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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好主意,顾清衍瞧着这朵也不够艳丽,那朵又太过凌乱,挑剔来挑剔去。

蓦的,他脚下一顿。

【发现桃苑签到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自打来了京城,签到消耗的积分都增多了,动不动就是十个积分。

顾清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签到。

毕竟桃苑是皇家园林,不是普通人想进就能进来的,错过这次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您在桃苑签到成功,获得千里桃花相映红技能。】

居然是技能!

顾清衍整个兴奋起来,这可是怀王请上身后,签到系统出现的第二个技能。

千里桃花相映红,一听就很厉害,顾清衍没成想还有这个意外之喜,急切的打开系统查看起来。

第116章 千里桃花相映红 千里桃花相映红

顾清衍兴匆匆的打开系统技能界面, 然后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

【千里桃花相映红:方圆十里有桃花盛开,即可展开被动技能。】

【周身散发桃花香,天然吸引他人好感, 尤其对文人、考官、权贵效果加倍。】

顾清衍连忙抬起手闻了闻, ¥%……&很有一股子桃花香味。

神他么被动技能,自带香味, 吸引好感, 签到系统这是做什么, 他已经是状元郎了,还要吸引考官的好感做什么。

捏了捏眉心,顾清衍深吸一口气, 还好还好, 至少被动技能不需要消耗积分。

除了自带香味, 吸引别人好感总不会出错。

而且只有桃花盛开的时候有这个困扰, 其余时候不必担心。

顾清衍安慰好自己, 继续溜溜达达逛桃苑,试图找出最美艳的桃花送给裴玄。

蓦的,顾清衍目光落到一根桃枝上, 一眼就看中了那绽放正好的桃花。

他伸出手, 正要这段桃枝。

“这朵最好。”

一道声音传来,趁顾清衍回头的瞬间越过他, 直接摘下桃树枝头被看中的。

“参见公主殿下。”顾清衍低头行礼。

五公主把玩着桃枝,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状元郎也看上这一朵了?”

顾清衍解释道:“桃花千千万, 微臣再找便是。”

“桃花虽多,可状元郎中意的这一朵必定有所不同,你说是不是?”五公主笑问道。

顾清衍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不过方才宴席上看得出来, 五公主对他毫无意思,恨不得长公主立刻给他赐婚。

他心底觉得奇怪,五公主方才离开,身后可跟了不少人,可现在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等顾清衍回答,长公主手指一转:“既如此,本公主也不好多人所爱,送你吧。”

顾清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说:“殿下,微臣可以再找。”

“就算再找到又不是这一朵。”五公主挑眉,“让你拿着就拿着,别婆婆妈妈的。”

顾清衍只好伸手接过来。

“你也想要姑姑的赏赐吗?”五公主好奇的问。

顾清衍不明白这位公主不忙着选驸马,居然在这儿跟他唠嗑,但还是回答:“我想带回去送给一个人。”

“哦,是你的心上人吗?”公主好奇的问。

顾清衍脸颊泛红,点了点头:“正是。”

“她也在京城,莫不是哪家的小姐,我可认得?”五公主好奇的问。

顾清衍心想,裴玄既然是寿国公世子,大约是真的认得,可他要怎么解释。

五公主见他不说话,眼珠子一转,忽然靠近:“状元郎,你可知道父皇很中意你?”

“能得到圣人的赏识,是在下的荣幸。”顾清衍以为她说的是朝堂。

五公主眉头微挑。

她容貌美颜,挑眉的时候带着几分锐利,很有皇家人的影子。

“怎么,给本公主当驸马,你也觉得荣幸吗?”

