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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人质 丁大司马,我来当人质,放了阮夫……

林清远只觉得喉咙一股血腥气, 今晚是除夕夜,原本热闹的街道已经归于沉寂,街道上静得出奇, 远处马蹄声响了起来,他只能摸黑躲进巷道里, 待人走后再继续赶路。

他几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往武库赶去, 必须得再快点了, 大兄说亥时一过如果没看到烟花,就说明宫中有变。

到现在都迟迟不见烟花, 看来丁家已经等不住了,大兄和阿萱还在宫内,若丁家动手,二人肯定有危险。

他换了口气, 继续往武库奔去。

这时,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林小郎君。”

林清远咯噔一下,心脏猛烈跳动, 长时间剧烈运动使得他这会腿都有些软。

“是我。”来人轻声道。

街边灯笼的光明明暗暗,林清远这才看清是贺青燃,“林大人让我在这等你的,相里已经过去了, 我们得尽快。”

“大兄安排你来帮我的?”林清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贺青燃点头,转眼间, 二人来到了武库。

武库戒备森严,夜间巡逻的士卒来回警戒着,二人咽了咽口水。

士卒听到动静后, 大喊道:“何人敢擅闯武库?”

林清远从怀中摸出一个牌子,拿起来道:“宫中有变,奉陛下诏令,调取库中火药平叛。”

士卒一见令牌,纷纷下跪,恭敬道:“敢问可是林大夫府上小公子?小公子这边请,武库火药兹事体大,还需张令丞亲自确认过才能调取。”

“张令丞来了。”有人喊道。

林清远回头一看,正是相里谷与张令丞,后面还跟着一脸焦急的老张。

“我就说林小郎君有陛下的令牌,你偏要与我犟,快点,快点,耽误了大事可怎么是好。”老张焦急地走来走去。

看来宫变之事还未传出宫城,可城内突然戒严,张令丞又见这些人来取火药,说是要平叛,在心中嘀咕估计要出事了。

“都跟我进去吧。”张令丞道。

老张一马当先,率领身后的士卒一溜烟进去搬火药和火枪去了。

林清远跟着进了武库,小声问老张道:“二郎可是已经进了宫城?宫中情况如何?”

老张也悄声回道:“大人已经带兵与卫尉府手下士卒交手了,可惜咱们手上火药不多,唉,在燕都就是麻烦,若是在西北,林大人还会让咱们手上没有火药?”

“宫墙内喊杀声不断,丁家已经动手,陛下那边也有郎卫,肯定能撑到大人过去,林大人和林娘子定会无事的。”老张见林清远大冬天却满头满脸都是汗水,这会还有些惶恐不定,又安慰道。

林清远也道:“我也信他们定会平安。”大兄和阿萱那么聪明,肯定没事的。

“快点搬,我让人运出去。”老张安慰完林清远,又向相里谷道:“威力最大那一批呢?”

相里谷嘴角一抽,指了个方向,张令丞看着这些人土匪一般,看样子要搬个干净,顿时看得心抽抽。

“应当够了吧?你们这是要炸皇城啊?”

老张咧嘴一笑,这可不就是要去炸皇城,“张令丞,你心疼什么,有相里在,还愁火药不够用吗?”

林清远也帮着往外运送火药,眼见火药已经成批搬运出来,老张朝众人一拱手就要走。

这时,林清远腰间的令牌突然“啪”一声掉到了地上,张令丞离得近,小心将令牌捡起来,“林小郎君,这可要小心……等等,你这令牌可是阮大人给的?不行不行,武库署非同不比其他官邸,需得陛下亲下的诏令才能……”

“哎呀你就别啰嗦了,阮大人可是陛下心腹,他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宫城内情况紧急,耽误不了片刻,”老张几笔将自己的名字登记在册,“看看,我都签上我的大名了,难不成我想脑袋搬家?”

“不行,不行。”张令丞摇头道。

相里谷和老张面面相觑,他们等得,宫里可等不得。

突然,“砰”的一声,老张嘴巴张得老大,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令丞昏倒在地,后面拿着瓷瓶的林清远大声道:“还不赶紧走。”

“哦,好,走走走。”老张立马火急火燎地让士卒带着火药策马而去。

风声呼呼作响,将老张混沌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一些,这林小郎君可真是,好样的啊,不愧是林大人的弟弟。

黑夜浓黑如墨,谢谌枪尖一挑,斩杀了面前的士卒,他冷声道:“我等奉陛下之命,进宫诛平叛乱,尔等还不退下。”

守宫城的将领是丁党,借着火光一看竟然是谢谌,顿时吓得直冒冷汗,“这……你是人是鬼?”

何歆道:“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赶快打开城门,不然等我们进城,你们这些叛党可没好果子吃。”

将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大怒道:“谢谌?你装神弄鬼就罢了,竟然带兵围攻皇城,这可谋反大罪。”

何歆直接笑出了声,丁党还要说别人谋反,“大人,看来只有强攻了。”

“老张还没过来?”谢谌问道。

“来了,来了,大人,我将火药和火枪运到了。”老张声嘶力竭喊道。

“来得正好。”谢谌换了一把顺手的火枪,摩挲了几下枪身,点燃火药,硝烟味混合着利剑出鞘般的声音直冲宫城墙而去。

城墙上方立刻出现一声惨叫,将领委顿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都给我守住,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去。”

“是,大人。”城门卫大声道。

一时间,箭矢,炮弹如同乱石拍空,血腥味与硝烟味伴随着冲杀声越来越浓,谢谌抹脸上的血迹,长枪一刺,将守门的士卒刺倒,

蔡兴带着士卒正在死命撞城门一角,刚刚抛出来的火药将城门砸出一个洞来,他力气极大,喊着号子“一二,一二,城门马上要破了,都加把劲。”

终于,城门轰然倒地,谢谌收起手上火枪,拎着长枪单枪匹马杀进了城中。

老张一见谢谌冲进了城门,大喜道:“弟兄们,冲啊。”

身后的士卒一拥而上,终于冲进了宫城内。

“公子,丁岩何手下两股叛军已经将云福宫团团围住,林大人他们恐怕不太妙。”

谢谌垂眸看了一眼跑来报信的阿洵,“我如何交代你的?”

