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他是他能这么看的吗?
当然不能。
能这么看他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充满颜色的目光,都只有秦润才可以看。
被方二那般看着,许云帆只觉得自己好像都不干净了,浑身汗毛都起了。
许云帆动作极快,那手速快的几乎落下残影。
“啊”的一声惨叫声响起,方家村以及秦氏这边的汉子才发现,方才口出狂言的方二已经摔倒在地,头偏向一边,捂着脸,嘴角滴答滴答留着血。
方二感觉嘴里似有什么异物,习惯性的一吐,好家伙,竟是吐出了三颗牙来。
许云帆那一巴掌,动作太快,方二只觉得脸一麻,之后便是火辣辣的剧痛感,牙齿啥时候掉的都不晓得。
由觉得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许云帆一个跃身冲过去,一脚把方二给踹飞出去,那一声闷哼声,众人都可以听得出,方二被踹的有多疼,肋骨至少得断两根以上。
踹完人,许云帆由不解气,还冲过去抓起方二的衣领,啪的又是一巴掌拍过去,怒的直接爆粗口,“我丢你老母,敢那么看我?也不打听打听本少是谁,还敢打我小弟,我看你是缺巴掌吃的。”
可以说许云帆是从小好看到大,许父许母看着自家这么漂亮的儿子,那是操碎了心,生怕他们一个不注意,许云帆就得被人拐跑了或者给怎么了。
因此,他们没少教育许云帆,方二眼睛一亮时,许云帆哪能看不出方二眼睛里的“邪恶”?
许云帆的突然出击,打的方家村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待他们反应过来,抓起身边的木棍锄头就冲。
许云帆看方家村的人向着自己冲过来,顿时也不爽了,朝着他们也冲了过去。
直到一场混战结束,秦氏的人都还讷讷的,脸上有点儿烧得慌。
他娘的,还真叫许云帆这小子给说对了。
他们过来也就是凑个人数的,没看许云帆一拳一个,一脚一个,压根都不怎么用得着他们出手。
反而是他们,还得需要许云帆不时帮忙,否则,他们指不定要吃木棍了。
“别打了别打了,好疼啊,我们错了,兄弟,别挥拳头扇巴掌了。”
他们已经没几颗牙可以掉了。
许云帆可不管方大方二双掌合十,顶着一对熊猫眼狼狈的跪地求饶,嘴角一勾,眼里透着漫不经心的凉薄,无情嘲讽的道:“求饶?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你们不是狂得很吗?你们方家村的汉子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回事啊,今儿怎么几十个汉子都不够本少揍啊!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就中看不中用啊,真是窝囊。”
说着,许云帆一脚踹在方大肩膀上,毫不留情的把人踹飞出去撞上了不知哪家放门外的椅子,咔嚓的一声,一张椅子报废了。
其他人见着,皆被吓到了,浑身就是一个哆嗦,面色大变。
手拿木棍锄头的秦氏汉子一个个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好家伙,许云帆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一个人就对上十几个汉子,一人一拳,就把人揍得倒地捂着肚子左右翻滚,起都起不来,有人想背后搞偷袭,他后脑勺好像长眼了似的,反身就是一脚,将人给踹飞出去。
看他这打架的架势,大家伙才知道,在小秦家看到许云帆打人的那一幕,其实人家还没真正展示他的真实的实力呢。
方家村的村民都傻眼了,可他们敢怒不敢言啊!这人比他们还狠就不说了,居然还是清风书院的夫子,这下子算是踢到铁板子了。
都怪方翠翠那贱人,早知道就不该……如今可如何是好,他们方家村这下子可怎么办哟?
他们村两个学子,这会已经吓傻了,整个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跌坐在地。
方才他们有多嚣张,这会就有多后悔,恨自己轻狂太过,这下子完了,真的完了,只要这人动动嘴,他们夫子必定会把他们赶出私塾的。
原以为村里两个读书人被断了路子,已经就够惨了,哪知许云帆还没完呢。
“你们敢在本少面前横?”
许云帆扫了一眼方翠翠等其他意欲上前来的妇人,嗤笑道:“本少就没见过有人敢在我跟前横的,你们不是横的很,嘴巴厉害的很吗,那你们就试试,日后你们再敢来犯我秦大伯一家,敢再骂我一句,你们但凡在镇上卖菜的,去卖果卖柴的,总之,无论你们卖什么都好还是买东西的也罢,只要我一句话放出去,你们还能卖到一个铜板,买到一粒盐,都算本少输。”
吹牛皮嘛,谁还不会了。
反正他敢吹,方家村的人想必也没那个胆去查,就算查又怎么样,难道他同齐修泽他们交好不是事实?他在书院担任夫子是虚假事?
“你们方家村的汉子厉害了是不是?会半夜偷袭人了是不是?好啊,厉害了啊!你们往后呐,天黑了最好关好院门,别外出,不然哪,我担心你们坏事做尽,会遭报应的,哪天摔断腿折个胳膊啥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许云帆又朝那两个不知被谁给打了的学子说:“本少不管你们为何读书,你们可以为进入仕途选择读书,也可为了提升自己而读书,但你们不该因可自视甚高觉得读书便高人一等而去读书,如今连童生都还没考上呢,你们就敢在本少面前狂,说话还拽的不行,还想在本少面前咬文嚼字卖弄学识,本少还在清风书院当夫子呢,你们听见本少说什么了吗?本少傲气了吗?做人呐,还是得像本少这样低调一点的好,看看,看看你们就是不知道低调,所以被打了吧!”
两学子:“……”
这人委实是不要脸啊,都一口一个本少了,他居然还有脸说自己低调?
第116章 第 116 章 报仇了
许云帆见方翠翠同身边几个妇人敢怒不敢言, 视线同他相交时又焦急忙慌的移开,看都不敢看他,顿时就满意了。
许云帆是不打女人, 但没人教过他, 必要时刻不能打泼妇。
方才有一妇人瞧见方大方二被打的厉害,冲上来护住两人, 见许云帆抬起脚了又放下去, 便以为这汉子不敢打她了, 当下直接嚣张起来。
该妇人,也就是方翠翠的娘。
方母见状,直接站起身,叉腰对着许云帆就是一顿输出, 骂的贼难听,什么器官都往外冒。
许云帆听了两句就知道这女人,嘴巴不一般, 让她再骂下去, 说不准自个祖宗十八代都得被她问候一边, 就连尚未出世的孩子估计对方都不放过。
毕竟这种妇人最喜欢诅咒人家生儿子没□□了。
一般遇上同李婶一样的妇人,许云帆是能动手绝对不会同她动嘴。
又是啪的一声, 方母还没回神来呢, 其他妇人便尖叫出声, 连连往后退。
平时的时候, 许云帆轻易不会骂人,毕竟骨子里自带的教养不允许他这么没素质, 更何况,他也没那个骂人的机会。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
不待许云帆反击呢,跟着一块来的方猎户的大儿子方一直接开骂:“你个泼妇, 不要脸的老虔婆,只会生不会养的的死八婆,以为自己吃粪嘴臭就了不起了是吧,他娘的,养的什么玩意,还方二,谁取的这名,简直是侮辱了我弟。”
许云帆跟着指方大他娘:“你骂啊,你再骂一句试试,不给你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了?你也不去大梨村打听打听,李小花她娘牙齿长出来了没有你就敢骂我?”
方母倒在地上,吐出嘴里被扇掉的两颗牙,想骂回去,可许云帆一举起巴掌,人顿时就怂了。
不说她怕了,就是其他妇人都忌惮着许云帆的话不敢上前。
这小汉子,连他们村的两个学子都敢打,可见他确实是有点身份的。
没听见方才人家说了,他可是清风书院的夫子。
一众人都不敢再闹,满心恐惧,要是真的把人惹毛了,连盐都买不到,以后他们怎么生活?