顾清衍心头一惊,吓得连连后退:“殿下别开玩笑,在下,在下已经有心上人了。”

“那如果本公主偏要强人所难呢。”五公主冷哼。

顾清衍抬头,就瞧见五公主似笑非笑的眼神,名分带着打趣。

他拧起眉头来,轻咳一声:“殿下是高高在上的明月,又怎么会为难地上的凡人。”

五公主沉吟不语,眼珠子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说了句:“油嘴滑舌。”

不等顾清衍反应,却又沉声道:“不过这个驸马,你想当得当,不想当也得当。”

顾清衍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本公主跟你说句实话,父皇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既然他看中你当驸马,那你就得当驸马,本公主都反驳不得,更别提是你。”

五公主轻描淡写的说这话,眉宇却拧成川字,显然也是有满肚子的牢骚。

顾清衍神色大变,实在没想到好好的春日宴,直接变成了鸿门宴。

他什么时候要当驸马了,这从何说起啊,一点预兆都没有。

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五公主倒是被逗笑了,升起一种同事天涯轮到人的惺惺相惜。

五公主瞧着他,反倒是没了刚才的厌烦,甚至欣赏起这位状元郎的美色来。

姑姑说的对,论人品相貌,状元郎确实是绝世无双,只可惜她……

五公主心底闪过许多个念头,最后似笑非笑的开口:“怎么,你不愿意?”

顾清衍叫苦不迭:“在下真的已经定亲,绝非故意推脱。”

“定没定亲也无甚关系,就算你已经娶妻生子,你们这些读书人休妻再娶也是常有的事情。”

五公主见状,反倒是更来劲了,更是靠近几步,显得咄咄逼人。

不知道的看着,还以为五公主多主动,对状元郎势在必得。

可她每进一步,顾清衍就要退两步,恨不得直接拉开距离。

“殿下别拿微臣取笑了,您贵为公主之尊,哪能看得上我一个小小书生。”

“你可不是普通书生,你是父皇看好的状元郎,前途无量,虽说家底差了些,但本公主并不在意。”

五公主笑着,笑容却未达眼底。

顾清衍额头冒汗,心想五公主这般,难道真的是皇帝下了命令,这不该啊!

“不瞒公主殿下,在下,在下其实是有断袖之癖,已经与人私定终身。”顾清衍使出杀手锏,怕继续下去,五公主真来一个霸王硬上弓。

“什么!”

五公主惊叫一声,脸色顿时变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顾清衍苦笑道:“千真万确,微臣不敢欺瞒公主殿下。”

五公主眼底蹦出火光来,来回打量着顾清衍,满脸不可置信。

蓦的,她勾起嘴角:“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拒绝本公主,不错不错,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没有为了荣华富贵就欺上瞒下。”

毕竟在这年头,多的是男子成亲后养小妾,偷外室,甚至亵玩书童的。

“那你中意的人是谁?”

五公主顿时兴致勃□□来。

她心底暗道,既然顾清衍喜欢男人,父皇就算是再喜欢,总不会想害了女儿一辈子。

先把眼前的这一次糊弄过去,至于驸马,她慢慢挑就是。

“你快告诉我,本公主人美心善,一定会成全有情人的。”

顾清衍犹豫了一下。

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也不是见不得人,按照他们的计划过几天就会大白天下。

既如此,也没必要瞒着五公主:“是寿国公世子,裴玄。”

哪知道听到裴玄的名字,五公主脸上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厌恶。

“竟然是他,怪不得。”五公主咬牙切齿,甚至看着顾清衍的眼神都带上了迁怒。

“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冰块,你可知道他最是冷漠无情,对自己的亲兄弟亲姐妹都冷脸相待,活像是别人欠了他。”

顾清衍拧眉,下意识为裴玄辩解:“裴世子外冷内热,是个内敛的性子,所以时常让人误会。”

“你知道什么。”

五公主不知道想到什么,越发恼怒,甚至直接抢回来那朵桃花,直接踩了个稀巴烂。

“他也配这样的好花。”

顾清衍脸色也沉了下来:“公主殿下,还请自重。”

“本公主要你教。”五公主冷笑,等见顾清衍面露不悦,转身要走,却又上前拦住他。

“你才认识他多久,真的了解他吗,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顾清衍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无论他是什么人,我都不在意,若他有苦衷,我也愿意等他亲口告诉我。”

五公主听完脸色更冷,这次打量的眼神像是刀子,恨不得从顾清衍身上刮肉。

蓦的,她大笑出声:“状元郎,你好歹是金科状元,竟然自甘堕落,跟一个男人私定终生,你不觉得愧对父母祖宗吗。”

顾清衍脸色不变,淡淡道:“这是我的决定,父母祖宗也无法干涉。”

五公主哈哈一笑:“那皇帝呢,父皇的命令,莫非你要抗旨不尊?”