“公子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护得林大人安全。”阿洵道。

谢谌料想定是林书阁派阿洵前来报信,这会也不想计较他的过失,“起来吧,随我一同去诛灭反贼。”

“是,公子。”

云福宫内诸人听到谢谌前来救驾的消息后立马有了盼头,谢校尉竟然还活着,他们偷摸看着永元帝和林书阁,莫非,这都是陛下的计谋不成?想趁机将丁党一网打尽?

思及此处,一些聪明人心思活泛起来,谢校尉可是大破匈奴的奇将,有他在,还愁剿灭不了叛军,现在不表忠心,难道要等着陛下秋后算账,将他们作为丁党一起除了吗?

丁岩何心中又急又气,谢谌没死,好啊,竟然合起伙来耍自己,“谢氏余孽无诏擅自带兵入皇城,来啊,将其斩杀,殿内逆党除了陛下,也尽数除尽。”

永元帝却殿内士卒道:“朕知道你们跟随丁党谋逆不是本意,朕愿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放下武器,朕不追究尔等过错。”

“若是冥顽不灵,谋反之罪祸及家人,不知道你们当不当得起。”

士卒们听着殿外两兵交战的声音,永元帝的话又诱惑十足,眼看谢校尉要带兵打过来,他们怎能是谢校尉的对手,而且火药的威力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

丁岩何也察觉到士卒军心动摇,“莫要听他信口开河,若今日事败,安能放过你们?”

“朕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怎会有反悔之意?”永元帝又道。

众士卒犹豫起来,现在的局势让本来动摇的心越发不稳了,林书阁当机立断,“诸位,立功的机会可不多了。”

“噗”一声,是刀剑刺入骨肉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一名官员拿起刀将旁边的丁党官员刺死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这边惶恐不安的官员顿时找到了立功的手段,竟然磨刀霍霍朝丁党官员而去。

丁文博怒道:“谁再敢进一步,这些人就都没命了。”说着竟然将一名妇人捅死,转身将刀抵在阮夫人脖子上。

“娘子。”殿内霎时响起凄厉的喊叫声。

“大司马,敌人攻势太强,我们快守不住了。”有士卒进来报道。

“守不住也得守,”不然就真前功尽弃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殿内还在僵持,丁岩何道:“陛下,若要想阮夫人活命,便拿小皇子来换。”

“再加上林书阁。”丁文博补充道,殿外可是谢谌带兵,手上若有林书阁在,定可以保全大家性命。

“陛下,这……”阮青昀吞吞吐吐。

“陛下,小皇子关系江山社稷,望陛下慎重。”

“是啊陛下,此等关键时刻,陛下莫要妇人之仁,让逆党顺了意。”

永元帝纠结万分,看了看面色凄然的阮夫人,又忘了一眼苦累了已经在阮青昀怀里安睡的小皇子,左右为难。

“陛下,保全皇子要紧,”阮夫人说着竟然要往刀上撞去。

丁文博刚刚吃过林萱的亏,专心盯着手上的人质,见阮夫人要自尽,连忙将刀后撤,刀刃还是擦过阮夫人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爱妃,丁岩何,勿要伤及夫人,你要什么,我们慢慢谈。”

丁文博冷哼一声,这会慢慢谈,这是要拖到谢谌杀进来了。

突然,众人听到林书阁朗声道:“丁大司马,我来当人质,放了阮夫人。”

第212章 潜伏 阿明,怎么会是你?

“将你手上弩箭除去。”丁文博道。

“大兄, 不可……”林萱焦急万分,大兄手上只有弩箭护身,若将其除去, 以身犯险,必定要落入丁家手中。

“别担心, 我心里有数。”林书阁悄声道。他说完便将绑在手上的弩箭丢给旁边的夏翊, 和永元帝对视一眼后, 永元帝示意阮青昀将小皇子交给林书阁。

“可千万小心。”阮青昀神经紧绷,小心翼翼地将小皇子换到林书阁手里, 又仔细叮嘱道。

怀中熟睡的婴儿却骤然醒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林书阁,倏而笑了起来。

林书阁嘴角也染上一抹笑意,抱着他朝前方走去, 丁文博也挟持着阮夫人朝这边而来, 双方屏息凝视,唯恐对面谁先动手。

到了预先说好的位置,林书阁对丁文博道:“可以放了阮夫人了吧?”

丁文博冷淡道:“你先将小皇子交付给我。”林书阁太过狡诈, 他可不敢全然信任此人。

林书阁轻笑一下,“丁大人已如惊弓之鸟了,”他眼神骤然变得惊恐,“小心后面。”

丁文博才不信他, 刚要说你骗谁呢,结果刀锋突然一闪,正好刺中他的胳膊, 他朝后一避,刀尖从阮夫人脖颈处移开。

林书阁急忙将怀中婴孩塞进阮夫人怀中,将她一把推到夏翊那边去。

夏翊早就接到他的眼神示意, 提早准备接应了,将弩箭朝林书阁一抛,拉着阮夫人拔腿就跑。

丁党却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以至于没能反应过来,竟然生生让林书阁救出了阮夫人。

“元朔,你……”丁岩何一双虎目睁得极大,丁文博抱着右臂大声骂道:“廷尉大人,你竟然背叛我们,怪不得,怪不得今日小皇帝如此从容,原来是你泄的密。”

易池擦了擦手上的刀,周边几名官员和士卒将其保护着密不透风,“大司马,劝你认清形势,趁早投降,免得牵连无辜。”

