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怕我这个前任撞上了你的相亲对象?
朱伊伊望着那三个字, 有些失神,直到面前路过几个同事跟她打招呼, 她才醒过来。
打字回:贺总,您今晚有空吗?
贺总:有。
贺总:什么事?
朱伊伊:我想再去一次公寓,找下我的U盘,您看方便吗?
那边突然没了消息。
几分钟过去都没回,像是石沉大海。
朱伊伊面对夏宁西淡定的心,忽然就有些乱了,握住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怕他没空?
还是,怕他拒绝?
良久, 那边终于回复了一条:方便,下班我载你。
朱伊伊前两个字时刚要放松,瞥到后面一行心又重新悬起来。
她眼睫轻颤, 想回复说不用,贺绅仿佛料到一般,先一步发来:这样省时间。
她打字拒绝的手指停下,最后回了个“好”字。
总归是她求人,姿态放低些-
到了下班的时间, 凌麦伸个懒腰, “伊伊, 走不走?”
“我今天还没忙完,”朱伊伊敲了敲键盘, “你先走吧。”
“好吧, 那你早点回来啊, ”凌麦想起刚刚她妈发来的消息, 叮嘱,“城南那边的地铁晚上好像要检修, 到时候坐车麻烦,打车又贵!”
“记住啦,”朱伊伊挥手,“拜拜。”
时瞬不强制加班,一般到了下班的时间,该走的就走,没多久办公室的人少了一大半。
朱伊伊瞥了眼电脑时间,才六点,依她之前与贺绅交往的经验,他这会儿极大概率还在工作。
要么开会,要么签字,总之不会这么早下班。
她拆了袋小饼干,边吃边给朱女士打了个电话,意外地,那边竟然没人接。不过也正常,这个点朱女士多半是在搓麻将,她妈一打起麻将来就格外认真,经常懒得接电话。
朱伊伊发了条消息过去,说自己今晚加班,让朱女士先吃饭,不用等她。
随后,把手机搁在桌上,开始专心工作。
月明星稀,一切都静悄悄的。
办公室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下班,只有她一个人的工位还亮着。
昏黄的光线照亮着小小的一隅之地。
朱伊伊处理完明天的一部分事情后,抬起头,已经快到九点了,她打了个哈欠。
这个点贺绅大概忙得差不多。
她摁亮手机,看见屏幕上半小时弹出的一条消息,愣了愣。
打开,发来人是“贺总”。
朱伊伊一把从椅子上弹起来,点进去看。
贺总:下班了吗?
他半小时前就问她了。
朱伊伊暗骂自己是个迷糊鬼,都不知道中途停下来看一眼消息,忙回复一条消息过去。
朱伊伊:贺总,抱歉,刚没看手机,你还在吗?
贺总:下来。
朱伊伊:下哪儿?
贺总:车库。
朱伊伊心口微微起伏,像是被羽毛轻轻剐蹭。
他一直都在车库等她-
时瞬集团这个点还有别的人在加班。
朱伊伊摸到车库去的时候很小心,戴着羽绒服的兜帽,把脸挡住,怕被人看见。
她这样子落在车内的贺绅眼里,狗狗祟祟的。
朱伊伊看见贺绅打着双闪把车开过来,往后座走。
手一拉,打不开。
她又拽了拽,还是拉不开。
朱伊伊跑到副驾,敲了敲玻璃,里面的贺绅降下窗户,“怎么了?”
“后座打不开。”
“后车门坏了,”他语气平淡,“你坐前面,副驾。”?
朱伊伊怀疑地看了眼崭新的豪车。
中看不中用啊。
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安全带有点紧,怕压着小腹,朱伊伊把小包往前挪了挪,在肚子和安全带之间隔出一个空隙出来。
“我好了。”
贺绅目不斜视地发动车引擎,余光却见小姑娘悄咪咪的动作收入眼底。
那里,尚且平坦。
贺绅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
开了一段路程后,他开口说话,俨然又变成了工作严谨的总裁::“怎么这么晚还在加班?”
“还好吧,不算太晚。”
要不是以为他加班,她早回去了。
贺绅眉骨拢起,“你平时都很晚睡?”
“偶尔工作忙的时候睡得晚,”朱伊伊调整了坐姿,脑袋倚着座椅,“现代人熬夜很正常。”
“可你以前不熬夜。”
朱伊伊动作一顿,靡乱放纵的场景在脑海里交叠闪现。
脸唰地一下红了。
大学时的朱伊伊熬夜堪比熬鹰,追剧追到凌晨四五点睡都是常有的事儿,更别提工作后加班。
不料在一起后,贺绅格外反对她熬夜。
第一次他好声好气地劝:“伊伊,不要熬夜。”
第二次他无奈地笑:“宝贝,乖,早点睡。”
第三次他仍旧是语调温柔:“你真不想睡觉?”
那会儿朱伊伊抱着电脑追古偶剧,对男女主人公的感情嗑生嗑死,还掉眼泪,听见贺绅不厌其烦地让她睡觉,她小声抱怨:“别吵我啦。”
卧室的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突然,一只手猛地合上电脑。
朱伊伊愣了愣,抬头,撞见男人深沉的目光里。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压进了床褥。
“不想睡觉?”他问。
“嗯。”
“为什么?”
“我不困。”
半晌,男人淡淡道:“这样啊。”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他平静的脸色像是山雨欲来,“玩累了,你就困了。”
那晚。
他们做了四次。
一边看电视一边做。
朱伊伊面对着电脑,屏幕放着电视,还倒映着他们羞耻又亲密的姿势,她甚至能看着屏幕数贺绅动作的频率以及幅度。
她哭着说她要死了。
“是吗,可不听话的孩子要长个教训的。”
贺绅亲她的耳朵:“这就是熬夜的惩罚。”
她想开口,求饶也好,辩驳也罢,贺绅突然加速,她一下子红了眼,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她最后只呜咽地骂了两个字:“变态。”
每当夜晚来临,在床榻间,在贺绅摘掉眼镜时,朱伊伊就觉得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是绅士。
是变态。
之后朱伊伊学乖了,再也没熬过夜。
不过早睡早起的效果也很明显,那段时间她身体好了很多,生理期来的时候都不怎么疼了。
只是现在贺绅这么坦荡荡地提出来,她莫名羞耻。
她那哪是不熬夜,分明被做的熬不了夜。
朱伊伊瓮声瓮气道:“还不是因为你……”
贺绅挑眉:“嗯?”
尾音轻轻上扬,像极了床上的时候,她受不住了让他轻一点,他假装没听见地“嗯”一声,等朱伊伊要重复一遍的时候陡然加重。
是他能干出来的恶趣味。
朱伊伊脸越来越烫,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魔怔了还是什么。
总想那档子事儿……
她红着脸,像热锅上的烙饼,不说话了-
到公寓时,繁星缀上夜幕,寒风萧瑟。
朱伊伊先去了一趟书房。
进门前,脚步微顿。
她想起了上次来公寓找U盘,她在书房闯出的祸——
那满满的一盒套全被她扯了出来。
朱伊伊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这次寻找的时候肉眼可见地小心很多,尤其是到抽屉前,她只用两根手指慢慢地拉。
没套。
她紧绷的手松了力,抬眼,不经意与靠在门框上懒懒望着她的贺绅对视。
男人身姿松散,眼神戏谑。
仿佛一眼看透她在想什么。
她眼神躲闪,装模作样地在书桌其他地方找。
依旧没有。
朱伊伊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明明以前只放在书房的U盘到底掉哪儿了。
最后一丝机会也没了吗。
“没找到?”贺绅还穿着公司的西装,走过来,半靠在书架,随便扒拉几本书找。
朱伊伊摇摇头,神色低落。
“会不会在别的地方?”贺绅语调缓慢,翻书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有些突兀,他像是随意提起,又像是循循善诱,“也可能在卧室什么地方。”
朱伊伊蓦地抬头,“次卧你收拾了吗?”