“跟着裴玄,从今往后你这个状元郎还不如野鸡,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

“可你若是选了我,当了驸马,眼前便是康庄大道。”

顾清衍面露不解:“殿下也并不喜欢我,为何执意如此?”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五公主对他毫无情意,别说一见钟情,就连起码的好感也少。

五公主露出几分愤恨,又变成了屈辱。

她沉默许久,才开口道:“真是个傻子,你还没听懂吗,不是本公主要选你,是圣人要选你。”

“他见不得你与裴玄恩恩爱爱,巴不得你俩劳燕分飞。”

顾清衍更是不解,皇帝不想赐婚就罢了,何必绕着圈子要拆散他们。

看着他的疑惑,五公主冒出个念头,心底升起几分恶意。

“想知道为什么吗,过来,我告诉你。”

顾清衍眼神游移,不但没靠近反倒是后退一步:“殿下,时辰不早了,微臣该回去了。”

听五公主的小道消息,他还不如回家问裴玄更干脆。

见他居然不上当,五公主脸色一沉,伸手就去拽。

哪知道顾清衍身手灵活,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避开。

五公主顿时恼怒,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把他按住。”

桃林中刷刷刷出来三个侍卫,呈包围的趋势围拢过来。

顾清衍叫苦不迭,实在不知道五公主为何执着,只能一边后退一边求饶:“在下无状,还请公主恕罪,公主要打要骂在下都绝无二话。”

五公主轻笑一声:“呵,我打你罚你做什么,本公主可是想选你作为驸马。”

她笑得前仰后翻,又指使着侍卫:“快把他抓起来,让本公主跟他好好说话,小心点,别伤着本公主的驸马。”

顾清衍不能跟侍卫真的动手,幸好,侍卫显然也都这样想,动起手来束手束脚。

双方都留有余地,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五公主的脸色阴沉下来,呵斥道:“动作快点。”

侍卫道了声对不住,就要上强度。

“住手。”

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止住了这场闹剧。

五公主看到来人,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忐忑不安起来。

她选择恶人先告状,指着顾清衍就说:“太子哥哥,状元郎忒是不识好歹,我中意他,想让他当驸马,哪知道他竟然口出恶言,实在无理。”

“哦,是吗?”太子慢慢走出来。

顾清衍往来人看去,只觉得眼前一亮。

太子穿着月牙白的常服,除了腰间的青玉螭纹禁步之外再无佩饰,却依旧压不住他那尊贵儒雅。

声如冷泉漱石,身如颀长修竹,温润如玉却又暗藏锋芒,将气质这一块拿捏的稳稳当当。

天潢贵胄,顾清衍脑中只有这个词语。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五公主不敢辩驳,讷讷道:“好吧,是我想跟状元郎开个玩笑,谁知道状元郎不但文采好,身手也是极好,三个侍卫都奈何不得。”

太子轻笑一声,亲昵的挑眉:“别胡闹,快跟状元郎道一声不是,可别把人吓坏了。”

“顾状元,是我孟浪了,还请原谅则个。”五公主这会儿倒是乖巧听话。

顾清衍哪敢生气,连忙拱手回礼:“不敢,只是玩笑话罢了。”

五公主挑眉,瞥了他一眼就走到了太子身边,垫着脚尖凑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顾清衍心底打鼓,可太子就在跟前,他也不能转身就走,只能垂眸等候。

身为一国太子,这位殿下总不会任由五公主胡闹吧?

