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归帆
陆归帆来到了街对面的小卖部,他的口袋里只有六块五。他记得姜若棠喜欢喝汽水,于是拿了一罐可乐。
当他再想要买一包薯片的时候,发现钱不够用了。
又在上衣口袋里摸了一下,找出了一块硬币。
忽然想起这个硬币是姜若棠给他的,陆归帆就又把它放回了口袋里。
最后只是买了一包辣条。
陆归帆回了家,坐在房间里看着那罐可乐,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过了快半个小时,他的手机响了,姜若棠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班长,你下来帮帮我们……我们搬不动……呀!小高,它竟然会动!”
陆归帆愣了一下,又赶紧下楼,才发现小高的后备箱里有很多东西。
“这都是什么……”陆归帆问。
姜若棠看向小高,小高解释道:“唉,这是姜导去山里钓鱼的时候挖的笋,这是姜导扒的野菜,这是他钓的鱼……”
“这个麻袋里的是什么?”姜若棠又问。
小高叉着腰,一脸无语:“塘子里挖的藕……娟姐已经炸了够吃一周的藕饼了,我已经上火了……”
姜若棠推了一下陆归帆的后背:“只能请你们家笑纳……我爸去钓鱼,从来只管钓,不管亲朋好友是否吃得下。”
小高叹息:“现在连秦老爷子都说不收鱼了。这都是草鱼,刺多,老人家容易卡着。”
“……谢谢。”陆归帆开口道。
小高摇头:“我谢谢你才是哦。这些东西丢了可惜,家里又吃不完,我都找不到地方送了……你们家肯收下,我这个后备箱也终于可以腾出来了。”
陆归帆赶紧把爸妈叫下来,他们一起把东西给搬了上去。
“唷……这么多啊……”
陆爸爸和陆妈妈互相看了一眼,是既欣喜又有点不知所措。
欣喜当然是因为这些东西能稍稍缓解他们的经济压力,不知所措则是姜若棠的人情该怎么还。
小高看出来了,走到陆爸爸的身边小声道:“别想那么多,我也是澄江高家村长大的,小时候跟你们陆家村的人在江上打鱼,搞不好我们还一起凫过水呢!”
陆爸爸一听是同乡,亲切感倍增。
“若棠他们家是真吃不完这些,分给亲朋好友是常事。”小高再次解释。
夫妻俩这才点头,对姜若棠还有小高都感激不尽。
小高对姜若棠说:“那你在这儿待着,要回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先去洗车了。”
“嗯,好!”姜若棠朝小高比了个OK的手势。
把这些东西都搬进了厨房,夫妻俩就在想着要怎么做这些东西了。
只剩下姜若棠像只乌龟一样爬楼,陆归帆走上几步就回头看他,“抱歉,要是我家有电梯就好了。”
“嗯?”姜若棠抬头看他,一脸懵的样子,“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除了体育课,这已经是我唯一锻炼身体——克服重力做功的时候了!”
“其实我也可以单肩扛你上去。”陆归帆说。
姜若棠叉着腰深吸一口气,“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
“NO!”姜若棠拍了拍自己的腹部,“赵长烽扛过我下楼,我差点吐他身上!”
陆归帆的唇线好似弯了一下,转身又上了几节台阶。
姜若棠半仰着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其实,我喜欢你背我。
终于进了家门,就听见陆归帆的父母在厨房商量。
“野菜和笋丝可以做春卷,鱼肉可以晒干了做咸鱼,还有搓鱼丸,莲藕可以做成藕夹还有藕饼……”
“这么多东西,够我们家吃半个多月了……”
“若棠啊,这些吃的都是你带来的,要不然你晚上在这儿吃饭吧。”
“是啊,叔叔阿姨给你露一手!”
“好嘞!”姜若棠又笑弯了眼睛。
陆归帆领了姜若棠进房间,陪着他刷题。
“今天……你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陆归帆问。
姜若棠侧过脸来看向他:“这都被你发现了?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
“我呢,一直在打个大BOSS,今天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把一个为大BOSS冲锋陷阵的小BOSS给干掉了。”
姜若棠的眼底透着一丝得意和愉悦。
陆归帆也被他的这种情绪感染了,唇上浮现出很浅的笑意。
他知道姜若棠口中所说的大boss肯定不是打游戏,但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里的较量,姜若棠能赢,陆归帆就为他高兴。
刷了几道题,姜若棠卡了壳,陆归帆换了好几种方式去解释,姜若棠就是转不过弯来。
刚才还兴奋着的小狐狸现在已经蔫了,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把脑袋放空。我再来想一想该怎么跟你解释。”
“哦,好吧。”姜若棠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百无聊赖地画起画来。
陆归帆托着下巴在心里揣摩着姜若棠到底在哪里被卡住了。
过了一会儿,陆归帆侧过脸刚要说什么,就发现姜若棠趴在那张草稿纸上睡着了,半边脸枕在胳膊上,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支笔。
陆归帆一点一点前倾,直到自己和姜若棠一样趴在了桌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姜若棠闭着的眼睛和安然的神情。
他抬起手,指节轻轻掠开姜若棠的碎刘海,看到了他充满少年气的眉眼,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指节已经贴在了对方的脸颊上,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似乎在告诉陆归帆……眼前这个人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若棠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的睫毛颤了颤,揉了揉头发醒了过来。
“嗯……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呢……”
“刚要叫你,你就醒了。”
当姜若棠低头拿手机时,陆归帆才发现草稿纸上画的竟然是自己。
尽管只有寥寥数笔,却勾勒出了陆归帆的侧脸轮廓、刘海还有那副经典的黑框眼镜,柔和又美好。
手机里是娟姐问姜若棠回不回来吃饭的信息,姜若棠告诉她自己在同学家吃。
再一抬头,姜若棠就发现草稿纸被陆归帆拿去了,他捏着那张纸对着光,向后靠着椅背,专注的神情不知道在看什么。
姜若棠有种上课分心在草稿纸上涂鸦被抓住的心虚感,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没想到陆归帆开口道:“你……会画自己吗?”
“嗯?”姜若棠没明白陆归帆为什么这么问。
“那些有名的画家,比如梵高、伦勃朗、毕加索之类的不是都有自画像吗?”
“啊……画自己……有一丢丢自恋的感觉。”
“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姜若棠觉得陆归帆这句“是吗”听起来有些落寞。
“先讲题啦。”姜若棠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陆妈妈喊了一声“吃饭了”,姜若棠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噜——”的声响,应景得让陆归帆失笑。
陆归帆拿过了放在桌角的可乐,在姜若棠的额角上碰了一下,“拿去喝吧。还有辣条,吃吗?”
“嗯?可乐?辣条?”姜若棠拿过来看了一下,把辣条还给了陆归帆,“这是补课限定吗?那辣条给我留着,这样我就有理由下次再来了。”
陆归帆微微张了张嘴,不需要任何理由你都可以来啊。
姜若棠拿着可乐出了房间门,看着一桌子的菜,“好香啊!”
鱼头炖豆腐的汤已经温出了奶白色,里面还煮了好几颗白嫩嫩的鱼肉丸。
还有笋丝野菜春卷,焦黄香脆。
炝炒藕丁也让人食指大动。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陆家夫妇还做出了炒鱼面!
“叔叔阿姨,有没有杯子啊,我们来分可乐吧。”
“就一罐啊,小姜你喝吧。叔叔阿姨不喝也没关系!”
“可乐又叫肥宅快乐水,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快乐呢?更加不能只有我一人变肥!当然要大家一起快乐才是真快乐嘛!”
陆妈妈笑着去找了杯子来,姜若棠打开了易拉罐,每个人都分了一点。
“班长,cheers!”姜若棠捏着陆归帆的塑料水杯和他的保温杯碰在一起。
“嗯,干杯。”
陆归帆听到了可乐里气泡不断升腾的声响,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在快要接触空气的时候裂开。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与人分享同一罐可乐。
“小姜,这都在家里了,你不用再喊他‘班长’了,听着太见外啦。”陆爸爸开口道。
“那喊他什么呢?”姜若棠故意看向陆归帆。
“归帆,你叫他归帆就可以了。”陆妈妈笑着说。
陆归帆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从高一到高二,陆归帆听过他不耐烦地或者无所谓地喊自己的全名,现在他会叫他班长,耍赖的时候喊他师尊,但“归帆”两个字里仿佛透出难以言喻的、让人暗含期待的亲近。
“诶?真的可以吗?”
姜若棠的脑袋又凑了过来。
陆归帆知道,这家伙又想要逗弄自己了。
“看来不可以啊,班长都不点头的。”
姜若棠又拉开了距离,舔着嘴角专注于把鱼丸戳起来。
陆归帆垂下眼,喝了口可乐。
“你可以喊他小船啊。”江爸爸忽然说。
陆归帆难得语速加快:“爸……那是小名,上了小学就没人那么叫了!”
姜若棠却来了兴致,“为什么啊,为什么班长的小名是小船?”
“因为小时候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爷爷去澄江捕鱼,就把他背在身后。他每次看到捞起来的鱼,还有水面上的各种鸟,就会不停地蹬腿,开心着呢。可是一上岸,他就会开始哭鼻子。爷爷说他喜欢坐渔船,就给他取了小船这个小名。”
“哦,原来是这样啊。”姜若棠侧过脸看向陆归帆,也终于能体会到陆归帆为什么那么珍惜爷爷送给他的这副眼镜了。
就在陆归帆伸手夹春卷的时候,姜若棠忽然靠近他,连续“小船、小船、小船”一顿输出。
陆归帆就知道会这样,抬起另一只手正要捂上他有些聒噪的嘴,忽然却听到了一声“归帆”。
又轻又快,就像是从水面上滑翔而过的飞鸟倒影。
仿佛衔住了他的心脏,振翅而起,飞向高空。
筷子颤了一下,春卷差点掉下来,还好他用力夹住了。
“你也可以叫我若棠。”姜若棠就像是告状一样,对陆爸爸和陆妈妈说,“叔叔阿姨,每次班长带我刷题的时候,只要连名带姓喊我,我就有一种要被叫家长的错觉。”
陆归帆的嘴唇咬在春卷上,发出嘎吱一声的脆香,在心里暗道:小骗子,明明我叫你名字的时候都很小心。
因为不想看到你难过或者委屈的样子。
很神奇的,这顿饭暂时缓解了陆归帆爸妈的失业焦虑,两人一直笑呵呵地陪着姜若棠聊天。
陆爸爸给姜若棠讲小时候在澄江上怎么捕鱼,陆妈妈说自己小时候是澄江的“浪里白条”,姜若棠露出了羡慕和向往的表情,想着有机会要去澄江边写生。
吃完了饭,陆归帆帮着爸妈擦桌子还有收拾碗筷,姜若棠本来也想跟在他屁股后面帮忙,陆归帆却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先回房间里刷题吧,我收拾好了就去看你做的。早点把作业都做完了,也免得小高太晚过来接你。”
“好吧……”
那天晚上小高是十点来接姜若棠的,看着他上了车,陆归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理起姜若棠留下的草稿纸。
翻到最下面的一张,陆归帆愣住了,因为在草稿纸的角落上画了一个很小的姜若棠的自画像,是做不出题的时候用笔戳自己脑袋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让人看了莫名想要笑。
这大概就是姜若棠对陆归帆关于自画像的回应吧。
就在第二天的中午,姜若棠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赵云疏亲自开车来接他,说是要带着姜若棠去见一个人——郑华笙。
听到这里,姜若棠又兴奋又紧张,看来这位就是赵云疏为他物色的“代理人”了。
他们相约的地方是一间茶室。
姜若棠第一眼见到对方还以为郑华笙是大学教授呢,他戴着一副细黑框的眼镜,五十多岁上下,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就生了好感。
听了赵云疏的一番介绍,姜若棠才知道郑华笙曾经在某上市公司当财务专员,三十二岁那年有一次遭遇劫匪要抢老板的电脑和U盾,他和对方争斗之下伤到了腿。
姜若棠的视线下移动,果然看到郑华笙的座位旁边放着一把拐杖。
当然,电脑和U盘都保下来了,郑华笙也备受那家公司老总的信赖,一路坐到了财务总监。
前两年,这位老总退休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东家想要启用自己人,郑华笙虽然还在当打之年,但还是激流勇退了。
也就是说,这位郑先生无论是经验还是人品,应该都很符合姜若棠的需要。
而且他口风很严,明明新东家并不看重他,他离开之后也没有说过对方半句不好。
郑华笙笑了一下:“我听赵师妹提起你,说你虽然年轻,但很聪明也很有想法,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想说帮着小孩子管理一两千万的资产,我不是特别有兴趣。”
赵云疏知道他们要详谈细节了,正要找借口起身避开,但是却被姜若棠轻轻扣住了手腕。
“我又不是请郑先生帮我洗脏钱,我的事儿您当然可以听。”
赵云疏愣了一下,她坐下来的时候,郑华笙的眼底对姜若棠的一丝好感快速浮现又掩饰了下去。
在他看来,这孩子比自己想象中敞亮。
“我需要请您代为打理的资产是八千万。这是我外公还有外公的祖辈打拼下来的积蓄,所以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想胡乱挥霍掉,能钱生钱最好。虽然我很年轻,但我也希望郑先生能相信我的一些判断,哪怕听起来独断专行。”
“哦?年轻人的想法虽然听起来天马行空,但有的时候却更能另辟蹊径。方便让我听听你的想法吗?”
