来越高，她都开始有点答不上来了，所以建议她可以请教下专门负责交互设计的同事。
毕竟她们的工作还是偏外观设计多一点。
但她交互设计那边也没熟悉的人，直接去问也挺突兀的，还不如让顾郁泽给她突击补一补相关的知识。
刚好他答应过她随便提的条件，她还没用，这会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就是不知道时间过了这么久，他还认不认这笔账。
陈之瑶一边思考着，一边试探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还记得之前欠我的，替你挡桃花回报吗？」
很快，他便回她说：「记得，你想好要什么了？」
陈之瑶：「嗯，我最近想设计一款兼备轮椅功能的机器人，所以想让你教我些必备的知识」
Fox：「这么快就想开始独立设计机器人了？要来当我的竞争对手了？」
陈之瑶：「……我哪竞争得过G神你啊，只是个概念设计，为了参加个国际设计大赛，多拿点奖，多点申请上的筹码」
Fox：「给你个两三年，不好讲」
本意是想奉承个他两句，让他爽快答应她提的这个条件，不曾想还被他抬举揶揄了，陈之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说：「我现在光是概念设计就卡住了……」
Fox：「那你说说遇到的主要问题」
陈之瑶大概和他总结了下问题的方向。
Fox：「懂了，回头等我梳理下，给你安排个课程表」
陈之瑶嘴角轻牵了下，忍不住反过来调侃了他一句：「不怕给你自己培养竞争对手了？」
Fox：「没事，我努努力套牢你，不就是在给我自己培养合作伙伴么」
陈之瑶心跳微妙晃了下，才定定神说：「我可没那么好套牢」
顾郁泽不置可否，岔开了话题：「对了，二代机器人的实验成功了，明晚在公司开庆功会，来放松下呗？」
陈之瑶：「你看我有时间放松吗？」
Fox：「绷太紧小心适得其反」
陈之瑶：「你少咒我」
Fox：「我只是在合理建议，适度放松有助于提高效率」
陈之瑶迟疑了下，偏头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
她确实已经连续很多个周末都闷在图书馆里了，就连之前最爱泡图书馆的许雾前两天也劝她说该出去走了走，别把脑子给闷坏了。
于是她问了问他庆功会的时间，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邀请-
庆功会的形式秉承顾郁泽一贯随意的作风，没有什么发言，也没什么表演，就把五星酒店的自助餐和各种桌游、KTV唱歌、夜店蹦迪的设施搬进了公司，让大家畅吃畅喝畅玩。
但舒缇今晚有事没来，和其他同事称不上多熟的陈之瑶坐在其中总觉有点尴尬，不太能融入他们喧闹的氛围里，便一个人溜去了角落喝酒发呆。
虽然距离她放弃喜欢顾时序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此时脑子一空下来，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
自她将他拉黑之后，他也没有再试图联系过她。
她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像上次一样，直接来学校里找她。
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他要么终于接收到了她不想再和他来往的信号，要么压根就没发现她把他拉黑了。
毕竟他几乎也不会给她发什么消息。
想到这，陈之瑶埋藏在心底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入口清甜的果酒都开始变得苦涩。
她不禁旁边桌上拿了瓶度数高些的威士忌，想多少麻痹下自己的神经，但瓶盖还没起开，顾郁泽高大身影散漫坐到了她身边，嗓音幽幽调侃了她一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喝闷酒，不会还没走出失恋的阴影吧？”
陈之瑶手一顿，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忙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还是会有些难过。”
“怪不得你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但这样治标不治本。”顾郁泽说。
“那怎样才能治本？”她转过脸，带了点期盼地看了看他。
“当然是开始一段新恋情。”他不紧不慢道。
“……”陈之瑶无语扯了下唇角，“我上哪去开始一段新恋情？”
“你眼前不就有个大帅哥。
“他玩笑似地睨了她一眼，眼尾携了一丝的笑，看得人心跳摇摆。
陈之瑶立马定了定神：“你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我没心情跟你开这种玩笑。”
她说着，掩饰低头起开了威士忌的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小口。
顾郁泽眸光捉摸不定地看了她几秒，才耸耸肩说：“那我带你出去兜兜风，不然你这一瓶喝下去，又要抱着我不撒手了。”
陈之瑶动作一滞，差点没被酒呛到，脸微红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你不要胡说八道！”
顾郁泽唇角挑起了一抹笑，语调懒散道：“哦，你当时喝太多了，可能记不太清了，我帮你回忆一下，就是去年平安夜……”
猛然记起当时丢人情景的陈之瑶立马“砰”地一声放下威士忌，匆忙起身打断了他：“我不喝了！去兜风！”
顾郁泽唇角弧度加深了下，长腿撑起了高大的身躯，双手抄进裤兜，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公司。
初夏的夜晚，风也带了些暖意。
陈之瑶轻车熟路地戴上头盔，跨上了他摩托车的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