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都是同学，你教谁做事呢？”
实验室内，几个Omega围在实验台前，正发生争执。
“好了好了，别说了。”一个女生拦在中间，拼命向发怒的男生摆手。
“同学，你误会了。”
绯宁穿着白色的实验服，依然心平气和。
“我只是认为，你的方法不对。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实验材料，不该因显而易见的错误而浪费。”
“凭什么你用可以，我们用就是浪费？”
男生气得跳脚，嘲道：“还耍起威风来了，你以为你是那个打到总榜第一的赘婿？都是与皇室结亲的平民，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嫁给大王子又怎么样，一个Omega整天不是造机甲就是做实验，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如果不是帝国亏欠人鱼族，真以为人家皇室肯要你！”
栖佑佑和牧辰刚赶过来，就听到这一通当众嘲讽。
好家伙，刚聊到人鱼的处境，真是说啥来啥。
栖佑佑听得一肚子火，挽了挽袖子，就见牧辰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抓住了那名军校生的手腕：
“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那男生一见二人，尤其见到牧辰背后的女Alpha，脸色大变，惶恐叫道：
“救命啊！Alpha闯进Omega分院打人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牧辰被绯宁拉开，依然气冲冲的，像一头蛮牛。
“大嫂，真不用收拾他？”栖佑佑插着兜，走到绯宁身边，厚绒尾巴左右扫了一下，“只有巴掌能治好嘴贱。”
绯宁摇摇头：“不用了，他说的也没错。”
栖佑佑的手腕被拉住，绯宁把两人一起拉走，像拽走两台呼呼冒烟的蒸汽机。
“大王子知道这些事吗？”
绯宁下午还有课，三人就在实验室用午餐，栖佑佑忍不住问。
“大殿下操劳，这些小事怎好叨扰他。”绯宁说。
三人边吃边聊，栖佑佑吃到惊天大瓜，咬着勺子竖直了耳朵。
“我与大殿下，其实信息素匹配度很低，只有20%。”绯宁说，“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没能拥有孩子。”
“他原本可以选择更优秀、匹配度更高的伴侣，却因为我而耽误。又或许像那个人说的一样，这是帝国对人鱼的补偿。”
栖佑佑：“大嫂，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Omega了。大王子特别护你，我们都看得出来。”
“是吗？谢谢佑佑。”绯宁微笑起来。
“对啊，无论是机甲还是生物领域，有几个Omega能比得上你？”牧辰说，“只是因为你身在皇室，那里要么是天才，要么是变态……”
栖佑佑觉得他意有所指，于是夹走了他碗里最后一块鱼排。
牧辰正要抢回来，栖佑佑一口吞进去，嚼巴嚼巴咽了。
“……所以才掩盖了你的才华。”牧辰恨恨地说完。
“生物领域？”栖佑佑好奇。
“嗯，是Omega分院与帝国生物研究院合作的项目。”绯宁说，“我们正在尝试更完善的腺体移植技术，能够帮助腺体受损的患者获得新生。”
哦，类似心脏移植手术这种？
栖佑佑恍然。
绯宁真的好牛啊，机甲和生物，看起来根本是完全不同的领域。
“你以为深海种族为什么强悍？”牧辰说，“猛兽精神体强大在骨骼**，但要论精神力，深海精神体才是独一份的强大。”
“机甲制造和生物实验，都需要精细作业，深海种族在这方面的天赋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牧辰下午有选修射击课，栖佑佑没课，索性留在绯宁的实验室参观。
Omega分院的这栋实验楼，专为腺体研究项目而建。
绯宁虽然还是学生，但能力已经能称得上研究员，如果不是身为大王子妃，帝国生物研究院早就对她伸出了橄榄枝。
实验楼有单独的寝室，方便学生和研究员们通宵忙碌时直接入住。
“欢迎佑佑，还是第一次有人来这里。”
绯宁的寝室简洁，一看就是研究员的风格。
不像她的宿舍被雪莘装修得花里胡哨。
桌上摆着人鱼专用空气加湿器，智能管家识别室主回来后，自动开启了加湿器。
一团团湿润的水球就像沉甸甸的泡沫飘出来，漂浮在空中。
栖佑佑的厚绒耳朵动了动。
耳尖触碰到水球，并不会沾湿，手指一戳，DuangDuang的还挺有弹性，就像果冻史莱姆。
整个宿舍照耀着淡淡的白色灯光。
蓝色水球飘浮在空中，就像深海的水母群。
人鱼Omega浮出美丽鳞片的手背触碰水球，缺水的皮肤瞬间吸收水份，保持湿润。
绯宁沏茶去了，栖佑佑插着兜，一边戳史莱姆泡泡，一边参观梦幻得像海底的宿舍。
绯宁的桌上摆着一些贝壳海星，小型鱼缸里飘游着水母。
书籍和研究资料边，还摆着一只相框。
相框里的人既不是绯宁，也不是大王子雪烬。
而是个儒雅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灰色的毛衣，戴着银边眼镜，背景是Omega分院的教学楼。
柔顺的发尾在后颈处扎了条小啾，一对咖啡色的垂耳兔耳朵拢在脸颊边。
他唇边含着浅浅的笑，粉红的瞳孔温柔地注视着画框外的人。
栖佑佑僵住了。
她的指尖突然抖了一下，慢慢地抬起，不敢置信地触上相框。
这个人是……
爸爸？
*
“宋衍教授，是你的父亲？”绯宁惊讶地问。
栖佑佑端着玻璃杯，坐在深蓝色的沙发上，周围飘浮着蓝色水球，就像坐在一块深海的海床上。
她眸光微闪，不似确定地重复一遍：“……教授？”
“对，宋衍教授是Omega分院的老师，教授艺术课程。”
绯宁说：“也是我的师父。”
“我小时候，曾被养父母虐待。是师父发现我的窘境，救我出来，教我做人做事，我才有机会就读帝国军校，并结识了大殿下，过上如今的安宁生活。”
绯宁的指尖抚过相框里的照片：“可惜后来，他失踪了，这是艺术界的损失。”
“佑佑，师父他在哪里？如今过得还好么？”
栖佑佑默了会儿：“他死了，我亲手埋了他。”
从绯宁的话来看，爸爸如果真的是帝国军校的教授，怎么会沦落到酸雨星呢？
他有钱去救助当时被养父母虐待的绯宁，为什么却把她一个人扔在垃圾星又小又破的地下室里？
她一直以为爸爸在做非常危险的工作，早出晚归，没有时间陪她。
他们生来是贫民，所以活得非常不易。
可如果他是帝都星的人，有着帝国军校Omega分院教授的光鲜身份和不菲薪酬……
他们的生活原本不必过成那样。
栖佑佑想不通。
曾经最亲的亲人，此时就在眼前，在这张相框里，扮成她陌生的样子，展示出她不曾参与的人生。
爸爸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他，一直在寻找一个人。”绯宁深深看了她一眼，“一位女性Alpha。”
“我曾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执着。”
绯宁注视着面前的雪豹Alpha，自言自语般说：“如今见了你，我终于明白了。”
栖佑佑也明白了。
她的手指忍不住扣紧，胸口一阵阵泛起酸涩的潮浪。
是妈妈。
爸爸一直在找的女性Alpha，果然是她……
那个抛弃他们父女的人渣。
原来，他离开她的时间里，不是在工作，而是一直在找妈妈。
[佑佑，妈妈只是暂时离开了我们，她会回来的。]
记忆里，抱着她夜话的垂耳兔Omega，温柔又颓丧。
他清醒时，酗酒时，崩溃痛哭时，都重复着这一句话。
[她会回来的。]
那简直是病入膏肓的执念。
直到最后，他在她怀里咽气，鲜血涌溢的唇中，依然模糊地念着她。
好像除了那个人，他眼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他最后找到她了吗？她是谁？”栖佑佑低声问。
绯宁遗憾地说：“抱歉，佑佑，我也不清楚。”
“但我们的愿望是一样的，佑佑。”
人鱼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指间覆着薄纱一样的蹼。
“希望他得偿所愿，再无遗憾。”绯宁说，“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对吗？”
*
栖佑佑回到王宫，一顿晚餐吃完，食不知味。
直到柔软的指腹触上脸颊，雪莘不知何时凑到她面前，鸳鸯宝石瞳映着她呆滞的表情。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到她：“怎么了，佑佑？”
栖佑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雪莘说了。
雪莘立刻拨了一则通讯，去帝国军校调取宋衍的档案。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坐到她身侧，拢过她的手，偏头靠在她的肩上。
栖佑佑闻到一丝清雅的橙花香，驱散了记忆深处的血腥味。
是抚慰信息素。
她侧过头，对上Omega温柔沉静的目光。
他不言不语，却在默默为她释放出抚慰信息素。
馥郁的橙花香味就像温柔的浅潮，一层层漫上来，簇拥着她。
尾调里甜甜的蜂蜜味，沁人心脾，美好的甜味驱除一切烦恼。
Omega柔软的额发轻轻蹭了下她的脖子，纤细修长的手指穿进她的指缝，锁住她。
雪莘带着她的手，放到自己柔软的小腹上，轻声说：
“佑佑，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他在用温柔又克制的方式告诉她，不管真相是怎样，不论宋衍的隐瞒出于什么理由，都已经不要紧了。
她已经不再是酸雨星地下室里盼望爸爸回家的小女孩。
她现在有了皇室这个大家庭，和他们的三人小家。
栖佑佑嗅着清雅甜蜜的蜂蜜橙花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抚慰信息素能够用来治疗。