不知道五公主说了什么,太子微微点头:“知道了,难得来一趟桃苑,你自去玩耍吧。”

五公主抿着嘴,瞧了他一眼不是很乐意:“太子哥哥,不如我们一起走,我知道有个地方桃花开得极美,别人都不知道。”

太子却摇头:“孤还有话想跟状元郎说,乖,你先去玩。”

五公主不情愿,却又不敢反驳,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临走前还狠狠瞪了顾清衍一眼。

顾清衍头皮发麻,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顾状元不必紧张,孤不是会吃人的老虎。”太子打趣了一句。

顾清衍讪笑:“实在是得见天威,无法抑制心中激动紧张。”

太子因这话多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果然很会说话。”

不等顾清衍再开口,太子笑道:“陪孤走走。”

说完便率先迈出脚步,朝着桃林深处走去。

顾清衍很不想跟上去,却又别无他法,只能耷拉着脑袋跟着慢慢走。

蓦的,太子停下脚步。

顾清衍脚步一顿,差点没直接撞上去,好悬停住了。

太子微微一笑:“毓瑶任性惯了,方才若有得罪,还请顾状元见谅。”

“五公主并未失礼,殿下这番话倒是让微臣惶恐。”顾清衍说道。

太子挑眉,不再掩饰打量着他,眼神一转温和,变得锋利起来。

顾清衍浑身一震,警惕心顿起。

一会儿,太子又笑了一声:“毓瑶方才那番话,虽说的直白孟浪,却也是难得的大实话。”

顾清衍脑中发蒙,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句话。

太子很体谅的解释:“父皇确实是看中你做驸马,答应了,从今往后平步青云,不答应,就算你连中六元,高中状元,也只能在朝中庸庸碌碌,寸步难行。”

顾清衍眉头一皱。

他猛地抬头朝着太子看去,拿不准他这番话的意思。

难道是替皇帝来做说客的,可到底是为什么?皇帝好好的乱点鸳鸯谱,非得将公主嫁给他?

顾清衍很有自知之明,宫门口签到获得的那点好感值,肯定不值得皇帝这般大费周章。

唯一的可能只有裴玄。

莫非皇帝是为了拆散他们,才舍出去一个女儿?

心思飞快转动,顾清衍只能如实告知:“即使如此,微臣也不能欺骗陛下,欺骗五公主。”

太子淡淡道:“你知我知父皇也知道,怎么能算是欺骗。”

顾清衍眉头皱得更紧。

他试探着问道:“殿下,微臣自问并无长处,陛下为何钦点?”

“是因为裴世子吗?”

太子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裴玄的身世,你可以亲自问他,但孤方才的警告还希望状元郎放在心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因一时私情违背圣上御旨,将会断送你这辈子的前程。”

“孤言尽于此,还请顾状元慎重。”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微臣恕难从命。”

太子有些意外,看着他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暖意。

“少年人年轻气盛,别为了一时痛快毁了一生,退一步,与你与裴玄,或许都是好事。”

顾清衍皱眉,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五公主太子轮番上阵当说客。

可让他去当驸马,还是万万不能:“陛下,如果裴世子改变心意,那就让他亲口告诉我,微臣绝不会纠缠不休,但我不能做那个背信弃义之人。”

太子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评断他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又有多少真心和坚决。

许久,他微微叹气:“别急,你可以慢慢想,在今日闭园之前做出决定。”

“若是改变心意,去采一枝桃花送到五公主跟前,成就一桩美谈。”

顾清衍正要拒绝,太子却抬了抬手:“去吧。”

说完跨开脚步,不再停留。

眼看太子消失在桃花园中,顾清衍吐出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儿,上赶着让我当驸马,我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头有问题。

“裴玄到底在搞什么鬼。”顾清衍百思不得其解,心底烦闷不已。

偏偏连着大半个月裴玄都不见人影,要不是他能看到移动签到点活蹦乱跳,一直困在宫中,他都要心生怀疑了。

压下心底的不安,顾清衍深吸一口气:“不管了,等见到他就知道了,现在着急也没用。”

反正当驸马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顾清衍打开系统地图,蓦的眼神一顿。

只见代表裴玄的移动签到点,不知何时从宫中离开,此刻竟然就在桃苑之中。

顾清衍拧紧眉头,朝着移动签到点的位置望去,那地方似乎是昌平长公主所在的阁楼。

似有所感,阁楼上的裴玄微微低头,朝着顾清衍的方向望去。

不过此刻两人之间间隔太远,中间还有层层叠叠的桃花,即使用千里目也看不清晰。

皇帝正坐在屋中喝茶,昌平长公主坐在对面,笑容却有些僵硬。

在看到裴玄的时候,昌平长公主凭借着多年来的宫廷经验,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刻正后悔不跌,早知道就不该接过这趟苦差事。

现在倒好,显得她里外不是人。

五公主气呼呼的离开,太子出现,都落到他们三人眼中。

等到太子慢慢上楼,皇帝便笑了一声:“昌平,你且说说看状元郎如何,朕为毓瑶选的这驸马是不是很合适?”