现在,他们是真的后悔了。
但他们最先认为错的不是自己,而是方翠翠,上次秦木说的那些话,他们要是听了,今儿这事就不会发生。
偏偏方翠翠误导了他们,还有方大方二,如果不是他们要为方翠翠出头,如果不是他们那般不要脸的压榨秦一,秦家会不来接方翠翠回去……
总之,都怪方大一家。
但最该怪的,还是方翠翠,没有她,今天他们方家村的汉子就不会这么丢脸,更不会因此可能断送了两个读书人的路。
一下子,方家村的汉子纷纷瞪向方翠翠,方翠翠被瞪的怕了,脸色顿时就是一白。
这帮被许云帆收拾的汉子都想许云帆快点走,哪知,许云帆走到村长跟前,“你们方家村,之前是哪个不要脸的老汉打我家润哥儿的主意,哦,对了,我家润哥儿,就是小秦家的那个,你们口中说的丑哥儿,怎么,认识没有?认识了就赶紧把人给我喊出来,否则,待会天黑了,我眼神不好看不清了,打到哪可就不好保证了。”
威胁,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村长冷汗都流了,眼珠子不老实的一转,“我……我不知道哇,我没听说过这些事,我哪知道是哪些人啊?”
这种时候,村长居然还有心思想,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好看的小汉子,居然是那个丑哥儿的相公,还有,这人方才巴掌甩的可准了,可以说是见一个扇一个,偏都不带偏一分的,怎么眼神就不好使了呢?
“你不知道?”
许云帆双手交叉转动手腕,随后又拍了拍手,看的村长胆战心惊,许云帆凉凉的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没办法了,我这巴掌吧,劲有多大,刚才你也见识过了,你们村有多少五十左右的汉子啊?叫他们出来呗,我一人一巴掌,这事也就算过去了,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吃了我这一巴掌后,他们的牙受不受得住,要是受不住了,日后得喝粥度日,那也怪不到我身上,怪也只能怪那些个老色批敢做不敢当。”
许云帆发现,来到这儿之后,他做了太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打女人了不算,如今还要揍老人。
这到底是他道德伦理的丧失还是人性的缺失?
但许云帆觉得什么都不是。
他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问题,有的坏人老了,难道因为他是老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让人打不得骂不得了?
许云帆可受不了这个气。
况且,五十岁,也许放在这儿,算是上了年纪,可看村里爷爷辈的人,实则也还年轻,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都还不到退休年纪呢。
就算他们老了,既然老了,就该有老人的样,好好的方家村不待,为什么要跑到大梨村去,守在秦润上山的地方说那些让秦润跟他去窜小树林的话?
这种老头,不揍他揍谁?
许云帆的拳头、巴掌已经准备好了,今儿,巴掌铁定管够。
村长汗湿了衣服,想到自家父亲,没办法,只能腆着脸让许云帆等一等,这才拉上几个一脸青紫的汉子跑走了。
没一会,方家村几个汉子拉着满脸惊恐的三个老汉子过来了。
村长把人推出来,“就是他们,他们三都是我们村的老光棍,平时就爱调戏其他的哥儿姑娘。”
本来村长还想说,他们三个估计是听了大梨村有个丑哥儿的事,就想过去那个啥一下。
毕竟,人家再丑,也是个哥儿不是。
见着三个老光棍,许云帆上去从左到右抓起一个老汉的衣领,不顾对方的挣扎、谩骂、恐吓,举起手就是左右开弓。
他们越骂,许云帆打的越是爽,就解气。
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但能解气。
敢给秦润泼脏水的人,许云帆定要烧开了再泼回去。
其他方家村的汉子听着响亮的巴掌声,莫名觉得脸上更疼了。
好了,这教训的也教训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终于把以前敢去大梨村找秦润的人收拾了一顿,许云帆只觉得通体舒畅,回去的路上,走路都要带风。
临走前,秦大前举起巴掌吓方大方二道:“明儿让你们妹妹去我们村同秦一和离,你们村这样的媳妇、亲家,我们秦氏的人可要不起,明儿早上你们就过去,听到没有?”
“不用了。”一道声音从方家村村口传来。
大家伙看去,原来是秦一瘸腿走来了。
秦一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休书。
原本秦一准备的是合离书,但方家人太过分,回到家的秦一看到躺床上动弹不得,需要大伯母含泪照顾的大伯、父亲,再看二弟,二弟媳、三弟夫一个个脸上青青紫紫,就是三个侄儿脸上未消的巴掌印都将秦一对方翠翠那点仅存不多的夫妻情份给消耗殆尽了。
合离书直接就变成了休书。
“不要,相公,我不想被休。”方翠翠是真的紧张害怕起来,抓着秦一的手,死活不让他签字。
之所以会让方大他们去闹,方翠翠也是想着,有两个兄长替她出头,秦一乃至秦家人一定会同以前一样对她多多包涵忍让,甚至可以因此让秦家人对她“重视”起来,哪知一切竟是同她预想的不同。
不要?
如今此事已经不是你想不想要的问题了。
这个亲,秦一离定了。
秦一是干惯了粗活的,人看起来虽是瘦的厉害,但还有一身的力气,当下就把方翠翠的手给甩开。
方翠翠一个不甚,直接摔倒再地,估计是屁股疼了还是其他原因,眼泪吧嗒掉。
秦一直接把方翠翠甩开,瞥了一眼瞪他,可在他看过去后又赶忙移开视线低头装傻的方大方二,耳边是方母哭嚎的不堪入耳的辱骂声,秦一算是知道他当初眼瞎的有多厉害了。
……
回到秦大伯家,许云帆见秦润还在帮忙收拾院子,许云帆走过去顺势扶起一张摔裂的桌子,刚扶起来,桌子啪的一声又给摔烂了。
面对秦大娘他们投过来的目光,许云帆讪讪的收回手,“不是我的问题吧,应该是这桌子腿坏了。”
“没事的,今儿辛苦你了,也给你们添麻烦了。”作为家里的汉子,秦三同秦一一一同秦氏这边的汉子道谢后,大家伙才一一散去。
秦润带着许云帆回去的路上,许云帆照旧走在前面,让秦润走后头,前头许云帆走的飞快,“润哥儿我们走快些,我肚子快饿扁了。”
“好。”
秦润又问,“你没受伤吧?”
“怎么可能。”
许云帆觉得秦润问这问题,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说:“这都是小意思了,再来几个我都不带怕的。”
今儿收拾了一顿人,有点累到了,许云帆多干了一碗饭,这才美滋滋的放下碗。
此时此刻,许云帆还不知道,就因为这一架,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
京城。
自从把小儿子送去清风书院后,齐远洋那是操心的不行。
没办法,家里三个孩子,前两个孩子都有乖乖的长大了,也是经商的好材料,唯独小儿子齐修泽。
你让他做生意吧,齐修泽说了,家里都腰才万贯了,他为什么还要同大哥二哥一样那么拼?
整天就是赚钱赚钱,一点意思都没有。
齐远洋以为小儿子志不在行商,意欲进入官场,于是,他是找关系又寻后门的,终于拿到了一个进入国子监的名额,哪知这个臭小子进了国子监没到半年,便同谢柏洲他们“勾搭”上了,四人不是整日在国子监内同其他学子过不去,便是被夫子责罚。
齐修泽的夫子几次找上门,话里话外都说他这儿子不成器,他们国子监的夫子是管教不了他了,让他另请高明吧!