她现在真的很需要。
“雪莘。”她笑着说。
“嗯。”倚在她肩上的布偶猫Omega轻轻应声。
栖佑佑有点不好意思：“我想拥抱一下。”
银发的小王子眼睫微动，鸳鸯眸柔软下来，他眼底意外又欣慰。
“当然可以。”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向前倾身，把自己填过来。
栖佑佑张开手臂，把柔软的布偶猫Omega抱了满怀。
脸颊埋进他的颈窝，近距离地嗅到少年的体香，和他后颈释放出的馥郁橙花信息素。
她深深吸了一口，简直像喝了一碗暖暖的鸡汤，一点一滴地恢复着力量。
猫猫治愈世界！
快乐吸猫的栖佑佑如是说。
不多时，帝国军校调取的档案送过来了。
几张薄纸，写尽垂耳兔Omega宋衍的半生，放进栖佑佑手里。
这是一份称得上完美的Omega档案。
宋衍艺术天赋极高，他的前半生在油彩与琴声中度过，曾办过画展和音乐节，各种乐器手到擒来。
就任帝国军校Omega分院教授期间，还荣登最受学生喜爱的教授榜首。
他的消失就像一把铡刀，斩断了本该风光无限的人生。
非常突兀。
至少从档案上，看不出他离开帝国军校，去到酸雨星的原因。
栖佑佑却隐隐有种直觉，爸爸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与她和她的Alpha妈妈有直接关联。
但从档案里看，宋衍是未婚状态，连恋爱都没怎么谈过，一直醉心于艺术。
栖佑佑合上档案，心情很复杂。
总觉得这未婚生子的桥段有点熟悉。
那得是个怎样的Alpha，让宋衍连自己最爱的艺术都舍弃了，不顾一切奔赴于她？
夜晚。
将小王子哄睡后，栖佑佑离开王宫，独自驾驶飞舰回了一趟酸雨星。
她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曾经的家，残留着关于爸爸的回忆，她总是不太敢面对。
栖佑佑停好飞舰，循着记忆，找到酸雨星R11区的地下室。
天空飘浮着铁锈红的云层，垃圾山的废墟在城市丛林中堆积。
一切都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但是……
栖佑佑看看面前的智能防盗门，又看看自己手里生锈的钥匙。
栖佑佑：门什么时候换了？
她记得她家的门是个小破铁门来着，这种智能门一看就很贵！
栖佑佑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她扔了旧钥匙，在直接拆门进去，和老实报警之间反复横跳。
最后她试着扫了一下自己的虹膜，随着轻快的“滴”一声，门居然开了。
[欢迎莘莘宝贝回家。]
智能管家的声音凭空出现，吓了栖佑佑一跳。
还装了智能管家？
什么星星，听起来像是小朋友的名字。
她越发肯定，要么是爸爸诈尸，要么就是有小贼占了她家的房子。
那这小贼还蛮有情调，这语音设置得一看就很会宠孩子。
栖佑佑走进房子里，眼前的一切，与她记忆里的完全不同。
她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屋子，因为这里显然是一个成熟而温馨的小家，和她印象里乱七八糟的小窝截然不同。
屋子非常干净，全屋智能管家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随着栖佑佑走进屋子里，灯光渐次亮起。
手工雕琢的昂贵刺绣沙发上摆着抱枕，地上铺着柔软的星兽毛地毯，厨具、家具都是崭新的，碗柜里摆满了不同款式的可爱碗盘；
称得上科技产品的高端酸雨过滤装置，能把腐蚀水直接转换成纯净水；通风循环系统能在最短的时间排出室内的信息素。
不仅全新粉刷，还做了星屑涂层的墙壁，灯光扫过时泛起如水的星光，氛围感拉满。
阳台栽种着花卉，人造日光灯从天花板垂下，智能管家全自动浇水，这会儿开得无比灿烂。
堪比小花园的花卉中心，还挂着一只藤编吊篮，能够在花丛里轻轻摇摆。
可供两人坐的大小，上面摆着柔软厚实的坐垫。坐垫被压得扁平，一看就经常使用，上面还摆着一本书。
栖佑佑：这还是她的小破屋吗？
她家的房子被偷后，变得比原来华丽富有了十倍的样子。
再一看，门窗都是紧闭的，桌上放着防尘罩，根据家具积灰的程度可以判断，房主最多离开了几个月。
目之所及，这都是钱啊。
栖佑佑从震撼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的虹膜能扫开智能门，结合星脑里归零的存款……
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不是吧不是吧。
这总不会是失忆的那一年里，她自己搞出来的？！
栖佑佑心疼得心尖子都在淌血，想给自己两拳。
造孽啊！
栖佑佑在房子里展开地毯式搜寻。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比如鞋柜边的拖鞋，竟然有两双，打开一看，里面有陌生的男款鞋子。
碗柜里的碗筷，也是成双成对，同款的碗、勺子、筷子，什么都是一式两份的情
侣款。
过滤器边摆了一对不同图案的同款马克杯，沙发上盖腿的绒毛毯子×2，浴室的牙刷也是×2……
最后栖佑佑来到卧室，猛地拉开衣柜的门，看见半壁自己的衣服，还有一半完全陌生的男生款式……
小到私密的内衣，大到风衣外套，帽子围巾……
其中很多都是情侣款。
“嘎啊啊啊啊啊——”栖佑佑发出尖锐爆鸣。
她像一阵风刮出房子，身后传来智能管家贴心的叮嘱：“欢送莘莘宝贝出门～今日天气晴，晚间有雨，记得早去早回哦……”
栖佑佑哆嗦着手，宛如见鬼，紧急给渡鸦拨去一则通讯。
通讯很快接通，蓝色的光屏上显露出黑发男子的身形。
渡鸦正在打星牌，声音懒洋洋的：
“干嘛？忙着呢，有事说事……”
他的声音被一个凄惨的嚎叫打断，那声音直贯入耳，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星牌撒出去。
“鸦啊！！”
平时顶天立地的女Alpha哆嗦着嗓子，用一种死到临头的凄惨声音对他说：
“我好像……”
“重婚了。”
第32章
长风猎猎。
锈红色的天空飘着黑漆漆的云，一场阵雨正在酝酿中。
高大的废弃铁塔伫立在城市的钢筋铁骨中，外部的防腐蚀涂层已经掉落，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铁架子。
黑衣男人站在塔顶，风拂起他及肩的黑发和长风衣，就像丧钟鸣响后的敛尸人。
嘎……
在他的头顶，仿佛被火焰灼伤的天空呈现不详的棕红，漆黑的鸦群围绕着铁塔盘旋。
其中一只伸展着翅膀，落在男人苍白的指骨上。
“你迟到了。”
身后传来动静时，男人慢条斯理地说。
银灰色的兽型机甲落在塔顶，机械尾割裂长风，轻巧得像跃上铁架的猫儿。
“不要在意细节。”机甲里传来冰冷而懒散的声音。
栖佑佑迈动双腿，走上前，与渡鸦并肩而立：“情报打探得怎么样？”
漆黑的乌鸦发出“嘎”的一声，展开翅膀，重回天际。
渡鸦收回手，插进风衣兜里，看向前方某处：“‘兵蚁’离开了，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从铁塔上俯视，密集的城市建筑群中有一间特殊的工厂。
外部重重拱卫，如铁桶一般严密，内部无数的白色机甲在搬运货物，远远看去，就像分工明确的蚁群。
“我要提醒你，下次再迟到，我就要收误工费了。”渡鸦说。
栖佑佑给了他一个肘击，差点把渡鸦从塔顶上推下去：“老搭档了，算这么清楚干嘛？”
“下次有好单子，咱还合作。”
渡鸦嫌弃地一摆手，催促她：“快去吧，我给你把风。”
“行，待会儿见。”长长的机械尾扫过铁架，兽型机甲直接从铁塔上跃了下去，像个幽灵隐入城市的钢铁丛林。
工厂前门。
高大的金属门外停着几辆越野车，一排持枪的白蚁Alpha守在围墙下，防守得密不透风。
其中一个S级子弹蚁Alpha，一个超A级红火蚁Alpha，比普通小卒强悍得多。
连留守巢穴的小头目都有这么高等级，可见白蚁工厂真正的头目“兵蚁”更为不容小觑。
酸雨星这样的生存丛林，穷困贫民为主，但同样卧虎藏龙。
真正的强者在没有任何法律与规则约束之地，能生存得更好更自由。
这个悬赏任务的目标是捣毁蚁穴，摧毁非法交易的黑工厂。
任务发布者可能是出于道义，也可能是出于私怨，但这不重要，没人在乎。
栖佑佑接下任务后，找了渡鸦合作，一个放风一个出击，他们一向这么配合，能够事半功倍。
由于任务只要求摧毁工厂，她找准时机，趁着S级头目“兵蚁”外出，一举剿灭蚁巢，用最少的精力迅速完成任务。
此时，难得天气清和的一天，工厂内外都很放松，一群蚂蚁Alpha正在聊颜色内容，笑声连连。
银灰色的兽型机甲出现得很突兀。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在工厂外站定。
机械长尾摇摆，栖佑佑抬爪打个礼貌的招呼：“你们好，今天天气不错。”
“适合狩猎。”
没有下雨的日子，工厂内部正在抓紧忙碌。
大片的空地上无数白色机甲正将货物搬运，分批送上装甲车。
突然，金属大门被人轰然砸开，发出巨响！
沉重的金属门整个倒塌下来，一个个惨叫的Alpha紧跟着飞进来，砸翻了运货的机甲。
栖佑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白蚁工厂，指爪张开，掌心里簌簌掉下弹壳。
她把地上叫唤的Alpha踹远一点，头顶盘旋着乌鸦，发出嘎嘎的叫声。
敌袭来临，整座工厂的运货机甲切换成备战状态，像密密麻麻的蚁群冲向敌人。
栖佑佑腰背下压，短暂助跑后，像一道电弧蹿上去，一拳将最近的机甲工蚁爆头：
“别偷懒，来帮忙。”
于是一大群乌鸦嘎嘎叫着俯冲下来，像一团漆黑的龙卷风刮过工厂内部，掀翻了大片的机甲。
那边被银灰色外骨骼包裹的女Alpha正闲庭漫步，她甚至懒得动手，机械长尾利落地收割，一次能削断一排扑上来的机甲脑壳。
噼里啪啦的电花里，金属冷光覆盖的长尾卷起沉重的工蚁躯干，随意地砸入敌群。
险些被误伤的鸦群发出控诉：嘎嘎！
兽型机甲抬爪，做出抱歉的手势。
这样配合着，扫尾工作很快完成。
栖佑佑抄着外骨骼覆盖的兽爪，俯视地上碎成几块的机甲工蚁。