又向永元帝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永元帝大声笑道:“易爱卿做得好,臣下若能弃暗投明,朕既往不咎,丁岩何已是众矢之的,诸位切莫站错了队。”

丁党官员见到易池竟然投了永元帝,心中摇摆不定者居多,有人咬牙跪下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有人一带头,稀稀拉拉又跪下几名官员。

丁岩何气急败坏,提刀要砍一名官员,突然一支利箭“嗖”地一声将刀撞了出去,那官员捡回一条命,吓得屁滚尿流往一边躲了起来。

“林淮亭,给我杀了他。”丁岩何大声吼道。

所有士卒提刀就砍,林书阁一边要护着永元帝等人,一边还要防止自己被砍伤,林萱和夏翊手忙脚乱护着阮夫人。

箭矢已经要用尽了,他捏着最后两支箭,默默在心里道:“仲宣啊仲宣,你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丁岩何如今恨林书阁入骨,带着士卒不要命地冲杀过来,周边的中官侍女纷纷倒下,几名官员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林书阁躲过惊险一刀,手中弩箭已经全部用完,眼见丁文博长刀一劈一砍,直冲林书阁面门而来,一支长箭携着着千钧之力袭来,正中丁文博胸口。

“终于来了。”林书阁有些脱力,扶着柱子缓了缓。

谢谌带着士卒冲进殿内,老张大声喊道:“诛杀逆贼,都给我杀。”

不及殿内逆党反应过来,老张已经带着士卒杀到面前,双方激战起来,谢谌拿着士卒给的环首刀冲进人群,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士卒护卫丁岩何与丁文博往后撤退,老张带着手下继续往前追去。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谢谌俯身下跪道。

永元帝大喜,亲自将谢谌扶起来道:“爱卿来得正好,众位爱卿,随朕一同去看看逆贼是什么下场?”他目光泠泠,扫视了周围一瞬,一些丁党官员吓得腿脚酸软,跪伏在地。

林书阁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谌朝他无声说道:“我来晚了,哥哥没受伤吧?”

林书阁轻笑一下,没理他。永元帝给了身边中官一个眼神,中官躬身称是,将殿中的丁文吟以及一应丁党带了下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丁文吟大声叫喊着。永元帝闭了闭眼,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喊一般,只挥手让谢谌去追丁岩何。

谢谌握着刀继续追击丁家人,林书阁陪着永元帝在后,等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老张笑得跟个反派似的,将刀架在丁岩何脖子上,“逃?你再逃一个试试?”

永元帝冷眼看着这位压在自己头上多年的权臣,“大司马,你可知罪?”

丁岩何头颅抬得极高,“我何罪之有?李璟小儿,你忘恩负义,枉为人君,若我身死,定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见他眼中满是不甘心和怨恨,林书阁上前一步道:“丁大司马可是在等几路郡兵的到来?”

“你……你们,”丁岩何气得吐血,怪不得城外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不可能,你们手上哪来这么多兵?”

“邓济呢,邓济也被你们……”

“是啊大司马,谁知道邓大人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是丁党。”林书阁又道。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知道的,是谁?易池误我啊。”丁岩何白发散乱,高声大骂易池。

此时,有人带着几名士卒从另一个方向赶来,朝永元帝道:“启禀陛下,城外逆党已尽数除尽,西北边军正在城外听候陛下调令。”

西北边军,丁岩何瞪着谢谌,恨不得生啖其肉,“谢谌,林书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旁却传来丁文博又惊又慌的声音,“阿明,怎么会是你?这不可能,你怎么会背叛我。”他说完便吐出一口鲜血,眼中含泪,“你……怎么对得起我的,我这么多年对你如何……”

“丁大人,重新与你认识一下,我姓苏,家兄苏烈以及苏家人是如何死的,我毕生不敢忘记。”阿明脸上尽是冷意。

“苏家?你竟是苏家人,这么多年,你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为了报仇?”丁文博带着泣音道。

“没错。”

“今日之事是你告诉他们的?各郡士卒的路线也是?”丁文博不死心道。

“是。”

丁文博又痛又悔,竟然是自己引狼入室,这么多年真心相待,反倒给自己,给丁家酿成如此大祸。

“带下去。”永元帝揉了揉酸痛的眼角,吩咐道。

丁言何大哭大笑,“我儿,为父与你皆识错了人,林书阁,谢谌,狡兔死,走狗烹,今日的我焉知不是明日的你们?李璟小儿狡诈多疑,你们以为他会一直信任你们,我在地下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休要胡言,带走。”阮青昀喝止道。

丁文博被谢谌重伤失血过多,如今又受此打击,如同呆滞一般被带了下去。

一场宫变就此结束,可由此引发的事件却让燕都整个正月都人心惶惶,百姓几乎每日都能看到有朝廷官员被抄家,燕都城内哭声震天,被牵连着不知凡几。官员每日战战兢兢,唯恐哪日便有士卒破开自己府门,将一家人全都带走。

林府。

林书阁正抱着小白窝在书房里看书,旁边的桌上放着几盘精致的小食,贺青燃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悠然自得的画面。

“大人倒是清闲,如今人人都说这次平叛大人当居首功,朝中处理了一批又一批官员,正是用人之际,怎么大人倒闭门谢客了?”贺青燃走进来道。

“陛下终于将丁党除尽,少年帝王,有如此成就,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此时我就不去碍眼了。”林书阁捡起一块猪肉脯塞进嘴里,小白扒着他的衣襟也要吃,林书阁只好挑了一小块分给它。

贺青燃叹了一口气道:“丁党如今便是臭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可若真是丁党又作奸犯科也就罢了,如今这情况,竟然是曾与丁岩何有过一丝往来都要被打成丁党,剪除逆贼竟然成了这些人党同伐异的手段。”

林书阁半晌没说话,“丁家如何处置的?”