人家说的含蓄,但意思很明显,不过是暗指他儿子不成器,乃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要不是顾忌国子监的夫子是真的有真本事,不然,就冲人家这么说他幺儿,齐远洋早就跳脚了。
后来没办法,国子监齐修泽是待不下去了,就算他有脸继续在里边混,他都没脸听夫子训。
更何况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为大晏朝培养人才的地方。
其他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国子监的这个名额,可是他跟皇上砸了一万两才买来的。
当时得了银子的皇上还笑呵呵,说什么,给齐修泽这个国子监名额,他这也是为大晏朝做贡献了。
原先齐远洋还不明白皇上说的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
感情,他这笔银子白砸了呗。
后来,齐远洋同蒋岚方他大哥吃了一顿饭,苦水一倒,蒋岚方他大哥拍拍齐远洋的肩膀说:“没事,国子监他待不下去,那就送去其他学院,国子监里的学子,呃……怎么说呢,估计同修泽处不来,我听说左相家的那孩子过两天就会送去清风书院,清风书院你知道吧,就是我弟当的院长,我弟那人你是见过的,名师出高徒的前提是,你得镇得住学子,国子监里的夫子,虽说有官位在身,可真比起来,终究是我弟官大几级,更不用说他还有我这个大哥,还有一个太子太傅的老爹了,要我说,修泽不想经商,在国子监又待不下去,京城的其他书院,只怕那些夫子就更难管教他了,你干脆把他送我弟那儿去得了。”
齐远洋一听好友这话,顿觉有理。
于是,齐修泽就这么被齐远洋打包送到了清风书院。
为了杜绝齐修泽在清河镇,觉得他管教不到了,天高皇帝远野了心,便将齐修泽的月例一减再减。
没有银子,齐修泽便也掀不起风浪来。
但饶是起来,齐远洋终究还是不放心,就怕哪天收到齐修泽闹着要回来或者在清风书院待不下去了之类的书信。
这天,齐远洋同齐修缚、齐修缘两个儿子商讨事宜时,管家急匆匆,拿着一份书信进来了,“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小少爷来信了。”
管家说的高高兴兴,齐远洋父子三人却是听了,心下就是一个咯噔。
不是吧!
那小子该不会真的要吵着回来吧?
齐修缚、齐修缘都是疼弟弟的,毕竟他们弟弟从小就水灵,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这么一个令人稀罕的弟弟,兄弟两人着实骄傲了好一段时间,因此兄弟两人自然对齐修泽这个弟弟疼的不行。
可这小子被他们惯坏了,做生意他不做,读书又不好好读,习武又是半途而废,两兄弟都愁了,不知以后他们小弟究竟该靠什么安身立命。
这会听到管家的话,齐远洋父子三人可不就愁了吗。
第117章 第 117 章 高端人才难寻
齐远洋扶额开口道:“拿来我看看。”
算了算了, 这个小子,估计就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文不成武不就, 以后在家靠老子养一辈子, 他也认了。
谁叫这是他幺子,是他的第四条命呢。
管家赶忙把一个盒子递过去。
盒子里边, 一封书信在上头, 下头还盖有一层棉布, 齐远洋只顾得看信了,盒子里的东西根本无暇顾及。
齐修缚兄弟都知道自家三弟是什么性子,平时没事,绝对不会书信回来, 如今书信回来,肯定是有事了。
齐修缘急忙问道:“爹,三弟在信上说了什么?可是月例不够, 还是蒋夫子过于严苛受罚了, 要是他闹着回来, 就让他回吧!”
“是啊。”齐修缚一想到自家三弟一个月才五十两月例,这点银子有时候都不够他们请人上酒楼吃一顿的, 可就是这点银子, 他们从小养尊处优的弟弟却得花一个月啊!
齐修缚都不敢想, 他弟弟这半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也许是瘦了,也许是被生活磨平了以往的任性朝气, 变得死气沉沉,又或者因为远离家人,又被以严苛出名的蒋夫子管教到每晚痛哭流涕……
只要一想到这些, 齐修缚差点同齐母一样,半夜偷偷抹眼泪了。
齐远洋将齐修泽的信翻来覆去的看,由不敢置信:“此事究竟是真是假,这孩子,莫不是想把我诓骗到清风书院,到时候见着老子了便闹着同我回来吧?”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
齐修泽哪能不知道齐远洋疼他,只要他装一下,眼眶红一点,齐远洋还不得什么都依他。
要不是他骨子正,说不定真的要被齐家人给惯坏了。
听到齐远洋的话,齐修缚顿时心一紧,赶忙追问,“父亲,三弟究竟写了什么?”
“你们自个看看,这小子,真是胆子大了,还是去了清风书院半年不洗漱皮痒了?居然敢拿这种事骗他老子。”齐远洋把信递过去给两个儿子看。
齐修缚赶忙把信接过来,同齐修缘头碰头一块看了起来。
当看到齐修泽写的,让他们立一份契书同许云帆合作一起做蜡烛的生意时,不说齐远洋不信,就是齐修缚兄弟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无他,要是大晏朝真的有人会做蜡烛,他们至于把蜡烛卖的那么贵?
在京城这种一块砖头砸下去都能砸死几个富家官臣子弟的地方,蜡烛都是供不应求的货品。
但皇商并没有将蜡烛集中在京城售卖,而是分到大晏朝各地,哪怕售卖情况不如京城或者府城那等大地方好,可百姓有需要,他们便要有的卖。
而且,蜡烛这玩意,生产材料还得从大周国高价购进,他们皇商会做是会做了,但却做不到供求持平。
这么多年了,齐家,乃至皇室不是没想过自己研究,自己做原料,可始终没研究出个一二来。
要用许云帆的话来说,齐家乃至皇商研究不出如何制作蜡烛的原材料,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已经固定了,认定了只有石蜡才能制作出蜡烛来,因此不曾尝试使用它物取代石蜡的想法。
不说齐远洋不信,齐修缚他们不信齐修泽所写之事,也是情有可原。
可……
“爹,三弟说了,我们要是不信,就看盒子里的东西。”齐修缘看盒子在他爹手边,直接伸手拿过来。
拿起盒子里的一层布后,齐修缚眼珠子就是一瞪,差点没掉到盒子里去。
齐修缚左手微颤,将盒子里的蜡烛拿了起来,左看右看了一番,尚且没看出什么来,齐远洋眼疾手快,一把将蜡烛拿了过去。
不用细看,齐远洋就知道,他手里的这跟蜡烛并非他们齐家做出来的蜡烛。
这根蜡烛看起来比较“粗糙”,蜡烛表面不够光滑,不好看,但这些不足之处有什么要紧的?
在没有电的年代,好看、美观不重要,重要的是实用度。
使用松油做出来的蜡烛,虽然烟会比较大,但使用动物油植物油,又有哪一样没有烟?
齐远洋赶忙让齐修缘拿出自家的蜡烛同手里的蜡烛进行对比。
好家伙,这一对比,三人发现,齐修泽寄回来的蜡烛亮度竟是不比他们家做出来的蜡烛亮度差。
这玩意亮度不差也就算了,齐修泽还说了,他的好兄弟许云帆要求售卖这些蜡烛,一根最贵不能超过三文钱,而且这蜡烛比他们齐家售卖的蜡烛更长,几乎是齐家蜡烛的两倍。
这……
齐远洋三人大惊。
如此低廉的价格,可见这根蜡烛的制作成本并不高。
要是可以批量生产,他们大晏朝岂不是……
不得了了,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生活越美好越光明。
别看齐家是皇商,家中不缺银,自然也就不缺吃喝用的东西。
他们虽有钱,却不会挥霍无度,因此,每到晚上,他们点的蜡烛都是有数的。
“爹,此事你怎么看?”齐修缚赶忙问道,在他看来,他们齐家必须得有个人过去同许云帆谈谈,以显诚意,再者说了,此事事关重大,派其他人过去,他们也不放心。
这么重要的事,要是做好了,那就是造福百姓的大事,必须得重视起来。
齐远洋思虑片刻:“我同修缚后天要南下查账,此事同样耽搁不得,修缘,这事便交给你去办。”
“爹,这事交给我,您放心。”齐修缘保证道。
他们家三兄弟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家中店铺众多,根本就管不过来,压根不存在抢家产这种事。
对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来说,银子固然重要,但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而挣钱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并非唯一。
而自接手家族部分店铺以来,齐修缘兄弟更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累的半死,除非他们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着争家产。
古人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兄弟要守好家族产业就已经累的够呛,哪还有心思去想那些费脑子的心机事。
那不是纯属吃饱了撑的吗?
许云帆决定同齐修泽合作前不是没同谢柏洲他们打听过齐家,得知齐家产业虽多,但却不存在什么内斗战队之类的,这才决定同齐家合作,毕竟同这样的家族合作,省心。
商量完正事后,齐修缘后知后觉,“不是,三弟叫许云帆做什么?没看错的话,他在信上写的是许云帆是他兄弟?”