“没有。”
“我去看看!”
次卧室朱伊伊在公寓的房间,虽然她跟贺绅发生关系之后多半是跟他睡,但偶尔也会自己一个人睡。
次卧在主卧对门。
刚走进走廊,已经能闻到独属于贺绅身上的气息,雪山冷杉,与冬日的霜雪相得益彰。
狭窄逼仄的空间里,他的气息格外浓郁,像是要把朱伊伊完全裹挟。
她轻轻推开门,摁亮灯,光线撒下来时,屋内通明。
朱伊伊进去的脚步滞住。
出乎意料,次卧竟然一点没变,还与她走时的样子差不多。
就连她当初搬行李撞歪的榻榻米都没摆正回去。
朱伊伊手抖了下,心头有些发热。
她仓惶地垂下眼,控制那股不该涌上来的一样情绪,按捺下去,直至平静后,再走进去。
次卧很大,里面东西也多,朱伊伊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找到,最后目光落在歪倒的榻榻米时,鬼使神差地蹲下来摸了摸。
一个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
她眼睛一亮,一把抽出来,果真是玫瑰金的U盘:“找到了!”
贺绅眼神深邃,唇角暗勾:“很好。”
U盘找到后,时间也很晚了,朱伊伊拿起包就要走。
摁亮手机的时候才想起凌麦下班前说地铁检修的事儿,现在回去只能打车,很贵。
她步子停了停,有些为难地回头:“贺总?”
贺绅站在玄关,漫不经心地问:“什么?”
“那个,城南的地铁在检修,你能送我一下吗?”朱伊伊垂着眸,有些为自己的厚脸皮害臊,“你要是忙的话,也没关系……”
“走吧。”
男人声线淡淡地往外走。
他食指勾着车钥匙,仿佛早有准备。
朱伊伊懵了下,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无话。
没到城南小区门口,朱伊伊就要下车。
贺绅单手搭着方向盘,问:“不回家?”
“我在路边吃个夜宵。”
她孕后经常容易饿,尤其是半夜,在家的时候朱女士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地嘴上骂她麻烦,几分钟后就端着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给她吃。
不过今晚她妈一直没回消息,估计是打麻将不回家了,要么就是没等到她回来先睡了。
她不想回去吵醒她。
朱伊伊去了常去的小面馆,老板都跟她混熟了,操着一腔方言热情地招呼:“小朱又加班了啊,还是一碗清汤面?”
“嗯对。”
“好,你坐会儿……”老板话音顿了顿,努努嘴,指向门外,“这位是?”
朱伊伊放下斜挎包,刚要坐,见老板的反应,回头一看,坐下的动作僵了僵。
贺绅半只脚踏入店面。
他生的高,腿也长,西装革履,踩着皮鞋,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与这家平凡的小店格格不入。
朱伊伊眨了下眼,“你没走?”
贺总踱步到桌边,扫了眼周遭环境。
面积小,但很干净。
他神色缓了缓,走到朱伊伊对面坐下,冷不丁道:“我也饿了。”
朱伊伊瞪大眼,见他毫不避讳地直视她,好半天明白过来:“所以,你也来吃夜宵?”
“嗯。”
“公寓不是有家政阿姨吗?”
“太晚了,阿姨来不方便,”他绅士风范十足,“就不麻烦她了。”
“……”
这话说的,朱伊伊都找不到话反驳。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桌子,把菜单推过去:“那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贺绅只觑了一眼:“你呢?”
“清汤面,”想到什么,她补充,“没有肉的,一般人觉得不好吃。”
贺绅轻点桌面的指节顿了顿:“那你为什么吃?”
“便宜啊,分量足,一大碗4.5,当做夜宵充饥很划算。”
贺绅慢慢垂下眼,低声道:“跟你一样。”
朱伊伊点点头,斜过身子跟老板说两碗清汤面。
夜晚店里人少,老板手脚利落地上了两碗冒着热气的清汤面,葱花,挂面,香味浓郁,在寒冷的冬夜驱走不少寒气。
朱伊伊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就吃,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像个奋力进食的仓鼠。
很快一碗面见底,胃部暖呼呼的。
吃饱了。
她用勺子喝了口汤,抬头时,发现对面的贺绅只动了两口,一碗面还是满满当当。
一看就是吃不习惯。
朱伊伊偷偷坏笑。
吃瘪了吧略略略。
她用纸巾擦干净嘴,去柜台付款,老板笑呵呵:“那位老板一起付了。”
朱伊伊愣了愣,走回桌边,刚要问贺绅账单的事,突然听见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小贾啊,你这孩子真懂事。”
“阿姨客气了。”
“唉,我真没福气,要是上次相亲成了,你做我女婿多好。”
两个说话的人越走越近,经过店门口的时候,朱伊伊看清了。
一个是她妈朱女士,另一个是她上次的相亲对象,贾皓仁。
看样子相处的十分融洽。
朱伊伊来不及多想这两个人怎么又扯到一去了,一把蹲下,顺带拽住贺绅的裤腿,摁着他坐稳,生怕他回头。
要是被朱女士撞见他们在一起吃面,天都得塌。
等两人走远,朱伊伊才站起来。
一扭头,对上贺绅面无表情的脸。
他冷不丁地问:“我很见不得人?”
朱伊伊沉默:“……”
她想说不是你见不得人。
是现在的我们见不得人。
“没有没有,贺总误会了。”
“是吗,那就是朱小姐怕我这个前任撞上了谁,”贺绅语调很慢,渐渐逼近,语气危险:“比如挽着你妈胳膊的那个前相亲对象?”
第22章他,也很喜欢。
听他这么一问, 朱伊伊嘴巴张开想要解释,可说不出一个字来辩驳。
贺绅目光黯了黯。
他转回身, 端起杯子喝水,凉透了的水灌入喉中莫名滚烫,像是夹杂着怒意的火星子,一触即燃。
朱伊伊却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一门心思全都飞在她妈跟贾皓仁的身上,匆匆说了一句再见就要走。
背对着她的人突然开口:“分手的时候你说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朱伊伊蓦地停下。
“那你呢?”他缓缓道,“跟我分手不到两个月,你相了五次亲。”
朱伊伊脚步钉在地板上, 好半天才挪动一步。
她没说话就离开了。
背影消失得极快。
本就只有两人的店内只剩下贺绅一位顾客。
他起身要走。
只是走到门口时,又突然折返回柜台。
从厨房里忙活完出来的老板看见他还没走,愣了愣:“你没跟小朱一块走啊。”
贺绅不答, 反问:“她每晚都来你这吃吗?”
“对啊,这边儿的店少,就我一个人开到12点,小朱每次晚上饿了就来我店里点清汤面吃。”
“没有肉?”
老板挠挠头:“清汤面4.5,放肉我亏本啊。”
还有一个原因是店快倒闭了。
城南这片地儿都是穷人, 没几个愿意出来下馆子的, 但想开到城北店面租金又贵的离谱, 老板也是进退两难。
贺绅不随身带现金,抽了一张卡推过去, 淡声说:“这张卡里的资金就当我对你这家店的投资。”
老板被这块馅饼砸呆了。
“我入驻资金只有一个要求, 店内所有菜品不涨价, 清汤面里加肉, 要新鲜的瘦肉。”
顿了顿,他低声道:“还有, 不要告诉她。”-
朱伊伊回到家的时候,朱女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又是回家的诱惑。
已经到洪世贤抛弃艾莉的剧情了。
她妈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心情貌似很不错。
朱伊伊换鞋,不动声色:“母亲大人,今天打麻将赢了很多钱啊?”