郑华笙微笑着问。
这不仅仅是郑华笙在考验姜若棠,姜若棠何尝不想试试郑华笙和自己有没有共鸣?
姜若棠从口袋里拿出了晟市的地图,将它打开,平铺在自己和郑华笙的面前,手指点在了地图最上角——那是几乎就快看不见的澄江滩涂。
郑华笙的目光一点一点暗沉下来,他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说:“你想要?”
“不行吗?”姜若棠反问。
“不是不行,但目前情况不够明朗,有风险。”郑华笙果然一点就明白姜若棠在想什么了。
“可我打赌,郑先生如果您手上但凡有我五分之一的资产,也会想要在这里咬一口。而且这个高风险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实际上八九不离十。”
赵云疏一时之间还看不明白这一老一小在打什么哑谜。
但姜若棠和郑华笙却知道彼此指的就是澄滩的新区发展计划。
郑华笙没想到自己被姜若棠给戳中了心思,心想这孩子还挺有意思的。
“你需要给我点什么,让我相信你的判断。”郑华笙开口道,“不然,就算你钱多,我也不给任性大少爷的武断决定擦屁股。”
“那……郑先生需要我给点什么?”
从郑华笙过去的履历来说,他在之前的上市公司里都没要求股权之类的东西,那么到了姜若棠这个“小屁孩儿”,他更不会要什么公司股份了。
姜若棠毫无回避地看着郑华笙的眼睛,里面透露出世事沉浮和一些姜若棠所熟悉的沧桑。
——郑华笙想要的应该是个志同道合、有远见而不会拘泥于办公室政治的“搭档”。
郑华笙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说:“你有没有听说,现在华臣汽车的收购即将进入尾声。”
“嗯。”姜若棠点了点头。
郑华笙接着说:“目前呼声最大、出资最高的就是隆鸣集团,虽然隆鸣集团是地产发家,但一直很想触及家用车行业。你说,隆鸣集团能赢过竞价排在第二的风腾汽车,把华臣汽车收入囊中吗?”
姜若棠怔了一下,所以这是郑华笙给他出的考题?
那这也太幸运了吧?
上辈子的时候,隆鸣收购华臣是业界超级大新闻,姜若棠虽然不关心这个收购案,但结果太出人意料,身边的大人们都在讨论,自己想不记得结果都难。
就连林成栋也以为隆鸣集团必胜而损失了不少投资。
对于其中的内幕和秘辛,真正为姜若棠分析透彻的人……是陆归帆。
十年后,当姜若棠住院的时候,陆归帆正跟随自己的领导为某新能源汽车的蓄电池做研发,忙到像陀螺一样旋转,姜若棠足足一整个月没有见到他本人。
而姜若棠也有个习惯,那就是陆归帆在忙什么,自己就看什么,就为了能在睡前和陆归帆聊一会儿。
就这样,他在百无聊赖之中看到了华臣汽车的发展史。
“陆归帆,你说为什么当年像是华臣这样的老牌民营企业会垮掉啊?网上说它在海外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占有率很高,生产线也很成熟,按道理华臣汽车的老板可以躺着赚钱啊!”
“这样的家族企业在权力交接的时候最容易产生内斗。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拆台搞事情,就像我的老家澄滩为了争拆迁款打破头一样。一旦造成了资金链断裂,结局就控制不住了。”
陆归帆的声音是平和、缓慢又带着浅笑的,对于姜若棠来说是不可替代的精神慰藉。
“哦——所以从高处跌落的华臣汽车立刻成为一块肥肉,无数资本豪强都想把它吃进嘴里。我看网上说当年报价最高的就是隆鸣集团,可是为什么华臣汽车反倒成了风腾汽车的子品牌?”
陆归帆很轻地笑了,姜若棠至今还记得透过手机电波仿佛能感受到他声带的振动。
“傻瓜,你有没有听过什么是围魏救赵?”
“哦?你的意思是华臣汽车是魏国,那赵国是谁啊?”
陆归帆答道:“一心电子科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姜若棠:小船!小船!小船!
陆归帆:真开船了你别跑。
第42章 班长,一起压马路吗?
陆归帆的答案让姜若棠恍然大悟。
也就在那个时候,姜若棠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很大,没有硝烟的战场比比皆是,而他用十年的青春跟着林家夫子在方寸天地里争名逐利,是多么狭隘和可笑。
“若棠……若棠……你在想什么?”赵云疏的声音传来。
姜若棠的肩膀一阵轻颤,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立刻整理思路,回答郑华笙的问题。
“我觉得吧……隆鸣集团对华臣汽车势在必得……”
郑华笙听到这里,眼底似乎有一丝遗憾,刚才还因为澄滩的发展聊得上头,这会儿光环散了,颇有种线上相亲见光死的错觉。
姜若棠在心里笑了一下,就允许您考我,还不能让我来个大喘气?
“这种势在必得,只是隆鸣集团声势浩大的表演而已。应该说隆鸣集团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并不想收购华臣汽车。”
郑华笙的目光一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很简单啊,看隆鸣集团在这之前收购的项目,他们真正想要得市场是新能源汽车。华臣汽车这种传统生产线,不是他们的菜。”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加入收购华臣汽车的角逐?”
郑华笙自己也许都没意识到,他的唇角一起起了一抹浅笑。
“还能为什么?把收购价格抬高,让排在第二的风腾汽车花更多的钱买这个生产线,只要把风腾汽车的财务预算和银行贷款都套住了,隆鸣集团就少了个财力最雄厚的对手跟他们竞争之后即将拍卖的一心电子科技啊,据说一心电子科技的好些专利对于新能源汽车来说都特别特别重要,这才是隆鸣集团的心头好。”
姜若棠说完,郑华笙看向他的目光里少了几分调侃,多了一丝尊重。
“这是你的答案,不改了吗?”郑华笙问。
“不改了。”姜若棠语气肯定。
虽然这对于大部分十八岁年轻人来说绝对超纲,但他姜若棠相信上一世陆归帆给他的正确答案,当然不改。
郑华笙的神情松快了不少,“好,那我们拭目以待。如果你说对了,我愿意放弃悠闲的养老时光,再为你操心一把。”
“一言既出——”
姜若棠朝着对方伸出手。
郑华笙笑着和他击掌,“驷马难追!”
回家的路上,赵云疏一边开车一边回顾着这一老一少的聊天,才隐隐明白他俩打的哑谜,也为姜若棠的见地感到吃惊。
“若棠,你的心也真够大的。”
“嗯?哪里大?”姜若棠反问。
“你外公给你留了多少钱,你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告诉我和郑先生,你就不怕我俩合伙做局套走你的钱?”
姜若棠低下头不由得笑了,确实有这样的坏人,比如上辈子的林家父子,但凡姜若棠还穿了条裤衩他们都不甘心,非得扒干净了不可。
“你连我爸的钱都不要,我外公的遗产可没我爸的钱多。”
“那……那可能是我骗你们父子的,我给自己立的不贪财的人设啊!”
姜若棠没忍住笑了,“什么人设……你本来就不贪财,对你来说家比钱重要。”
这句话戳中的赵云疏的心,让她莫名觉得暖暖的,也就多想嘱咐这孩子几句,生怕他吃一定点的亏。
“孩子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打算投资澄滩,在你和郑先生的合作还没有达成之前你就贸然告诉了我和他,你就不怕我们把你的投资计划说出去?万一有人跟你竞争呢?再不然,三教九流找上门来想要忽悠你的投资呢?”
“还是那句话,我信任你。所以你为我千挑万选的郑先生,我也信任。”姜若棠看向她,似乎又看到了上辈子那个加班为他赚取医药费、白发早生的赵云疏。
赵云疏叹了口气,被姜若棠这么信任着,总让她觉得自己要更加对这孩子好。
“不过,你应该蛮高兴的吧?总听你爸爸说……你从小就难过妈妈没有陪在你身边……觉得她并不在乎你。现在看来,你外公能留下这么丰厚的遗产给你,也是他们两代人的爱意传递。”
赵云疏虽然没有见过何蕰,但她看过何蕰的作品展,总觉得那是一个灵魂自由的女子。
姜若棠闭着眼睛,感受着清风拂面而来,似乎是来自母亲温柔的低语,又像是隔着遥遥时光的一个轻吻。
“小的时候,我会把一饭一汤、密不可分的陪伴当作爱,长大了又觉得更需要自由、理解和更广阔的天地。也许前者她给得不够,后者以她的见识和能力本来能给我,但又没来得及。现在我不怪她了,反而会想知道她有没有拍够自己想拍的照片,有没有把握住那些一闪而过的瞬间,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这辈子可能见不到的风景和大事……如果她还活着,我和她能不能像此刻一样坐在车里聊很多世上母子大同小异的话题,又或者全世界游历的她会带给我更广阔的视野和见地。”
赵云疏将车停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给了姜若棠一个拥抱。
姜若棠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妈,我没事了,放心。”
这句话,是对赵云疏的,也是对何蕰。
周一的早晨,赵云疏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十点钟发布的财经新闻,她有些紧张,担心结果和姜若棠预测的不一样,但是对于这个孩子,她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茶水间里传来员工惊诧的讨论声。
“我的天啊!华臣汽车的新东家竟然是风腾汽车?”
“什么?之前出价最高的不是隆鸣集团吗?”
“太爆了吧!股票怎样了?”
“业内有不少人士认为风腾汽车这么做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看似打乱了隆鸣集团在汽车行业的拓展布局,实际上自己也背负了高昂的银行贷款,现金流也吃紧,只能寄希望于华臣汽车对得起这笔巨额投入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云疏难掩愉悦地握紧了拳头。
太好了,若棠是对的!