一说这个,齐远洋就来气:“他兄弟还少吗?谢柏洲那几个,有哪个不是他兄弟?他们四人都一个德行,好在人不坏,老二,你到了那要留意这个许云帆,看看他人品如何?咱家老三可不能被他带坏了。”
对于齐父的话,齐修缘却不以为然。
能把蜡烛定价这么低的人,不愿高价卖给老百姓的人又会是什么坏人呢。
京城齐家的这些事,许云帆不知,眼下,他正倚靠在后院置放玉米的房门上,看着茅草屋内堆积成山的南瓜,略感头痛。
秦润在种玉米的时候,有几块地是种了南瓜苗的。
南瓜苗这种玩意不需要做什么打理便能长势喜人,因此,一些村民在种玉米的时候也会丢上几颗南瓜籽。
方猎户带领方一三个孩子给他家收玉米的时候,地里的南瓜一个不落的全给他们收了回来。
但秦润说了,家里还有两块地的南瓜晚些熟,还没有收回来呢。
这么多南瓜,放都没地儿放,红薯粉干了,估计也没地方放,看来得处理一些。
后院过去晒红薯粉的大棚下如今已经挂满了红薯粉,辣椒酱辣椒粉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两天许云帆没课,毕竟科举考试内容多且杂,不可能每天都有他的课。
许云帆得了空,将孙木给他摘来的野葡萄全部收了酿酒。
方猎户得知许云帆收凉粉果有用,这两天时间就给许云帆送了十几麻袋,许云帆挖籽都快挖傻了。
后来还是族长奶奶还有孙徐家几人过来帮忙,否则,许云帆早就喊丫丫了。
孙青松同徐夫郎在孙徐落水第二天后便上门道谢了,无一例外的,对许云帆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收银子什么的,他觉得烫手。
没办法,孙青松只能把银子拿了回去,倒是徐夫郎同李慧打听,得知许云帆收野葡萄,可他们家又没有野葡萄,这可咋整?
同孙青松家沾亲带故的周夫郎道:“许小子不收你们银子,但做人不能忘恩,许小子现在做生意可忙了,很多事都得请人帮忙,你们要是得空了,去帮帮忙也好。”
徐夫郎点头表示知道了,回了家便让孙青松去小秦家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孙青松到院门外便见着许云帆坐在院子里切着一些青果,切了没几个,这年轻的小汉子便叹气一声,转了转手腕,然后继续切了几个后又起身去喝水,回来继续切十几个又跑屋里不知道干啥,总之,半麻袋的青果,许云帆整了一刻钟的功夫都没切到一半,一会做这一会做那的,就跟闹着玩似的。
孙青松看着都替许云帆着急。
得知孙青松是过来帮忙的,许云帆那个高兴啊,直接把菜刀交给孙青松,并教他该怎么做。
十几麻袋的果需要切、挖籽,无法,许云帆又跑去找秦老,请了十几个临时工回来。
之前的计划让方二方三随方猎户在家磨辣椒面,到时候一起去摘茶油果,如今一切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鸡、鸭爪这些玩意比他预计中的还要好卖,每天两百斤都不够卖。
很多学子是会吃的,每次吃完了饭,还会特意打包个两三斤带回去当零嘴吃。
之前秦润特意给许云帆做的冰镇柠檬水、可乐同样大受欢迎。
方二方三自从被许云帆喊去食堂做工后,便再没有回家干活的机会。
食堂有方夫郎夫子做菜后,秦润空出了手,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合适的铺面。
原本许云帆打算自己找的,奈何,他不是上课忙就是忙其他事,几乎空不出时间来。
按照许云帆的要求,秦润找的铺面不算小,铺子后边有几间房间,三间房间可以住人,一间房间是柴房,还有一间是个小厨房。
许云帆计划,待铺子开张后,他便请两个工人住在那,早上起来蒸好米粉后便送到食堂。
食堂现如今是只买晌午同傍晚两餐,朝食却是没做的,很多学子都喊丫丫的让许云帆卖朝食。
一大早做饭炒菜,几百个人的量,显然不现实,许云帆已经去打铁铺预定了三口大锅,到时候,三口大锅一起蒸米粉,估计够了。
秦润租的铺子,一个月租金就要八两,这个租金放到村里,对村民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对许云帆来说,也就是半个早上卖吃食的收入罢了。
店铺是找到了,工人也好解决,但难就难在,他们还缺一个掌柜。
许云帆要上课,还要做其他事,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店里打算盘。
可这事,急也急不来,毕竟像掌柜这种高端人才,又不是大白菜,街上随便拉两个人就能胜任。
许云帆就不爱给自己自寻烦恼。
不用上课的许云帆基本都呆在村里,每天睡到自然醒,早上秦润早早起床给他做好饭菜温在锅里,等他起床时再拿出来,菜都还是温着的。
这种睡醒了吃,吃饱了同大蛋他们在村里浪一圈,那种日子,颇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
自许云帆帮大蛋他们报仇了之后,大蛋二蛋得知许云帆没去镇上,几乎每天都会过来找许云帆玩。
孙徐这个小汉子也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必定要给许云帆送来一个鸡蛋。
许云帆不怎么爱吃,将鸡蛋剥干净,拿了一把刀一分为四分给三个蛋还有孙徐吃。
孙徐连忙摇头摆手,“我不吃,我在家吃过了。”
大蛋二蛋犹犹豫豫的,他们虽然吃了许云帆不少东西,但这蛋是孙徐给许哥送来的,他们不好意思吃。
不懂事的三蛋倒是小小口的吃了一口,见几个哥哥不吃,吓得他都不敢再吃了。
许云帆是晓得鸡蛋一个能卖一到两文钱的,很多村里人虽养有母鸡,但那都是留着下蛋卖了攒钱的,“没事,我刚吃饱饭,你们吃吧,不过小孙徐啊,你每天拿个鸡蛋给我,你家上拿来的那么多鸡蛋?家里不用吃的吗?”
大蛋抬头诧异的看许云帆,“许哥,你不知道吗,孙徐的外婆养有好多母鸡的,隔几天便会给青松叔叔送一篮子过来。”
“嗯嗯,外婆疼疼我了,”孙徐跟着点头,眼里却有点落寞,“可惜,外婆的鸡蛋都卖不出了。”
第118章 第 118 章 入学难
孙徐的外家就在小梨村, 因为徐母生了二胎后落了水,生了一儿一哥儿之后便没再怀上了。
徐家小儿子徐致风又长的特别标志,逢人了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都会笑得甜甜的同他们打招呼, 在家听话得很, 五岁就能跟着徐母去卖鸡蛋,徐母算不出来的数, 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张口就来, 回了家, 又勤快的同徐夫郎这个大哥一起去挖蚯蚓,甚至下地干活他也不喊一声苦,就因为有这么一个乖儿子,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过徐母。
毕竟这年头, 这么聪明的孩子很是少见,徐家要是砸锅卖铁送他去学堂了,说不准日后徐致风会有大出息呢。
有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儿子, 徐母不是被多少人羡慕。
但令徐母没想到的事, 徐夫郎长得好好的, 但小儿子徐致风几岁之后突然就不会说话了,每每出去玩回来, 身上脸上总会脏兮兮的, 不是泥巴就是草屑, 头发也是如此, 有时候,徐致风身上还会有屎味尿味。
徐母徐父问他是怎么回事, 徐致风却只是呆愣愣的,双手紧紧抓着脏兮兮的衣角,挺着一头乱糟糟的脏发, 低头不语,那模样,看起来好似浑身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
先头,徐致风还会说话的,可在他接二连三从外头脏兮兮的回来后,徐致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同徐母去卖鸡蛋了,整日只会跟在徐母或者大哥身后闷头干活。
人家都说,徐致风是个哑巴,以前那么聪明,现在却傻得很,受同村的孩子欺负了,这人也不会吭一声,简直是傻得可以。
徐致风今年十七岁了,乃是小梨村少见的美男子,这样的人要是不傻,这个年纪,估计早成亲了。
而徐家之所以招惹到麻烦,也是因为徐致风长得太标志,偶然一次帮徐母提着两篮子鸡蛋去卖时,镇上周记粮铺的掌柜看中了他,意欲让他给自家哥儿做相公。
周记粮铺家的哥儿,早前嫁过两个汉子,第一个汉子意外去了,第二个汉子则是个好赌的,之所以愿意娶周家哥儿也是因为惦记人家身上那点钱,早前装模作样,娶了周哥儿有了孩子后,这才原形毕露,以前只会偷偷摸摸出去赌,后来是正大光明的,压根不怕周哥儿知道。
一个二嫁的哥儿,同他离了,日后可就难嫁了,那汉子便有恃无恐起来。
周家哥儿脾气也不是个好的,自知上当受骗后,打了那汉子几顿,压着人同他合离,这才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周家哥儿的两个相公,无一不都是相貌堂堂之人,而周家哥儿仗着自家有点银子,对男方家的情况不在乎,只要求要嫁的汉子长得合他心意就好。
而徐家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一是周家哥儿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大的已经八岁了,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那孩子晓得他小爹看上的徐致风,曾在镇上守着徐致风,对徐致风又骂又打,就这,如果徐致风真的同周家哥儿成了,这个继子能对徐致风好?