噼里啪啦的电火花正迸溅，损坏的机甲内部流出脓血。
这是一种先进技术制造的工作机甲，它们运货时会将货物“吞吃”进内部，用安全的机甲外壳进行保护，确保安全无虞。
此时，碎开的机甲里流出的脓血，显然来自于它内部的“货物”。
栖佑佑看见一点血糊糊的器官组织，连空气似乎都浓稠起来，只觉得犯恶心。
她配合鸦群，迅速解决了工厂内所有的机甲工蚁。
身后传来脚步声，渡鸦插着兜，悠哉哉地走进来，一路避开了地上的血污。
“看来是贩卖器官的黑工厂。”渡鸦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活该。”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栖佑佑说。
“您一向侠肝义胆。”渡鸦假惺惺地夸她。
两人正准备离开，回头就见倒塌的金属大门口，多了一架送货无人机。
金属翅翼扇动，它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大蛋糕，看了看一地嗝屁的蚂蚁Alpha，扫描失败。
只好对着工厂里唯一的活物，发出礼貌又疑惑的机械音：
“生日快乐，您的外卖，请签收。”
“生日蛋糕是吃不成了。”渡鸦走过一地的白蚁尸体，不知是哪个倒霉蛋过生日，他幸灾乐祸地说：“忌日蛋糕还差不多。”
栖佑佑走上前，打量了几眼蛋糕。
闻着就不错的上乘奶油，蛋糕上还有新鲜的草莓和焦糖饼干，包装盒上系着漂亮的粉色蝴蝶结。
12寸的大蛋糕，新鲜上乘的用料，还有精美包装，在酸雨星算得上奢侈品了。
这群蚂蚁真有钱。
渡鸦签收了蛋糕，准备和往常一样，视为战利品，卖了两人分钱。
就见栖佑佑默默接过那只大蛋糕，提在手里，看起来挺感兴趣的样子。
“你要吃？”渡鸦意外地问。
他印象中，这家伙是铁公鸡，是老财迷，就是没有吃货属性。
直白地说，他认
识的貔貅绝对会雷打不动地拿去卖掉，让她自己吃都痛心疾首的那种。
渡鸦环顾一遍周围，破碎的机甲工蚁到处流脓，空气里飘浮着腥味。
这也吃得下去？
兽型机甲短暂沉吟，居然没否认：“我有用。”
她打开星脑，上传现场照片，结算了悬赏任务奖励。
“叮咚”一声，渡鸦的账户收到一笔转账，再抬头，已经没了人影。
“走了。”
转给他一半酬金后，兽型机甲轻巧跃起，像一道电弧，已经沿着城市的钢筋铁骨消失在天际。
*
临近黄昏，垃圾星开始下起小雨。
满街奔跑的人是星球的特色风景，堆积成山的金属垃圾在酸雨下发出降解腐蚀的声音。
栖佑佑提着蛋糕，掏出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许久没回来了，顺便看看捡来的猫有没有拆家。
门打开，缝隙里透出一线暖黄色的光。
栖佑佑愣了下，忽然屏住呼吸。
说起来，上一次回来时家里有人，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不愿意回家，因为很清楚，家里只有一片冰冷漆黑在等她。
但现在，一切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栖佑佑解除了外骨骼机甲，推门进屋，把蛋糕放到桌上。
屋子里干净明亮，捡来的猫看起来并没有拆家，却也没有见到猫影。
“咪咪？”她吹了一声口哨，发现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栖佑佑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一切和她离开前没什么区别。
食品柜里整齐摆放着她上次买的罐头和营养液。
数了数，半个月就吃了几个罐头，营养液倒是喝得多一些，但也没到正常成人的每日用量。
那只猫成年了吗？
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就算没成年，这吃得也太少了，长期下去会出问题的。
栖佑佑把家里到处都翻了一遍，最后在衣橱里找到了她捡来的猫。
少年还穿着她的睡裙，蜷缩在柔软的衣服堆里，像一颗猫球。
他头上露出了一对猫耳朵，裙子下也探出一条蓬松的猫尾巴。
原来是只布偶猫。
栖佑佑对这种猫的唯一印象，就是又贵又娇气。
不过，S级一般不会随便露耳朵尾巴，上次见他，都收得很好。
栖佑佑探头凑近了点。
少年睡得很熟，他的脸颊泛着粉，垂下来的银色睫毛又长又翘，银发顺着他纤细的脖子垂在薄薄的肩背上。
栖佑佑听见重而不稳的呼吸声，带着灼烫的气息。
在柜子里缩成一团的布偶猫，睡得并不安稳，睫毛翕动，沾着薄薄一层水雾。
栖佑佑看见他的手紧紧攥在胃部，把白裙子掐出褶皱。
在高热中昏昏沉沉的Omega，不仅失去控制露出兽态，灼烫的呼吸声里偶尔溢出一丝难受的轻吟。
栖佑佑转身去洗漱间，找出八百年没用过的肥皂，洗了一遍手。
她再次回到卧室，拨开衣橱的门，房间的光线投落在少年苍白泛红的脸颊，他还是那个姿势缩成一团。
栖佑佑伸出手，把蜷缩的布偶猫Omega抱了出来。
雪莘短暂挣扎了一下，就嗅着气味顺从地缩进她的怀里，含着泪的睫毛稍颤动，睁开了润湿的眼睛。
抬头愣愣看着她，好像看着一场不会再降临的梦。
栖佑佑看见他抿着唇，开始掉眼泪。
珍珠一样清透的泪珠，一颗接一颗，顺着少年白净泛红的脸颊滑落。
原本攥在胃部的手指松开，扯紧了她的衣裳。
“你……怎么了？”她有点不知所措，伸手给Omega擦眼泪。
他不吭声，只是一颗颗掉小珍珠，死死抓着她的衣裳，一副死都不松手的表情。
栖佑佑从这双晶莹剔透的宝石猫瞳里看出一些欣喜，一些埋怨，还有一些疼痛和惶恐……
还真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幽怨猫咪。
莫名被一只猫猫缠上的栖佑佑：“……”
“胃疼？”她试着伸过手，贴上少年先前紧捂着的胃部，那块硬硬的，连带着他的腹部，都有些僵硬痉挛。
纤细的指尖抽动了下，抓紧了她。
他被摸按时咬住下唇，没让自己哼出声，脸颊又苍白了几分。
“你吃什么了？”栖佑佑探了下他的额头，很烫，这看着是吃坏肚子引起的高热。
他只是摇头，无力地靠在她胸口，脸颊贴靠在她脖子边。一只手攥住痉挛的胃部，一只手捏紧女Alpha的衣角。
“你得去医院。”栖佑佑做出决断，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外套，裹到少年身上。
他刚缓下来的呼吸又起伏起来，这才开始在她怀里挣扎：“不去，我……”
“你都这样了，我也不会治，不去医院等死好了。”栖佑佑凶他。
Omega只是用含着泪的眼睛看着她，央求的意思明显得不能更明显。
试图唬住对方却似乎被反向拿捏的栖佑佑：“……”
“我真的不能去，”雪莘的声音虚弱，试着解释，“我……”
“怕被人认出来？”栖佑佑早有预料地说。
他惊讶：“你知道……？”
“早就猜到了。”栖佑佑“嘁”了一声。
一看就是哪个非富即贵的家族走丢的小少爷，浑身都散发着与垃圾星格格不入的气质。
都疼成这样了，还怕被人认出来送回去，看来是真不想回那个家。
栖佑佑意外的能够理解他，不是每个家都让人想要回去，没什么稀奇的。
她手臂向上托了托，把少年抱稳，将月珀石塞进他手心，又拉起外套的兜帽，盖住他的头挡风。
他缩了缩身子，把手心里的石头捏得牢牢的。
高热烧得红艳艳的唇瓣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就见银灰色的外骨骼从女Alpha的腰间蔓延上来，封住了她苍蓝色的双眼：
“怕什么，我还在呢。”
很神奇。
这句话说完，一直焦躁不安的布偶猫Omega忽然就安静下来。
他裹着外套，缩在女Alpha怀里，暖热的呼吸贴在冰冷的外骨骼上。
他抬起手臂，抱住了她被机甲覆盖的脖子，任由对方抱他出门。
手心紧紧捏着的矿石展开无形的屏障，遮挡了迎面而来的酸雨。
*
酸雨星第一医院。
今晚是一位金丝猴Beta医生值班，空荡荡的医院里，没几个医生，病人更少。
这是酸雨星唯一的医院，在垃圾星，能看得起病的人并不多，舍得出这份钱的更少。
因此，大部分时间的医院，都非常空闲，只有急诊室时不时有斗殴受伤的帮派成员过来医治。
对金丝猴Beta医生来说，这是普通的一天，又是不普通的一天。
他戴着耳机，端着水杯，跟随音乐声摇摆。
只是倒一杯热水的时间，再抬头时，诊室的窗户大开，素白的窗帘纷飞，沾上湿润的水汽。
窗外灰色的云层隐隐透出铁锈红，就像被水晕开的血。
窗前伫立着一个2米高的人形机甲，它一手抱着一个衣着单薄的Omega，一手打着伞。
透明的雨伞整个遮住那个少年，机甲的半边肩臂被雨水淋湿，水珠沿着流线型的躯体滴落，它的长尾只是一甩，墙上就多了一道水痕。
“你……你们……”金丝猴医生瞠目结舌。
这是哪里的帮派成员？可酸雨星爱打架斗殴的帮派成员大部分他们都见过，可从没见过这番阵仗。
这机甲怀里的Omega，看着纯真无害，倒像个良民。
完全不像一路人的两个人出现在了金丝猴医生面前。
“值班医生？”兽型机甲直接把少年放到病床上，揭起兜帽，露出他明显病态泛红的脸颊。
“你给他看看。”
栖佑佑在说这话时，粗暴地扔了一张椅子过去，关上了门。
她解除了外骨骼，戴黑色面罩的女Alpha往椅子上一坐，腿一跷，就像一尊门神。
她抄着胳膊，苍蓝色的兽瞳锁定着这边，雨天的幽暗光线下隐隐溢出蓝光，看得瘆人。
不敢说话也不敢让她们去交门诊费的金丝猴医生：“……”
他老实巴交地上前，察看了Omega的状况，又询问了他几个问题。
“刚来酸雨星吧？
“他打量少年俊美白皙的脸，这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垃圾星的水土可养不出这般美人。
雪莘眸色微动，不确定地看向门边跷腿坐着的女Alpha。
“别瞎打听。”栖佑佑警告。
金丝猴医生举起双手：“不不，我的意思是，很多刚来酸雨星的人，都会不适应这里的水土。”
“尤其是水质，酸雨就算经过特制过滤器的处理，仍然算不上好的水质，很多新人都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
“但这位Omega的反应是我见过最强烈的，我猜，除了对日常饮水的不适，应该还受到其他食物的刺激。”