“陛下夷了丁岩何三族,与丁家往来密切者皆被抄家,宫变那日幡然醒悟者判处流放,子孙三代不得回京,皇后赐白绫。”

“阿燃可有待在燕都的打算?”林书阁听完反问道。

贺青燃有些羞赧道:“男儿志在四方,我自是想留在燕都闯一番功名。”

林书阁笑道:“此番整顿朝堂必会剩下大批空位,除了各郡举荐人才之外,朝中也可互相借调,若你愿意,我与阮大人说一声,让你去他手下做事吧。”

“大人这是何意?我已经在大人手下,怎能另觅新主?”贺青燃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中还带着丝委屈。

林书阁笑道:“又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去阮大人手下比待在我这好。”

贺青燃一头雾水还要再问,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谢谌推门而入,“哥哥,到处找你不到,怎么在这里?”

“见过谢校尉。”贺青燃行礼道。

谢谌抬手让他不必多礼。

贺青燃见二人有事要说,便告了一声罪退了出去。

“哥哥,谢府已经翻新,正好今日陪我走一趟。”谢谌看着心情不错,走过来将林书阁拉起来。

“这么快吗?你阿父他们的陵墓修得怎么样了?”

“也差不多了,姑母她们已经在大堂等着了,我们一起过去。”谢谌笑道。

林书阁点点头,将小白随手交给仆从,与谢谌往谢府赶去。

第213章 和离 阳光终究会冲散阴霾,往日的苦痛……

马车行驶在长武街上, 林书阁突然问道:“仲宣,一直没有问你,阿明他是怎么回事?”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哥哥是想问他如何在丁府隐藏这么多年又没被人识破的吧?”谢谌将一只手炉塞到林书阁手里后道, “他叫苏潜明,出生后体弱多病, 有人给他卜了一卦, 说他成年前不宜见人, 越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越好,最好是送到外面去养方才能保全性命。”

“起初苏家人并不信此说, 后面见他身体越来越差,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将他送了出去,还将他的名字在族谱中消了去,对外只说苏家二公子体弱早逝, 没成想确实身体越来越好。后来谢家出事, 苏家也被牵连,整个苏府便只剩下他一人,他便隐姓埋名潜入丁家, 成了丁文博手下幕僚。我原先也不知此事,这几日他来找我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竟是如此缘故,此人心性坚韧不下仲宣,多年来隐忍不发, 与仲宣互传消息,终于将仇敌绳之以法,也算得偿所愿。

“原来如此, 倒是多亏他送的消息,不然丁岩何狡兔三窟,如何防范?”林书阁摸着手炉上温软的兔绒, 轻声道。

“是啊,没想到邓济竟然有问题,幸好宫城校尉并不全部听他的,再加上西北边军,就算他丁岩何有再多郡兵,也无济于事。”谢谌道。

“仲宣,有陛下的诏令,西北各郡郡守和都尉自然会放边军秘密过境,定远郡不消说,陇西郡李大人人品操守我自然信得过,魏郡呢,郡守可是帝党?”林书阁突然想起来道,他们早料到丁家要谋反,一早便与靖远侯传信,让他派兵过来,但此事极为机密,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

谢谌神秘一笑,“哥哥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一个人。”

林书阁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人?”

“当年逃亡西北时,有一名将领认出了我,却放我西去。”

“竟然是他,他是魏郡官员?”林书阁惊讶道。

谢谌点点头,“他如今是魏郡都尉”,因为这件事,他才与永元帝交底,让边军从魏郡过来。

“这可真是上天都在帮我们。”林书阁感叹道。

谢谌笑了笑,正欲说话,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他问道:“怎么回事?”

“公子,前方正在行刑,百姓看热闹将街道堵上了。”阿洵在外面道。

今日行刑?

林书阁掀起帘子朝外面看着,只见人头攒动,百姓自发往一边涌去。

“听说今日行刑的是丁家一个旁支,仗着丁家之势,卖官鬻爵,欺男霸女,逼得当地百姓活不下。”

“该杀,这等恶贼要不是有丁家护着,早就不日砍了,幸好陛下将丁氏一族一网打尽。”

林书阁听着百姓义愤填膺,对谢谌道:“我听说陛下已经让各部给曾被丁家陷害的官员平反了,想来穆远舟他们可以回京了。”

如同穆远舟这般要么没有站队丁家,要么妨碍了丁家而受难氏族不知有多少,光谢谌知道都就不下十家,他们剩余子孙隐于暗处,一直等着这一天。

谢谌手上一直留有他们这些年搜集的证物,这些日子他也一并一交给了永元帝,也算是帮了他们一把。

“阿洵,跟姑母她们说一声,我们绕道走。”谢谌见路一直被堵着,出声道。

“是,公子。”阿洵抽了一下马鞭,大声回道。

到了谢府,几人下了马车,林书阁见谢谌等人面上带着怀念和难过,知道他们此刻心情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意。

“我们进去吧。”林书阁出声道。

谢家众人这才回神,谢凝擦了擦泪道:“终于回来了,走吧,都傻愣着做什么,我们进去。”王衡那次虽说已经来过,但此刻才是真正回家,谢谌推开大门,府内已经休整完毕,一应布置竟与当年一模一样。

尘封已久的记忆回笼,父母兄嫂面容一一闪现。

他仿佛还能看到大父坐在上首擦着兵器,阿母与阿父坐在一起说话,阿兄阿嫂也坐在旁边面带微笑道:“二郎,你回来了。”

谢谌眸子不自觉涌出热泪,谢凝等人已经泣不成声。

众人行至祠堂,谢谌强忍泪水,从林书阁手上接过一个包袱,将谢家众人的牌位立好,他上好香后带着众人磕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在上,谢氏子孙谢谌终于为谢家平冤昭雪,还谢家一个清白,大兄,阿父阿母,阿兄阿嫂,你们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林书阁看着谢谌神色悲痛,知道他估计还有话要与父母亲人说,便自己退了出去。