八岁的孩子,年纪不小了,记事了,就算徐致风待他好,不见得那孩子就会念着这份情。
徐母可是听说,那孩子连他六岁的弟弟都容不下,甚至还哭闹着让周哥儿把弟弟送回去给他爹养。
就这,徐致风脑子又不太好,过去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再一个就是,周哥儿二十几岁了,比徐致风大了将近十岁,这个年纪,只怕周哥儿不会再生,想生的话,估计也生不了。
想到这些,徐家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徐家不同意,不就把周家惹毛了吗。
周家在镇上开了一家粮食铺,自觉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他们家的哥儿虽然嫁了两次人,还带着两个儿子在身边,但架不住他们家有银子啊!
而徐家是什么条件?
就这,他们居然还敢不同意,这简直就是打了周家的脸。
周掌柜发话了,要让徐家知道不给他面子的后果,这门亲,现在是他们开的口,日后,他要让徐家上门求着要娶他家哥儿。
一开始,徐家人不知道周掌柜说的是啥意思,后来,他家鸡蛋卖了几天,一个都卖不出去后,徐母徐父才知道周掌柜是几个意思了。
许云帆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待孙徐讲的口干舌燥了,才问道:“所以,你舅舅真的是个……嗯,哑巴吗?”
“才不是呢。”
孙徐大声的否认,“我舅舅才不是哑巴,也不是个傻子,他们都说他傻,可他不是,他还教我算术了,我都学会十六文钱加六文钱等于二十二文钱了。”
许云帆:“……”
许云帆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摸了一把孙徐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小徐啊,你已经十岁了,不是四岁。”
所以,十岁的孩子知道这种问题,貌似是很正常的事,转念一想,好吧,在大晏朝,十岁的孩子就能知道十六加六等于二十二,确实是有点厉害了。
不明所以的孙徐憨头憨脑的点脑袋,“许哥,我知道我十岁啦,我很聪明的。”
孙徐之前不怎么同秦氏的人接触,听大蛋他们喊许云帆许哥,他便也这么跟着喊,压根不觉得哪里不对。
许云帆无语片刻,“他们不是说你舅舅……那什么,他怎么还会这些呢?”
难不成,这人当真是个人才?
“都是我舅舅偷偷去学堂听课学来的。”孙徐说的很是自豪,说完后又变得伤心起来,“可是小梨村的孩子不允许他去听,说他是傻子,他们说傻子是会传染的,而且那帮大人也不给我舅舅在学堂听课,那的夫子说了,他没有交束脩,就不能听他的课,还说我舅舅是傻子,听也听不懂,在那里只会影响其他孩子。”
听了这番话,许云帆心哽了。
之前他还计划着明年开春了,把秦润还有小野送学堂去,如今听孙徐这般说,不免心生动摇。
但这究竟是人云亦云的事,未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切听听就好,当个参考便成,许云帆打算明儿就去小梨村看看。
要是那的夫子还有学子真如孙徐说的那样,简直就是误人子弟,这样的夫子,只怕也教不出什么好鸟来,他必须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两个小舅子送其他学堂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徐家的鸡蛋如果多的话,许云帆可以长期同他们买,到时候也好有个固定的送货人。
镇上的鸡蛋多是农户出来散卖,也许今儿这个妇人来卖了,明儿,乃至后天大后天就不来了。
毕竟像徐家专养母鸡下蛋卖的农户真的不多,要是
因此,许云帆要是购买大量的鸡蛋,还是得找一个进货渠道才成。
晚上秦润回来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一回到家,秦润立马进厨房做饭做菜,伺候今天“浪”了一整天的小相公。
许云帆帮忙看火,不时抬头看秦润一眼,发现今晚的秦润貌似有点心不在焉,频频走神,像是有心事一样,“润哥儿,你有心事啊?”
“没有。”秦润撒谎了。
许云帆把一根柴火塞好,抬眸道:“你还想骗人?别骗人了,火眼金睛的我一眼就看出你有心事了,怎么了,你的事不方便告诉我吗?还是我不能知道?”
“不是的。”秦润摇摇头,“云帆,今儿院长来找我了。”
“哦,他找你做什么?”
“他想同你买几块黑板,还有让你后天有课了就去寻他。”
许云帆这几天没有课,是因为有一天是学院休沐,另外两天课表上安排了其他课,后天开始连续六天,每天上午都有两节他的课,然后又到一天的休沐时间。
“既然是这些事,为什么你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是担心黑板的事。”
秦润知道,许云帆做黑板的那玩意是从箱子里来的,这跟做蜡烛卖不一样。
许云帆知道秦润担心什么,安慰道:“没事的,我会小心的,对了,今儿食堂做的酸辣红薯粉还有辣椒酱卖的怎么样?”
“很好卖,根本都不够卖。”说到这事,秦润一扫方才的担忧,“云帆,咱们后院的这一批红薯粉什么时候可以吃?”
“明儿就可以,对了,现在卖粉了,你跟方阿叔方爷爷他们说一声,可以煎点鸡蛋,还有烫点青菜跟着卖,不过要是米粉的话,可以煮的花样就多一些了。”
许云帆一拍大腿,“对啊,明天我就安排几个人做米粉,还有,这鸡蛋的供应商我已经找好了,明儿就去实地考察一下,还有,小梨村的学堂你去看过吗?那的夫子如何?”
“嗯?小梨村的学堂吗?”
秦润有些不好意思,“没,我没去过。”
他以前连肚子都吃不饱,更不可能饿着肚子去考虑学堂的事。
许云帆将自己从孙徐那听到的事同秦润说了,“要是那夫子真如孙徐说的那样,这学堂不去也罢,我找其他学堂送他们去读。”
有时候,学校名声不大不要紧,重要的是师德师风。
秦润:“学堂我是没去过,那的夫子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说过的,以前李氏那边有两个孩子过去入学,一年就要六两束脩,不过去了没两天就哭着回来,说夫子打人,罚他们在课室外站了一天,还骂他们蠢笨如猪,一辈子就是地里刨食的命。”
“我靠,说的这么过份?”
许云帆大吃一惊,“就这,他还能当夫子?”