朱女士哼歌的调调停了停,过了会儿接着哼:“不是。”
“今天没打麻将?”
“昂,没打。”
那怎么不回她的消息?
朱伊伊觉得她妈最近有点奇怪,早出晚归的,遇见第二春了?
“那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路上碰见小贾了,哎哟人长得俊,还有钱,”朱女士笑着说了两句后,重重叹口气,瞥了眼朱伊伊的肚子,“没缘分啊,做不了我女婿。”
又是这些话,朱伊伊耳朵都要听的起茧子了,“那个叫假好人的?”
她幽幽道:“名字叫成这样没准就不是好人。”
朱女士抽了下朱伊伊的胳膊,瞪她,一板一眼地纠正:“人家叫贾、皓、仁。”
“啊疼疼疼。”
朱伊伊捂着胳膊逃离沙发:“不说了,我洗澡睡觉去。”
说完,不等朱女士发火麻溜儿地跑进浴室,门一关。
世界都清净了-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
冬天洗澡是酷刑,朱伊伊也担心自己感冒,洗澡都是光速,冲完擦干净立马套上睡衣。
套到一半,瞥见浴室雾气朦胧的镜子时,倏地停了下来。
她缓缓扭过身,面对着沾了水汽的镜面,抬手擦掉一些。
朱伊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忽然想起在香港游泳时拍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穿了件纯白色的泳装,被贺绅单手揽在怀里,男人青筋若隐若现的手臂,和她饱满软乎乎的胸脯形成鲜明对比。
对比之前,好像大了一点?
她犹豫几秒,慢慢地,好奇地揉了揉自己的胸。
好软。
好大。
她好像忽然明白凌麦为什么这么喜欢蹭她了。
他,也很喜欢。
浴室门突然被人拍了拍,是朱女士的声音:“你在里面游泳啊,那么长时间不出来,冻感冒了我看你怎么办。”
朱伊伊如梦初醒。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发着烧,手猛地缩下来,藏在背后。
跟被人撞见糗事了似的。
她难以启齿地答应一句:“就出来了。”
“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朱女士念叨着回了房睡觉。
朱伊伊有点羞耻地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点儿。
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怀孕时间越长,越容易想这些事。
从浴室里出来,冬天的寒气直往身上扑,朱伊伊哆嗦着回到房间,在被子了捂热了才探出手,拿过手机。
手指下滑,直到停在今天刚联系过的对话框。
她点开,没发消息,直接转了一笔账过去。
[你发起了一笔转账4.5]
那边几乎是秒回:?
朱伊伊有些意外,怔了怔,打字解释:刚刚吃面的钱。
然后,就没然后了。
手机静静地躺在枕头边,第二天朱伊伊去上班都没响应。
消息没回,钱也没领。
她一时间竟分不清贺绅是太忙顾不上回,还是,不想回-
第二天上班,夏宁西早早地等在办公室里。
朱伊伊昨晚睡得不错,今天来得早,部门还没人来。
她刚走进,就受到对面飞过来的一记眼刀。
“……”
“备份呢?”夏宁西化着精致妆容,双手环胸,一手摊着,“有的人没忘记昨天夸下的海口了吧?”
朱伊伊嘴里还嚼着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不急着说话。
她这副沉默的态度落在别人眼里,倒像是没完成工作而心虚。
夏宁西勾唇:“怎么,没找到?”
朱伊伊还是不答。
冬日的清晨冷,她端着保温杯去接水,里面泡了养生茶。
她浅浅抿了一口:“你希望我找到还是没找到呢?”
在夏宁西眼里,朱伊伊一直都没什么攻击性,霎时听见她这句夹枪带棒的话有些怔愣,眉头一紧,语气冷着:“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夏副主管,”朱伊伊从包里摸出一个玫瑰金色的U盘,挂在中指,部门的灯光照耀下发着细碎的光芒,“你可能要失望了。”
夏宁西眸中惊起一丝微波。
她咬了咬牙,明白自己像是被朱伊伊耍了,从早晨来的那一秒开始就故意做出那副样子,耍她!
“朱伊伊,耍我是吧?”夏宁西心口起伏。
朱伊伊安静地看着她,咽下养生茶,正欲开口说话,另一道嚣张肆意的声音传来——
“就耍你怎么了?”
标志性的港腔普通话,音色明艳,仅是听见,就能幻想一株艳丽玫瑰。
朱伊伊循着声音看过去,看清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再是悦意。
她咧嘴笑:“Amy姐。”
Amy穿着一身黑大衣,窄腰,长腿,皮靴,一头大波浪卷发,光是站在那儿不说话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实在美的过分。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但一米七五的身高足以碾压夏宁西,经过她时,眼尾一扫,轻视而凛然:“夏宁西,我看你真是胆子大了,趁我不在,欺负我的人,你当我是死的?”
夏宁西典型的欺软怕硬。
她跟Amy斗了几年,每次都吃亏出糗,见到Amy就像耗子见了猫,刚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
她蠕动着唇瓣不敢说话。
Amy轻嗤:“怕了?”
夏宁西死死咬着唇,眼底闪过一丝愤怒,面上却隐忍不发。走前瞪了一眼朱伊伊,不甘地离开。
“没劲。”Amy淡淡评论一句。
她笑:“想我没朱朱?”
朱伊伊点点头,转而关心道:“Amy姐你出差瘦了好多。”
“国外来回跑,太累了。”
“那你要注意休息啊。”
聊了几句,Amy让朱伊伊下午跟着她去开会。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
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到下班的点了。
朱伊伊走到拐角,隔壁的高层专梯“嘀”的一声打开。
贺绅单手揣兜,从里面走出来。
似是没料到会碰见她,他脚步顿了顿。
紧接着,电梯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吕珮手里握着一份合同,看上去正在跟贺绅交谈:“那这次的项目就这样定了,到时候——”
话音戛然而止。
吕珮透过贺绅看见了不远处的朱伊伊,脸色冷了冷。不过数秒,换上温和的表情:“伊伊,巧啊。”
朱伊伊官方地打招呼:“贺总,吕总监。”
吕珮:“都要下班了,你还走吗?”
“刚开完会。”
“这样啊,那你快点回家吧。”吕珮状似不经意地走到贺绅旁边,与他并肩,勾了勾唇,“我跟贺绅马上要去谈项目,不能跟你多聊了。”
朱伊伊看着他们。
两人周身环绕的精英气场,是普通人一辈子也触碰不到的光环。
她低低地“嗯”了一身,挪脚,为他们让路。
须臾过去,却没人动。
朱伊伊抬眼看。
贺绅仍停驻在原地,眼神冷淡,看她像看一个局外人。
好像昨天送她回家的人不是他。
跟她一起吃面的人也不是他。
朱伊伊不懂他的喜怒无常,只是忽然鼻尖一酸。
别过头,不再看他-
得益于朱伊伊昨晚的加班,今天事情少了很多,下班也早。
她早早回了家,走到单元楼,遇见楼下邻居,乖乖打招呼:“陈婶。”
“伊伊下班了啊。”
朱伊伊看陈婶拎着一筐鸡蛋,像是买菜回来,问:“我妈没跟您一起吗?”
“你妈最近可忙了,麻将都不打,哪有功夫跟我一起去买菜。”
朱伊伊愣了下:“她这几天都没打麻将吗?”