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喜悦感,仿佛期末考试放成绩单,儿子考了年级第一。
至于郑华笙,他正坐在家里的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逗着笼子里的八哥。
“小家伙赢了呢。”
“小家伙赢了!小家伙赢了!”八哥欢快地模仿着郑华笙的话。
不过这些对于普通的高中生来说并不重要。
只有姜若棠看到消息的时候唇角挑起一抹笑。
他发了条短信给郑华笙:[郑先生,我赢了哦。]
郑华笙是个爽快人,信息回得很快:[臭小鬼,我正打车去见你那位戴律师。]
姜若棠弯着眼睛,郑华笙和戴鸣都是效率很高的人,估计他俩合作起来也会事半功倍。
就是……郑先生的腿脚不方便,总让他打车……他这个老板好像显得不怎么尊敬长者啊。
“若棠,若棠,你在笑什么呢?”林鹿的声音在姜若棠的耳边响起。
“啊,我在看隆鸣和风腾的收购大战啊!”
林鹿笑了笑,“那个都是大人在关注的消息,我们这些学生哪里懂其中的密辛。”
“看个热闹呗。”姜若棠回答。
“真的只是看个热闹吗?”白映川的声音传了过来。
带着一丝探究和调侃。
“啊?”
“我也在关注这个消息。从这个结果来看,风腾汽车是不是被隆鸣集团给涮了?”白映川虽然是趴在课桌上的姿势,却靠向姜若棠的方向。
这让夹在中间的林鹿如同第三者,感觉自己超级多余。
他想要插上话,但是又根本不知道这两人聊的是什么,谁被谁涮了?
姜若棠没想到白映川竟然会关心这个,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反问:“可别告诉我你家有人买了风腾汽车的股票?现在跌得发绿所以肉痛?”
“你猜对了。”白映川笑着点头,“你说是不是得赶紧抛?”
“抛什么,趁着价低赶紧买。风腾汽车也是老江湖,看到自己股票跌成这样,很快会出重大利好消息。”
“比如呢?”白映川绕有兴趣地问。
其实这也是姜若棠的直觉,他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风腾汽车管理层该怎么办。
“比如放出消息,华臣汽车墙内开花墙外香,风腾刚收购华臣,就接到了海外高额订单之类。”
“好。”白映川笑了笑。
“你可别全听我的,我就瞎说。大家都是象牙塔里的学生……诶不过……”
姜若棠本想说什么,但看到林鹿那副无法加入话题的委屈模样,就干脆不说了。
没想到白映川的手却绕过林鹿的后背,在姜若棠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声音里带着调侃的笑,“喂,说话说一半,叮叮少一段。”
“咳咳……”姜若棠万万没想到白映川竟然会跟自己开玩笑,“你才少一段呢!”
“我少一段也比你行。”白映川回答。
姜若棠面无表情地朝他比划了一下手指,转过头去继续和磁场中的电子奋战了。
后排传来同学们开玩笑的声音。
“我发现白映川最喜欢和姜若棠说话。”
“对,逗姜若棠的时候笑得也最多。”
白映川转身半开玩笑地说:“那我多逗逗他,这样笑得就越多。”
林鹿的危机感再次涌上来,他本来以为自己和白映川之间的关系会更亲近一些,但现在看来,白映川明显对姜若棠更感兴趣。
但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融入他们之间,从前是他假意帮助姜若棠接近白映川,而此刻他看出来白映川对姜若棠的兴趣,他只能尽量去满足白映川的愿望。
否则,一但他没有用了,白映川也会把他踢出去。
明明从前为了达成目的会假装卑微,而现在的林鹿是真的觉得自己卑微了。
林鹿主动替白映川继续那个问题:“若棠,我也好奇啊,刚才你想说的是什么?”
姜若棠回头瞥了一眼,陆归帆不知道哪儿去了,自己想问他这道题都找不到人。
算了,反正自己挣扎也做不出来,索性聊两毛钱的天。
“最近不是有个剧本,关于民营汽车发展的,好像叫《沸腾年代》?”
白映川点了点头,“对。制片人有联系我,希望我演那个主角的年少时代,戏份不多,寒假抽几天就能拍完。”
“你拒绝了?”姜若棠抬了抬眼皮。
白映川瞥了林鹿一眼,林鹿立刻为他解释道:“映川有来咨询过我爸爸的意见。我爸爸觉得映川属于人气上升的时候,要抓紧时间固粉。这个剧本太过传统,很难讨观众喜欢。制片人来请映川演男主角的年少时代,就是想靠着映川的人气好拉投资。所以……”
所以就婉拒了呗。
姜若棠看了白映川一眼,慢悠悠地反问:“那你自己呢?难道什么想法都没有?”
“我也觉得这个剧本是个老套的励志故事,每一步都像是在教育观众,并不讨喜。”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等着他说自己的意见。
“那既然对方想要借着你的人气拉投资,那就说明你有话语权。你可以要求对方请更年轻的编剧来修改剧本,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是可以让对话和人物都更诙谐更接地气一点。最近新闻里一直都在说要发展实体经济,又说什么回顾发展三十年,这个剧本不是正好点题?如果你的名气真的能给他们拉来投资,说不定会有德高望重的老师和导演看中这部剧的核心,然后抬一抬就成什么台庆剧、献礼剧之类。你就直接……”
姜若棠的食指向上抬了抬,意思是“升咖”。
林鹿听了之后,低声道:“这还是太理想主义了……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啊……”
“这些,白映川你自己看着办咯。”
说完,姜若棠又回头看陆归帆的位置了,对方的课桌上没有人,桌角的小保温杯孤零零的。
“我物理还行,那道题我也可以教你的。”白映川注意到了姜若棠一直在等陆归帆。
“啊?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我不相信自己的脑子。”
姜若棠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总觉得陆归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去个洗手间。”
当姜若棠起身离开,白映川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背影,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能感受到姜若棠对陆归帆独特的依赖。
“映川,若棠他只是……”
林鹿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映川就笑着打断了他。
“他只是去找他的班长了而已。你不需要为他找理由,因为你也未必了解他。”
白映川的笑容是冷的,这让林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白映川垂下眼,很早以前,他听着林鹿提起姜若棠的时候,就隐隐猜到林鹿利用自己来控制姜若棠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映川当做不知道。
人人都说是姜怀远造就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他的努力对于世人来说毫无意义。
所以当他知道姜若棠被林鹿这么控制着的时候,他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可是当白映川转学到了光耀中学,他发现事实和林鹿描述得大相径庭。
姜若棠对他没有妄图切入私人空间的疯狂,没有任何自我感动式的迷恋,甚至于对待白映川界限分明到疏离,明明两人之间没有过节,连接触都谈不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林鹿吗?
此刻的林鹿还在为白映川最后那句话而想东想西。
姜若棠去洗手间里转了一下,没找到陆归帆。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年级办公室了。
只是陆归帆次次都考年级第一,老师们对他还有什么要求?
来到了年级办公室窗前,姜若棠就看到了陆归帆的背影,趁着对方没有发现自己,姜若棠赶紧低下腰。
只听见汪夫子非常严肃地说:“看在第二次月考临近的份上,我们已经说服校长,只给予你口头警告。陆归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高三学生,你的所有精力都应该放在学习上!你看你这件事闹得多难看!”
“我知道了。”陆归帆回答。
啊?汪夫子在说什么?高三生除了早恋,还有什么事能闹大、闹难看?
“现在距离高考也就八个来月了,你就不能等一等?等到高考结束了你爱辅导几个学生就辅导几个!”
汪夫子没完没了地叨叨,宋老师见距离上课时间越来越接近了,赶紧打圆场。
“陆归帆也是想帮家里减轻经济压力,孩子的出发点是好的。他现在既然答应了不会再去兼职补课,我们就要相信他能做到。不然咱们苦口婆心劝一百万遍也没有用啊!”
汪夫子这才呼出一口气,沉着声音说:“行吧,你回去上课吧。”
姜若棠心头一惊,立刻转身就要离开,不然等陆归帆出来看到自己在这儿听墙角,那就尴尬到出血了。
谁知道他忘记自己猫的位置是窗台下了,转身时候一个抬头,“哐啷”一声,脑壳和窗子相撞……他差点原地趴下。
“什么声?”汪夫子问。
宋老师探出头来,看到姜若棠的时候无奈地冲他使了个眼色,姜若棠狼狈地窜逃而去。
“谁啊?”
“不知道,跑了。”
等姜若棠回到自己座位,小心脏还在怦怦乱跳,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老天鹅啊,还以为会开瓢呢。
“你怎么了?”林鹿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这时候陆归帆走进了教室,路过姜若棠的时候,姜若棠干脆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头顶上传来一阵又轻又无奈的叹息,一只手在姜若棠的头顶上摸了摸。
“可别撞得更傻了。”
姜若棠没抬头,从脖子到耳朵都很红。
我变得更傻了对于你有什么好处呢?
等到陆归帆走远了,林鹿才摸了摸姜若棠的头,“你撞到脑袋了?在哪儿撞的?不晕了吧?”
“我头铁着呢,别担心。”姜若棠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
白映川伸出去的手收回口袋里,他也很想摸一下姜若棠的脑袋。
今天晚上姜若棠的画室没有课,所以会留在学校上自习。
晚自习前有一个小时休息,姜若棠发了条信息给陆归帆:[班长,一起压马路吗?]
陆归帆看着信息,虽然知道姜若棠想要问的是什么,还是答应了。
姜若棠在学校门口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加肉加蛋加火腿肠,和陆归帆并肩走着。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熟练地点餐,他觉得姜若棠的身上有种矛盾,可这样的矛盾感让姜若棠鲜活又可爱。
明明是大导演家的小少爷,私家车接送上下课,画室的课据说也是四位数一天,但他却能在路边一边点三块钱一套的煎饼果子一边和老板聊得天花乱坠,会跟陆归帆的妈妈聊超市的满减凑单应该怎么买东西才最划算,会躺在他们家开裂的人造革沙发上玩手机。
两人漫无目的,就以吃完手里的煎饼果子为终点,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你说……你给初中生补课还被人家长告到咱学校来了,你还不如给我补课呢。我肯定不举报你。”姜若棠没好气地说。
陆归帆回答:“给别人补课可以赚钱,给你补课没法儿收钱,还更废脑子。”
“费脑子我理解,不收钱是为啥?”姜若棠问。
“你不是单方面认为是我朋友吗?”
“哦,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挺美的,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帐。”
“傻子。你不是给我充了手机话费,又给我们家送吃送喝吗?”
“我还傻?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举报吗?”姜若棠转过身来问。
“难不成你知道是为什么?”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
“知道啊,你教太好了呗。你的学生成绩在提升,别的家长看了眼红。你只有一个人,辅导不了所有初中生,做不到共同进步——那么眼红你学生名次升太快的家长就把你给举报了呗。赢不了对手,就举报对手的外挂。”
姜若棠做了个砍一刀的手势。
“哦。”
“你当家教的钱收到了吗?”
“没有。”陆归帆想到这个,竟然也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映川这辈子是要还债的,他就是姜若棠的马仔,姜老板指哪里他打哪里,总是超额完成KPI,以为这样就能和姜老板谈恋爱,但是老板只给他发优秀员工,然后下更高的KPI.
最重要的是姜老板从来都是明着拒绝,并且告诉他老板娘只能是小船。
毕竟上辈子若棠经历过的,也要他经历一下,不然我不甘心。
第43章 考了个二百五
“好惨。你可长点心吧,这种事情得日结!”姜若棠大喇喇拍了一下陆归帆的后背。
“那也得完成KPI才能拿到钱啊。”
谁知道那个初中生的KPI爆表了。
姜若棠想了想,又问,“诶,陆叔叔会开车吗?”