秦润习以为常的道:“能啊,怎么不能,他脾气不好才到村里当夫子的,要不然早跑镇上去了,就因为他脾气冲,说话过于难听,心气高,在镇上混不下去了才来村里,大家伙其实都知道,夫子不怎么看得起村里人,对他们千辛万苦省吃俭用才得以送去入学的孩子看不上眼,经常骂他们不如镇上或者县城府城里的孩子聪明,饶是如此,要想让孩子识文断字,他们就必须忍,不仅得忍,还得对夫子笑脸相迎,附和他说的对,同他一起讨伐自己的儿子,他们得巴结他恭维他,谁叫他是附近几个村唯一的一个夫子呢,如果得罪夫子,孩子们还能上哪读去?去镇上的话,镇上学堂的要求会更高,进不进得了都得另说,更何况,镇上太远了,来回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镇上的,乃至县城、府城里要入学的孩子,必定都入过蒙学,四书五经不说熟读倒背如流,但进过蒙学的他们,定然比村里的连启蒙都未接受过便直接入学的孩子强太多了,因此,那些大地方的学堂、私塾、学院自然就更难进。
就算村里有蒙学,有学堂,但终归不如更大地方的学堂好。
这个好,不是指学堂的建造好,而是师资力量。
在现代,为什么一众家长会选择背负十几年房贷也要进城买房?
其中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孩子的入学问题。
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城市的教育远远是乡村或者小县城里比不了的。
现代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读书人地位如此高的大晏朝。
正因为听了秦润这番话,许云帆大为震撼,也正因为在村里住过,八卦过,打听过,见识到了教育的局限性,日后做了官的许云帆才会大力改革教育方式,培养出一大批的优秀夫子,并就这批学子的居住地,按照就近原则,将其分派到各个村镇担任夫子,因此举,许云帆更是受到老百姓的一众爱戴。
但如今的许云帆却得为了两个小舅子入学的事苦恼不已,“那这学堂还去个毛哦,我们干脆在镇上找家学堂算了,每天让他们同我们一起去,晌午放堂了便去接他们回食堂来吃饭睡觉,其实这么一说,反而去镇上学堂更方便、更好。”
“可是,”秦润想,许云帆说的太轻松了,但他不得不让许云帆认清现实,“镇上学堂入学前需要夫子亲自考核的,考核过了你才能进。”
抹了一把脸的许云帆:“……实在不行,我自个教了算了。”
反正他又不求秦安他们考什么状元,获得多高的成就地位,之所以要求两个小舅子识字,也是为了开拓他们的眼界,明事理,知是非,知天地之宽广,山河湖泊之壮阔,日后的眼界见识,不会只局限于一镇之内,这就够了。
秦润笑了起来,“云帆,你对小舅子可真好。”
“你这废话说的。”许云帆一脚折断一根柴火放到一边,方便秦安他们日后烧火时用,“你懂不懂什么叫爱屋及乌?你跟我什么关系,你弟不就是我弟?再怎么说,安哥儿还得喊我一声哥夫,难不成,这声哥夫还能白叫了不成。”
第119章 第 119 章 李氏族人态度
许云帆那副得意的模样, 不禁让秦润低低的笑了一声,“是了,是了, 你这个哥夫最好了, 对了,你明儿要去哪儿看鸡蛋?远不远, 需要孙武带你去吗?要是去的远, 耽误久了, 牛肥油我晚上再带回来。”
许云帆:“不远,就在小梨村,孙青松的岳父家,你知道吗?”
秦润点了下头, “知道,我有听过一些。”
说完这些,秦润对从村民口中得知的, 许云帆有那等将死人救活的本事绝口不提, 因为他知道,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有关许云帆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事,秦润不是没听过, 最近他回村时坐牛车路过村口, 但凡见到他的秦氏、孙氏人谁不对他站着打招呼:“润哥儿, 回来啊!”
牛车上那么多人, 比起他,秦大娘他们同这些人更熟, 可人家就是先同他打招呼,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着许云帆会医术的缘故。
以前许云帆做生意,能挣钱是不假, 但他除了请人,非亲非故的,他们就算要找活干,不一定非上许云帆那儿去。
但许云帆会医术,情况就不一样了,日后他们是否会求到他那儿去,这就未必说得准了。
孙木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如今村里人谁不知道,许云帆那就是个会“炫”“小心眼”的汉子,他可放话了,以前谁同小秦家兄弟交好的,他记恩,同样的,谁对秦润兄弟不好,那抱歉了,他这人,记仇。
孙氏的大部分人同小秦家往来不多,没欺负过秦润,但同样的,也不会主动同他有任何交集,迎面相遇了也是陌生的擦肩而过的关系。
如今,孙氏的人变了。
他们不再无视秦润的存在了,甚至会主动与他打招呼,热情的不行。
李婶见了,暗暗呸的吐了一口痰,小声骂:“呸,这群狗,见人家手里有根肉骨头了就知道朝人摇尾巴了,没骨气。”
跟在李婶身边的李小花看向坐在牛车上,穿着棉布,被人笑脸相迎的秦润,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咬唇目视牛车远去后,满心不甘:“娘,三哥到底啥时候回来呀?”
李小花最近隔三差五就跑回娘家一趟,李婶知道她回来是为了什么,不由劝道:“你别急,你三哥如今去找你堂哥就是去取经了,待你三哥下半年下场考上秀才了,有的他们后悔。”
在李婶看来,那帮对秦润好的人就是见风使舵,见许云帆做生意了,有点本事了就跟条狗似的巴上去,待李云飞考上秀才了,看看到时候,谁巴结谁。
平时李云飞读书用功,又是清风书院的学子,夫子还夸他有出息,有进步了,就这,李云飞肯定能考上秀才。
对于这一点,李婶是深信不疑,可是她不知道,李云飞在清风书院,那也是进的丁六班,虽说能进清风书院的学子,不是有真材实料就是有后门,哪怕李云飞确实有点墨水,但大晏朝每年科举的学子何其多,同清风书院齐名,一样是重点的学院也不少,而在沂平府内,每半年又有多少童生下场考取秀才?
就一个府城,每次下场的童生都有二十几万,可能通过院士的学子,每每不足百分之一。
因此,在人口数量达到数亿的大晏朝,读书人不多,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更是少之又少。
也正因如此,小梨村那位秀才夫子,哪怕骂学子骂的不留情面,敢体罚学子,村民也不敢对他的教育方式说半个不好的字。
人家往没点真才实学,他能考上秀才?
看看如今因为当了夫子,一年收入就有几十两,所以啊,孩子们受点苦,吃点苦头,日后一年赚个几十两,身份地位又高,备受敬戴,那不比跟在他们后边刨土强?
李婶不知这些,就觉得自己儿子是清风书院的学子便很了不得了,下半年下场,肯定能考上秀才。
对此,李小花却道:“可是,许云帆他还是清风书院的夫子呢,娘,三哥他真的能收拾小秦家吗?”
因孙大河在清风书院工作过的原因,李小花听孙大河说过,那些不愿止步于秀才,还想继续往上考的秀才学子,清风书院那是一抓一大把。
在外头,能见到一个秀才,那都算是了不得的事了,可在清风书院,秀才算什么?
说白了,在清风书院,区区秀才不过是正式踏入科举考试第一步的敲门砖,至于童生,人家压根不觉得一个童生身份有什么了不起。
也就外边的人不知道,在人家眼里不过一般的童生,在他们眼里就已经很了不得。
孙大河:这就是没见识啊!
孙大河自诩自己接触的人,同村里人接触的不同,之前娶李小花时,孙大河还因李家有个童生,觉得李小花是下嫁到他们孙家,便对李云飞有股敬畏之感。
后来,孙大河不那么想了,每每回家都会同李小花说起清风书院如何如何,意在让李小花知道,他那个童生的三哥,其实也就那样,人家秀才在夫子面前都得点头哈腰呢,童生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李小花最好不要在自己面前摆架子,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我听大河说过,清风书院的秀才都不敢得罪他们夫子的,许云帆又是清风书院的学子……”
不待李小花说完,李婶便气的用食指指着李小花的太阳穴,恨铁不成又气道:“你这丫头,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许小子算什么玩意?他能同你哥比,待你哥考上了秀才,人家做得了夫子,你哥咋的做不得了?难不成你哥比许小子还差劲?他一个海外来的汉子,也就会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人家院长才看上他了,你哥那可是得到夫子夸赞过的,那不比许小子强多了?”
对自己儿子有着迷之自信的李婶又说:“你等着吧,你三哥比许小子强,以后有的是人求上我们家。”
李小花想想也是,但心里总觉得有点悬,“娘,听说许云帆在清风书院的生意做的很好,要不然咋能请那么多人给他干活?就是那方家他都喊了。”
在李婶看来,许云帆在清风书院做生意,估计也赚不到什么银子,人家那些学子,能吃得惯秦润他们做的吃食?