他自己在宅子里转了转,府内很大,他沿着回廊一直往里走,突然看见一个院子。

这院子收拾得十分利落,院内种着一处竹林,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院中间有一处石刻的桌子,林书阁有些好奇,上前看了看,没想到上面竟然四散着几枚石刻的棋子。

林书阁伸手将其摆好,看来是一副棋局,只是中途被打断了。

“哥哥。”耳边传来谢谌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这么快就说完了吗?林书阁回身,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林书阁回道:“本想四处走走,见到这处院落有些奇特便过来看看。”

谢谌搔了搔耳朵道:“这是我的院子。”

林书阁“嗯?”了一声,谢谌脸上带着些赧然,“果然我二人心有灵犀,以后有空,哥哥便同我住在此处。”

他说完便拉着林书阁到处乱转,一会说这处是他平日练武的地方,那处的屋舍他平常用来读书习字,连他儿时贪玩逃出府的矮墙也要拉着林书阁看。

林书阁哭笑不得,但见他如此开心,心中也染上一层喜悦,阳光终究会冲散阴霾,往日的苦痛也会淡化,成为他继续向前的动力。

“哥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声。”谢谌终于过足了瘾,突然低声说道。

林书阁见他眼神躲闪,眯了眯眼睛,“说吧,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刚刚已经将你我之事告知了父母长辈。”

原来是这个啊,这有什么,等等,林书阁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是说姑母她们也?”

谢谌还有些等着他夸奖的意思,闻言点了点头。

林书阁看着他这幅求表扬的态度,登时头大,他咽了咽口水,“姑母她们……”

“刚开始有些接受不了,但后面又说只要我开心就好。”谢谌道。

其实当时的情景谢凝等人仿佛被雷劈一般,先是脑子如同被灌了浆糊,后面神思清明之后才慢慢回想自己侄子与林书阁的相处,后知后觉才发现两人实在是太过亲密。

怪不得,怪不得,谢凝只恨自己怎么早没看出来,这两人到现在都还住在一起,从前还以为是兄弟俩感情好,以后各自婚娶了自然会搬出去。

谁知道竟是如此,她看了看一旁忐忑不安的侄子,心中实在不忍说出反对的话,这两人从西北到燕都,可谓如履薄冰,九死一生,终于尘埃落尽了,她又怎么忍心拆散两人,况且这样的感情又岂是别人一两句能劝开的。

她重重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谢谌,心中顿时不知什么滋味,只能嘱咐他要好好待林书阁,她清楚谢家子什么德行,人家林大人温和有礼,断不会做这么离经叛道之事,定是自己侄子步步为营抢来的,兄长和大侄子不都这样。

“所以说姑母她们同意了?”林书阁惊道。

“自然,哥哥那么好,她们又不是不知道,还让我以后莫要负了哥哥,否则她第一个不饶我。”谢谌见林书阁难以置信的表情中还带着一丝惊喜,忍不住上前拥着他道。

古人这么开明的吗?林书阁还呆愣着,转眼又想谢凝只是心疼谢谌这么多年过得艰辛,不忍心棒打鸳鸯。

“你们谢家子嗣可就剩你一人了?难不成你想过继?”林书阁开玩笑道。

“让姑母自己回宗就行,反正她要与柳家和离。”谢谌无所谓道,况且若不是哥哥救了他,哪来谢家今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哥哥受一丝委屈,阿父阿母在天之灵也会同意的。

“和离?”林书阁偏头问他。

谢谌点了点头,“姑母夫妻二人感情不睦,她想和离已经好久了。”

“好吧。”林书阁想问缘由又怕触及当年之事。

谢谌低头看着他,解释道:“其实还是谢家之事闹的,柳家与谢家是姻亲,当年也选择了明哲保身,姑母也不怪他们。可惜柳家家主为了撇清干系,竟然要休了姑母。在姑母联合几位堂姐上书先帝之后,柳家家主更是以姑母多年无所出为由,让姑丈休了姑母,另娶她人。姑丈与姑母少年夫妻,自然不同意,柳家老夫人以死相逼,姑丈被逼无奈,只能先同意纳妾。”

“后来,姑母与堂姐们的义举为世人所称赞,先帝也下旨褒奖了姑母,柳家为了名声,只能放弃此事。”

林书阁心中有些疑惑,谢谌又道:“哥哥是不是想问以姑母的性子怎么还会忍受这么多年?”

他微微叹了口气,“谢家一倒,出嫁的谢氏女便没了依仗,柳家虽说不如丁家与谢家,但依旧是世家大族,姑母还要保全其他人啊。后来阿莹姐出事,姑母上门讨还嫁妆,一战成名,柳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林书阁心中戚戚,“如此也好。”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林书阁拉着他的手道。

谢谌却道:“哥哥今日不陪我住在这里?”

林书阁笑着锤了他一下,谢谌也笑道:“下次吧,下次哥哥陪我多住几日。”他轻声“嗯”了一下,两人一同出了院子,却发现谢凝一行人已经走了。

林书阁心中倒松了一口气,这种莫名见家长的氛围他也有些难为情。

第214章 劝谏 不过臣已有心悦之人

日落黄昏, 二人乘着马车回府,却见一名将领领着士卒抄家,路边站着几名呼天喊地的男女, 有老有少,看来应该是被抄官员的家眷。

林书阁慢悠悠放下帘子, 在心中盘算着确实该去见见永元帝了, 外面却喧闹声越来越大。

“二郎, 二郎,快救救我们。”

林书阁听见这声音, 心中猛然涌起一股怒意,刚才他没注意,抄的竟然是卫家。

谢谌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到一般, 只冷声道:“阿洵, 回府。”

“是,公子。”阿洵驾着车准备继续向前,不想卫焕竟然甩开士卒, 冲了上来,直接拦下了马车。

“二郎,舅父知错了,丁家势大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都是他们,是丁岩何逼我们的,舅父知道你最有孝心了, 帮我们在陛下面前求求情,你忍心让你外大父这么大年纪流放吗?你忍心让你表弟、表妹去蛮荒之地过苦日子吗?”