“会。他年轻时给橡胶厂开过卡车,当工人的时候也给厂里的会计当过临时的司机。”
“哦,我认识的一位长辈可能经常要去澄滩办事儿,他的腿脚不方便,肯定会配车的。我记得陆叔叔和陆阿姨都是来自澄滩那边的陆家村。你看,陆叔叔是不是去应聘一下?”
说完,姜若棠小心地看了看陆归帆的表情。
陆归帆神情泰然地回头说了一句:“谢谢。你把具体信息发给我吧,我跟我爸爸说说。”
见他并不抵触自己的帮助,姜若棠弯着眼睛笑了。
两人手里的煎饼几乎同一时刻吃完,姜若棠凑到陆归帆的面前,笑嘻嘻地问:“那我还能得寸进尺一下不?”
“哦,你想怎么得寸进尺呢?”
“周日晚上我从画室放学,能找你学习吗?”
“你来吧。”
陆归帆走了两步,又回头加了一句:“这算什么得寸进尺?”
姜若棠笑着跟在他身后,“那怎样才算得寸进尺?以身相许?”
陆归帆用眼神回了姜若棠“无聊”。
“比如你说要我把你带进全年级前一百,这个就很得寸进尺。”
“啊?你带不进吗?”
“今天你脑瓜子没被撞到的话也许可以。”
一提起那个,姜若棠就把脑袋伸到陆归帆的面前:“你给我看看,仔细看看,我头皮是不是破了,当时我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明明姜若棠只是语言描述,陆归帆竟然觉得自己的头顶也疼了起来。
他凑过去,看着姜若棠拨开自己的头发,露出了仍然微微泛红的头皮。
“怎么样?我头顶上是不是破皮了?”
“一点点。”
“怪不得,我就是觉得很疼。”
“对面有药房,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药……”
话还没有说完,姜若棠就说:“多大事儿啊,又没有出血……你给我吹一下得了呗。”
陆归帆的喉咙莫名一阵发紧,姜若棠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摔倒了还要大人呼呼。
就在他要抬头的时候,陆归帆低下了头,一阵温热的气流吹拂过姜若棠的头顶。
姜若棠心脏像是过了电,骤然抬头的瞬间直接砸到了陆归帆的鼻子。
“唔……”陆归帆紧急抬头,连黑框眼镜都被撞了下来,挂在鼻尖上。
姜若棠赶紧上前,“我看看!你鼻子没事吧?”
陆归帆的一直捂着鼻子,眼睛里涌起一阵淡淡的水雾,把姜若棠看傻了眼。
班长,这样会让人想要欺负你的好不好!
当天晚上回家,陆归帆在宿舍楼下看见父亲坐在小板凳上修着那辆三轮车,他默默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旁边,接过父亲手中的扳手。
“不用不用,你上去读书,这些事情还是我来……”
“我来吧。”陆归帆一边做事一边说,“若棠给你找了个司机的面试,面试地址我发你手机里了。里面有具体的要求还有薪水待遇。”
陆爸爸一听,赶紧擦了擦手,拿出手机来看。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光是试用期的薪水就跟我在橡胶厂上班的时候差不多了,还给交五险一金啊?这肯定很多人挤破头想要去……我能聘得上吗?”
陆归帆不紧不慢地说:“司机在很多地方都是老板的半个心腹,姜若棠推荐你去面试,那么对方应该和他家有些关系。做这份工作,学历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嘴巴要严实,绝对不能把主家的事情往外抖落。”
陆爸爸点了点头,“明白,明白!”
“还有,听说这位郑先生腿脚不是很方便,如果他同意了让你当他的司机,你千万多照顾他一些。”
“这肯定的。”
当天晚上,陆妈妈把几年前陆爸爸上台领优秀员工的西装找了出来,烧了热水,用搪瓷杯把它给熨平整了。陆爸爸找了住在同宿舍楼的邻居帮忙推短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第二天的课间,陆归帆还时不时留意着手机里的信息,他能想象到父亲会有多紧张,把这份工作看得多么重要。
越是在意,也越容易出错。
直到中午吃完饭,陆归帆才收到了父亲的短信:[郑先生同意录用我了!他中午还请我吃了饭,夸我老实勤快!]
看到这里,陆归帆微微呼出一口气,再看一眼前面几排,姜若棠吃饱了饭就趴在课桌上,只能看到后脑勺飘起的两根头发。
其实郑华笙看中陆爸爸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他老实勤快,还有他来自澄滩的渔村,说得一口当地话,了解当地办事的习惯,等到谈澄滩的项目时可以事半功倍。
郑华笙询问姜若棠:[公司想起个什么名字?]
姜若棠想了想,这笔钱是外公留给自己的,而外公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就是他的女儿,也就是姜若棠的母亲何蕴。
[就叫棠蕴吧?棠蕴投资之类的,郑先生您看着办。]
在郑华笙和戴鸣的帮助下,姜若棠的公司很快拿下了执照,也办理了相关的账户,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和澄滩的目标达成了初步的意向,各种手续走完,在月底之前完成了姜若棠定下的目标。
让姜若棠欣喜的是,他们只花费了五千万不到,这意味着郑华笙还能打理剩下的资产,做一些稳定的投资。
陆爸爸拿到试用期薪水的时候,高兴得合不拢嘴,特地给家里买了菜,说要请姜若棠来家里吃一顿。
陆妈妈问陆归帆:“小姜给你爸爸介绍了这么好的工作,我们是不是应该请他去下馆子才比较郑重?还有,小姜喜欢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买一点礼物谢谢他?”
陆归帆正在为姜若棠的错题集感到头疼,任何一道题能让姜若棠听懂都值得一个终身成就奖。
“妈,他又不是你们工厂里的厂长,不需要搞送礼那一套的。而且他成天中午吃外卖,晚上就让他吃点健康的家常菜吧。”陆归帆淡淡地说。
“那……小姜喜欢吃啥?”
陆归帆在脑海中回忆,才发现姜若棠无论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贵的、便宜的,逮着都能往嘴里送,“他不挑食,好养活,就是特别迷恋你做的韭菜鸡蛋煎饼。”
陆妈妈忍不住笑了,“什么叫做‘好养活’啊!人小姜又不是你儿子。”
陆归帆看着眼前配得乱七八糟的化学方程式,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血压却在不断升高,“他要是我儿子,我可能已经投胎了……”
高三生都特别的忙,要么学校有晚自习,要么姜若棠要去画室上课,直到第二次月考结束,陆归帆发了条信息问姜若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姜若棠回答:[那肯定求之不得,可是我怕自己考太烂了,你要罚我跪榴莲。]
陆归帆:[谢谢提醒,回去路上正好去超市捡一块榴莲壳,专门让你跪得舒服。]
姜若棠看了一直笑。
陆妈妈晚上做了一大桌的家常菜,不仅仅有姜若棠爱吃的韭菜鸡蛋煎饼,还有青椒酿肉、鱼香肉丝、炸带鱼。
自从和姜若棠熟悉之后,陆归帆会下意识买一些自己几乎不吃的东西,比如可乐、薯片、饼干之类的东西。
之前,陆归帆不明白可乐这种饮料有什么好喝的,但那天和姜若棠一起喝可乐,就让他隐隐喜欢上这种快乐的感觉。
此刻,姜若棠喜笑颜“嘎吱”一声打开易拉罐,举到陆爸爸的面前高喊:“祝陆叔叔工作顺利,平安大吉!”
然后姜若棠喝了一口,闭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哈”的一声,仿佛喝了一口老酒,那模样真的又傻气又可爱。
陆归帆忽然觉得,“可乐”这个名字还挺形象。
聊着聊着,陆妈妈就感叹了一句,“托小姜的福,你陆叔叔是有工作了……就是我成天在家里待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陆爸爸在桌子下面轻轻碰了一下老婆,“小姜还有归帆都刚考完试,挺开心的……你说这些,不是让孩子们担心吗?”
姜若棠一边吃着韭菜饼一边问:“陆阿姨,那你有发简历吗?你想找什么类型的工作啊?”
“唉,就我这样的,也就是商场保洁。纺织厂还有鞋厂的女工收入还行,但人家也不要我这个年纪的。”
“可是阿姨,你做饭这么好吃,干嘛不做家政啊?”姜若棠好奇地问。
“我这样也算做饭好吃?”
姜若棠点头:“嗯,好吃的。这个青椒酿肉拿出来,很多人会争着抢着请你去做饭的。”
陆妈妈捂着嘴笑了:“那是小姜你不挑,什么都吃。归帆都说你好养活。”
“真的吗?”姜若棠看向陆归帆,“可我还是有追求的,想养活我,顿顿还是得有肉的。”
陆归帆夹了块带鱼给他:“吃你的肉吧。”
“诶……等等……”姜若棠把筷子放下,想要摸手机但两只爪子都泛着油光。
陆归帆很有默契地抽了两张餐巾纸,给他擦了擦爪子。
姜若棠拿出手机,找到赵云疏发在家庭群里的一条信息:“嗯,就是这个……这是我妈的闺蜜,刚生了第二个孩子,现在手忙脚乱的,家里已经有育儿嫂了,但是需要有人去照顾大人。陆阿姨,你要不要试一下?”
“你妈妈的闺蜜,那肯定非富即贵讲究很多吧……我都没在家政中心注册,也没受过培训,人家怕是看不上我。”
陆妈妈低下头,看起来很忐忑。
没有学历、被一刀切下岗、摆摊子也被撵来撵去,陆妈妈的干劲儿还有自信心早就被现实磨光了。
“我说的是我现在的妈妈,她也是从底层奋斗上来的。她的闺蜜姓洪,我叫她洪阿姨。她绝对不是什么富家小姐。现在的情况是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丈夫常年在M国某科技大学任教,每年只在国内待三个月左右,你说她这种情况是不是很需要人帮忙?”
“那她为什么不跟老公去M国啊?”陆妈妈不解地问。
在她的认知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公在哪儿,女人就该跟去哪里。
姜若棠回答道:“那是因为洪阿姨有自己的事业啊,她是晟市一个很大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有很多的客户和业务。如果她放弃一切跟着丈夫去M国,就要重新学习M国的法律,考M国的执照,最后还不一定能回归律师行业。风险太大了。”
“也是……等到孩子大一些,她又失去了自己的事业,会很孤独的。”陆妈妈联想到现在的自己,有感而发。
“所以,陆阿姨你去试一试吧。你看你今天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洪阿姨和她的孩子们只要吃一口你做的饭,一定会停不下来。”
“小姜的嘴每次就跟抹了蜜一样,把人哄得信心满满。”
姜若棠捏着青椒酿肉摇头晃脑地说:“我可不是什么人都哄的。”
“哦,你哄人的标准是说什么?”陆归帆问。
姜若棠想了想,凑到陆归帆的面前,一脸明摆着招惹对方的坏笑,“被哄的人,得对我以身相许。”
陆归帆瞥了姜若棠一眼,淡淡地回答:“如果你刷题的水平能和你聊骚的本事差不多,我就能多活几年了。”
“别啊,说不定在我这里刷满经验值,你就能当特级教师了呢!”
“不用了,我还想保持这头茂盛的发丝。”
姜若棠侧过脸,真别说,陆归帆的头发是长得真好。
周一早晨,据说月考成绩单又又又出来了。
赵长烽趴在课桌上奄奄一息,“我就不明白,这帮老师周末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非得熬夜加班批卷子吗?”