“他应该只吃过营养液和罐头，是最好的牌子。”栖佑佑说这话时，觉得心在滴血。
金丝猴医生问：“来这里之前，吃过罐头和营养液吗？”
雪莘摇头。
“这就对了。”金丝猴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一个人长时期习惯的饮食结构，突然发生改变，是容易刺激肠胃的。”
“比如，一个吃惯了肉荤的人，突然只能顿顿吃素，必然会不适应，换过来也一样。”
“一个正常吃饭菜的人，毫无过渡，突然顿顿改吃罐头、营养液，也会产生不适。加上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如果正好肠胃比较脆弱的话，突发肠胃炎也不奇怪。”
栖佑佑：瞳孔地震。
她喝了十几年的过滤水，到他这就刺激了。
贵的要死的牌子、帝国最顶级的罐头和营养液，吃了还会受刺激突发肠胃炎？？？
这是什么祖宗！
第33章
雪莘打了退烧针，又吊了一夜的水。
医院里人很少，尤其是夜间，他们在单独的病房里，门一锁，除了金丝猴医生，谁也没接触过。
雪莘输液时，栖佑佑去补缴了门诊费、医药费、输液费、住院费……
乱七八糟的费用加起来，居然花了十万星币！
栖佑佑含泪缴费。
怪不得很多人宁死也不来酸雨星的医院。
这合理吗？
她再也不捡猫了。
缴完费，她敲打了金丝猴医生一番，让他懂事点不要透露他们的信息。
金丝猴医生非常义正言辞地表示，他是一名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不需要栖佑佑说，他也绝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病人的信息。
“你的Omega，身份不普通吧？”他忍不住好奇。
那么个水灵的小美人，还如此娇弱，一看平时就是娇养的。
栖佑佑顿了顿，压低声：“他其实是黑。道集团的少爷，家里全是打手。吃人不吐骨头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泄露了少爷的信息，估计会亲自过来打断你的腿。”
她忧心忡忡：“我也是为了你好。”
金丝猴医生脸色大变：“不不，我绝不会的，你放心！也请你帮忙保密，别说我治过小少爷！”
栖佑佑成功把猴子唬得一惊一乍，满意地回了病房。
空荡荡的住院大楼，白色窗帘在夜风里飘拂。
从窗外看去，大雨瓢泼，城市的霓虹灯光抹成潮湿绚烂的一片。
病床上躺着苍白瘦削的Omega。
他很安静地睡着，手背插着输液管，银发从颊边散落，扫在他沟壑深邃的锁骨，和单薄的肩头。
夜风拂动窗帘，少年额前的碎发微拂，眉宇投下一片清影。
长长翘翘的羽睫这样垂下来，显得脆弱又乖巧。
栖佑佑走上前，把窗户关紧，拉上窗帘。
病房里只剩下宁静的雨声，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蔓延。
她回到病床前，微微弯腰，歪着头，打量沉睡的Omega。
比起半个月前，她从垃圾山废弃车架里抱出来的少年，他消瘦了太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虐猫，没给吃没给喝，才消磨成这样。
肠胃差成这样，根本是玻璃胃嘛。
酸雨过滤后的水无法适应，顶配的罐头和营养液也吃不惯，也不知这半个月怎么过的。
饶是吃了那么一点点，也弄出肠胃炎来。
家里没药，他也出不了门，要不是她刚好回去一趟，是准备躲在那衣柜里等死？
栖佑佑像个忧郁的小老头轻轻叹了一气。
就见病床上的Omega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宝石一样的蓝黄异色猫瞳虚弱注视着她。
“醒了？”栖佑佑于是说。
他轻轻的嗓音伴着雨声：“没睡。”
“睡不着？雨声太吵？”栖佑佑扫一眼窗外，她可没有降噪耳机。
雪莘摇摇头，枕头上的银发随着动作滑落下来，贴着白皙的脖子，显得整个人温顺又乖巧。
栖佑佑见他不吭声，也不多问了。
她在病房里没事做，感到点无聊，于是盯着窗外大雨，寻思要不要趁这点时间去接个单子，填补一下医药费的窟窿。
“你叫什么名字？”一片安静中，少年忽然开口。
栖佑佑瞥他一眼：“凭什么告诉你？”
她可是赏金猎人。
没有哪个赏金猎人，会随随便便透露自己的真名和住址，展示真实容貌。
“告诉我吧……？”少年丝毫不在意她故作的凶恶，又露出了似曾相识的央求表情。
漂亮的睫毛一扇一颤之间，好似带起轻薄的雾气，把那眼眸润得湿漉漉。
栖佑佑：为什么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她硬着心肠，努力稳住。
暴露得够多了，萍水相逢，休想再套出她一点点信息！
“你是我的恩人，”苍白漂亮的Omega轻声说，宝石眸很真诚，“我不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栖佑佑默了会儿。
她扭过脸，别别扭扭说：“……栖佑佑。”
“你呢？下次记得先报自己的名。”
病床上的少年微顿，向她弯了弯眼睛：“宁莘。”
他掩去了太过被大众熟知的姓氏，用了自己Omega母亲的族姓。
“嗯，知道了，你睡吧。”栖佑佑说。
“你要走了？”插着输液管的手放在床边，修长的指节微动。
栖佑佑觉得他挺聒噪的，直接上手盖住少年的眼皮：“闭嘴，睡觉。”
掌心下传来轻轻的扫动，是少年柔软长翘的睫毛。
痒痒麻麻的。
栖佑佑像触了电，猛地收回手。
看着他又睁开了眼睛，宝石瞳像两盏夜灯，一眨不眨照耀着她。
“我不走。”栖佑佑说。
“真的？”
苍白纤长的指节抬起，固执地伸向她。
栖佑佑：“……”这是猫还是小孩？
过了会儿，她认命地走上前。
一只袖角递过去，被少年轻轻牵住。
“睡吧。”被拽住也没法去搬椅子，女Alpha只好在床沿边坐下来，安抚孩子似的，伸手拍了拍被子。
无边的夜雨声中，苍白脆弱得宛如破碎瓷片的Omega阖上了眼。
牵住栖佑佑袖角的手指紧了紧，牢牢握在手心。
像抓着救命稻草。
*
输液一晚后，雪莘的高热退了，状况好转很多。
医院的住院费太高昂，栖佑佑准备立刻把人带回去休养。
金丝猴医生在女Alpha痛心的注视下尽职尽责开了一堆药，并叮嘱她用量和用法。
“你的Omega肠胃娇弱，不适宜饮用酸雨星的水质，建议可以更换高端滤水器，或者订购优质水源星的纯净水。”
栖佑佑：“……”
还有没有第三个选项？
这两个都好贵！
她咬牙切齿地又结一笔账，瞥了一眼笑眯眯的猴子，这才得空解释：“他不是我的Omega。”
“哎呀，小情侣都爱这么说，暧昧期嘛，我懂的。”
“……”
她“嘁”了一声，满脸不爽地来到病床前，俯身准备把人带走。
对上少年
带着温度的目光。
栖佑佑：“你脸红什么？”
雪莘：“……”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的Omega，脸颊白里透红，他轻轻扯了下手里的被子。
外面雨停了，栖佑佑索性没穿外骨骼，直接把布偶猫提拎起来，扛到肩头。
“呃……”身上的人轻微挣动了下，腰背僵硬。
显然，这个动作顶着胃，他还没完全康复。
金丝猴医生赶紧上来，托住Omega的身体：“哎哟，我说你这个Alpha，怎么这么粗暴呢？你的Omega体弱，怎么能这么抱他！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被一只猴子吐槽的栖佑佑：“那要怎么抱？”
真是够麻烦的。
比做悬赏任务都麻烦，还没钱，还倒贴！
最后在贴心的金丝猴医生指挥下，换成公主抱的栖佑佑：“……”
被Alpha搂腰托起双腿抱在胸前的雪莘：“……”
临走时，他眸光微闪，扭头小声说：“谢谢医生。”
栖佑佑气笑了：“谢他？他拿工资干活的，你该谢的是我。”
轻轻抓着她衣襟的纤细手指紧了紧，额发如雪的少年抬起头，近距离地与她相视，他脸颊红红的：“那……也谢谢你。”
栖佑佑对上他的目光，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只哼了一声回应。
“哎呀不客气呀，小可爱，”金丝猴医生跟他们挥手，“欢迎下次再来哦！”
栖佑佑：“来个屁，这辈子也不来了！”
她手臂将怀里的人往上托了托，拉起外套兜帽罩住他的头防风，抱着人直接从医院窗口跃了下去。
失重的一瞬间，大雨后潮湿的空气往上灌去，他们仿佛在厚实而水润的气泡中穿行，下空城市的轮廓就像沉眠的钢筋巨兽，在稀薄的天光里初醒。
风呼呼地响，骨节修长的指节按紧了兜帽，将它牢牢罩在雪莘头上。
本能蜷起身体的布偶猫Omega抬起手臂，圈紧了女Alpha的脖子。
贴在她脖子上的呼吸暖热而平稳。
*
回到R11区的地下室，钥匙“啪嗒”扔在桌上。
栖佑佑直接把雪莘抱到沙发上放下。
兜帽滑落下来，露出柔顺的银发，从少年的脸颊散落至双肩。
他鸳鸯异色的眸子微闪，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住目光。
“那是……蛋糕？”
栖佑佑不假思索：“是啊。”
雪莘的目光从12寸的草莓蛋糕移到女Alpha脸上。
忽然被充满感动的亮晶晶猫猫眼盯住的栖佑佑：“？”
“所以你昨天回来，是为了给我送蛋糕？”他轻声说，嗓音里的欢欣与笑意明晃晃的，就像水波里倒映的星辰。
栖佑佑梗着脖子：“……待会儿就拿去扔了，反正没人吃。”
雪莘赶紧说：“我吃。”
“都隔夜了，吃什么吃。”
“可是我想吃。”他再次争取。
栖佑佑意外地看了一眼挑食猫猫：“就你那玻璃胃？拉倒吧，待会儿又吃进医院。”
她把医院开的药从折叠空间里拿出来，整理放好。
又走回沙发前，弯腰把布偶猫Omega抱起来。
好轻，跟一朵棉花似的，昨天就想说了。
那晚从垃圾山捡他回来，明明都还不是这样。
雪莘自然地伸手圈住了Alpha的脖子，任由她把他抱进卧室，目光仍不舍地望着桌上的草莓蛋糕。
“那你下次……”他遗憾地小声说，“还会给我买吗？”
栖佑佑：“看我心情。”
不是每趟任务都有战利品掉落，也不是每个暴毙的倒霉蛋都刚好过生日。
对上琉璃般透亮瑰丽的宝石瞳，他满眼的期待。
栖佑佑：“……买。”