“没打,天天跟着你翠姨去城北那边溜达。听说那边新建了个老年大学,最近在搞活动,很多中老年人都去那儿凑热闹了,能免费跳舞听歌吃东西,还能学认字儿呢。”
朱伊伊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妈这段时间总见不着人影儿。
忽然,陈婶小声道:“不过,今天你妈跟你翠姨吵架了。”
“吵架?”
“今天我们三个人去街上买衣服,你妈在路上看见一家店,把人家店名念错了,‘宝暇百货’读成了‘宝假百货’,你翠姨听到就笑话两句,说她学认字白学了,哪知道你妈一听立马急了眼,在街上跟你翠姨吵了起来!衣服都没买就跑回家!”陈婶说完这桩糟心事,无奈地拍了拍朱伊伊肩膀,“你是个好孩子,回家劝劝你妈,多大年纪了别老怄气,伤身体。”
朱伊伊点头:“好。”
她家在二楼,走楼梯两分钟就到门口。
门没关,虚掩着一条缝,里面是电视机的声音,朱伊伊随便一听就知道又是在放回家的诱惑。
这部剧朱女士看了不下八百遍,连带着她也熟得连台词都会背。
朱伊伊握住门把手,准备进去,目光在看见里面的一幕时,脚步倏地停下。
朱女士没跟平常那样躺在沙发里,而是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电视边。因为纺织厂工作常年用眼过度,她今年不过48的年纪,已经戴上了厚厚的老花镜。
她脑袋紧挨着电视机,眼睛专注地盯着下方的字幕,演员说一句,她就跟着念一句。
边念,边在手心里慢慢地写。
朱伊伊怔怔地看着,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件事儿。
原来她妈翻来覆去地看这部剧,不是因为她钟爱。而是台词滚瓜烂熟后,她能跟着字幕一个一个地学字。
那些人嘴里没文化的农村妇女,默默地、笨拙地跟着电视机学认字。
朱伊伊一下子心疼得不行。
……
晚上吃饭的时候,朱伊伊喝着青菜粥,状似不经意地提一嘴:“妈,我听说城北市区办了个老年大学,在招生呢,要不要给你报个名?”
朱女士夹菜的筷子一顿。
朱女士从小就聪明,没到上学年纪就无师自通地算数认字,但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穷得饭都吃不起,朱女士只能跟着去种地,掰玉米、插秧种稻、瘦弱的肩膀扛着两百斤的棉花一点一点拖着去卖钱,只为了让她可怜的孩子吃上半碗肉。
再后来就是去纺织厂做工人,养家糊口。
所以朱女士这辈子有两大遗憾。
一是被渣男骗。
二是家里穷没上过大学。
她脸色有些不自然:“说这个干什么?钱多没地花啊。”
“妈,我现在有能力了,你要是真想去,咱就去报名,好不好?”
朱女士愣了愣,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转过头抹了眼睛,又恢复成平时的语气:“学什么学,一大把年纪了!”
“妈,读书哪还分什么年不年纪的。”
“算了算了,我看你就是嫌我在家唠叨是不是?”朱女士虎着脸,眼皮垂着,声音有些轻,“你妈我这一生就是个村姑命,学那些文化干什么,浪费钱。”
朱伊伊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朱女士坚持不再谈的样子,只能闭嘴-
朱女士的事像块大石头压在朱伊伊心口,一到周末,她就去了城北一趟。
冬日的京城,寒风凛冽。
朱伊伊把两只手揣进兜里,边哆嗦边往老年大学的方向走。
路不多,一会儿就到了。
果然跟陈婶说的那样,环境清幽,活动丰富,是喜欢学习的中老年人的福音天堂。
但学费很贵。
她刚问了工作人员,顶她三个月的工资。
朱伊伊兴奋地跑来,失落地回去。
走了没多久,天开始下起小雨,她没带伞,临时跑到就近的公交车站牌下躲雨。
街头驰来一辆加长版的商务车,速度极快,路过公交站牌时车轮胎激起一阵水花。
泥点弄脏了朱伊伊的鞋。
她怀孕后买的都是平底小白鞋,今天这双才穿了几次,朱伊伊暗骂一声倒霉。
她低头去包里找纸巾擦。
不曾注意到刚刚疾速奔驰的车子,又慢慢倒了回来,最后停在街边。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
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溅起微小的水花,脚步声沉稳内敛,一步步朝她靠近。
朱伊伊听见了,以为是等车的人,自觉地往里站了站,继续垂着脑袋摸索纸巾。
面前却遽然覆下来一道黑影。
潮湿的空气里飘来一丝浅浅的男士香水味,像雪山冷杉。这个味道闻起来清寂寡淡,鲜少有人喜欢,这些年朱伊伊身边只有一个人爱用。
她晃了晃神。
随后抬头,望了过去。
即使是双休,男人穿得依旧周正,像是去哪里谈生意,途径这边。
他静静地站在朱伊伊身前,眉骨微敛,视线落在她的小白鞋上。
突然,他蹲下来。
整洁干净的西装裤就这么直接接触地面,被积水晕湿一小块。
他目光专注,片刻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洁白的手帕。低头,弯腰,伸手,像是要替她擦掉鞋子上的泥点。
这个姿势就像睥睨一切的猎犬对他的主人,俯首称臣。
朱伊伊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蓦地退后一步。
男人的大手却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冰凉的指腹摩挲着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引起一阵颤栗。
她往后缩了缩。
他倏地攥紧,低沉的声音不容置喙:“别动。”
第23章“睡个男人爽一爽。”
贺绅在床上的时候, 最爱的,就是朱伊伊的一双脚踝。
纤瘦, 骨感,有劲。
夹.紧的时候,抽出,再推进。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每次结束的时候,朱伊伊的脚踝一片通红,走路的时候都是软的。
她脸红地埋怨他, 下次不要这么快。
他答应,好。
晚上的时候不快了。
更重,更长。
磨的脚踝那块凸出来的骨头微微发疼。
朱伊伊双腿如同被钉在原地。
再回神时, 白鞋上的泥点已经被擦干净了。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站起身,用纸巾包住手帕,叠好重新放入口袋。
“刚刚是贺家新来的司机,开车太快,弄湿了你的鞋。”他面色如常地解释, 似乎刚才的行为没什么大不了。
又是那个做什么都仿佛理所当然的绅士。
可真的当然吗?
朱伊伊眼睫轻颤, 往后退了一步。
自分手后, 她隐隐觉得贺绅有些变了,可具体是哪里变了, 她又说不上来。
总有那几个瞬间的他, 温柔又诡异。
可眨眼间他就恢复如常。
漫天的雨丝飘进公交站牌内, 打湿了贺绅鼻骨上的金丝眼镜, 他摘了下来,轻轻擦干净, 重新戴好。
“来这里干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听说这里开了个老年大学,我来看看,”朱伊伊见裤腿被沾湿,往里站了站,“给我妈报一个。”
“报完了?”
朱伊伊摇摇头:“学费太贵。”
伞面砸在地面滴答作响,整个世界都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贺绅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没人知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在车上等待的司机快速踱步过来,弯腰,给贺绅递上两柄伞,顺便低声提醒:“贺先生,那边的仪式要开始了。”
时瞬最近收购了一个公司,今天举行收购仪式。
所有人都在等他。
这个年纪轻轻、手段却雷厉风行的佼佼者。
贺绅抬手看腕表时间,随后把其中一柄伞递过去:“撑着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雨势渐大,朱伊伊也没推辞,接了过来。
忽然,她想起微信里超出时间没领取被退回来的转账,“那4.5你还没——”
“我看起来很缺钱?”他冷不丁说。
朱伊伊:“……”
好吧,大老板确实不缺那三瓜俩枣。
她闭嘴没再提,望着男人撑伞走远-
车门缓缓关闭,隔绝外面的寒气,车内安详寂静。
只有仪表盘的轻响声。
没有贺绅的吩咐,司机不敢擅自开车,静静等着。
通过后视镜悄悄望了眼。
男人正襟危坐,仪态端方,他从西装口袋抽出一张白净手帕擦掉衣服上溅的水珠。
良久,他问:“这边新开了一个老年大学?”