姜若棠向后靠去,摸着赵长烽的脑袋,就像是在哄自家的大狗狗,“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高考结束之前,都是死循环。”
赵长烽已经懒得挣扎了,就听着姜若棠说了N多个死字,他换了一边继续趴。
陆归帆带着成绩单进来了,几个在乎排名的同学迫不及待冲了上去,陆归帆很自然地撒手把那份比人还高的成绩单交给了他们。
姜若棠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陆归帆来到自己面前,那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如果他考得不好,陆归帆会弯起手指,指节在桌面上用力敲两下,表示这个月的努力白费了。
如果他考得还行……大概率会……
对方的手已经伸过来,姜若棠下意识闭上眼睛耸起肩膀,陆归帆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头顶上,手指嵌进他的发丝里揉了揉,“不错啊,考了个二百五。”
“哈?”
等到陆归帆从他身边走过,姜若棠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奚落他,而是他考了年级二百五十名!
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比上一次月考进步了将近一百名啊!
姜若棠感叹到:“也许我在学习上并非全然没有天赋?”
林鹿立刻鼓励:“若棠你太厉害了!根据这个速度,期末考试的时候你说不定就进入年级一百五十名了!”
“额……我倒是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姜若棠笑了笑。
然而姜若棠开心还没到一天,中午刚下课就被班主任汪夫子叫去年级办公室了。
本以为是要表扬自己,可刚来到门口,里面每个老师脸上表情都很难看,气压低沉得让人喘不上气,这可不像是得表扬,兴师问罪还差不多。
被叫去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小卷毛蔡寂和他的老冤家孟阳,以及孟阳那几个兄弟,反正都是倒数一、二考场的常客。
孟阳他们几个都是体育生,平均身高超过一八零,就这么站一排还挺有气场。
姜若棠没记错的话,两周前蔡寂和孟阳还在放微波炉的茶水间里对峙过,这会儿又干到年级办公室来了?
而且汪夫子气得本来就很荒芜的头顶竟然炸毛了。
“姜若棠,你这次月考考的很不错嘛。”汪夫子冷冷地看着姜若棠说。
“啊?您是认真的,还是觉得我拖了全班后腿,所以讽刺我呢?”姜若棠觉得汪夫子语气不善,虽然都说要尊师重道,但他觉得当老师就有事说事,阴阳怪气的没意思。
“你数学满分一百五十分,考了九十三,这是你入学以来最高分了吧?”汪夫子说。
“是吧……您不是教语文的吗,还关心起我的数学了?”
姜若棠心想,我的语文不是“正常发挥”,只考了八十八吗。
汪夫子冷冷地盯着姜若棠,“理综也让人印象深刻,我还是第一次见艺术生能把理综考出一百五十分。”
姜若棠是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汪老师,麻烦您有话直说。您这么夸我,我还以为理综满分就一百五呢!”
他话音刚落,在旁边给姜若棠打眼色的数学老师宋清河没忍住笑出声来。
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满脸桀骜的孟阳忽然开口:“啊?理综不是一百五的满分?”
他的兄弟解释道:“不是,理综满分三百呢!”
“那考一百五算什么厉害?这不还没上及格线吗?”孟阳嘀咕道。
汪夫子被气得差点把搪瓷杯的盖子扔出去。
一直低着头宛如鸵鸟的蔡寂开口:“汪老师,我说了很多遍了这个事儿和姜若棠没关系。他考的好是因为他努力,全班都看到他下课了也在刷题。”
宋清河也在旁边说:“汪老师,您刚说的也是把姜若棠叫来问问,而不是这样质疑他,这会打击他学习积极性的。这孩子连续两个月都有好好刷题库,我上课点他起来做题,只要是基础题他都能做对。他不是过去的姜若棠了,您不能这样怀疑他。”
汪夫子看着姜若棠,冷声道:“那还是要把手机交出来检查。看有没有人给他传答案!”
“啊?手机传答案?怎么回事?”姜若棠看向宋清河,等着宋老师给他说清楚现在到底啥情况。
宋清河解释道:“这次月考,孟阳从全年级倒数三十名忽然进步到了年级一百七十多名。剩下这几个也都在年级里进步了起码七、八十名。”
姜若棠看向孟阳,大概明白这群脑残作弊了,关键是他们分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
“咦?孟阳你挺好厉害啊,进步速度堪比火箭升空?我还以为你的脑子很干几乎没水份呢。”
孟阳听不懂姜若棠的讽刺,只哼了一声。
宋清河说:“他是让蔡寂提前交卷,离开考场之后把卷子上的答案发给他。”
姜若棠震惊了,“竟然是这么复古的作弊方式?”
蔡寂依旧垂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为了杜绝有其他学生也用类似方式作弊,年级组筛选了一下进步过快的考生找来谈话。姜若棠你也是其中之一。”汪夫子冷声道,“你还是把手机交出来,然后我们看看你有没有收到过蔡寂发的答案。”
还没等姜若棠开口,蔡寂再次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给姜若棠发过答案!”
蔡寂越是和姜若棠划清界限,一旁的孟阳就越是不爽,竟然开口道:“那也许传了答案,然后你俩互相删掉了呢?不然你干嘛那么积极维护姜若棠?说不定我们只是个顺带的,姜若棠才是你的大主顾呢!”
“你……”蔡寂气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听到孟阳这么说,汪夫子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想法,再次提高了音量:“姜若棠!你的成绩真的是靠你自己得来的吗?”
汪夫子一直不喜欢姜若棠这种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钱又是学艺术的,当学生没有学生样,成天就知道追星,不仅自己追,还跟学校里其他人一起追。这种不务正业的,汪夫子说什么也不信他会用功读书!
同样都是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林鹿就比姜若棠更懂事也更用功
作者有话要说:
我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就有把我的同桌叫去,问她成绩下降是不是因为我上课找她讲话打扰了她。
我整个气死了,明明是上课她找我讲昨晚上的电视剧。
第44章 撑腰
去年汪夫子也跟林鹿谈过,让他好好劝一劝姜若棠,自己不读书就算了,不要带着学校里其他学生不务正业地追星。
当天,汪夫子经过一班的窗台,就听见林鹿在劝姜若棠别追星搞那么大阵仗,汪夫子心中甚慰。
没想到姜若棠直接回怼“你不愿意给映川打伞,还要撕掉别人为他打的伞吗”,从那时起,汪夫子就觉得姜若棠病入膏肓,巴不得他能退学,别影响他们北城光耀的升学率。
此时,姜若棠凉凉地盯着汪夫子,“我的语文成绩保持不变,数理化在进步,说明您这个语文老师不怎么行。”
汪夫子的茶缸狠狠在桌上摔了一下,“姜若棠!你这什么态度!宋老师,你给我立刻把姜若棠的家长给叫来!”
宋清河愣了一下,赶紧打圆场:“现在这个时间,人家家长都快上班了吧?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说姜若棠做错了什么,把他的家长叫来干什么啊?”
“让他的父母来看看他们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汪夫子指着姜若棠的脑门说。
英语老师和宋清河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洗完饭盒回来的生物老师也听到了汪夫子的愤怒,小声嘀咕了一声:“多大事儿啊,你没证据先怀疑人家,还不兴人家反驳啊?”
但汪夫子就是要打压姜若棠这个嚣张的气焰,非要宋清河把姜若棠的家长叫来。
宋清河没有办法,先是拨打了姜怀远的手机,无奈姜怀远和某位制片去山里钓鱼了,回应宋清河的只有“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请您稍后再拨”。
姜若棠微微呼出一口气,还好call不到姜怀远。
他这个爹啊,离开了片场和导演这个身份,就软得扶不上墙,他来了没半点战斗力,有个屁用。
宋清河也松了一口气啊,联系不上姜若棠的爸爸,也算是给汪夫子找了个台阶下。
谁知道汪夫子不依不饶,“那就联系赵长烽他妈妈过来!找不到他爸爸,看他继母是不是也不管他!”
拜林鹿之前说的那些“后娘的心,黄连的根”之类的故事,全校都以为姜若棠和赵云疏不对付,这会儿把他继母叫来,那还不得彗星撞地球啊!
孟阳他们几个都露出了看好戏的样子来。
多亏了姜若棠啊,把汪夫子的炮火都转移了。
办公室里的赵云疏一接到来自宋老师的电话,拎了包就立刻出门了。
还好公司内部审计工作结束了,赵云疏还算清闲,她一边前往停车场,一边在手机里和副经理交接,就往学校赶,直觉告诉她,姜若棠受委屈了。
她知道以姜若棠的能力和口才,在老师那里不至于吃亏。但不管怎样学生和老师之间天生是不对等关系,有些事情必须得家长出面去解决。
等宋清河把手机挂断了,汪夫子注意到了围观这一切的其他任科老师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他一直就不喜欢姜若棠,导致刚才跟他问话的时候情绪太激动,现在骑虎难下的反倒成了他了。
不到半个小时,穿着一身黑西装的赵云疏就来到了年级办公室前。
她一进年级办公室就看到了姜若棠和蔡寂还有孟阳等十几个孩子站成了一排,还真是好大的排场。
姜若棠双手揣在裤兜里,明显一副不爽很久的样子。
“各位老师,我是姜若棠的母亲赵云疏,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一般叫家长来都是孩子在学校出了什么问题,但我来之前还看到这孩子发短信说他月考进步了。所以……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家长到场吗?”
赵云疏一开口,字正腔圆又有气场,简直就像电视剧里女boss出行,和之前为了赵长烽那稀烂的成绩来学校低头弯腰的样子不同,赵云疏透露出一种“我为若棠骄傲”的架势。
年级办公室里一片安静,英语老师还有物理老师下午第一堂都没有课,正好围观。
他们其实心里都觉得汪夫子连情况都没搞清楚,仅凭臆测就觉得姜若棠有问题本身就是不妥的。再加上他平日里倚老卖老,教学方式古板,还动不动就对年轻老师更加开明的教学方式指点江山,早就希望有人能来敲打敲打他的榆木脑子了。
汪夫子本来还等着旁边的宋清河来解释呢,毕竟以宋清河的口才还能润色一下这个事情,但没想到宋清河就站在一旁压根没打算开口。
真是尴尬它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赵云疏反问:“我正在上班,宋老师一个电话我就放下一切赶来了,自认为对老师们的工作是非常支持的。现在我来了,却没有人跟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这些家长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吗?”
汪夫子铁着脸,这半小时他思前想后,唯一能给姜若棠找的错处,也只有态度问题了。
他咳嗽了一声,板着脸开口道:“年级里正在调查月考舞弊事件,本来喊了姜若棠来问话,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言辞顶撞,不肯配合调查,这才请家长来好好管教!”
赵云疏一听这理由,就知道这未必是姜若棠做错了什么,八成以上的可能性是这位班主任老师下不来台,就想到家长这里找回场子。
孟阳低声笑了一下,他和赵长烽都是篮球队的,所以很清楚之前姜若棠对赵云疏的刁难,他就不信赵云疏这个后妈逮到了机会还能不好好挫一挫姜若棠的锐气?
没想到赵云疏看着汪夫子的眼睛开口道:“根据刚才宋老师在电话里说的情况,我们家若棠已经反复跟您说了他没有作弊。所以您反复问一个让学生感觉受辱的问题,他反复回答您了,而不是拂袖而去,这个态度还不够好吗?是因为没有满足您的期待吗?还是老师就有羞辱学生的权利?”