林书阁简直要被气笑,直接准备掀开帘子出去, 谢谌伸手拦住了他,“哥哥,我来。”

卫家人一见谢谌从马车里出来,顿时激动万分,卫薮身躯佝偻,早已没有往日的富贵尊荣,旁边一众卫家子弟也身着素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二郎,外大父就知道你还记挂着我们。”卫薮老泪纵横,上前欲拉谢谌衣袖,被一边的士卒拦住。

“见过谢校尉,我等奉陛下之命将卫氏一族流放苍溪郡。”

谢谌还未说话,卫薮便气愤道:“拦着我作甚,你眼前这位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老夫外孙,二郎啊,如今只有你能救卫家了。”

谢谌勾起唇角,“外大父多年来攀龙附凤,可曾料到会有今天?”

卫薮变了脸色,卫焕立马叫嚷道:“小畜生,你什么意思?阿父,你还是别求他了,人家如今风头正盛,估计早就想撇清我们这层关系了,不过你可别忘了,你阿母也是卫家人。”卫薮却抹着眼泪道:“二郎,你真忍心让卫家覆灭吗?阿言若是泉下有知,也会说你不孝啊。”

“是吗?你们应该庆幸阿母是卫氏女,不然怎会让你们只是流放这么简单?”

卫薮一听这话便知谢谌绝不可能帮他们,咒骂道:“你这等不忠不孝之徒,陛下如今能用你皆是因为你还有用,等来日手上有了其他刀,焉知下场比我们强?”

“那便拭目以待,对了,好心告诉你们,苍溪郡那边群山环绕,据说多虫蚁疫病,外大父和舅父千万保重身体,我在燕都等着你们。”

谢谌说完又对负责抄家的小将道:“打扰诸位公务。”

小将躬身行礼,“送大人,”说完又喝道:“押走。”

谢谌进马车时还能听到各种咒骂他的声音,混着绝望的哭泣声,他揉了揉眉心,坐着那里半天不动。

“阿洵,派人跟着他们,若有情况,不必留情。”阿洵在外面响亮地应了一声,林书阁知道谢谌心情复杂,安慰似地道:“苍溪郡地处大燕南部,那里可比不上中原,这些人在燕都养尊处优多年,光是瘴疠疾病就够他们受的了。”

谢谌点点头,来自亲人的背叛最为要命,何况还是两次,若不是看在阿母的面子上,哪能这么便宜他们。

“不过虽说如今南部各郡人口不多,可若是开发好了……”林书阁喃喃道,前朝已经开始开发南方,若想重现后世南方的盛况,估计还需要好多年,不如现在就开始?

“哥哥说南郡开发?”谢谌问道。

“对,南方虽说湿热难忍,也多各种疾病,可若是开发好了,整个大燕都会受益,不行,此事我得好好思量,再与陛下细谈。”林书阁收敛神色道。

谢谌看惯了他这幅模样,也不再追问,只让阿洵驾车回去。

翌日。

林书阁去了云福宫面见永元帝,正要通禀一声,就见永远帝身边的中官乐颠颠跑了过来,“林大夫快进,陛下等候多时了。”

云福宫内,永元帝正低头写着什么,林书阁好似回到了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未行礼,就听到永元帝道:“不必多礼,朕还以为爱卿还要躲些时日,不想今日便来见朕了,说吧,有什么要劝谏的?”

“陛下,臣今日不是来劝谏的,只是想与陛下商议南方各郡之事。”林书阁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后道。

“哦?南方各郡之事如何?”永元帝将笔放下,抬头看向他。

“臣这几日听说陛下往南方边郡流放了不少人,因而有些想法……”

永元帝神色一变,面上登时像拢了一层寒霜,“还说不是劝谏,难道你觉得朕不应当将那群人流放吗?”

“陛下,请听臣一言,臣是想说大燕南方各郡开发不足,宜将这些人送去开荒,臣听闻南方水土丰富,稻种可一年两熟,在更南部的地区有一地方名唤占城,此地的稻种优良,可一年三熟。只是南方多疫病,陛下可选派各类医师大夫同行以防止各种疫病。”

“再兴修水利、将铁犁牛耕技术带到一些我大燕还未涉足之地,辅以教化,届时文化斐然,可利大燕。”林书阁将后世对南方的开发政策一件件说一永元帝听。

“好啊,不愧是林淮亭。”永元帝大喜,在心中思索片刻道。

“朕这就让阿昀带人拟个章程出来,正好这段时间处置了一批犯官,牢中估计都没处关了,让他们全都给朕开荒去。”

“陛下,臣有一言要进谏,党争有碍国本,丁党已除,朝堂众臣合该勠力同心,为百姓、为大燕做些实事,而不是相互攻讦,长此以往必有大患。”林书阁声音中带着坚定,不顾永元帝骤然变得难看的脸。

“林淮亭,这便是你要说的?你可是觉得朕太过心狠手辣?”永元帝冷淡道。

“并非如此,”林书阁急忙道:“陛下雷厉风行处置丁党此乃好事,既可以剪除朝中毒瘤暗疮,也可震慑宵小。但是不能仅凭其是否与丁家有接触就认定其为丁党,矫枉过正,过犹不及,恐会适得其反。”

“古往今来朝堂之上因争名夺利而拉帮结派,进而形成朋党,视对方为浑水猛兽,凡是对方所支持的人或事,无论对错,皆要反对,以至于外敌侵入之际,还在争,还在斗,到头来整个国家皆成为朋党相斗的代价。”林书阁想着后世因为党争而引发的后果,不禁心生恐惧,说的时候根本没注意永元帝脸色越来越黑。

“说完了?”永元帝负手而立,云福宫针落有声,外面的阳透过开着的窗户照了进来,半明半暗中,永元帝突然出声道。

林书阁俯身跪下道:“臣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万望陛下以江山社稷、百姓安业为主,切莫姑息纵容。”

永元帝怒极反笑,林淮亭这张嘴,从前站在他这边对付丁家时,他听着自然爽快,如今矛头指向自己,总算知道这张嘴的厉害之处了。

“依你之言,朕杀几个丁党反倒碍了江山社稷、百姓安业?”