司机是秘书部的张特助新派来的,听到问话后想了想,“是的贺总,张特助说这片区域最近要开发。”
“哪家公司?”
“贾氏集团,一家小型的房地产公司。”
贺绅擦完雨水,将手帕搁置在一边,身子往后仰躺进车座里,扭头,隔着车窗看公交站牌下继续躲雨的人。
他指节轻点了点,后道:“今晚联系上对面。”
司机愣了愣,“是。”-
自跟翠姨吵了一架,又被朱伊伊追问要不要上老年大学之后,朱女士接连几天都木着一张脸,又开始早出晚归地打麻将。
字不学了,回家的诱惑也不看了。
朱伊伊下班回家,刚打开门,电视机里放着戏曲频道,不知道唱是黄梅戏还是京剧,沙发上的朱女士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
“妈,”她叹气,“你想看就看,想学就学,没必要避着我。”
朱女士睡眼惺忪:“什么避着你,这孩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怕朱伊伊好端端地又扯读老年大学的事儿,她捶捶肩膀,关了电视:“困了,去睡觉。”
她妈态度坚决,朱伊伊也不好强逼。
更何况学费确实贵。
那晚过后,母女二人谁都没再提老年大学的事。
就在朱伊伊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时,这天回家,家里除了朱女士,还有陈婶,听声音两人聊的热火朝天的。
“陈婶。”
“伊伊下班了啊,”陈婶笑呵呵地招手,“过来过来,有个大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
陈婶笑得合不拢嘴:“城北的老年大学,听说被个大公司收购改成公益组织了,以后专门给中老年人做慈善,不收学费!”
朱伊伊微怔。
她上次去老年大学,特意问过,的确是营利性组织,学费很贵。
“您从哪听来的?”
“活动单上写了啊,”陈婶从围裙兜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单子,笑着说早上还好好的,刚刚被他孙子拿着玩了会儿,揉成这样。她摊开,抚平,“今早刚发的单子呢,你看,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陈婶年纪大,不过也有初中文化,认得不少字。
朱伊伊拿过来看,果然是公益慈善。
“怎么突然改成公益慈善了?”
“好像是一个大集团,收购了建办这家老年大学的房地产公司,听说是响应政府的要求,就改成慈善组织了。”陈婶直笑着说是件好事儿,“你妈啊,这下没什么顾虑了吧。”
朱伊伊看向朱女士。
朱女士还有些不好意思,板着脸,也挡不住眼底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无所谓,是你陈婶和你翠姨两个人非要拉着我去,他们不打麻将,我跟谁打?去就去咯。”
朱伊伊跟陈婶对视了一眼,俩人憋住笑。
都知道她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
陈婶走了没多久,朱女士也跟着去打麻将,她今天高兴,大概率晚上不回来吃饭。
朱伊伊很有先见之明地下楼买饭吃。
现在是饭店,下班高峰期,稍微大一点的门店挤满了人,她去了庄家面铺。
是她每晚吃夜宵的那家。
刚走进去,朱伊伊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老板,你这是在新装修?”
“小朱啊,”老板系着围裙,忙里忙外,大冬天头上都热出了汗,“最近想把点好好装修一下,之前那点地儿太小了,被人进来都下不了脚。”
朱伊伊挑了常坐的位置:“一碗清汤面。”
老板应了声好。
没几分钟,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朱伊伊看着堆了满满一大碗的牛肉,傻了眼:“老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要牛肉面,我点的是4.5的清汤面。”
“这就是清汤面啊。”
朱伊伊犹疑:“是……吗?”
老板笑嘻嘻:“是啊。”-
Amy结束项目回归宣传策划部后,继续带着小组跟进朝鸾的项目。
这部电视投资巨大,每一项都精益求精。
这段时间又忙了起来。
朱伊伊这几天都睡得不太好,尤其时瞬的午餐丰富营养,而且菜谱日换,她每天都吃得很饱。
一饱,就晕碳水犯困。
这个毛病在孕后更加明显。
Amy进部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朱伊伊手撑着脑袋打瞌睡,手里的文件一扬,都要敲上朱伊伊脑袋瓜了,又停在半空。
她仔细端详着朱伊伊的变化。
白了,圆润了,整个人像一颗在雪水里浸泡的珍珠。
“皮肤真像剥了壳的蛋,”Amy感叹,“好白好滑啊。”
还伸手戳了戳。
朱伊伊没睡熟,被戳醒了,见是Amy立马支棱起来:“Amy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次朝鸾的道具策划案是你提交的?”
“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问题,是道具组和美术部那边有问题,”Amy不耐烦地翻个白眼,“他们自己没能力喽,本来已经审核过关的东西现在又说做不了,没事找事。”
朱伊伊休眠电脑,起身,“那我现在要重新拟一份吗?”
“拟什么拟,犯蠢啊你!”Amy一生气就自动切换粤语,骂了几个朱伊伊听不懂的词后,拧着眉说,“亲爱的,在职场呢千万不要抢着做那些不属于你的工作,因为没有人会感谢你,你也不会因为那些额外的工作而获得奖赏或升职,你上面有的是人抢功劳,轮不到你。所以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该你做的做,不该你做的,坚决不做。”
朱伊伊懂了,“那我待会儿送去美术部。”
“OK.”
正事聊完,Amy兴致满满地问起朱伊伊最近用了什么护肤品,把牌子推荐给她。
“护肤品,没用啊。”
“真的吗?”Amy奇怪,“可我觉得你最近皮肤好了很多诶。”
“有吗?”朱伊伊倦乏地摸摸脸,她反而觉得最近没睡好,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亲爱的你最近熬夜了,这么困?”
她摇头:“没熬,就是睡不着,躁得慌。”
Amy是个老司机,玩过的男人数不胜数。
她坚信女人只有充盈自己,把自己给满足了,玩爽了,才有力气赚钱工作。
作为时瞬的白领,她压力当然不小。
去酒吧放纵,看中哪个小奶狗玩玩睡睡也是常有的事儿。
乍一听朱伊伊这带着歧义的话,她红唇一勾:“原来是躁得慌才睡不着啊。”
朱伊伊这会儿像个憨憨,“Amy姐你也这样吗?”
“当然,不过好办。”
她眼波流转:“睡个男人爽一爽。”-
本以为Amy上班时说的话是开玩笑,朱伊伊没有放在心上,下班时,出公司,见Amy坐在车里朝她招手时,才明白——
她!认!真!的!
“亲爱的,”Amy胳膊搭着车沿,做着琥珀美甲的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说话间红唇微张,吐出烟雾,“要试一下这个吗?”