最后一句话的份量可是非常重了。
话音落下,看热闹的英语老师睁大了眼睛,孟阳和他的兄弟们瞠目结舌,如果是他们的爸妈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错的一定是自己的孩子,别说这样带有兴师问罪意味的反问了,他们立刻就会和汪夫子站在统一立场,滑跪晚一秒都生怕老师们会不高兴。
而蔡寂则用惊诧而羡慕的目光看向姜若棠,赵云疏成为他的母亲还没多久,就已经这么维护他了。
汪夫子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被堵到说不出话来,气血上头之后声音也跟着颤抖:“那这小子如何解释短短一个月,他的全校排名就从年级倒数百名考进了年级二百五十名?”
赵云疏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用,就直接回答:“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努力啊!这么简单直接的理由,还需要我这个家长告诉您吗?还是您认为,倒数百名的学生就不应该也不可以进步?”
孟阳和那几个作弊的男生都笑了起来。
汪夫子本来就有些下不来台,听到他们几个的笑声,情绪再难控制,语调上扬:“一个月之内进步一百多名?他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经过他的努力?”
这句话说完,汪夫子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在强词夺理,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来。
一直在后排插不上话的英语老师忍不住了:“汪主任,您这话就不对了。这要是有人质疑您偷了东西,您怎么证明没偷啊?正常情况不应该是谁质疑谁举证吗?照您这么个说法,全年级进步了的学生都得证明自己是因为努力而不是作弊,这传出去都要说我们北城光耀离谱!”
宋清河也开口了:“汪主任,我刚才跟您说了姜若棠的课堂情况,您怎么就不信呢?”
年级办公室里的事情也传回了班上。
陆归帆正在看姜若棠留在自己这里的一些草稿纸,有同学冲进来,兴奋地嚷嚷:“我去,你们知道吗——汪夫子竟然怀疑姜若棠和孟阳那帮人一起作弊!怎么解释都非抓着姜若棠不放,还把他继母给找来了!正在办公室里对峙呢!”
其他同学都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什么,姜若棠作弊?他要是遇上不会的直接考场上睡觉吧?”
“对啊,平常练习卷他都懒得抄!”
赵长烽更是愤怒,他拍了一下桌子,“这个汪夫子简直闲得蛋疼!没事找事!林鹿,你不是也看见了?他最近刷题还挺认真的!”
林鹿点了点头,“是啊,若棠挺认真的,被汪老师这么怀疑他肯定会难过。”
谁要他之前得罪了汪夫子那么多次呢?
汪夫子那么好面子,这次多半是借题发挥,想压一压姜若棠的性子。
坐在一旁的白映川站了起来,刚要离开座位,就被林鹿拽住了。
“映川,你去哪儿?这都快要上课了。”林鹿仰着头问。
“去看看年级办公室到底什么情况。姜若棠平时刷题和学习,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是老师误会了,总得帮他说句话吧?”
林鹿一阵大无语。
什么?帮他说话?为什么要多这个事儿?
林鹿赶紧拽住了白映川:“映川,现在汪老师肯定正在气头上,如果我们去帮若棠说话,会让汪老师下不来台的。”
林鹿树立了那么久的好学生形象,当然不会为了姜若棠而破坏。而且汪夫子好面子,这会儿为姜若棠说话的,都会被他记在心上,以后别想好过。
白映川无所谓地说:“如果是他冤枉人在先,那么下不来台不是理所当然?”
林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关切,“映川,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么干,她会很生气。接下来,你想干什么她都不会同意。”
“她会很生气”几个字重重地落在了白映川的心头。
就在几个月之前,白映川拒绝了陪同白月参加一个饭局,白月就让经纪人虞姐取消了所有他喜欢的通告。
看着白映川僵住的背,林鹿就知道自己拿捏住了对方的七寸,立刻给白映川台阶下:“就算要帮若棠说话,不也得弄明白汪夫子认为若棠作弊的理由是什么?我们和若棠毕竟不在一个考场啊。”
白映川果然坐了下来,脸色变得沉郁。
下一秒,就有人路过了姜若棠的课桌,冷冷扔下一句:“他不屑作弊。”
林鹿和白映川齐齐看了过去,见到的是陆归帆匆匆离去的背影,似乎手里还捏着厚厚一叠草稿纸和卷子。
“假惺惺。”赵长烽给了白映川和林鹿一个白眼也起身了,那怎么着也是他哥,他还不得去给他哥撑腰啊。
没想到过道对面的简莎也起来了,顺带还把赵长烽给摁下去。
“你就别去了,火上浇油只会添乱。我去看看。”
简莎好歹是英语课代表,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此时的年级办公室,无声的硝烟正在弥漫。汪夫子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在他面前谦逊受教的赵云疏,这一次来竟然气场那么足。
就在这个时候,年级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是陆归帆站在门外,大家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汪老师,宋老师,我有事情要来报告一下。”
汪夫子一看站在门口的是陆归帆,表情立刻松缓,连声音都柔和许多。
“陆归帆,你有什么事?”
陆归帆走了进来,他视线的余光瞥到了姜若棠生气和委屈的表情,语气却依旧平静,和这个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听说姜若棠因为进步太快被老师们怀疑和孟阳他们的舞弊有关,特地过来为他澄清一下。”
“澄清?你能为他澄清什么?”汪夫子没好气地说。
本来以为陆归帆是个好学生,没想到这个时候也跑来给老师添乱。
姜若棠也满心狐疑,陆归帆能给自己澄清什么啊?难道要让宋老师给他另出一套卷子当场做出来?
只是他现在急火攻心,恐怕要花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各位老师,这是姜若棠每次来问我题目的时候留下的草稿纸,上面都是他的字迹,我就是想要伪造也不可能短短半小时给他弄出来。”
陆归帆在众人的视线里,将厚厚一沓草稿纸和练习卷放在了汪夫子的桌子上。
“这些……都是姜若棠的?”汪夫子将这些纸捏起来,感到不可思议,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姜若棠还能写这么多字?
姜若棠自己也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留在陆归帆那里的草稿纸都被他扔掉了,没想到陆归帆竟然都收着,还收拾起来了,上次陆归帆说要给他订个错题集是真的。
他还在宋老师的面前把自己和姜若棠近一个月的聊天记录的图片都打开。
“宋老师您看,这张图片的题型对应本次月考数学第一道计算题,这张对应数学第三道选择题,还有这张对应数学第四道选择题……基本上月考里他能做出来的,都是我给他重点讲解过的题型。”
“这确实是对应的题型,这个字迹也确实是姜若棠的。”宋清河点头道。
陆归帆本来就在分析姜若棠此次的成绩,做了充分的准备,跟任科老师解释起来充满了逻辑。
“还有这个,对应物理大题里电子在磁场中运转。陈老师您看这张草稿纸也有类似的,他也是做到第五步就无法分析电子的方向了。他考试没有作弊,能考到年级二百五十名是他的真实水平。”
教物理的陈老师也表示同意,还夸奖了陆归帆:“你小子可以啊,押题押这么准。”
英语老师也凑了过来,羡慕地说:“姜若棠在数理化上挺用功啊,要是能在我英语上也花点功夫,那肯定能进年级前两百啊。”
姜若棠看向陆归帆,对方明明也就是十八岁的年纪,处事却比活了两辈子的自己更加冷静老道,平心静气地找证据讲道理,而不是往油锅里溅火星子,面对汪夫子也是不卑不亢,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草稿纸和聊天记录里图片内容和月考题目对应起来,思维之敏捷真不是一般高中生能达到的。
宋清河看向汪夫子:“汪主任,你也看到了,姜若棠考这个成绩是能从日常学习里看到蛛丝马迹的啊!每一题都是有对应的啊。”
汪夫子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想到最后让他面子彻底挂不住的竟然是陆归帆,他忍不住要敲打一下陆归帆:“陆归帆,你这么详细地教姜若棠,该不会你现在的补习对象换成他了吧?你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口头警告了!”
意思是,陆归帆你是不是收了姜若棠的钱,你现在是不是在为姜若棠打工。
陆归帆还没开口解释,姜若棠却忍无可忍了。
“汪夫子,大家敬重你的资历还有这些年的付出,喊您一声老师。您就算怀疑我、冤枉我、要查我手机、叫我家长,我顶多不爽,没想过要骂你!但现在我真的想问,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你……你说什么?”汪夫子整个脸色都憋红了。
赵云疏搂过姜若棠,拍着他的肩膀希望他冷静。
但此刻的姜若棠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你昨天讲作文,还说什么‘疑人偷斧’要不得,怎么,到了我这儿月考进步快一点就有舞弊嫌疑?人证物证都不需要,您就可以当场开大?您给我打了标签还不够,谁帮我说话谁就有问题?您这是要鼓励全校师生孤立我吗?他如果收我家教费,早就发家致富了!他那么正直一个人,你还威胁他?”
姜若棠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汪夫子无从反驳,把汪夫子气得指着他的鼻子,一直“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陆归帆侧着脸,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姜若棠发脾气的样子。
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他曾经最爱的白映川,而是为了陆归帆。
一阵咳嗽声传来,宋清河看向门口,惊讶地说:“韩校长……您来了……”
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看了过去,汪夫子愣住了,韩校长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韩校长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简莎和白映川。
其实简莎本来也是想要来为姜若棠说话的,只是走到半路就收到了来自陆归帆的信息:[麻烦你去请韩校长,如果可以,叫上白映川。]
简莎脑子转多快啊,立刻就明白了陆归帆的考量。
如果是她这个小小的英语课代表去请,韩校长可能会为了给汪主任面子,不会参与到这场纷争里。
但如果白映川去了,韩校长会考虑到他的媒体影响力,万一白映川在公开场合说了什么,恐怕会影响到北城光耀的名声,所以怎么着也得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简莎立刻折回教室,对白映川说:“喂,大明星——跟汪主任正面硬刚你不敢。那么去请一下校长,你敢不敢?有我在,无论是老师还是你妈妈怪罪下来我顶着。”
后排赵长烽惊呆了,心里朝着简莎竖起大拇指。
莎姐太牛掰了,请人帮忙都能一副催债的气场。
“好。”
白映川在全班的注视下起身了。
林鹿想拽他,但也明白这一次白映川不会再坐下了,因为仰卧起坐那么多回肯定会成为全班笑柄。
还真如同陆归帆所料,简莎刚跟韩校长汇报这个事情的时候,韩校长不以为意,觉得这只是普通的师生矛盾。
但是当他看到了简莎身后的白映川,就立刻起身说去看看什么情况。
当韩校长跟着简莎来到了年纪办公室外,正好就听到了姜若棠的控诉,大概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被简莎和白映川注视着,韩校长咳嗽了一声,开口问:“汪主任,我听了一下姜若棠对你的控诉,就想问一下——姜若棠这次月考作弊了吗?”
汪夫子听到韩校长这个问题,激动得想要和姜若棠来一场厮杀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骤然清醒过来。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得回答这个问题:“目前来看,他没有作弊。”
韩校长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把姜若棠叫过来问话,还不只一遍,他努力了那么久获得了成绩,不仅没有被表扬,还被质疑了,汪主任,你有没有稍稍表达一下你的歉意?”
汪夫子愣住了,自己几十年教学生涯,何曾跟学生道过歉。就算有什么误会,既然是学生,就该虚心听老师的规训。
无论是宋清河还是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流露出赞同的表情。
陆归帆和简莎基本放心了,因为韩校长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韩校长叹了口气:“汪主任,你也当了这么久的老师了,难道还不明白想要维护身为老师的权威,高高在上镇压学生的想法那可行不通哦。而且错了就是错了,你不道歉,怎么以身作则呢?如果你对姜若棠的成绩有想法,本可以请宋老师、陈老师他们再出类似的题目考一考姜若棠,他要是完全做不出来,你再怀疑也不迟。可你,是预设了姜若棠弄虚作假的前提,否定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你这让其他学生知道了怎么想?”