昌平长公主口中发苦,还不能避而不答,只说:“论人品相貌,顾清衍能高中状元自然是万中无一。”

她看了眼旁边的裴玄,见他脸色不变,心底又猜测起来。

皇帝又问:“看着也是个温和的性子,与毓瑶正相配,否则驸马脾气太差,两人岂不是整日吵吵闹闹。”

昌平长公主只能尬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哪知道裴玄此时开口:“陛下,您说过会给我们赐婚。”

皇帝脸色一沉。

裴玄却指着楼下:“微臣已经赢了。”

下一刻,太子出现在楼梯口。

他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进来之后解释道:“顾状元一口回绝,说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不过孤让他再想想清楚,闭园之前再做决定也不迟。”

裴玄脸色一沉,抿紧嘴角没有开口。

皇帝显然也没那么愉悦,冷声道:“读书人,少不得推三阻四。”

“陛下。”裴玄打断他的话。

“您说过,只要他拒绝,您就会为我们二人赐婚,从此再不会插手,您是真龙天子,莫非要对臣子食言?”

太子轻声呵斥:“裴玄,岂敢在圣人跟前无状。”

昌平长公主也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陛下,要我说孩子们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咱们何必掺和,过上三五年再浓厚的情义也都散了。”

“说起来当年永昌侯与那白夫人轰轰烈烈,满京城都知道他们恩爱情深。结果呢,如今一个香消玉殒,一个早已再娶,孩子都已经生了。”

皇帝点了点头:“昌平此话有理,男欢女爱迟早都会消散,更何况是两个男人。”

就在这时候太子忽然开口:“父皇快看,他折桃花枝了。”

“儿臣与顾状元约定,若是他改变心意想当驸马,就折一枝桃花送到毓瑶跟前。”

皇帝起身去看,脸色大悦:“不愧是朕选的状元郎,很是识时务。”

裴玄也将顾清衍折断桃花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底情绪翻滚。

第117章 姻缘 姻缘

顾清衍伸出手, 将枝头开的最为娇艳,最合心意的那一朵桃花折下。

他笑着把玩了一会儿,心想这算不算辣手摧花。

殊不知自己这一举动, 却让阁楼上的裴玄狠狠揪心, 镇定自若的男子终于露出破绽,眼底闪烁起惊涛骇浪来。

若是清衍真的要当驸马——

只一想到这个可能, 裴玄便觉得心如刀割, 恨不得将见证这一幕的人全杀了。

沸腾的杀意升起, 甚至将他的双眼逼得通红,如同着魔一般可怕。

“啊——”昌平长公主发现什么,惊呼一声。

太子动作极快, 上前一步按住裴玄肩头:“凝神, 静心。”

裴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才将那翻滚不休的怒意恨意压制下去。

方才那一瞬间, 他甚至涌起即使把人抓回去, 关起来,也绝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念头。

裴玄被自己的黑暗面吓到,他捏紧拳头, 指尖刺痛手心。

无论清衍做出什么决定, 裴玄都是不愿意伤害他,只想看着他安宁快乐一生的, 他不该产生那么可怕的想法。

皇帝拧起眉头,目光落到脸色挣扎的人身上。

时间过去的太久, 裴玄一直表现的很理智,以至于他差些忘记某些事情。

此刻裴玄的失态却让皇帝都回想起来,不禁拧紧眉头若有所思。

他并未开口定输赢,让裴玄遵守自己的诺言, 反倒是沉思不语。

“咦。”

太子轻呼一声:“状元郎这是要去哪儿?”