夕阳,美女,香烟,爆珠。
朱伊伊被Amy不拘一格的风格惊艳住,随即看清她手里的香烟时,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后退几步:“不用了,姐,我不会抽烟。”
“很简单的。”
“我不会,”她脸有些红,“初中那会儿试过,被呛得流鼻血。”
那时候的朱伊伊没朋友,生活压抑,情绪崩溃到极点时,她也趁着晚自习偷偷跑到小店,红着脸,抖着手,斥巨资买了一包烟。
走前又买了一支打火机。
怕被人发现,她偷偷躲到学校外面的公园,孤身坐在长椅上。
夜色几近要将她包围裹挟。
小小瘦瘦的身影,要是不特意去看,根本没人看得见。
就像她这个人,淹没在人海里,是芸芸众生里再平凡不过的一个。
抱着那样的想法,朱伊伊紧张害怕地点了火,颤着手抽出一根烟,笨拙地学着学校里那些男生抽烟的样子,叼在嘴里,低下头,拢火点烟。
可刚点燃,烟就掉在了草地上。
真笨。
她那样骂自己。
朱伊伊看着地面,崭新的烟,泛黄的鞋,开了缝的旧校服裤,一切都显得那么突兀。
看着看着,她视线朦胧,莫名掉了一颗眼泪。
一团糟。
生活一团糟,情绪一团糟,她整个人生都是一团糟。
最后,十五岁的少女还是抽了那根烟,好学生踏入坏学生的地界,她也叛逆了一回,以近乎孤注一掷的姿态。
烟很呛,比白酒还要刺鼻,朱伊伊剧烈咳嗽后,流出了鼻血。
她本来不想管的,让血流,流死她算了。
但那晚,如天降神祇般,有一个男生走了过来。
男生背着光,个子很高,不太像是初中生。
他走近,捡起那根未熄灭的烟,扔进垃圾桶。就在朱伊伊以为他只公德心强路过时,他朝她走了过来。
男生戴着眼镜,口罩,专属贵族学院的纯白校服和领带,衬得他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如星辰般耀眼,遥不可及。
“给。”
他嗓音淡淡,递给她一张纸。
朱伊伊眼睛被泪水模糊一片,只看清男生一个朦胧的轮廓,她哽咽着接过:“谢谢……”
等她擦掉泪水想要看清时,男生早已走远。
直至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不见。
第24章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下她的唇。
烟散去后, Amy把朱伊伊拽上了车,她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二话不说就把车开了出去。
在城市夜景里拉开一条独特的风景线。
朱伊伊坐在副驾驶,手捏着安全带,三令五申说她不去酒吧。
Amy答应地爽快:“那就不去。”
到了之后,才发现的确不是酒吧。
是娱乐会所。
比酒吧过分一百倍的地方,声色犬马,狂欢放纵。
朱伊伊一脸幽怨:“姐,你说过不带我来这种地方的。”
“我说过吗?”Amy伸出食指挑了挑朱伊伊的下巴,那样儿要多轻佻有多轻佻, 偏偏她人长得带劲,所以这一幕看上去还挺赏心悦目,她看着朱伊伊皱紧眉头的样子, 笑得不行,“行了,不逗你,今天带你来呢,主要是来参观一下。”
“这是我新开的店。”
朱伊伊仰头, 望着面前这座拔地而起的高楼, 奢华的装修, 处处奢靡,她惊讶了好一阵:“姐, 原来你是个隐形富豪啊。”
Amy咳嗽几下:“低调, 低调。”
踏入大门, 两边的侍者弯腰行礼。
走过长廊, 满墙的水晶碎钻,灯光下闪闪发亮。
朱伊伊跟在Amy后面, 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比上一回陪她去酒吧还要惊奇。
一直走到尽头的舞池,富有节奏感的音乐,绚烂四射的灯光,眉飞色舞,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
Amy走到吧台,侧头发现没人,余光一扫,发现朱伊伊还停在舞池外,半天不动一步,比在酒吧时还要拘谨。
她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过来,朱朱。”
朱伊伊抿抿唇,慢慢腾腾地踱步过去,周边疯狂扭动的人时不时碰到她一下,她一激灵,拔腿就跑,到Amy身边身体还紧绷着。
“姐,我们来这干嘛?”
“找乐子啊。”
“?”
“朱朱,你就是太听话了,太乖了,所以你的生活才会如此乏味。”
侍者为Amy端来一杯她常饮的红酒,她拿过,问朱伊伊需要什么。
朱伊伊:“我不渴。”
Amy知道朱伊伊不喝酒,这个年纪的姑娘入职场没多久,也不倡导酒桌文化,她一向不勉强这些。
她对侍者低声轻语几句,交代完,挥挥手让人退下。
少顷,舞池的人被清走一半,轰炸的音乐停了,环境清净不少。
一群穿着西装,身材健硕,长相俊俏的男人走了进来。
各个生的高大,站成一排,像一座山。
齐齐鞠躬问好时,气势骇人:“Amy姐好!”
朱伊伊往后躲了躲。
“怕什么?”Amy推着她上前,“这都是我专门为你挑的。”
她愣了,回头问:“挑什么?”
“你不是躁得睡不着吗,让他们陪你聊聊天,看看电影,消遣消遣。”Amy勾住朱伊伊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在十个男人的面前轮番一指,最后停在最中间的少年身上,“就你了。”
男人十八一枝花。
少年长相最为年轻,眉眼弯弯时满满的青春感。
他笑着上前,歪了下脑袋:“姐姐。”
朱伊伊大脑宕机。
她懂了。
这是男模!
男生仍是那副讨好乖巧的笑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又喊了一声:“姐姐?”
朱伊伊一僵,欲哭无泪地看向Amy:“姐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生委屈地耷拉下狗狗眼,弯腰,单手撑着膝盖,有点儿可怜道:“姐姐,是我不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
朱伊伊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苦哈哈的,“我想回家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吃饭。”
Amy:“……”
跟一小学生似的。
不远处,有人正举着手机拍摄下这一幕。
屏幕的画面中,有十一个人。
一个纤瘦的女人。
十个强壮的男人。
拉拉扯扯,藕断丝连,欲拒还迎。
这画面拍得要多八卦多八卦,要多劲爆多劲爆。
南尔也没想到自己跟狐朋狗友来这家新开的会所玩,别的碰不到,竟然碰到了朱伊伊。
他轻呵一声。
南尔返回微信,打开一个对话框。
发了两条消息过去后,再咻咻咻地一连发了几张图片过去轰炸。
……
与此同时。
另一边,时瞬集团的高层会议室正在举行跨国会议。
一桌人都在听着海外经理的汇报。
坐在首位的贺绅双手交握,神色严肃。
突然,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
[朱伊伊水性杨花。]
[我深深唾弃。]
是来自南尔的两条微信消息。
贺绅本欲挪开的目光顿住。
随后,满会议室的人便眼睁睁地看着一向规矩严谨的贺绅,拿起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发消息。
贺绅:?
南尔又发来一张照片。
[看看,分手才多长时间,都点男模了。]
[还一点点十个。]
贺绅长久地盯着手机屏幕,目光落在那条抓住朱伊伊的手臂时,眼睛微眯,温和的面具背后,闪过一抹阴沉。
威压铺天盖地的袭来。
登时会议室气氛冷如冰窖-
前几天朱伊伊下班被Amy拉去会所的事,不知道怎么被凌麦知道了,这两天都缠着她问:“男模怎么样,帅不帅?”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朱伊伊把她脑袋推远一点,“不知道。”
“骗人!”
凌麦抱臂,下巴高高昂起,誓有朱伊伊不说真话她就一直闹下去的架势。
她就想知道男模什么样的怎么了!
她一个黄花大姑娘这么点要求都不能被满足吗!
朱伊伊要去财务部一趟,怕耽搁,一脸无奈道:“爽爽爽行了吧。”
“真的?”