雪莘眉眼弯弯笑起来，忽然抱住她的脖子亲昵地蹭了一下：“谢谢佑佑。”
栖佑佑只感到无比柔软的身躯贴上自己的胸腹，像火焰烧到身上，将她耳朵根都烧烫了。
她猛地把烫手山芋似的Omega扔到床上——
被粗暴摔个屁股墩的雪莘，一头栽在被子堆里。
良久他爬出来，也不生气，抬起亮晶晶的宝石眼，裹着云团似的被子，注视着女Alpha整理衣柜。
“……你渴不渴？”过了会儿，栖佑佑闷声问他。
床上裹着小被子的猫猫乖乖摇头。
栖佑佑：“说实话。”
雪莘一顿，点点头：“渴。”
他一晚都没喝过水了，过滤烧开的酸雨他喝不了，会胃疼。
“我下单了纯净水，加急运送，等会儿就到了。”栖佑佑说。
“好。”他回答得又软又乖。
栖佑佑扶他躺好，拉过被子，把Omega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猫猫头。
她起身要走，手腕被少年慌忙抓住。
雪莘眸色闪动，抿了抿唇，好半天才轻哑地问：“你又要走？”
栖佑佑在他眼里看出不舍与害怕，反手捉住Omega纤细的手腕，塞回被子里：“我去买菜，总要吃饭的不是？”
“还会回来吗？”他喃喃地问。
栖佑佑俯身探了下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还在说胡话：“废话。”
“那我等你。”困意逐渐漫上来的Omega，银雪色睫毛像蝶翼起落，他注视着她说。
*
水源优越的隔壁星桶装纯净水加急运送过来时，栖佑佑也买完菜回来了。
雪莘裹着绒毛毯子，穿着蕾丝睡裙，坐在沙发上。
银色长发披散在肩上，像个小公主。
他抱着玻璃杯，小口啜饮着热乎乎的纯净水，因为怕他肠胃不适应，栖佑佑还把纯净水又烧热了一遍。
此时玻璃杯里飘出暖热的雾气，熏蒸上Omega细密如小扇的睫毛，把他的眉目熏得雾蒙蒙的。
他算是偷偷溜出卧室的。
女Alpha试图用眼神劝他回房，雪莘心虚地瞄向一边，假装看不懂。
最后栖佑佑把他抱到了沙发上坐着，这是一个能随时看见她的位置，布偶猫这才乖巧窝着。
这会儿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他又坐不住，从沙发溜到厨房门口。
栖佑佑的头发在后脑勺扎起个干练的揪揪，像兔子尾巴。
她身上套着一件刚翻出来的旧围裙，抄着锅铲的样子戾气十足，像要出去打群架。
她另一手捏着本菜谱，封面赫然写着“新手厨师必须知道的一百件事”。
“你会做饭？”
轻柔的少年音从厨房门口传来，栖佑佑扭过头，果真看见探头探脑的猫猫头。
栖佑佑：走一步跟一步，猫咪都这样还是布偶猫特色？
“这种事，我一学就会。”栖佑佑转了一下铲柄。
“加油。”雪莘点头，宝石瞳亮晶晶的，就差给她挥荧光棒助威。
半小时后。
轰——
浓烟从R11区地下室的窗户涌出。
栖佑佑从厨房里冲出来，呛得连连咳嗽，头发已经冲天而起，鼻梁和脸颊全是黑灰。
“咳咳咳……”
沙发后面，露出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用担忧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栖佑佑捂嘴咳嗽，伸手指住躲得飞快的猫。
“抱歉，我有点不好的预感……”雪莘攥着手指，说得很委婉，“所以先躲开了。”
她做饭的阵仗，像极了那晚群殴灰狼商会。
她一个，殴打他们一群。
猫咪有着天然的高警惕性，和对危险的本能觉察。
栖佑佑不跟他计较，她搓着鸡窝一样炸锅的脑门，百思不得其解：“全是按照书上的步骤来的啊……”
怎么会炸了呢？
她正准备扔了这本害人的破书，轻轻的脚步声靠近。
栖佑佑抬起头，一张暖热的毛巾轻轻托住她的脸，毛孔一下张开，舒服得她忍不住扬起了尾巴。
逃得飞快的布偶猫去打了热水，又靠近过来，修长的手腕抬起，用暖毛巾仔细给她擦脸。
栖佑佑在暖热的水汽里眯了眯眼，不经意，撞进眼前人的目光。
很近的距离，银发少年注视着她，脸颊白里
透红。
对上她的目光，他心虚地垂下绒羽长睫，薄唇轻轻抿着，双颊似乎更红了。
虽然只有一瞬的对视，栖佑佑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怜爱”的情绪。
像极了小时候爸爸抱着她时流露出的眼神，但又有所不同。
栖佑佑：嗯？
他一个Omega，她一个Alpha。
她可是大豹豹，他只是小猫猫，倒反天罡！
看不起谁呢？
觉得被小看了的栖佑佑拿过毛巾，自己擦。
雪莘就这么站在她面前，被抢走毛巾后无处安放的爪爪，只好揣起来。
目光落在女Alpha擦掉油污后逐渐显露出真容的脸颊，他眉梢微弯，忽然轻笑出声。
“噗嗤。”
栖佑佑：？
栖佑佑指住乱七八糟的厨房：“你，去收拾。”
看他能到处溜达，估计好得差不多了，她可不白养猫，干活！
“好。”雪莘瞄一眼乌泱泱的厨房，似乎很新奇的样子，挽起袖管痛快答应下来。
十分钟后。
栖佑佑冲进厨房，把一身漆黑的布偶猫提拎出来。
“你会不会打扫卫生？！”栖佑佑震惊。
雪莘一脸无辜，拿着张抹布看着她。
他身上纯白色的蕾丝睡裙已经变成黑灰色，沾满了油污，鼻尖和脸颊、下巴都变得黑黢黢，像富人区橱窗里售卖的脏脏包。
简直像家猫掉进油缸里，看得她血压拉满！
可就算这样子，也只衬得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更流光溢彩。
栖佑佑指住他的鼻子，布偶猫露出委屈的表情。
栖佑佑：“……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这项工作不适合你。”
雪莘黢黑的脸上露出乖顺的微笑：“我听佑佑安排。”
栖佑佑：罢了罢了，一只猫能干出什么好活呢？
于是，不仅要收拾厨房，还要把布偶猫推进浴室洗刷干净的栖佑佑，累得瘫在地上，像死狗一样喘气。
他那条旧裙子算是彻底报废了，根本洗不出来。
栖佑佑只好扔掉了，从衣柜里重新翻出她为数不多的衣服，给洗香香的布偶猫套上。
一回头，就见少年蹲在脏衣篮前，他守着那条换下来的脏裙子，试图伸手去碰它。
“脏死了，不许碰。”栖佑佑一把拦截不老实的手。
好不容易搓干净的猫爪。
雪莘抬起头，双眸湿漉漉的，仍然不死心：“你送我的……”
“一条破裙子，我再送你别的。”栖佑佑把他拉起来。
心想这猫真是没见过好东西，隔夜蛋糕和脏裙子都舍不得。
发现对猫猫无能狂怒并没有用后，她无师自通学会了哄人。
“穿鞋，出门。”
雪莘眼微亮：“我能出门？”
栖佑佑：“嗯，带你去吃饭，顺便买衣服。”
栖佑佑打开门，撑开透明的雨伞，一回头看见少年穿着拖鞋跟上来，手指捏住她的衣角。
她“啧”了一声，才想起他没有鞋子穿。
那天去医院，还是她全程抱他去的，脚都没沾过地。
被搂住腰揽过去的雪莘，短暂惊讶了下，就顺从地迎了上去，抬起手臂，亲昵地环住女Alpha的脖子。
他眉眼弯弯，藏不住甜丝丝的笑意，似乎被抱得很习惯也很舒服。
亲密地贴靠着她，把脸颊埋在女Alpha的肩窝，望见雨停后还算晴朗的酸雨星天空。
冷脸的Alpha，嗤之以鼻但记住了金丝猴医生推荐的抱法。
栖佑佑把伞柄递过去，雪莘乖乖握好。
女Alpha把人往上托了托抱稳，不忘拉过兜帽，盖住他的头，挡住漂亮的银发和宝石猫眼。
两人就这么迎着晨时的霞光，往富人区去。
*
酸雨星的富人区，类似其他富庶行星的普通商场。
广场周边有市集，有电影院，最昂贵的店铺都在雨水淋不到的建筑内部。
下雨时，城市空空荡荡就像鬼城，雨停后人们就像春笋一样冒出来，展开一片热闹的市井风光。
区别在于，这里卖菜的都是真正的富人。
酸雨星的土质和环境明显不适宜大批量栽种果蔬，通常在特制防酸雨的大棚内培植，成本高昂，因此价格也昂贵。
售卖的对象往往也是不差钱的富人，因为穷人忙着谋生，只会选择便宜方便的营养液，买菜做饭是酸雨星有钱人独有的情调。
栖佑佑：也是体会过一次有钱人的阔绰了。
她抱着Omega长驱直入商场，先去鞋店买鞋。
一路上，都有火热的目光落在栖佑佑怀里的雪莘身上。
真正的美人，往往不需要露脸，从身材和气质就能看出与众不同。
很显然，她捡的猫就是如此。
等到了店里，女Alpha把少年放到软沙发上。
离开了安全的怀抱，被无数灼热的目光包围，他不适应地捏住她的衣角，抬起头想与她目光交流。
兜帽下露出Omega雪白的肌肤，和玫瑰般的红唇，下颌线优雅流畅，漏出的一缕银发垂在胸口。
周围响起一小片惊艳的抽气声。
“拿你们店里最贵的鞋来。”栖佑佑往Omega跟前一站，挡住这些视线。
她抄起手，像个真正的富婆发号施令。
根据她对这位祖宗的了解，他娇柔敏感的程度，跟古童话里的豌豆公主差不多。
免得又出岔子，栖佑佑决定一步到位，往最贵的选。
“这些都是最时兴的款式，您的Omega喜欢哪一种呢？”店员热情地说。
栖佑佑直接拿过鞋，按按鞋底，都还挺软的。
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得合脚，别走两步就走不动了，她家的猫真的很娇气！
她在沙发前蹲下来，想着他腿上有伤不方便，主动伸手托起少年纤细白皙的脚踝，给他试鞋：“有喜欢的就说。”
手指触碰下的踝骨肌肤，雪一样白腻而柔软，有些紧绷。
坐在沙发上的雪莘浑身僵硬，低头看着Alpha，呼吸声几乎消失了，没有回应她。
栖佑佑没察觉什么不对，给他的双脚穿好鞋，起身把布偶猫拉起来。
不知在想什么的雪莘，出神状态下被她猝然一拉，失去平衡往前栽去。
栖佑佑眼疾手快——
也可能是最近伺候猫祖宗练出来的，她迅速接住了倒下来的Omega。
柔软单薄的身躯撞进她怀里，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宝石猫眼，羞赧娇怯地近距离望着她。
栖佑佑愣了下，感觉被什么猛然戳中。
一触及她的目光，他满脸通红，错开眼去。
手指为稳住平衡，还轻轻抓着她的衣襟。
这是个非常暧昧的姿势。
“您真是非常体贴的Alpha，会亲自带Omega买鞋的Alpha本就不多，还愿意亲自为他试鞋，太让人羡慕了。”
看着那两人抱在一起，差点发出鸡叫的店员小姐姐心动地说。
“是啊是啊，这年头还有这种Alpha，舍得花钱还体贴，真是羡慕不来……”