众人目光落下,见顾清衍手持桃花,却并未回到宴席上,反倒是一路往外,竟是要离开桃苑。

顾清衍脚步飞快,三两步就从桃园钻出,径直往桃苑之外去。

“顾大哥?”章念一直在门口守候,可这个点还早,没成想顾清衍就出来了。

他心中担心,连忙迎了上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顾清衍笑了笑:“没事,只是宴席无聊的很,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会不会太失礼了。”毕竟春花宴是昌华长公主下了请帖的。

顾清衍却已经往停放牛马的地方走:“这么多宾客,多一个少一个也不会被发现,而且宴席早就散了,大家都在院子里头乱逛。”

章念也就不担心了,找到了自家的牛车。

“哞哞哞。”

瞧见他们过来,黑牛气愤的撩蹄子。

“大黑这是怎么了,发什么牛脾气。”章念想去拽住缰绳,也被甩开,差点没被顶一个底朝天。

顾清衍觉得不对劲:“检查一下大黑和牛车,看有没有异样。”

系统出品的这头牛很通人性,从未有过这样闹腾的时候。

章念想到什么,神色微变,赶紧细致的检查起来,大黑被从头至尾摸了一遍。

蓦的,章念脸色一沉:“这是谁干的。”

大黑身上没问题,可在它的食槽中却出现疯草。

牛马一旦吃了这种草就会发狂,要是大黑也吃了,可想而知他们回去路上会发生什么。

章念气愤不已,立刻将看守牛马的小厮喊来,指着疯草质问。

小厮检查后也吓了一跳,立刻保证会禀上彻查。

章念依旧不满,顾清衍皱了皱眉:“先回家吧。”

小厮忙道:“状元郎若是担心这头牛发狂,不如先坐桃园的马车回去,都是小的办事不利,居然让疯草混了进来。”

顾清衍伸手摸了摸黑牛,在疯草别发现后,黑牛就冷静下来,不再对他们撩蹄子了。

“不用,大黑没吃。”

等他们离开桃苑,章念忍不住问:“顾大哥,疯草不会冒然出现,肯定是有人捣鬼,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

“今日春花宴是谁办的?”

“昌平长公主。”

“那有人在昌平长公主主办的宴席上下毒,你说她会不会追究到底?”

章念一下子反应过来。

在长公主的春花宴上动手,这岂不是跳起来打长公主的脸,公主殿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顾清衍笑道:“自会有人帮我报仇。”

章念摸了摸大黑:“幸好大黑机灵,认得那疯草没吃。”

想了想又很是气恼:“肯定是那个榜眼,他就是嫉妒顾大哥当了状元,一直找您的不痛快。”

顾清衍挑眉,心想林洪才好歹是世家出生,难道这般小家子气?

只因为几句口角,心中嫉妒,就敢在春花宴上,桃苑之中动手,如此胆大妄为?

他把玩着手中的桃枝:“回家之后,你去一趟寿国公府,就说我想见裴世子。”

章念点头。

桃苑阁楼上,气氛僵凝,皇帝与裴玄呈现对峙之态。

许久,裴玄已经恢复了平静,沙哑开口:“胜负已定,请陛下为微臣赐婚。”

此话一出,太子脸色平静,显然早已知晓,昌平长公主却没忍住露出几分震惊。

她微微捂住嘴,不禁转头去看裴玄。

裴世子要迎娶男妻,那可是男妻啊,即使大周律法允许,但这跟断了子嗣继承有何不同。

这时候昌平长公主才知道皇帝为何要乱点鸳鸯谱,心底忍不住为五公主不值。

裴玄是嫡子,可五公主也是皇上膝下唯一活着长大的公主啊,何至于偏心至此。

皇帝周身阴沉,脸色沉凝,使得昌平长公主不敢开口。

太子也是如此,只静静伫立在旁。

裴玄却进一步道:“陛下,请下旨赐婚,微臣谢陛下恩典。”

许久,皇帝才缓缓开口:“阿玄,你非得如此吗?”

“多谢陛下。”裴玄低头道。

皇帝宁拧紧眉头,最后幽幽叹出一口气:“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朕这个当父亲的,如何能拗得过孩儿,不过赐婚一事不急于一时。”

“陛下!”裴玄不赞同。

持久生变,若不是他当初一拖再拖,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皇帝为何要让他认祖归宗,从寿国公世子变回四皇子,难道是因为宠爱愧疚?