“是啊,”朱伊伊抱着文件,随口敷衍,“爽翻啦。”
话音将落,财务部的大门被人从里拉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来。
她看了过去。
率先出来的男人,脚步沉稳地往外走,视线却在触及朱伊伊时,步履一停。
在那么多人面前,贺绅不躲不闪,就这么静静地、淡淡地盯着她,足足看了数秒。
那目光像草丛中捕猎的狼,阴恻恻的。
与他斯文的外表极度违和。
朱伊伊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她避开面前人强烈的视线,低着头,如避洪水猛兽般进了财务部-
今晚宣传策划部集体加班。
这倒不影响朱伊伊,她一整天都在财务部,最近朝鸾项目已经开始宣传了,宣传策划部在拨资金。
这是个要紧差事,Amy只信她,派她去了。
到了晚上八点多。
财务部不少人下班了,朱伊伊拿着东西回部门,手机叮咚一声。
是凌麦发来的语音:“伊伊,我今晚得去医院接我侄子,再过会儿就九点了,我要开溜。”
朱伊伊边出财务部边低声回:“别走电梯,待会儿被夏宁西撞见了,你先走楼道,到下一楼再坐电梯。”
“我手上还有一份报表咋办啊。”
朱伊伊看着手机只有百分之五的电量,迅速用语音回:“我现在去楼道,你把报表给我,你溜。”
“爱你么么么。”
……
十分钟后,朱伊伊拿到凌麦的报表,上楼回部门。
突然,楼道的应急灯闪了闪,细微的电流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滋啦滋啦”地响几声后,灭了。
黑暗来得猝不及防。
朱伊伊握住栏杆的手指蓦地抓紧。
她停下,掏出兜里的手机,刚打开手电筒,屏幕立即弹出电量告急的提示。
也不到能坚持几分钟。
朱伊伊咬咬牙,加快步速地上楼,就在距离安全门仅有一步之遥时——
手臂被人轻轻一拽。
她毫无防备地后退,手机有光的那一面也被人堵住,天转地转之间,整个人面朝着墙,后背朝外。
朝着身后不知道是谁的人。
紧接着,一股陌生的气息靠近。
“Amy姐?”
不像。
“麦麦? ”
也不像。
直觉告诉朱伊伊,好像是个男人。
“你谁啊,干什么,放开。”朱伊伊的手还被拽在,她往后缩,那人的力道蓦地加重。
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那人在摩挲她的手腕。
细细地,慢慢地,一寸寸地,像是要强硬地抹去什么不干不净的痕迹。
朱伊伊有些慌乱,声音抖了抖:“这里是公司,外面就是策划部的人,大家都在加班,我喊一声就听见了。”
身后人毫无反应。
像人,又不像人。
连呼吸声都浅得听不见。
朱伊伊慌了会儿就冷静下来了,不知道是谁在故意恶作剧,她悄悄地握紧手机,身子迅速翻转。
她转过来,面朝那人。
手里的手电筒也晃了晃,就在光线要照过去时,那人反应更快地先一步摁住。
死死地摁住。
整个楼道再次陷入黑暗。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依稀能听见有人说话:“公司搞什么啊,怎么突然停电了?”
“跳闸了吧。”
“上次就这样过,不是说修好了吗?”
“谁知道啊。”
而一门之隔的楼道里,朱伊伊瞪着眼,眼前却一片漆黑。
她心跳砰砰。
就在她要开口喊人时,一道陌生的气息逼近。
然后。
什么东西,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轻轻地碰了下她的唇。
朱伊伊僵住了。
就在她发懵的工夫里,唇上受到的压力很快离开,桎梏她的那股力道也随之消失。
她呆呆地站在漆黑的楼道口。
不知过去多久,楼道的光线再次亮起。
她被刺得睁不开眼,闭着缓了缓,等适应之后才睁开。
朱伊伊望着除了她以外再无一人的楼道。
她迟缓地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唇。
神智飞到了九霄云外。
第25章“误会你在挽留我。”
深夜, 楼外寒风簌簌,公寓暖意盈盈。
贺绅结束工作, 关闭电脑,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突然,手机嗡嗡震动,响起一阵特殊的来电铃声。
他脚步一顿。
这是在分手前些天,朱伊伊用他的手机设置的专属铃声。
那次贺绅在忙,没及时接到她的电话。
下班后,小姑娘气鼓鼓的,刚上车就上手摸他西装裤。小手滑不溜秋, 摸来摸去,不小心碰到禁区,两人都是一怔。
他们在车里也做过。
贺绅讳莫如深地看她。
朱伊伊脸一烫:“你看我干什么!”
她像个发怒的小兽, 动作凶狠地从他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正儿八经地解释:“我是来拿这个的。”
她说他今天没接她的电话。
她有点不开心。
所以她在贺绅的手机里,设置了一个专属于她的来电铃声。
贺绅进浴室的方向,蓦地掉头,走进卧室, 动作流畅地拿起手机。
只是目光扫到来电人时, 有些错愕, 随后眼里的亮光渐渐黯淡。
不是她。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直到来电因为长时间未接通而自动挂断, 贺绅才回过神。
他忘了。
手机系统重启更新, 铃声自动设置第一顺位的曲子。
现在所有的铃声都是这一个。
没有朱伊伊的专属铃声了。
贺绅脸色冷淡下来。
上一秒自动挂断的电话再次响起, 誓有他不接对方就一直打的意图。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在床上。
进了浴室, 关门,任由电话在外面响了一遍又一遍。
浴室的智能开关自动识别温度, 洒下里的水温符合人体最舒适的温度。
雾气氤氲。
贺绅站在淋浴下,久久没动。
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闪过不久前,在漆黑的楼道里,借着一缕浅淡月光,朱伊伊露出一丝慌乱的侧脸,眼睫轻颤。
不管是害怕还是受到刺激,小姑娘都会忍不住瑟缩肩膀。
抖一下。
又抖一下。
就像以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床随着她的频率抖,起伏间水声潺潺,慢慢流淌,从床头流到床尾。
贺绅呼吸极重,闭眼,按捺住那些旖旎片段。
半晌,他抬手摁了冷水键。
不出一分钟,浴室里寒气阵阵,冷如冰窖-
出浴室时,手机已经不响了。
贺绅套上睡衣,慢条斯理地拿过来,看着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
无一例外全都是来自国外。
来电人是“母亲”。
贺绅看着陌生的两个字,神情麻木,没什么情绪地拨了回去。
那边跟等着他似的,立马接通,开口就是问责:“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是个妇人的声音,听起来严厉,精明,一贯的上市女强人形象。
他淡淡应一声:“在工作。”
妇人的语气缓了缓:“国内集团那么忙?”
“嗯。”
“你不要太累了,记得身体最重要。别像你爸,年纪轻轻还不到六十岁,就在医院里躺着醒不过来。”妇人提到伤心事,语气才软和下来,有些难过。
言语间透露几分想要与儿子倾诉的欲望。
贺绅却漠然打断:“还有事吗?要开会了。”
电话里的妇人僵了僵,后道:“医生说你爸这半年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他晚上也总念叨你,你抽空出一趟国来看看他吧。”
气氛陡然沉寂。
妇人听不见声音,又喊了几声:“喂,阿绅?”
听到最后两个字,贺绅皱了皱眉,隐隐有些排斥,耐心告罄道:“再说吧。”
没等对面回复就挂了电话-
时瞬是大公司,跳闸断电不是小事情,虽然很快就有备用电源顶上,但高层还是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全公司的安保系统里里外外都升级了一遍。
这件事成了公司未来几天的饭后谈资,走哪儿都能听见几句,部门里的同事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只有朱伊伊一句话没说。
沉默地下了班。
回到城南小区,朱伊伊身上冷,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口,两手揣在温热的兜里,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庄家面铺。
自从老板装修店面之后,来光临的客人多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店内菜品一律不涨价,不仅不涨价,放肉和荤菜的分量又大又足。
口口相传,现在都成了网红打卡点。
唯有一点影响,顾客一多,朱伊伊常坐的单人位置被人占了。
她站在门口迟疑片刻。
正欲走,就听见有人喊她:“小朱!”