“臣不敢有此想法,只是痛陈党争之危害,陛下当年与丁家对抗时深受其害,如今丁氏已除,陛下宜整顿朝纲,亲近贤良,善用人才,才能保我大燕江山万年。”

永元帝听他明着暗着在说朝中近日之事,他从前行事处处受丁岩何掣肘,对于依附丁家的那群墙头草同样深恶痛绝,明明作为臣子应当忠心君父,可他们呢,为丁岩何马首是瞻,恨不得望尘而拜。

有些甚至生了废立皇帝的念头,他心中自然清楚,好不容易将丁家扳倒,这群人不得好好收拾收拾。

不过林书阁说得也有理,凡事总得有个度。

见永元帝不说话,只一阴恻恻的眼神看着自己,林书阁又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如今之形势,朝中重臣已知陛下天威不能再犯,应当对被冤者或无辜者施以怀柔之策,定能使其心服口服。”

永元帝蓦地一笑,“林淮亭,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你觉得朕还能说什么呢?”

林书阁知道他这是同意了,“陛下仁心,此朝中文武百官和万民之幸。”

“行了,朕不吃你这套,起来吧。”永元帝抬手道。

林书阁这才站起来,永元帝见他不疾不徐,奇道:“你今日就不怕朕治你不敬之罪?”

“陛下乃明君,断不会如此。”林书阁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落日绚丽如火,光影打在他身上,端得玉树临风。

永元帝恍惚想起来面前这人好似一直未成亲,“爱卿可曾婚配?”

林书阁心中惊讶,不知永元帝怎么突然拐到这上面了,但还是回道:“还不曾,不过臣已有心悦之人,只待来日便要成亲。”

“好像从未听爱卿说过。”永元帝道,他竟不知林书阁已经有了未婚妻,不过以他的长相和才华有未婚妻倒也正常,不知是那方天仙能入了林书阁的眼。

“这些年事忙便也没想这些。”林书阁只能敷衍过去。

永元帝见问不出来,便也不再讨嫌,与他又探讨了一番南方边郡的开荒之事,便让他退下了。

黑夜吞没了最后一丝余晖,永元帝站在窗外看着云福宫外,有人出声道:“陛下,用饭了。”

阮夫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永元帝连忙上前接了过来,二人如平常夫妻般说话,永元帝朝阮夫人抱怨林书阁今日所言,阮夫人却笑了一声,“陛下看着并没有生气,反倒有些高兴。”

永元帝道:“他太过年轻,又太过善良,还需再历练几年,遮遮锋芒才好。”

阮夫人只含笑静静听他说着,不时为永元帝布菜,没有再插一句话。

第215章 急报 宫中传唤,西北急报……

谢家事了, 林书阁每日当值,下值后回家与谢谌等人吃吃喝喝,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今日是休沐, 他一人在家闲着,谢谌军中有事, 谢凝带着林萱赴宴去了, 自从宫变时林萱救了一众京中贵女和夫人, 林萱一跃成了燕都最受欢迎的女郎,请柬纷至沓来, 林萱日日去赴宴,忙得不可开交。

林书阁自认为是个开明的家长,与朋友聚会而已,他自然不会干涉, 反正大部分时间谢凝等人也在, 他也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

况且就算有,林萱自己也应付得来。

至于林清远,当日他砸晕了张令丞, 事后林书阁带着幼弟上门赔罪,张令丞受了永元帝褒奖,自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林清远是个老实孩子,自觉心里过意不去, 日日过去探望,竟与相里谷等人打成一片,专研火药等武器去了。

林书阁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小白在旁边用爪子将他的衣袖勾了一条长线,林书阁无奈,只能将它抱进怀里, 摸着它柔软的肚皮,享受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日子。

不过,天不遂人愿,屋外立马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仆从在外道:“大人,贵客上门。”

这时候什么人会上门?林书阁将小白放到软垫上,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走了出去。

“何人到访?”林书阁问道。

“好像是梁王殿下。”仆从跟着林书阁出去的时候见过梁王一次,故而有些印象。

梁王找自己何事?林书阁心中疑惑,跟着仆从走到了大堂。

大堂内一名年轻男子正负手而立,盯着一处发呆,林书阁连忙上前行礼道:“见过梁王殿下。”

梁王转过身来,抬手道:“林大夫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是本王有事叨扰,还望林大夫莫要嫌本王烦。”他性子温和,仿佛还是跟着尹宏安种地的小吏。

二人寒暄一二,梁王开门见山道:“本王听闻林大夫建议皇兄开辟南郡边地,特来向林大夫请教。”

见林书阁面上犹有疑色,梁王笑道:“本王欲往南方协助各郡开辟边地。”

“殿下不可,南地多有瘴疠,前朝大将出征南地时,士卒感染的人不计其数,殿下身份贵重,切不可只身涉险。”林书阁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有这等心思,若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这“始作俑者”可吃不了兜着走。

梁王轻笑一声,“林大夫太过小心了,本王也不是要现在就去,至于瘴疠,皇兄已经广招医者悉心研讨预防的方子,不过本王却觉得林大夫这里说不定也有良方。”

“殿下谬赞了,我并不通医理,只是听说常山、青蒿等物可能有效,但成效如何,我并不清楚,只能说如果殿下真想去,必得注意防范,饮水尽可能煮沸,平日里也要佩戴艾草来防蚊虫。”林书阁回忆了一下后世对于疟疾、血吸虫病的防治,但要完全根治,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几乎不大可能,只能平日里吃穿用度注意一些。

梁王细细思考着他说的话,“这些我会告知医工,让他们也听听。不过我倒想问一下林大夫,从西北传来的棉花、土豆这些南方可种得?”