汪夫子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把对姜若棠的不满说了出来:“他如果不是天天沉醉于追星,还带着其他同学一起发疯,甚至仗着家里有钱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活动影响其他人的学习,我根本不会那么容易误会他。”
姜若棠无语,怎么,合着您有偏见,还是我的错?这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吗?
站在韩校长身后的白映川笑着开口问:“冒昧问一下汪老师,姜若棠追的明星是谁?”
“还能是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汪主任没好气地说。
白映川垂下眼,自嘲地一笑:“问题是……我转学来了之后,可半点没感觉到他的‘沉醉’呢。汪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一旁的简莎也开口了:“汪老师,我作证!我就跟姜若棠隔了个过道。从白映川入学开始,姜若棠从不看白映川那个方向,如果白映川不主动跟他说话,他半个字都不会跟白映川讲。下课了,其他同学来找白映川说话,姜若棠要么趴着睡觉要么在刷题,白映川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nobody。说他沉醉于追星导致了汪老师您的偏见,这对于姜若棠来说可真是无妄之灾。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姜若棠都浪子回头大半个学期了,汪老师您一点都没感受到?我能问一下,到底是谁给汪老师您吹的耳边风?”
汪主任愣了一下,骤然意识到白映川来了之后,姜若棠确实一点疯狂行为都没有。
白映川一脸平和,心脏却像是针扎——明明简莎只是在形容姜若棠脱粉了,脱粉的原因可能只是为了专心学习备战高考,这是人之常情。可什么nobody、无妄之灾、浪子回头,就像直射心脏的箭矢,每一次命中都在提醒说他是一个必须被戒除的心瘾、影响了姜若棠的大好人生。
韩校长走到了姜若棠的面前,跟他说:“我代表学校跟姜若棠还有他的妈妈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能继续努力,更快更好地提高成绩。也希望各位老师在追求成绩提升的同时,要理解学生、爱惜学生,而不是用老师的身份来压迫学生。今天晚上,大家留下来开个会吧,好好讨论一下今天的事情。姜若棠,还有陆归帆、简莎、白映川你们都回去上课吧。下午第一堂课都要错过了。”
姜若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校长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可能真跟汪夫子死磕到底。
只可惜蔡寂还被留在办公室里,估计校长还要向他了解具体情况吧。
当他们一行人都到了走廊上,姜若棠才挽着赵云疏小声说:“妈,谢谢你。”
“不谢。不过那个同学就是陆归帆,你的班长?”
“嗯。”
“每次听你和长烽提起他,就以为是个一板一眼的书呆子,没想到本人这么帅?”
“你也觉得他帅?”姜若棠没想到自己和赵云疏竟然审美一致。
上辈子,赵云疏在病房里见到陆归帆的时候,只夸过他气质好,可没像此时此刻这样夸他“帅”。
在姜若棠的心里,“帅”是一个有情绪的词,代表“惊为天人”。
赵云疏回答道:“废话,他刚才为你据理力争的样子,帅得人腿软。”
走在前面的陆归帆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对赵云疏说:“谢谢阿姨的夸奖。”
赵云疏尴尬了不到一秒,就面不改色地继续复制姜若棠对他的彩虹屁。
“我这不算夸奖,我们若棠对你才是真的夸,说你是数学界的陈景润,物理界的爱因斯坦,对你超级崇拜,不仅崇拜你聪明的头脑,还崇拜你正直的灵魂。”
“妈……哪有这么夸张!”姜若棠没想到赵云疏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哪里夸张了呢?”赵云疏明朗地笑了一下,拍着陆归帆的肩膀说,“就是希望班长在教导若棠的时候,能帮忙拉长烽一把……让他也能稍微提升一下?”
姜若棠忍不住笑了,原来赵云疏端了陆归帆那么久,重点在这儿呢。
“妈,班长他好不容易把我带进了全年级二百五十名,这要是还得拉扯长烽……那不是‘辛辛苦苦一整月,一朝回到解放前’吗?”
这一下,把陆归帆都给逗笑了。
姜若棠的比喻总那么神金。
还坐在原位上等待结果的赵长烽连打几个大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了一点,把这段剧情说完。
陆归帆:一切都在计划中。如果讲道理行不通,那就请校长来当法官。
第45章 我不想一个人
到了走廊拐角,赵云疏拍了拍姜若棠的肩膀,“人活着,被误解就是常态。别想太多了,我先回去上班了。”
“嗯,知道了。”
白映川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他觉得自己出现了,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简莎的那番话,他知道自己还是坐在座位上,瞻前顾后再耿耿于怀。
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从小到大白月对他的教育就只有立场和利益,耳濡目染的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连虞姐对他耳提面命的也一直是“能隔岸观火,就觉不让自己身陷其中”。
他知道,这样是不会拥有朋友的,但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朋友。
可这一次他跟着简莎去请校长了,然后他发现其实身陷其中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至少,他好似有了让姜若棠回头看他一眼的机会。
然而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去等一个人回头。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姜若棠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白映川,声音高昂显得很开心,“白映川,这一次谢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校长未必会来。我还不知道得和老汪battle多久呢!”
简莎从白映川的身边经过,笑道:“是的,谢谢我们的大明星,把‘面子’借了出来。”
白映川沉默不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作用仅仅是“借了个面子”而已。
比起陆归帆和简莎冒着被老师批评甚至叫家长来的风险,他的面子并不值一提。
“莎姐,你真仗义。请你喝奶茶啊!”
yan驭vip “那得一周。”简莎毫不客气。
“好嘞!”
“你这么爽快,早知道我说一个月了。”简莎觉得自己不够贪心,错过了一个亿。
姜若棠又凑到了陆归帆的身边,小声问:“对了班长,你知道蔡寂什么情况吗?我觉得他人很不错啊,之前还是他跟老师说你的眼镜是那个叶家明指使孟阳撞碎的,不然还不知道叶家明为了跟你争保送名额会不会干出其他事情来。所以怎么想,也不觉得蔡寂会帮孟阳作弊啊——他俩压根儿不对付!”
听了姜若棠的话,陆归帆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了拐角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才小声道:“蔡寂的父母感情不和,他八岁左右的时候就离婚了,当时他妈妈想争他的抚养权,但蔡寂选择跟他爸爸。后来他爸爸也再婚了,继母好像带了个哥哥……蔡寂在家里的处境应该是不大好的。”
姜若棠这一听,就能把孟阳在微波炉室里对蔡寂的威胁对上了。记得孟阳说过会去网吧找蔡寂的哥教训他,还有蔡寂胳膊上的烟头烫疤。
“嘶——”姜若棠幻觉一般,抖了一下。
陆归帆停下脚步,注意到了姜若棠的表情,安慰道:“蔡寂的事情,我会跟老师们反应一下,让老师再调查调查,看蔡寂是不是卷入校园欺凌了。”
听到陆归帆这么说,姜若棠也放心了不少。
等到姜若棠回到自己的座位,同学们忍不住向他打听到底怎么个情况,他就笑笑过去了。
赵长烽戳了一下姜若棠的后背,小声问:“我妈走了?”
“对,走了。放心吧,老师没提起你。而且你这次月考在年级里不是进步了三名吗?”
年级里进步三名多,不是约等于没进步吗?
“那什么……对不起啊。本来我应该也去给你撑腰的,但是莎姐说我会火上浇油……”
姜若棠笑着摸了摸赵长烽的头顶:“瞎想什么呢,你要是去了,汪夫子就该把咱们兄弟俩一起训了,多冤啊。”
赵长烽呼出一口气,又问:“孟阳呢?他怎么样了?如果要给处分的话,他下场比赛就不能上了。”
姜若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长烽,听哥一句劝,靠他不如靠你自己。”
那个孟阳的人品实在是太差了,球品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长烽不说话,趴回桌子上,他的心里也为孟阳这些行为感到不齿,可说到底在一起打了那么多年篮球,赵长烽还是舍不得的。
到了课间,姜若棠特地去了趟小卖部,买了几瓶饮料。
他把拿铁咖啡给了陆归帆,笑呵呵说:“谢谢班长不畏强权,特地来支援我!”
“谢你自己吧。”
“嗯,谢v fable v谢我自己那么努力学习感动了班长的铁石心肠!”
陆归帆捏着饮料罐子在他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姜若棠笑着走远了。
然后他又把橙汁给了简莎:“谢谢莎姐女中豪杰,奶茶先欠着,中午给你点。”
“嗯,小姜子跪安吧。”
他绕过了林鹿的座位,来到了白映川的面前,“白映川同学,对于你把校长搬来当救兵的正义之举,我再次表示由衷感谢,你平常应该比较控制热量吧,无糖绿茶请笑纳。”
白映川看着那瓶绿茶,接过来竟然有几分莫名的烫手。
就连后排的赵长烽都憋笑憋得快爆炸了,竟然送白映川绿茶?
姜若棠到底怎么想的?
再看看林鹿,一副无事发生、岁月静好的样子,真的是服了呢。
简莎一边喝着橙汁一边说:“大家都是不同风味的饮料,总有人要绿茶装成纯净水。”
赵长烽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啊,为什么啊?绿茶不是比纯净水好喝吗?”
简莎:“唉,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绿茶啊,添加剂太多了呗。”
赵长烽:“添加剂?这是要从普通茶变成老绿茶?”
姜若棠服了这两人,平时简莎收英语练习卷的时候能和赵长烽怼出小品来,没想到阴阳起来也能一唱一和。
林鹿就算气到咬牙切齿,也只能一脸平静地装作听不懂。
白映川微微前倾,看向姜若棠的方向,试着找一个和对方能聊起来的话题。
“忘记说了,上次你送给我的画真的很喜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收到一幅不那么‘仓促’的作品?”
姜若棠面不改色地回答:“好啊,我找一幅画室老师觉得最好的送给你。说不定哪一天我出名了,你手上的画就价值连城了!”
白映川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唇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
“我是指上次生日的时候收到的那种。”
“啊?”姜若棠惊讶了。
上辈子自己画了那么多的白映川,精挑细选的速写本交到他的手上,没有换来一句称赞,还被他拽进洗手间隔间里被凶狠地警告。
但现在,白映川竟然要求姜若棠画他了……还真是主动给的不香,自己求来的才是宝啊。
“画人,要感觉的。如果没感觉,画出来的东西和交作业差不多。”
姜若棠笑了一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而白映川也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映川垂下眼,他很想像是在网上看到负面评价那样笑一笑,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很清楚,如果是简莎或者赵长烽随口那么一说,姜若棠说不定会拿出速写本立刻为他们画画。
林鹿全程沉默,他好像被姜若棠和白映川自动过滤了一样,没有了任何存在感。
就在林鹿想着怎样和姜若棠“破冰”的时候,姜若棠却先开口了:“林鹿啊,我忽然想起来,每次我们下课在走廊上闲逛,或者坐靠窗位置的时候,你总是会提起我给白映川应援的事,而且十次里怎么着也有三四次能被汪夫子或者其他老师听见吧?”
“啊?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林鹿的脸色白了起来。
心脏一阵狂跳,林鹿不明白姜若棠怎么会忽然想到那些?是谁对他说的?赵长烽还是简莎?