朱伊伊回头看,刚老板给临门边的那桌客人结账,这才看见她了,“怎么不进来啊?”
她蠕动唇瓣,没说话。
老板会心地看了眼风扇下的单人位置,“没事儿,我给你留了!”
朱伊伊跟着老板进去,果然看见一个在柜台边的单人位置,离厨房远,没有油烟,又离门口近,宽敞干净。
她有些感动:“谢谢叔。”
“说这些干什么,要不是你,我这店——”老板意识到差点说漏嘴,及时刹车。
他挠挠头,岔开话题:“还是吃清汤面?”
“嗯!”
“等着啊!”
朱伊伊吃上了香味浓郁的面,碗里的牛肉很嫩,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隔壁桌是对年轻小情侣,腻歪地说悄悄话:“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昨晚吓我一跳,别人看见了很糗的。”
“咱俩正经关系有什么的。”
“那你也不能黑灯瞎火地亲我啊!”女人有些恼羞成怒,捶了胳膊的男人一拳,“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偷情呢。”
朱伊伊差点一口面呛到气管,捂着嘴咳嗽几下。
她盯着地板,脑海里回响起那晚听见的一点微弱脚步声。
沉稳,匀速,做了亏心事都不紧不慢。
像他。
科学上说过,如果足够熟悉一个人,就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一个荒诞的念头涌了上来。
可转念又被否定。
贺绅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况且,他是一个绅士……
吧?-
家里,朱女士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伸手拿了颗草莓吃。
听到开门声,看了眼,“回来了?”
“嗯。”
“你们公司还挺人性化,不强制加班,你是不知道今天你翠姨说他儿子在的私企,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还有你陈婶家的媳妇,在会计事务所当审计,哎哟现在靠近年关,天天出差不着家,忙死了。”
一提到年关,朱伊伊想起来老年大学的事儿,“妈,这个周末我们是不是得去老年大学?”
在老年大学还是营利组织时,学费贵,没几个人去,后来改成慈善组织了,一群人蜂拥而至。
没人不喜欢免费还无代价的馅饼。
但名额有限,于是主办方就设了一个期限,定时定点去报名,抢到谁算谁的。
朱伊伊在网上提前约到了。
不过现下还得去签一下合同,不然名额算作废。
朱女士坐起来,“还真是,你陈婶今天还说了,就在这个周六上午,让我别忘了。”
“那就是明天了,我陪你去。”
第二天母女俩起了个大早。
没想到,到了城北老年大学的门口时,已经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门口跟下饺子一样。
好在学校派出十几个保安维护秩序,现场人也还算配合,一个个自觉排队。
朱女士捡了个漏,站得很靠前。
朱伊伊笑得不行,朝她妈竖了个大拇指:“棒棒。”
等签完合同,确定入学资格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朱女士双手举着那张正红色的纸,有些失神。
她锄过绿色的草,割过金黄色的稻,也犁过灰色的田地。
但从没摸过红色的入学通知书。
在这个快要年近五十的农村妇女眼里,这张薄薄的纸,重如千斤。
她喃喃道:“真好看啊。”
路边有不少人行走,她小心翼翼地护在掌心,轻轻地抚摸,比平时数钱的时候还要珍重。
朱伊伊看得心有些软。
老年大学环境清幽,比外面雾霾满街好了不知多少,母女俩又在老年大学了转了一圈。
走前,朱伊伊喝了一杯奶茶,“妈,你在凉亭等我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行,你去吧。”
老年大学面积宽敞,四处都立着指路牌。
朱伊伊顺着路标走,找到学校礼堂旁建的厕所,停下。
上完厕所出来,她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几道杂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交谈声,官方正式,彬彬有礼。
朱伊伊想起来今天也是学校主办方接待投资方的日子。
这么大的公益慈善,也可不是一般的小集团能拿出来的手笔,怎么说一年也得耗资千万。
对方是一个资产大鳄。
怕冲撞了校方的接待仪式,朱伊伊没作声,低调地路过。
可一句话却将她的脚步拽住。
“贺先生。”
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又道:“政府也很支持老年大学的公益项目,这么大的一个慈善机构,每年耗资巨大,我代表京城的慈善事业感谢您,不过——”
漂亮的场面话说完,中年男人道出正题:“不知您今晚可否有空接受财经专访?”
等了等,对面没有回应。
似是不太想接受。
中年男人怕被拒绝,再次劝说:“仔细想想,这也是一个给企业做宣传的好机会,还能利于集团的股价。”
片刻后,微风簌簌,将那人淡淡的嗓音带过来:“不了。”
只两个字。
只一句话。
她就认出了他。
朱伊伊心脏漏跳了半拍。
眼睛看不见别的,耳朵也听不见别的,远处的朱女士在朝她招手,她却双脚灌了铅。
原来是他-
昨晚天气预报说近日有雪。
清晨一起来,寒风凛冽,地面铺了一层薄冰。
路上行人少了很多,买烤红薯的摊子也没出街,朱伊伊扑了一次空,只能买了几个卷心菜加胡萝卜的包子。
她心里藏着事儿,走到公司门口,都没注意自己差点撞上人。
还好对面的人闪得快。
朱伊伊回过神,正要道歉,抬眼看清险些撞到的人是谁,嘴边的对不起又咽了回去。
还是上次那辆骚包红跑车,南尔靠坐在车头,手里捧着一个烤红薯,想下嘴又嫌弃,龇牙咧嘴的。
就这样,他还能分神损一句:“看到是我,歉都不道一个?”
朱伊伊说了句“对不起”就走。
“站住。”
她看了眼时间,“有话快说。”
“朱伊伊你真够行的,”南尔吊儿郎当地笑,“这才分手几个月啊,就去酒吧泡男模,还一次性点十个。”
她回头:“你怎么知道?”
“看见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朱伊伊觑了眼他手里金黄软烂的烤红薯,咽了下口水,收回目光,用他上次说的话怼回去,“不是你让我以后不要缠着贺绅吗?我都点男模了,你应该更放心了?”
南尔意外,挑眉:“分手后这两个月都变得伶牙俐齿了。”
按照平常,朱伊伊不会浪费时间跟他闲扯。
可她这几天心里堵得慌。
有太多的事情堆在那,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平时不待见的南尔,此刻像一个能摸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朱伊伊忽然问:“城北的老年大学从营利性组织变成慈善机构的事,你知道吗?”
这么大的事,南尔当然知道,“怎么?”
“你知道背后的投资人是谁吗?”
“贺绅啊,也不知道他吃错什么药,这样一个赔本买卖也接——”南尔话音戛然而止,警惕地看着朱伊伊,“你提这个干吗,好啊,朱伊伊,你是不是又想从我这儿打听贺绅的消息,你居心叵测!”
是啊,这么大的一个慈善组织。
怎么不是一个赔本买卖。
朱伊伊握了握拳,扭头就走。
“喂,你什么意思啊。”南尔被她这幅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仗着腿长,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两手一伸拦住。
朱伊伊瞪了眼他,气呼呼的,像个生气龇牙咧嘴的小兽:“要你管!”
南尔脏话都要飙出口了,却在瞥见朱伊伊眼角微红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