都是同个村的,谁还不知道谁了,秦润他们要真有那手艺,之前还用得着饿肚子?
可李婶不知道,穷人会穷,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没有启动资金,加上人脉、门路的限制,就是想借钱做生意都没有那个条件。
秦润有了许云帆,这些难题对他来说便不再是难题了。
李婶瘪嘴不屑的道:“哼,他也就是小打小闹,他去清风书院才多久?能有那么多银子请这么多人干活?我都听说了,许小子在书院那,又是买桌子又是买椅子的,总之就是去了一大笔银子,还有,听说他们的饭菜都是自个做的,都没请厨子,你看秦一家那几个,有做厨子的料?你等着吧,他现在是有点银子了,飘了,学会装阔了,要面子,等他工钱发不出来了,看他还拿什么装。”
“你等着看吧,许小子不会做人啊,敢得罪我们李家,等你三哥考上秀才,明年再考,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能当上举人老爷,到时候有的他后悔。”
李小花想想也是,终于没那么嫉妒秦润了。
李氏的大部分人都很看好李云飞,加上他们同李婶想的八九不离十,在其他人忙着同秦润交好时,他们却等着看许云帆笑话。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在背后议论的秦润回村时便听说了许云帆救人的事,孙徐也因为许云帆的救命之恩,这几天没少往这边跑。
许云帆是知道怎么使唤人的,这会地里没什么人忙,许云帆惦记了许久的事终于可以干了,直接吩咐大蛋去把小山喊过来,四人一同出发。
最近因为忙,许云帆已经好久没捡过鸡枞菌了,之前都是让大蛋二蛋还有小山他们去挖的,这会得空了,许云帆早上同大蛋他们去地里溜达一圈,直到四人四个背篓全给装满了,要不是日头大了晒,许云帆都还想继续找。
意犹未尽的回了家后,许云帆拿出几根冰棍分给三个小家伙,又给他们抓了每人一把糖果。
大蛋三个笑呵呵的接过,并自发的留下来,一个生火,一个往锅里加水把秦润准备好了菜热好。
三个小家伙贴心得很,一通忙活后,许云帆不用吃冷菜了,看着桌上热乎乎的饭菜,许云帆那个感动啊,只道,三个小家伙真是没白疼。
吃饱喝足后,许云帆过滤好了一锅红薯水,让大蛋他们清洗鸡枞菌时顺道帮忙看着火,此时已经接近三点钟了。
三个孩子,大的才八岁多点,许云帆终究不放心,特意交代下午过来帮忙切凉粉果的孙青松,让他注意一下。
嘱咐好了之后,许云帆才去大棚那找来秦大有媳妇,将要制作米粉的任务交代下去,一切忙完后,已经四点钟了。
赶去小梨村的路上,许云帆热的直冒汗,压低了草帽,低头直走不由嘀咕道:“哎,这一天天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多?要是明天不用去镇上,也不至于这么赶,当初到底是眼界窄了点,为了二十两就把自己给卖了,亏我还是个太子爷,要是爸妈大哥知道我这么累,指不定得心疼死了,哎,终究是生活不易啊!”
刚感慨结束,冷不丁的,咚的一声闷响,许云帆头上的草帽都被撞歪了。
意识到自己把草帽压的太低,走路分心走神,连人过来了都没看到,许云帆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吧?”
对方只是摇摇头,好奇的看着许云帆,似是没见过许云帆这号人,所以好奇的打量着他。
被打量的许云帆一点都没有感到不好意思,笑得荡漾,“你是小梨村的人吗?”
眼前这人长的倒是令人眼前一亮,当然了,这都是对其他人而言,对许云帆这样每天都能被自己帅醒的人而言,这人其实还差点意思。
对方还是不说话,只是点头。
“那真是巧了,我今儿下午过来小梨村就是想找人,你知道徐家在哪吗?”
小梨村有几家徐家,许云帆说的含糊,对方这次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满眼的疑惑。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笼统,许云帆补充道:“就是养了很多鸡,卖鸡蛋的那家,哦,对了,他家的哥儿嫁到我们大梨村去了,还有个儿子叫孙徐呢,你知道不?”
这下子,对方听懂了,点了一下头,指着许云帆,又指了下自己。
许云帆看对方的手势,一看就明白了,再抬头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小汉子,不由一喜,“哎呀,想必你就是那徐家的小汉子吧,我听你外甥说过,你叫徐致风,是吗?”
按理来说,村里人家,不是按排名起的名就是什么大小之类的,或者是狗剩、大柱、铁柱诸如此类朗朗上口的名字,也就父母识字或者认得人了,才得以起个雅致的名,例如李云飞,虽说听起来也没好听到哪里去,但总归比狗蛋这类的强一点,更不用说李云飞,就云飞两字便包含了李宝山对李云飞的期望。
所以说,徐致风这名字,对比其他,自然显得雅致多了,当然了,徐家父母大字不识一个,自然给儿子取不出个像样的名来。
听说徐致风出生那年,有个老道士途径此地,身无盘缠的他想在小梨村讨一顿饭吃,可老道士在村里讨了半圈,一口饭没讨到不说,反而还遭受到了村民无情的驱赶。
后来,老道士到了村尾,在徐致风家才讨到了一碗热乎饭吃。
徐家那时候条件不算好,因为徐致风奶奶上山砍柴,突然下起了雨,雨天路滑,归家时徐奶奶摔下了山,差点就去了。
徐家变卖了良田,又卖了几亩地,明明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就差砸锅卖铁了,可徐奶奶的双腿还是断了,用小梨村村民的话来说,如今的徐奶奶,只能躺在床上当个拖累孩子的累赘,那样活着也是痛苦,倒不如一死百了,自己也不用吃苦受罪,孩子也能轻松一些。
第120章 第 120 章 道士算命
徐父同徐母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那么做的, 徐奶奶绝食,徐父便跪在徐奶奶床前,痛哭流涕的道:“娘, 我已经没有父亲了, 难道您还要让我也没了母亲吗?我已经没有父亲疼了,不能再没有娘宠着了。”
“可我这样就是拖累你呀, 孩子, 都怪娘。”徐奶奶何尝不知道儿子孝顺, 正因为儿子孝顺,她才不忍心自己成为他们的包袱。
徐父跪行一步上前握住徐奶奶的手:“娘,您小时候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您一个人都可以撑起这个家, 一个人都能把我养大,如今我大了,您可以做到的事, 我也可以, 您要是没了, 我就真的再没娘了。”
彼时,徐家已经只剩下几亩地了, 饶是如此, 百善孝为先, 如果因为徐奶奶变成这样, 徐父便对其不管不顾,徐母都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人, 她跟着哭,劝了好久,徐奶奶才肯吃饭了。
可就是这样的家庭, 在道士上门讨饭后,徐父还是给道士装了满满一碗饭,还特意放了一小块红糖让道士送饭吃。
自徐爷爷在徐父小时候被征兵带走了无音讯后,徐奶奶便有点信佛了。
她对徐父说,她要积点福,从而请佛祖保佑徐爷爷在外能够好好活着,哪怕一家人不能再一起,但只要各自安好,哪怕天各一方,也好比这世间再无此人。
受徐奶奶影响,徐父自小便积善行德,他想着,若是他的父亲在外,若是哪天同道士这般落魄了,他希望,有一个人也能像他这样,能够对他父亲施舍一碗饭或者一碗水就好了。
他希望,他善待他人,他人也能对他父亲施以援手。
当时徐父已经有了徐致风,而当时的徐致风不过满月。
正因如此,徐奶奶才会想着上山多砍点柴火留着过冬用。
毕竟古人没有洗衣机,没有甩干功能,家里又穷,一人能有两三套换洗的棉服就算不错了,衣服湿了,大冬天的,晒个几天都不见得会干。
小孩子就更没的穿了,没有尿不湿,一天又拉又尿的,怎么也得有十几次,孩子长身子又快,因此村里人家显少会给孩子买过多的衣服。
所以,很多人家到了冬天都会烤火,衣服不干了就用火烤。
徐母得带两个孩子,根本抽不开身,徐父又得去镇上找活干,砍柴这活,徐奶奶不做便没人干了。
道士吃完了饭,又喝了一碗水,听到房内婴儿啼哭,又见一妇人卧床不起,大的那个孩子又瘦又小,多少也猜到这家人不容易,日子过得并不富足。
他吃了人家一碗饭,吃饱喝足了拍拍屁股就走,到底良心过不去,毕竟怎么说,他也是有身份,有头有脸的人,要不是迷路花光了盘缠,也不至于落魄成这般,便同徐父询问,“你小儿子可有起名了?”