“我也没说你故意,就是总聊这些,显得我是个无脑追星的,在老师那里印象不好。遇上这种事,再加上守旧派的汪夫子,很容易对我看不顺眼。你也知道,我现在退圈了,以后无论人前人后,咱都不提这些了,OK?”姜若棠撑着下巴,侧着脸瞥了林鹿一眼。
“当……当然!”林鹿用力点头。
“嗯。”姜若棠点了点头,这算是给林鹿立规矩了,也是让他掂量着以后提起有关他姜若棠的事情要慎重,别张口就来。
虽然他无所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误解多了,总会惹来一些麻烦。
当天晚上校长亲自主持了他们高三的教研会。
宋清河老师特地提出了一些问题,包括对于蔡寂有可能是遭受了校园欺凌所以才会给孟阳作弊。
汪夫子坚决认为作弊就是作弊没有理由可讲。
其他的年轻老师踊跃发表意见,特别是英语老师和生物老师提出还是要多做调查还原事情真相,否则一旦酿成惨剧,这是学校承担不起的责任。
校长听取了各方的意见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在处理蔡寂、孟阳等同学作弊这件事上,由宋清河老师带头主持工作,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的真实动机和原因。这算是变相剥夺了汪夫子作为班主任和年级组长的权限,现场的年轻老师们支持得不要太明显。
姜若棠本来在画室上课,没想到赵长烽竟然主动发消息跟他说汪夫子被削权了,整个年级从老师到学生都觉得大快人心。
看到这里,姜若棠忍不住捏了捏眼角,画着画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上辈子蔡寂和孟阳的作弊事件也发生过。只不过当时自己的成绩很烂,所以不在被汪夫子怀疑的名单之内。但是宋清河老师主张多和蔡寂聊一聊,认为他没有必要和孟阳合作,这个想法让他和汪夫子不合,甚至有点针尖对麦芒,后来宋清河就调走了。
但这辈子,姜若棠成绩提升太快了,进入了汪夫子的怀疑名单,引起了蝴蝶效应,导致校长看到了汪夫子的专横,否则维护蔡寂的宋老师恐怕又要被发配边疆了。
想到这里,姜若棠忽然觉得好好学习也是有价值的啊!
梁老师路过姜若棠的身后,看着他的画板笑了一下,低声道:“今天心情不错。”
“嗯?梁老师能看出来?”
“当然能。顺带跟你说一句,你送去参加画展的那幅画已经入围了决赛,即将被送去首都艺术中心展览。”
“真的?”姜若棠的心脏像是被用力捏了一下。
“你如果不相信,那就当是假的好了。”梁老师笑着走开了。
等到离开画室的时候,姜若棠才知道整个晟市入围的决赛的作品就只有三件,姜若棠那幅画是唯一二十岁以下的参赛者。
得知这个消息的姜若棠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告诉陆归帆,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得到对方表扬的欲望。
所以小高来接他下课的时候,姜若棠立刻就说要去陆归帆家,小高还以为他是馋嘴了要去蹭陆妈妈做的夜宵呢。
车子一路开,姜若棠靠着车窗一边吹着晚风,一边得意地哼着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从他的车窗前经过,两三秒之后姜若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高喊道:“小高,你停一下!”
小高将车停在了路边,等了一会儿之后,就看到一个单薄的男生穿着北城光耀的校服,衣领皱巴巴歪到了一边,书包挂在胳膊臂弯处,他低着头,微卷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嘴角是一片淤青。
姜若棠坐在车里,看着对方再次从自己的面前路过。
就连前排的小高都愣住了:“若棠……这是你的同学吗?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这个男生就是蔡寂。
他低着头的样子仿佛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清冷的路灯落在他的身上更显得失魂落魄了。
姜若棠知道蔡寂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尊心,肯定不希望同班同学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可是大脑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不管蔡寂。
如果让他就这么走了,姜若棠一定会后悔。
“小高,我下去看看,你附近找个地方停一下!”
打开车门,姜若棠就快步跟了上去,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然而蔡寂全然感觉不到有人跟在他身后。
直到走过了这个街口,蔡寂连前方红绿灯都没有看就迈了出去,一辆出租车转弯了正好开过来,明亮的灯光晃了蔡寂的眼睛,他下意识抬起胳膊遮挡,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快要走到马路中间。
“蔡寂——”
看着这一幕的姜若棠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抓住蔡寂的书包带子用力将他往回拽。
谁知道直接把书包给拽下来了,姜若棠也向后摔倒在了马路边。
还好那辆出租车司机眼明手快,在蔡寂的面前紧急刹停,司机从窗口探出脑袋来,冲着蔡寂一阵祖安问候。
“你年纪这么轻连红绿灯都看不清吗?就是碰瓷你也找一豪车行不行!”
蔡寂完全愣住了,姜若棠立刻爬起来抱住了他,将他往回拖,一边拖一边跟出租车司机道歉:“对不起师傅!对不起!我同学考试考砸了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您多担待!”
出租车司机见姜若棠的态度挺好,也不再骂了,发动车子离开了。
蔡寂终于回过神来,大概是姜若棠抱太紧了,蔡寂耸着肩膀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你啊……姜若棠……谢谢了。”
蔡寂低下头,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他弯腰的时候,姜若棠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冷声道:“说谢谢,是不是应该看着我的眼睛啊?”
蔡寂僵了一下,拎着书包,看着姜若棠重新道谢:“谢谢你。”
下一秒,姜若棠就把他的袖口挽了起来,果然又出现了新的烟头烫痕,触目惊心。
蔡寂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迅速把袖口拉了下来。
“你刚才不是要自杀吧?”姜若棠问。
“啊?”蔡寂懵了两秒,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听到这里,姜若棠才呼出一口气。
“饿了没?去吃个关东煮?”姜若棠抬了抬下巴,对面就是个便利店。
蔡寂刚想说“不用”,姜若棠已经走到他的前面去了。
蔡寂叹了口气,看着姜若棠的背影,他双手揣在口袋里把伤疤藏了起来,慢悠悠迈着脚步,蔡寂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他还记得姜若棠抱紧自己的力量和温度,大概因为对方是这么多同学里唯一表现出在意他的人,也是唯一自己很羡慕的人,蔡寂不知道如何拒绝姜若棠的邀请。
进了便利店,姜若棠很随意地点了两份关东煮,一份加了超级多的辣椒酱,另一份清汤寡水地放到了蔡寂的面前。
“你嘴角都是青的,嘴巴里面应该也破皮了吧。没敢给你挤辣椒。”姜若棠说。
“哦,谢谢。”蔡寂双手摸着纸碗,他的心早就冷却了,这些食物再温暖,他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姜若棠吃了一串龙虾丸,淡声道:“还没谢谢你今天中午的时候,在汪夫子面前帮我说话。”
蔡寂笑了笑:“你本来就没有作弊……每次看你认真刷题的样子,我心里都会有些感动。”
“嗯?你感动什么?你凭借数理化就能稳坐年级前五十,很牛掰的好吧!”姜若棠说。
“大概……你在努力改变,而且越变越好,所以我很羡慕吧。”
咔嚓一声,是手机快门的声音。
蔡寂侧过脸,才发现姜若棠竟然给他拍了张照。
“蔡寂,你要不要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淡淡的死感,四大皆空,随时准备出家?”
听了姜若棠的形容,蔡寂终于被逗笑了一瞬。
这时候,姜若棠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你听说了吗?宋老师为了你,成立了专项调查小组。他不相信你会主动参与作弊,他认为你有苦衷。本来我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这是好事,可是当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会担心你什么都不肯说。”
蔡寂的下巴颤动起来,眼睛里倏然间盛满了泪水,“宋老师是个好人……但是他管不了我,也帮不上我……”
姜若棠长出一口气,“蔡寂,我只知道你如果什么都不肯说,宋老师的努力就会白费,他就会被汪夫子抓到把柄,会被挤兑,搞得里外不是人,在咱们学校呆不下去。如果你不想这样的情况发生,你就得把实情跟他说。至于能不能帮到你,或者能帮你多少,由宋老师来决定。你也不想伤害宋老师吧?”
蔡寂摇了摇头:“我不想……宋老师一直都很好,我不想他难做……”
“那我们来试着理一理整件事。你一个人深陷其中,觉得四处碰壁、孤立无援,不如先跟我说说。说出来又不会给我惹麻烦,相反我还能给你出主意。”姜若棠慢慢地说。
蔡寂看着关东煮,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姜若棠联想之前在微波炉室里听到的信息,加工润色一下,再加上班长说过蔡寂的家庭情况,好像能隐隐猜到一些。
“这样吧,我来问,你来答?”
蔡寂沉默了,他习惯了一个人呆着,一个人面对,他以为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可当姜若棠这样陪在自己身边,第一次有人说想要听他说话,蔡寂忽然不那么想一个人呆着了。
而且自己不说话,姜若棠也没有离开,只是在旁边慢慢吃丸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若棠已经开始吃第三串北极贝了,吃完了……他就真的会走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忽然挪开了椅子站了起来,朝着店门口走去。
就在他路过蔡寂的时候,某种强烈的渴望促使蔡寂抓住了姜若棠的手腕。
别走。
不要走。
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儿,哪怕就再多一会儿……
我不想一个人。
“嗯?”姜若棠垂下眼,明明蔡寂仍旧低着头,可姜若棠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想再要个黑椒牛肉饭团,你要吃饭团吗?”
蔡寂这才松开了手,“不……不用了……”
姜若棠不仅买了饭团,还买了牛奶,他的好胃口让蔡寂羡慕。
当姜若棠把饭团的角咬掉,黑椒牛柳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蔡寂空空的肚子响起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将一串丸子拿了起来,吃了一口,破了的口腔让他的眉头蹙起,但食物的温暖感又让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很饿很饿。
没一会儿,他面前的丸子就吃完了,紧接着一杯热奶茶放在了他的右手边——姜若棠又自然而然地为他延续了留在这里的时间。
“你……问吧……”
这是蔡寂第一次尝试去倾诉,在他的经验里,没有谁会对另一个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手腕上的烟头,到底谁烫的?”
蔡寂没想到姜若棠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我……我哥。”
“继母带来的那个哥哥?”
“嗯。”蔡寂点了点头。
姜若棠抓了抓后脑勺,“那我还挺运气的……赵长烽不抽烟。”
蔡寂很给面子地笑了两声。
“在哪儿烫的?”
“网吧里。”
姜若棠震惊了,“不是网吧后巷,不是什么黑灯瞎火的地方,就在网吧里直接烫你?”
“一开始他会选在你说的那一类地方,后来他嫌麻烦,就把我叫过去直接烫。”
姜若棠明白,这就是对方霸凌成习惯了,连藏都懒得藏了。
“挺好,有监控。”
姜若棠的话在蔡寂地心头锤了一下,让他隐隐感觉到姜若棠真正想鼓励他做的事情是什么。
“你继兄这么对你,你爸不管你?”姜若棠反问。
蔡寂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我爸嫌我没用,作弊都作不利索,给了我一拳。本来我哥收了孟阳的钱,这下得退回去了。我哥没了钱就会问我爸要,然后我爸就会来打我,如此循环。”
姜若棠对这个逻辑感到无语:“你爸不挣钱吗?你继兄要钱,管你爹要啊。”
“我爸……也没几个钱,他一向都是从我这里拿钱。”
“哈?这可太有意思了,展开来说说——你的钱又是哪儿来的?你总不是真靠给人传答案赚钱吧?”
“我妈会给抚养费。我妈改嫁了之后,我外公外婆心疼我,也会给不少钱。然后我爸和我哥再把这些钱拿走……”
已经聊到这份儿上了,蔡寂也觉得有些东西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关键是他们家这个经济关系还挺离谱的——完美闭环啊!
蔡寂刚上小学的时候,他爸爸就下岗了,成日呆在家里沉迷酒精,而且找工作也不积极,靠老婆养就算了还对老婆呼来喝去,在家里就是垃圾装满了都懒得下去倒。
作者有话要说:
蔡寂:我不想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