“自然,土豆虽喜干旱,但南方也可种,不过需要注意光照、土壤等问题。至于棉花,南方种植正得宜,说不定等南方广泛种植之后,殿下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林书阁想到后世南方棉纺织业十分发达,盛产的棉布还能供给全国的盛况,突然意识到此时说不定是将棉花传到南方的好时机。

“哦?林大夫的意思是南方也能种,还能种得更好?”梁王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林书阁。

林书阁点点头,“除了地理条件外,南方水路发达,应当兴修水利,便于商业往来贸易。另外,南方水热条件好,更有益于产粮,若开发得当,就是鱼米之乡。”

“大善,怪不得先生让我来找你,今日一谈,果然茅塞顿开。”梁王喜道,“对了,先生让我与林大夫说一声,岳林园今年春耕要开始了,先生想让林大夫过去看看。”

林书阁语塞,尹大人这是要将他作为编外人员了,还派出梁王来当说客,自己也不敢拒绝陛下亲弟啊。

他在心中咬牙切齿,面上仍带着笑意,说自己得空定会前去,又叮嘱梁王南方边郡还未开发之前,千万不要贸然前去。

梁王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回去就向永元帝讨旨,说是自己身为皇室子弟,理应为万民尽一份力,如今开辟边地之事便是他想尽力的方向。

永元帝自然不同意,梁王平日里性子和软,从未见他与人起过冲突,这次却一反常态,坚持要去,与永元帝僵持不下。

林书阁听到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位殿下这么叛逆的吗?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的。

他在屋内唉声叹气,旁边无所事事的谢谌看着他这幅模样,好笑道:“哥哥可是为了梁王殿下之事烦忧?”

“是啊,你说这位殿下是想做什么?南方瘴病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林书阁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对着谢谌道。

谢谌没说话,片刻后才道:“哥哥,依你来燕都后的观察,你觉得陛下与梁王关系如何?”

关系如何?以林书阁来看,梁王与永元帝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否则以梁王作为永元帝唯一活着的弟弟,也不至于整日跟着尹宏安种地。

虽说以前因丁言何之故,梁王需要暂避锋芒,可如今丁家已经覆灭,梁王却要闹着去南方,难不成?

“就是哥哥想得那般,梁王与陛下并非同出一母,当年因为陛下年长且母族不显,所以丁岩何拥立陛下登基称帝,而梁王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谨小慎微,能不参与政事便不参与政事,整天与农人打交道,朝中好多人只知道梁王却从未见过梁王长什么样。”谢谌娓娓道来。

“而如今陛下大权独揽,以梁王殿下的聪慧,定要扫除陛下的疑心,西北边郡一不小心会被人说染指军功。南方边郡就不一样了,山多而林茂,又有瘴疠的危害,朝中大臣没人想去,他应当也是想到这些才决定要去南方边郡的。”

谢谌说完,看着林书阁一副你们心好脏的表情,好笑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先帝生了七八个儿子,如今只剩今上和梁王,可这大燕江山,只能有一个主人。不过陛下还年轻,又斗赢了心腹大患,小皇子也在平安长大,不会对一个没有威胁的兄弟如何。”

但如果有威胁,就是不一样都结果了,林书阁在心里接上这句话。

“梁王殿下未就藩可是因为丁言何的缘故?”林书阁问道,大燕从太祖以来就有藩王就藩的规矩,梁王如今年纪还未去封地,只能是丁家并未让其就藩,难不成丁岩何曾经也有立梁王的心思?

谢谌点了点头,“先帝驾崩之后,立哪位皇子便成了当时最大的事,几名年长的皇子母族显赫又已经成年,早早被排除在外,年纪最小的便是陛下和梁王,丁党官员也有推举梁王的,后面丁岩何一锤定音选了陛下,再后来陛下亲政后与丁岩何争锋相对,就有人提议废陛下而立梁王。”

林书阁腾地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若他是梁王,还不如早早去封地过得自在,如今陛下大权在握,但还未开口要梁王就藩,梁王只能为自己打算,南方边郡又如何,先消除兄长疑心才是。

“所以陛下最后肯定会同意梁王的请求的,对不对?”林书阁又道。

谢谌起身走过来,将他手上的书拿开放在桌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林书阁被他看得心慌,“好好说话呢,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被谢谌抱了起来,直直往床的方向走去,“现在还是白天,你这……”

谢谌低头堵住他的嘴,过了半晌后才道:“阿远和阿萱又不在,其他人哪个这么没眼力见敢来打扰我们。”他一边说着手上也不老实,“哥哥,好长时间没碰你了,你就不想我?”

林书阁老脸一红,嘴上硬气道:“不想,又不是两地分居,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

谢谌将他重重抵在床上,整个压在林书阁身上,手指顺着衣衫一寸寸往下探去,因在内室,林书阁只穿着单薄的外衫,谢谌透过衣物感受着掌下身躯的温热,眼神逐渐变得炽热。

突然,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哥哥骗人,你明明也很想我。”

林书阁羞耻万分,双腿不经意间夹住他的手,“别动了。”

“好啊,我不动了,哥哥主动亲我一下如何?”谢谌说完侧躺在林书阁旁边,果然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