“人家的Omega这么漂亮，感情好也是应该的啦。”
后知后觉体会出什么的栖佑佑：“咳，他不是我……”
话音未落，怀里娇羞的Omega忽然抬起头注视她的眼睛。
栖佑佑感觉被他抓着的衣襟忽然紧了点，脸红红的猫咪似乎轻轻拽了她一下。
栖佑佑闭嘴了，抓起兜帽重新盖住他的脸。
在店员小姐姐们的彩虹屁中，二人迅速买完了鞋，栖佑佑耳朵根发烫，拉着雪莘走人。
身后传来轻轻的一丝笑声，轻薄得就像她听错了。
被她抓着的手腕，枝蔓般的漂亮手指缠上来，与她掌心相贴。
身后的人不知有意无意，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下她的手心。
酥酥麻麻的，就像被小猫舌头舔过。
栖佑佑抿住唇，CPU快要干烧了。
她的目光胡乱扫过整个商场，最后选了就近的一家餐厅，拉着Omega进去。
第34章
34你的信息素溢出来了
这家餐厅是渡鸦推荐的，栖佑佑还没机会来吃过。
同样是垃圾星摸爬滚打起来的赏金猎人，栖佑佑酷爱存钱，而渡鸦信奉及时行乐。
在吃喝玩乐这方面，他的眼光还是独到的。
餐厅里光线明亮，装修简洁优雅，他们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落座。
栖佑佑扫了星码点餐，在光屏上精挑细选，最后给玻璃胃的布偶猫选了一道营养滋补的药膳汤。
这总不会出错了吧？
等药香氤氲的汤品端上来，雪莘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汤罐，又看向女Alpha面前空荡荡的一片：
“你不吃？”
这家餐厅价格昂贵，菜单上的数字看得栖佑佑肉疼。
她只点了一份，自己从兜里摸出一根营养条：“我吃这个。”
雪莘还记得那个味道，秀丽的眉不由轻轻皱起。
“……我就喜欢吃这个。”栖佑佑看他的表情，好像她在吃屎，于是板着脸说。
对面的Omega直接将药膳罐子推到她的面前。
“我不爱吃这种矫情的食……”栖佑佑话音未落，他已经自顾自起身，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坐了过来，与她肩并肩挨着。
穿着柔软卫衣的少年，一头秀美柔顺的银发垂在轻薄的肩膀上。
从栖佑佑的角度，能看见他姣好的侧脸轮廓，清纯的眉眼与带着点病态苍白的薄唇，举手投足，天然带着一些优雅矜贵的气质。
雪莘抬手摸了下自己白净的耳垂，对上她的目光，轻轻微笑。
栖佑佑：“手给我。”
雪莘不明所以，但乖乖伸手过去。
就见女Alpha抽出一张湿纸巾，盖住他有些发红的指尖，轻轻吹了吹。
“烫，别直接用手碰。”她说。
他的耳根泛起红，轻声应了，清清亮亮的宝石眸注视着Alpha为他吹手，指尖微蜷。
而后他握过勺子，在药膳里轻轻舀起一勺。
表面浮着金黄清亮的汤汁，鸡肉、乳鸽和鲍鱼都炖得软烂，肉糜里散发着药材香。
雪莘低下眼，长长的银色额发扫过他的眉眼，顺着优美的侧脸轮廓滑下来。
动作优雅又细致的Omega吹了吹药膳汤，将勺子递到身边的Alpha唇边。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但栖佑佑莫名看傻了眼。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神使鬼差地张嘴，接受了Omega的投喂。
暖暖的药膳汤下肚，整个肠胃好像开出春天的花来。
她慢慢嚼了嚼，咽下嘴里细嫩的鸽肉。
唇边又适时递来第二勺。
眉眼如新月的布偶猫Omega微笑着，看起来兴致盎然，还伸手给她擦了下嘴角。
好像投喂她是个趣事。
“好吃吗？”
栖佑佑的嘴顿住，把脸扭开，并往旁边挪动屁股：“难吃，你自己吃。”
雪莘也跟着挪一步，继续跟她肩挨着肩，明明座位宽敞，也不嫌挤得慌。
他自己舀起一勺尝了，寻常的味道，却总觉得比往常都要鲜美：
“我觉得还好。”
栖佑佑盯住Omega的脸。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个勺子刚才……
她忍不住抿住嘴唇，眼珠不知往哪里看，于是盯着旁边放空。
耳朵根却像被人拿烙铁烫了，红艳艳的一片。
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瞟。
少年银睫撩起，宝石蓝的眼底波荡着清浅软和的笑意。
他的卫衣袖口下露出一段皎洁的手腕，骨节漂亮的手指握着银勺，低下头。
银发从额前扫落，薄而绯红的唇瓣缓慢蹭过银勺，鲜嫩的唇色像盛开的玫瑰，流连不去。
安静品尝汤品的Omega，唯美得就像一幅画卷。
他的动作优雅与温柔中带着一些虔诚，低头触碰银匙时，就像在亲吻自己的心上人。
栖佑佑听到心脏在耳朵里响，四只耳朵就像安了喇叭。
她假装镇定地偏开头，跟自己说只是小猫喝汤而已，她是成熟的豹豹了，不会跟记性不好的小猫咪计较。
过了会儿，看似纯真的布偶猫又递来一勺，还像哄小孩一样微笑：
“佑佑，啊～”
栖佑佑：“……”你搁这小朋友喂饭呢？
幼稚，太幼稚了！
见她不张嘴，雪莘顿了顿，指尖扣紧了勺柄，仍然固执地悬停在她唇边。
他扇了扇睫毛，不确定地小声说：“你会不会嫌弃我碰过？我没有病，不脏的……”
栖佑佑：“……”那倒没有。
雪莘只好作势起身，去另要一根汤匙，他兜帽没戴，头发眼睛都没遮。
栖佑佑头痛地一把将人拉回来，探头去迅速吸溜掉了他手里那一勺药膳汤。
对上Omega明媚的笑颜，她又觉得耳朵里开始震得嗡嗡响。
这只猫真的是……
“佑佑～”又来了。
栖佑佑红着脸张嘴，看漂亮的布偶猫凑得近近的，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见。
一顿饭在奇怪的投喂里吃完，一碗药膳汤喝得见底，肉渣都没剩。
两人吃得暖暖和和，走出餐厅。难得出门一趟，栖佑佑拉着雪莘，继续在商城里逛。
经过服装店，栖佑佑停下脚步，拉着雪莘走进去。
熟悉的惊艳桥段上演。
栖佑佑逐一用冷酷的眼神抵挡店员火热的注视。
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的Omega，显然迷失在这一片看花眼的服饰里。
栖佑佑猜测这位贵族少爷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
她一边走，一边拎出看中的衣服裤子，对着Omega比划，觉得合适就一股脑扔他怀里。
兜帽遮脸的布偶猫Omega，一路乖乖跟在女Alpha身后，看她沿路挑选，接住扔过来的衣服抱了一怀。
栖佑佑挑完，直接拉着雪莘去更衣室。
买衣服不比试鞋，他需要摘掉兜帽，露出真容。
虽然栖佑佑不认为酸雨星服装店里的几个店员刚好能认出这位布偶猫少爷，但看他谨慎的样子，还是算了。
栖佑佑觉得自从捡猫以来，她的心态都变平和了。
脾气好得不得了。
换作半个月前的自己，估计都难以理解的耐心程度。
栖佑佑守在试衣间门口，让雪莘在里面试衣服，喜欢又合身的就直接买，不用出来照镜子了。
反正他长得漂亮，身材也纤瘦，是个衣架子，就算套麻袋也好看。
刚才还惴惴不安的Omega，听了她的安排顿时安下心来，他眼睛亮亮的看了看女Alpha，抱着衣服乖乖走进试衣间。
“佑佑。”
栖佑佑在试衣间外等待，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少年的轻唤：“衣服……好像卡住了，你可以帮帮我吗？”
“客人需要帮助吗？”店员听到Omega的求助，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又被门口的女Alpha冰冷的眼神劝退。
栖佑佑将试衣间的门推开一点，像个贼警惕地扫视周围，她猫着腰从狭窄的门缝闪进去，迅速锁上门。
进门第一眼，她看见一片冷白色的背脊。
银发在幽微的光线下微微闪烁，顺着弧度优美的蝴蝶骨散开。
栖佑佑：这背不用来拔火罐真是可惜了。
“佑佑？”见她进来，又没动静，雪莘转过身来。
他身上这件衣服的穿法有些复杂，脱到一半，衣服上的金属卡扣挂住了，造成了这半裸不裸的窘境。
栖佑佑的目光落在少年衣服下露出的胸脯，雪一样白净柔腻，冷光跳动时，又像最顶级的古瓷器或温润美玉。
勒住身体的衣服下，不经意透露出一段纤细的腰腹，腰窝的弧线青涩又性感。
尚未成年的Omega少年，身体已经初具柔美诱人的轮廓。
尤其在这样狭小封闭的试衣间里，幽微的灯光下，有种别样惑人的美，猛烈冲击着Alpha的视线。
栖佑佑自问是个心静如水的Alpha，她连小短片都不看，对于星网大热的明星也没什么兴趣。
但此时，她感觉到喉咙有些发干。
目光就像被攫住，牢牢锁定在眼前的Omega身上，根本无法忽略那些细节。
她忍不住眯起眼，自己都没意识到地舔了下唇，好像饿极的人看见一盘肉包子。
危险的动作，一下臊红了对面少年的脸颊。
雪莘
低头一看，意识到自己的不端庄，他抬手试图遮挡身体，但手臂也被复杂的衣服锢住，不然他也不会窘迫到向栖佑佑求助。
仿佛自己把自己捆绑还送上门的漂亮Omega，在女Alpha如有实质的目光注视下，羞窘地低下头。
他的心跳有些快，手指不安地微微攥紧。
雪莘不确定，自己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在她看来会不会很蠢……
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托住Omega软腻的后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雪莘一愣，骤然的肢体接触，令他惊讶地睁大眼，呼吸几乎停了，但顺从地任由她把自己揽过去。
“佑、佑佑……？”他贴近女Alpha的身体，两人的距离无限压缩，鼻尖几乎快触上她。
他的呼吸乱了套，银雪色睫羽紧张地颤动。
猫科的夜视能力很好，就算在不明亮的光线中，他也能看清眼前这双苍蓝色的眼睛，就像幽幽的灯火锁定住他。
栖佑佑俯身贴近，揽住Omega腰肢的手指收紧，变成了“抓握”的动作。
巨大的危机感降临，Omega在Alpha的钳制下慌乱地退避，拉扯间不小心撞在试衣间的隔板上，发出闷响。