“还没呢。”徐父不好意思的说:“前儿我娘上山砍柴不小心摔到山崖下去了,这段时间忙的很,一直没得孩子起名呢。”
闻言,道士就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孩子起个名,就当报答这一饭之恩了,你放心,我早年读过几年书,自诩还有点本事,不说能考什么状元之名,但用以起名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年头,道士、和尚也不好当啊!
不识字,你连道书、经文都看不懂,还谈什么念经诵佛?
对此,徐父能有什么不愿意的,赶忙点头,“愿意的,那就麻烦道长了。”
“你家孩子生辰是?”
徐父将孩子的生辰告知对方,道士便掐指算了起来。
大晏朝读书人不算多,所以,识字的人多半是为了考取功名或者是为继承家族事业,少有人是为了专门识字从而去当道士的。
为此,道士自然也就不多见。
只见对方大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上的指节上快速的,在徐父看来毫无规律的一通点后,道士突然面色大喜,“哎呀哎呀,原来天机指的地方是在这呀,哎呀,我就说我没算错嘛,就算一开始走错了,最后还不是给我找对方向了,不错不错,不枉费我这般奔波劳累啊!”
“道长,您这是?”徐父不知道长为何一下子突然就欢欢喜喜起来,但他隐隐觉得,这是好事。
果然,道长笑道:“你这儿子,前十几年,乃是苦命之人,受人欺辱,但十七之后,遇得贵人,有贵人提携,日后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你们且好生待他,虽说你们只有这么一个小汉子,但只他一个,便已胜过数人,他便叫徐致风了,致有大善之意,风一字有锐不可当、光明磊落之义,你这儿子,苦尽甘来,又有贵人提携相助,日后成就卓绝,富贵在身,却依旧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致风二字甚好。”
徐父没读过什么书,这人要是说的高深一点,他估计就听不懂了。
好在道长也不是那等爱咬文嚼字的人,每一句话都说的通俗易懂,徐父乃至房间内的徐母都听懂了。
徐母也觉得致风二字好得很,至少比徐父想的徐水、徐玉、徐狗剩、徐二什么的好听太多了。
一家人大喜,倒不是说,他们欢喜于儿子日后会如道士说的那般大富大贵成就卓绝,他们高兴于这人说话好听,在他们听来,这番话显然是对他们的儿子的一种祝福。
家中幼儿年幼,陌生人上门便说这番好话,谁不喜欢听?
反正他们听着高兴,因不知道士的本事,便也没当一回事,不管儿子未来如何,有钱与否,又是否功成名就,这都不妨碍他们疼孩子。
但徐家人不知道,他们眼前这名看起来头发乱糟糟,甚至发丝中还带着草屑枯叶,看起来同乞丐无甚差别的道士,可不是一般的道士,他可是连皇上都要敬两分的人物。
要不是这年轻小道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出大晏朝的贵人会出现在何方,他也不会辛苦亲自走着一遭。
临走前,那道士很是不好意思,终于还是开口同徐父借了两文钱坐牛车去镇上,没办法,他鞋子都走烂了才从深山里走出来,哪怕吃饱喝足了,脚底依旧疼的不行,实在没力气走去镇上了。
徐父高兴,咬咬牙还是给了道士两文钱。
徐家那般条件,能给他两文钱,这两文钱的重量可见一斑。
道士感动的热泪盈眶,当下就说了,“你这恩情我记住了,日后必定报答。”
闻言,徐父也只是笑笑,不当一回事,毕竟,这道士一走,猴年马月才能再来?
可徐父徐母不知道,什么叫一语成谶。
徐致风长到几岁时,确实聪明伶俐,徐家人甚至都想好了,要多卖几个鸡蛋,把孩子送学堂去。
这时候的他们全然忘了道士的话,徐致风十七岁之前,可是受尽欺辱,困苦劳累,就这样的命格,能是读书人的命格?
直到六岁那年,徐致风变了,变得哑巴了,变傻了,每天都脏兮兮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徐父徐母恍惚才记起道士说过的话。
但当时他们不信,全然忘了问道士,徐致风这般可有的解?
后悔已然不及,徐父徐母只能盼着十七年赶紧过去,望徐致风早日遇上他的贵人。
徐致风小时候不止一次听过父母奶奶这般说,让他不要灰心,要继续坚强活下去,他一定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可书上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意思就是说,人不应该被这些超自然的力量所左右,况且,这世上若真有神明,为何神明不佑徐家?
如果真的神明,为何好人不长命,祸害却能遗千年?
徐致风并不信什么他命中有贵人的说法,但在见到许云帆这一刻,徐致风突然恍惚的觉得,也许他错了。
许云帆不知道徐致风发什么愣,伸手在他跟前上下挥动,“怎么了,你发呆呢?不是,我跟你说话,你都还能走神发呆?”
这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还是无视他的存在呢?
许云帆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搞笑,“别发呆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回过神的徐致风指着前边不远处的河流,又指自己身上散发着腥臭的淤泥,示意他要去洗洗。
那边的河流有点偏,两旁长着半人高的野草丛,少有人会经过那儿。
许云帆又又看明白了,方才只注意看人手看人脸了,这会才发现对方胸口乃至前边的衣服脏兮兮的,那自己同他碰上,岂不是也脏了?
因为许云帆比徐致风还高半个头,许云帆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果然,胸口衣服上已经沾了一片的泥。
也不知道徐致风身上的泥从哪来的,有一股死鱼的腥味,还有一股沉积已久的泥臭味。
许云帆看着自己的脏衣服,还愣了一下,傻不拉几的拉起来闻了一下,当下脖子一伸,嘴一张:“呕!”
徐致风:“……”
徐致风都傻了,这小汉子看起来也不像个傻的呀,怎么还做这种蠢事?
都知道臭了还闻?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哦!
不算太深的河流里,两个光着膀子的小汉子站在那儿,裤脚挽到了膝盖上,手上有模有样的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许云帆看过秦润洗衣服,动起手来,洗不洗得干净另说,反正姿势动作是到位了,有模有样的,他手里忙着,嘴上也不闲,“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不是哑巴,还是你嗓子受伤了?他们都说你是傻子,我看着也不像啊!”
徐致风又愣了,这人问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就不知道考虑一下被问者的感受的吗?
徐致风一度不知道该做何回答,在这里没有正规的手语,他“说”的太复杂,许云帆不一定看的明白,毕竟作为他的父母,有时候,他表达的稍微复杂了些,看半天,猜半天,徐父徐母都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看手上的衣服洗的差不多了,许云帆才用力的将衣服拧干,摊在石头上晒会,赤着精瘦的上半身,微微扬起下巴,满是自信张扬的模样,以至于,这般好似很傲慢的模样在旁人看来,竟是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这人有点搞笑。
“你可以用手语告诉我,我这人有一点与其他人不同,你知道是哪不同吗?”
徐致风:“……”
徐致风发现,今儿也许是他十七年来,想保持沉默次数最多的一天,偏偏还是同一人给他带来的。
不待徐致风摇头,许云帆自问自答的说:“看你无动于衷沉默的样子,我就猜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我有一点同其他人不同,那就是我这人吧,不仅长得好,还特别聪明呢。”
徐致风:“……”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自信过头之人。
这份过度的自信已然到了有点厚颜无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