“呜。”雪莘撞得轻哼一声，眸底泛出些水光，抬起头，有些委屈地看向近在咫尺的Alpha。
他无处可躲，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慌乱的心中竟隐隐浮出一些期待。
雪莘因自己的念头羞得双颊粉糯。
他紧紧地捏住了手，认命闭上眼睛，嘴唇绷得紧紧的。
就听耳边很近的距离，他缠绕心跳的呼吸声里，传来女Alpha冷冰冰的声音：
“你还敢不敢让Alpha进试衣间来帮忙？”
捏住他腰肢的手指松开了，雪莘睁开眼睛，迷茫地对上她的目光。
良久，他动了动唇：“不敢……但是，是你。”
栖佑佑不听他解释：“谁都不行。”
“……”雪莘有些委屈，看着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垂下眼睫，固执地没有应声。
栖佑佑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汹涌，心道好险。
她尽量平稳地说：“转过去。”
雪莘听话地转身，感觉到身后的人开始帮他解扣子。
刚才凶巴巴掐住他腰的手指，这会儿隔着衣服，体贴地避开了他外露的肌肤。
试衣间并不宽敞，两个人呆在里面，封闭的环境，呼吸与心跳都交缠在一起。
栖佑佑闻到一丝很淡很淡的橙花香，甜蜜的后调，似乎隐隐传达出Omega的心情。
“你的信息素溢出来了。”
没有上过生理卫生课的铁直A栖佑佑好心提醒。
她可记得这个S级橙花信息素是怎么让星港沦陷，她还不想毁掉这个商场。
面前洁净的背脊一僵。
Omega没有回应，线条优美的脖颈微垂，他似乎低下头，银发缠绕着发红的耳廓。
那一丝不经意外溢的甜蜜信息素，又无痕无影地悄悄散去。
解掉扣子，栖佑佑来都来了，索性帮猫猫试剩下的衣服，免得他又把自己困住，顺便充当镜子的作用。
在帮忙穿脱的过程中，转过身来面对她的少年，耳朵根红得滴血。
栖佑佑看见他抿着唇，脸颊也粉粉的，抬起漂亮的睫毛，居然含羞带臊地瞪了她一眼。
栖佑佑：？
就见难得臭脸的Omega拿过衣服转过身，自己穿，用光洁漂亮的背脊对她表达沉默与不满。
栖佑佑新奇地伸手戳戳他，他也不理，戳得厉害了，就拿水润润的猫猫瞳继续瞪她。
栖佑佑：眼睛能瞪死人的话，还打架干什么？
这么扭扭捏捏试完衣服，挑选了一些合身的，出去结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试衣间，迎来店员们暧昧但不说的眼神。
栖佑佑想起刚才撞出的一声响：“……”
这真不好解释了。
她硬着头皮在一堆暧昧调侃的注视下结完账，拎着几个袋子走出服装店。
刚要叫住在一边发呆的Omega，就见他默默过来跟上她，兜帽下红扑扑的脸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目光。
雪莘漂亮的宝石眼微微闪烁，薄唇抿得紧紧的，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红着脸对她哼出又娇又软的两个字：
“流氓。”
栖佑佑：？？？
她干啥了？
第35章
两人回去后，不多时，商场送货机器人开着铁皮车，将他们购置的衣物鞋袜一应物品，都送了过来。
栖佑佑还买了一个冰箱，方便储存食品。
既然要开始做饭吃了，设备就得跟上。
雪莘穿上了面料柔软的新睡衣，走进卧室，看着女Alpha把他的新衣服们挂进衣橱，一边整理一边对他说：
“家里的洗衣机太旧了，我买了一台新的，你会用吗？”
雪莘：“会……”吧？
应该不难学。
栖佑佑说：“你以后自己一个人生活，总得学会这些，不然谁伺候你。”
清润的宝石瞳注视着她，Omega短暂沉默，酸哑地出声：“你要走了？”
“嗯，我住飞舰里。”栖佑佑说着，扔给他一个旧星脑，“里面有我联系方式，有事给我打通讯。”
雪莘接过星脑，捧在手心。
抬起眼眸看她时，欲言又止，他眼尾漫出胭脂一般的红霞，眼睛里的光芒黯淡。
栖佑佑硬起心肠，假装没看到。
她快速把家里收整打扫了一遍，手写了一本小册子，把各种家具的使用方法，手把手交给一看就不食人间烟火的Omega。
“我订购了肉蔬配送服务，新鲜食材每两日会送来一次，记得放冰箱里储存好。我有空的时候，过来给你做饭。”
最后，栖佑佑站在门口，对一路安静跟着她的布偶猫Omega说。
她递来刚买的新菜谱，一本叫《猴子都能学会的50种家常小菜》，另一本叫《厨房用火的100种注意事项》。
栖佑佑：“你自己也学一学，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接过她递来的菜谱抱着，雪莘抬起红红的眼，踌躇许久后还是小声问出来：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住飞舰？”
“不行。”栖佑佑斩钉截铁。
“……”
“……”对上红通通的兔子眼，她挺起胸脯，死守底线。
开什么玩笑，家里刚添置了这么多新东西，他说不住就不住了？
再说了，飞舰上都没个正经床，吃喝也怎么方便怎么来，她是个粗糙的Alpha，倒是无所谓，娇滴滴的Omega怎么受得了？
门关上，隔绝了Omega湿润祈求的目光。
栖佑佑呼出一口气，双手插兜，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她手腕上传来“叮”的一声。
是一条简短的讯息。
爸爸：[你到了吗？]
栖佑佑一个激灵，眉一抽，迅速把备注改掉。
她想了想，在备注栏输入：家猫。
她刚改完备注，又一条讯息弹出来。
家猫：[一路平安，我等你回家。]
栖佑佑看着，脑补出流泪猫猫头。
这家伙，不会真蹲在门边一直等吧？
谁管他。
她“嘁”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迈着松快的步伐，回到自己停在废弃广场的小飞舰上。
启动发动机，小飞舰就像灵活的鱼儿冲出酸雨星。
这几天开销太大，她需要搞钱回血，搞钱！
夜晚。
宇宙无边宁静，就像暂停了时间。
蓝紫色的星云像迷幻的漩涡，看久了会陷进去。
小型飞舰漂浮在星穹之中，就像璀璨河流里的一叶小舟。
栖佑佑跷着腿，四仰
八叉躺在放平的驾驶座上，一边灌汽水，一边逛赏金猎人论坛，挑选合适的悬赏任务。
这个任务酬金太少，不值得跑一趟。
另一个酬金是高，就是距离太远了。
意识到自己因为距离而直接pass的栖佑佑猛然坐起。
她干嘛要管距离？
她可是职业赏金猎人！
怎么可以这么挑剔？！
栖佑佑瞄了一眼视窗外酸梅糖一样的锈红色星球，重新躺下，忍不住叹了一声。
毕竟她现在是养猫的人，还得抽空回去做猫饭啊。
跑太远了，来回折腾，这油费也受不了啊。
栖佑佑说服了自己，枕着手臂，心安理得地刷其他任务去了。
叮。
一条讯息跳出来，后缀是99＋。
栖佑佑脑门一拧，他是觉得发星讯不要钱的吗？
家猫：[下雨了，我把门窗都关好了，不会有雨水淋进来的，你放心。]
[你那边会下雨吗？]
[我忘了，你住飞舰。]
[睡在飞舰里是什么样的感受？能看到星海吗？会不会太黑，你的飞舰里有灯吗？]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也盖着被子吗？]
……
栖佑佑一条条看下来，心情略复杂。
她一条都没回复过，因为不知道怎么回。
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只猫倒是孜孜不倦。
金牌豹豹：[能看见。]
栖佑佑在光屏上敲字，选了其中一条回复。
那边几乎秒回。
家猫：[是吗？我刚才去窗口看过了，酸雨星看不见星星，很遗憾，我看不到与你一样的星空。]
栖佑佑的手指停顿。
过了会儿，慢慢将光屏往上划。
对话就停在了这里，对方没有再发送新的消息过来。
栖佑佑检查了一下讯号，是正常的。
她切出去给渡鸦扔了个表情包，半分钟后收到对方的回复。
臭鸦子：[栖佑佑大半夜的你是不是有病？（击打）（过肩摔）（飞踢）]
通讯是正常的，星脑也没坏啊。
栖佑佑把手环摘下来拍拍，重新戴上。
“叮咚”，新消息弹出来。
栖佑佑眼一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点出来。
家猫：[佑佑，你看见的星空是什么样的？能跟我说说吗？]
栖佑佑环视四周，想了想，拍了张照片。
她端详黑黢黢的照片，有些昏暗，于是把飞舰里的灯光打开，重新拍了一张。
这一张也不满意，过于明亮的灯光遮掩了宇宙星穹的原始之美。
她重新关上灯光，最后用星脑录了一段视频，点击发送。
半分钟后，对方回复了。
家猫：[真漂亮。希望雨停后，家里也能看见这么美的星空。]
金牌豹豹：[你还不睡觉？]
家猫：[睡不着。]
金牌豹豹：[药吃了吗？]
家猫：[吃了，你交代的我都记得。]
金牌豹豹：[嗯，晚饭吃的什么？]
家猫：[营养液。]
金牌豹豹：[……]
后面是一条语音，栖佑佑指尖顿了顿，点开。
宇宙无边宁静，几乎凝滞的时光里，Omega少年温柔的嗓音像水淌进栖佑佑的耳朵：
“佑佑，你听，酸雨星今晚的雨好大……”
白噪音里是哗啦啦的大雨声，冲撞着窗户，偶尔有一丝雷鸣闪过。
“佑佑，我能听听你的声音吗？我……”
忽然一记惊雷的轰鸣在语音那头炸开，少年的嗓音明显颤了一下，他继续平稳地说完：
[不方便也没关系，晚安，佑佑。]
栖佑佑听完这段语音，转头查询天气，酸雨星今晚果然有雷雨。
她好像明白，家里的猫为什么一直找她聊天了。
哗……
雷云里惊爆的亮光闪过。
暴雨冲刷下的贫民窟，就像黑漆漆的蚁穴。
街道上伏着几具尸体，大雨里就像被车轮碾过。密集的酸雨犹如子弹，把人打成筛子后迅速溶解。
狂风和暴雨就像一双疯狂的手，推搡着门窗。
流浪汉的惨叫和呼救远远传来，很快湮灭在风雨声里。
雪莘在卧室衣柜里缩成一团。
电光扫荡过，亮如白昼，雷声炸出Omega的猫耳和猫尾，耳朵折叠成飞机耳，尾巴也炸毛蓬大。
他怀里紧紧抱着几件Alpha的衣裳，脸深深埋在里面。
手里攥着一个旧星脑，牢牢贴在心口。
敲门声混杂在雷鸣暴雨里传来时，格外瘆人。
宝石般的漂亮猫瞳在电闪雷鸣中亮起，他瑟缩着，往外望了望，不敢动弹。
叮咚。
手中的星脑传来强提醒的震动，第一时间让他意识到是谁的消息。
雪莘匆匆点开短信，一直没有回复他的女Alpha，只发来了简短的两个字：
[开门。]
摇摇欲坠的铁门解开锁，从里面打开。
电光扫过，显露出只穿着睡衣拖鞋的单薄少年，迎面而来的大风和水汽拂起他及肩的银发，肆意纷飞。
门外是伫立在风雨中岿然不动的银灰色机甲，雨珠顺着它流线型的身躯滑落下来，机械长尾铲出一瓢雨水。
雪莘呆呆看着，倏然之间，一层泪雾蒙上他瑰丽的异色瞳，随即无数的珍珠碎落。
他的喉头滑动，双眸清透映照着电光，呜咽一声向她奔去。
“你回来了——”
被柔软的身躯猛地撞进怀里，兽型机甲上外骨骼迅速褪去，女Alpha张开双臂，温暖干燥的怀抱稳稳接住了扑上来的Omega。
她托住Omega银发柔软的后脑，双臂铜墙铁壁一般牢牢拥住了他，揽腰把人抱进屋，用脚带上门。
“我以为……你在很远的地方……”贴在耳边的呜咽，潮湿酸哑。
他依恋地依偎她，用脸颊轻轻蹭她，泪珠一滴滴滚进女Alpha的颈窝。
栖佑佑闭了闭眼，决定认栽。
她不得不承认，没有办法放心他一个人。
“就猜到你会害怕。”厚绒的雪豹尾巴摆了一摆，她故作得意。
抬手搓了搓哭湿的柔软脸蛋，小心翼翼拨过湿湿软软的睫毛，接住源源不断的小珍珠。
“没事了，打雷而已。”
猫咪胆子真的好小。
沁冷的气息环绕身体，好像一场温柔的初雪，在他面前徐徐降临，掩去了风雨雷鸣。
雪莘意识到，这是女Alpha的抚慰信息素。
她在用信息素安抚他。
暴雨仍然推搡着窗户，雷鸣声震慑人心，垃圾山轰然坍塌，金属就像在油锅里煎炸。
窗外有破烂的雨伞被风刮走，不知何处传来的惨叫无比瘆人。
雪莘轻轻喘出一口气，银雪色睫羽抖落清透的泪珠，落在栖佑佑脸上，又暖又湿。
他被她托抱起来，紧密地相拥，是个非常宠溺的姿势。
少年伸出双手，颤巍巍捧住女Alpha的脸庞，含着泪吻了上去，缱绻地含吮、厮磨她微凉的唇瓣。
这是一个在惨白雷光里诞生的吻。
少年初次的尝试如此青涩与珍视，又极尽痴缠。
良久，唇分。
眼尾湿红的Omega松开她，观察女Alpha的表情。
栖佑佑显然已经宕机，呆滞地盯着他。
好像这是什么她第一次见到的会咬人的怪兽。
“你还走么？”雪莘的嗓音湿软，他抵住她的额头，轻轻蹭了下。
柔软湿润的唇瓣还在轻轻喘息，大胆的献吻后，他心跳如擂，头上布偶猫耳朵软塌塌地耷拉着。
看她的眼神，尽管遮着朦胧婉约的水雾，也透露出羞赧而大胆的示爱。
苍蓝色的兽瞳在昏暗光线里亮起。
冰凉的手指擒住了Omega的后脖颈，轻轻摩挲了下他尚未成熟的腺体。
“嗯……”雪莘的身体一颤，唇中无法控制溢出一丝轻吟。
被碰触腺体的一刻，Omega整个软下身来，像突然酥了骨头。
他被那只手往前压去，栖佑佑的嘴唇迎了上来，擒获他，再度与他纠缠。
雷电风雨里，他们的呼吸缠绕交织。
橙花信息素在她的指下悄悄盛开，蓬勃而雀跃。
栖佑佑在Omega青涩的求爱信息素邀请下，循着生理本能，释放出澎湃强势的冰雪信息
素。
两股信息素簇拥着拥吻的Alpha与Omega。
交织、碰撞、糅合为一，完美契合，就像天生匹配。
花香变得清冷，最凛冽的冰雪也化为绕指柔。
雪莘颤动睫毛，小口喘息，看见近在咫尺，女Alpha笑着，安抚般啄了下他有些红肿的唇瓣。
他忍不住羞红了脸，抱着她的脖子低下头。
宝石瞳彩光熠熠，欢愉又羞怯，被栖佑佑托起微烫的脸颊，轻轻碰了下鼻尖。
“不走了。”她抱着软如棉花的少年，安抚他柔顺的银发和发丝下通红的耳廓。
把害羞又黏人的猫咪托起，雷霆暴雨里抱回卧室。
“再也不走了。”
*
栖佑佑连夜驾驶飞舰，直奔帝国医院。
因为先前约过做冥想的事，栖佑佑特意关注了树懒医生的值班时间。
今天正好是他当值，但人居然不在医院里。
空荡荡的医院，一丝声响都没有，消毒水气味蔓延，看起来和白天不太一样。
栖佑佑在宽敞的独立诊室里坐下来，跷起腿搁在树懒医生的办公桌上。
她等了一会儿，想着就算掉进屎坑也该洗干净回来了，于是拨了个语音通讯过去。
二十分钟后，一辆悬浮电驴驶进帝国医院，在大门外停下来。
树懒医生匆匆走进来，边走边脱下一件白色研究服。
“小祖宗，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温柔迟缓的树懒医生，抱怨的时候也不显得凶恶。
栖佑佑瞥了一眼有些眼熟的研究服，注意到他来的方向似乎是帝国军校：“做研究呢？你不会跟我嫂子一个项目组的吧？”
树懒医生难得流露出惊讶，笑着说：“在下不才，正是帝国生物研究院的医学博士，最近外派帝国军校，带学生做腺体移植项目。”
栖佑佑咋舌：好家伙。
听这意思，树懒算是绯宁的导师？
这么牛的，怪不得年纪轻轻，皇室钦定他做小王子的主治医生。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低调，低调。”树懒医生笑着挠了挠头。
栖佑佑神秘兮兮地凑近：“我懂的，白天在医院上班领稳定薪水，晚上接私活搞两份钱嘛，理解，理解！”
树懒医生：“啊哈哈……”
“对了，”他收起笑容，露出公事公办的正经样子：“今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委婉地把“半夜”替换成了“今晚”。
栖佑佑：“我想做冥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回记忆。”
树懒医生：大白天不做，深更半夜跑来医院做冥想？？？
“你好像对我有意见。”栖佑佑眯起眼，插兜痞里痞气地站着，雪豹尾巴摆了一下。
树懒医生殷切：“不敢不敢。来，你先坐下。”
栖佑佑按照树懒医生的吩咐坐下，闭上眼睛。
静夜里，男性Beta温醇的声音就像浪潮，指引她走进雾瘴，寻找遗失的过往。
“放松身体，深呼吸。现在想象，你回到了一年前……”
栖佑佑在这声音里，逐渐放空，感觉自己如同水流般融化开。
意识就像剥离出了身体，轻飘飘升入空中，化为云层、雾霾与雨水，从全新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
充满炫彩镭射光的视野里，她看见了酸雨星R11区的地下室，门推开，铃铛发出欢快清脆的声音。
沿着毛绒地毯往前，盛大的金色光辉里，花卉簇拥的阳台上站着一个少年。
他有着长长的头发，直垂到腰下。
迎风纷舞时，美不胜收。
风吹起一片轻薄的衣角，他放下水壶，转身对她笑着，一双赤足脚步轻快，奔过来欢喜地扎进她怀里。
栖佑佑试图靠近，想要看清。
但眼前就像蒙着雨天的大雾，只看得清大致的色块轮廓。
她几乎就要想起他微笑撒娇时候的模样，却始终看不清他的眉眼五官。
她几乎能回想起触摸他肌肤的感受，但太阳的金芒把一切都吞没。
画面倾斜，像皱纸一样溶化。
更璀璨的金色阳光透进纸面，一晃眼，阳台上的花卉种类更多、开得更繁盛了。
还多了一架藤编的吊篮。
栖佑佑看见了自己。
朦胧不稳的金色画面里，她坐在藤编吊篮上，怀里坐着那个长发少年。
他只穿了上衣，修长洁白的双腿曲起，依偎在她的怀里看书。
暖阳灿烂，吊篮轻轻摇摆，拢在溶溶的金芒里，周围绚丽的花朵在微风里舒展、摇摆。
栖佑佑看见自己低下头，笑着将一个真挚的吻印在少年的额前。
他手里的书本滑落下去，抬起嫩柳一般的手臂，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拉下来亲吻。
窗纱像雾一般飘拂，两人在吊篮上拥吻。
女Alpha的手如游蛇，很快摸进少年的衣裳里。
隔着半透明的衣衫，撩过他落至腰下的发尾，爱抚性感凹陷的腰窝，指尖将豆腐般水嫩的肌肤掐出指痕。
那少年也不甘示弱，攥着女Alpha的衣襟，仰头与她追逐，曳动的腰臀火辣而野性。
他甚至在对方毫无底线的纵容里，得寸进尺，将女Alpha拉下来按倒在摇摆的藤编吊篮上。
抬起那双修长冷白的腿，跨坐到她的腰上，匍匐下来，像一只娇蛮的小兽埋头舔咬她的唇……
而女Alpha懒洋洋地眯起眼，一脸的宠溺与纵容。
……
栖佑佑猛地睁开眼，脑门突突跳。
好家伙。
她看见了什么？
从事发地点和当事人来看，这应该就是她过去一年里遗失的记忆片段。
但是……
为什么会是小X片啊？！
那个家里，光是她刚才看到的，就包括但不限于：
吊篮咚、壁咚、地毯咚、沙发咚……
真是走到哪做到哪，精力无限啊。
怪不得家具都换了一遍。
最令栖佑佑瞳孔地震的……
居然还有餐桌咚。
魅惑的金色光辉里，少年那截细窄的踝骨白得发光。
他躺在餐桌上，像一道上乘的佳肴，弧度优美的双腿曲起，玉雕般的足尖悬空垂在桌边。
而女Alpha握住那截优美的脚踝，正沿着他的小腿往上亲吻。
少年薄而软的腰腹绷紧，白嫩的趾尖蜷曲又松开，腰臀磨蹭着桌面，清纯又曼妙地摆动……
就像陆地上搁浅的人鱼，餐桌上绝世的佳肴。
好家伙。
看得栖佑佑直呼好家伙！
真会玩啊。
那两个人是发情的动物吗？
餐桌是吃饭的地方！！
这也太离谱了。
她的老房子不干净了！
“想起什么来了吗？”树懒医生的脸出现在面前，一脸“你醒啦”的关怀，温柔地询问道。
栖佑佑面红耳赤，矢口否认：“没有！”
“一点用都没有吗？”树懒医生遗憾地说：“按常理而言，应该多少会想起一些记忆片段才对……”
栖佑佑做贼似的逃离了帝国医院。
酸雨星的老家变成那样，居然真的是她自己的手笔。
现在能够肯定了，在那段失去的记忆里，她居然真的谈了一场恋爱！
甚至不只是恋爱！
然后记忆和钱一起不翼而飞……
栖佑佑痛心疾首地想。
该死的，居然被渡鸦说中了。
这是——
仙人跳！
第36章
栖佑佑完全能够想象到，记忆片段里那个看不清脸的长发美少年，是如何使尽狐媚手段、俘获她这只单身豹的心。
先是假意与她恋爱欢好，住进她家，再趁她不备一棒子敲晕，骗色又骗钱！
最后甚至把她扔去荒星等死！
难怪她醒来后，平时用的星脑都碎掉了。
指定是为了掩盖他偷偷摸摸的转账记录！
栖佑佑捶胸顿足。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她一世英名，居然会栽在美色上！
不仅花了大价钱装修婚房，还被人骗走了所有积蓄！
现在最可怕的问题来了，她好像在记忆片段里看见自己揽着那个漂亮少年、去酸雨星婚姻登记处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