不过是因为太子与二皇子三皇子日益争斗,需要再多一个人平衡罢了。

甚至往歪处想,是要让他成为另一个元后嫡子,与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相争相斗。

这一点,皇帝、太子、裴玄都是心知肚明。

只是摆在眼前的诱惑太大,皇帝不信有人能抗拒那个位置。

直至此刻,皇帝依旧不觉得裴玄能够一直拒绝,如今不过是因为私情上头,只需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知道皇权的妙用,变心不过是片刻瞬间。

皇帝见过太多人为了那个位置痴狂,曾经他如此,父皇如此,兄弟姐妹如此,连儿子也是如此。

裴玄猛地抬头:“还请陛下立刻赐婚,微臣心意已定,绝不更改。”

“今日请太子殿下与长公主作为见证,他日裴玄若更改心意,天地不容,就让我受日夜虫噬之苦,死后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脸色顿变,看向裴玄的眼神变得冰冷。

而太子的反应更快,冷声呵斥道:“裴玄。”

“不要赌咒发誓,说这些吓唬人的话,难道你以为三言两语便能威胁父皇,不过是仗着父皇宠爱为所欲为罢了。”

太子冷声道:“说到底,你与毓瑶有什么不同,都是一般任性妄为。”

竟是将裴玄与五公主相对比。

昌平长公主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开口打岔:“陛下,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不懂得敬畏神明,如今不过是一时意气罢了,何必跟他一般计较。”

“要我说,等他们长大了,见识了人情冷暖,也就知道长辈都是为了他们好,若不然只需一味纵容,反倒是省心省力了。”

皇帝的脸色缓和下来,淡淡道:“只怕朕一番苦心,落到有心人眼中反倒都是错处。”

这话不像是谴责裴玄,倒像是指责太子。

昌平长公主忙道:“怎么会,等他们长大了自然知道父母的不容易,再者,圣人您可是一国之君,陛下怎么会有错。”

皇帝冷哼一声,看向裴玄:“既然长公主为你开脱,朕这次便不与你计较。”

一番话下来,倒是都成了裴玄的坏处。

裴玄还要开口,却被太子一个眼神制止。

皇帝甩袖离开,昌平长公主微微叹气,看向身后的兄弟俩。

“阿玄,姑姑今日见了状元郎,心底也是极为喜欢的,觉得他分外有眼缘,恨不得当做自家孩子来疼爱。”

“可是眼缘归眼缘,再喜欢也抵不过圣上一句话。”

昌平长公主确实很喜欢顾清衍。

要不是自己没年龄合适的女儿,她都想收做女儿,可惜出了这样的事情,顾清衍她是万万不敢碰了。

“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该为状元郎打算,得罪了圣人,往后他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

她只是无权在手的长公主,言尽于此,丢下兄弟俩先行离开了。

阁楼上只剩下兄弟两个。

太子没好气的回头:“还不起来,跪出瘾头来了是吧。”

说着却弯腰将他搀扶起来,脸色阴沉道:“孤该夸你无畏无惧,还是骂你不知所谓,你也不小了,这些年活到了狗肚子里去。”

裴玄抿着嘴角不说话。

看得出来,只剩下兄弟两人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僵硬敌对。

太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孤真是疯了,听你的话瞎掺和,父皇这次定怪我不该多事,从今往后只怕更加忌惮。”

裴玄看了他一眼:“是微臣的不是,拖累了太子殿下。”

“你知道就好。”

太子捏了捏眉心,很是困扰:“父皇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如今他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身体不好,心思便愈发高深莫测,你这又是何必。”

“若要事事遵从,只当一尊会走会动的傀儡,倒不如立刻死了干脆。”裴玄开口道。

太子眉头拧得更紧:“作甚说这些丧气话。”

顿了顿,又问:“你真的这般中意状元郎?”

听见他的问题,裴玄难得脸上多了一分绯色:“臣与清衍相知相许,定会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太子心底翻滚着这两个字,心底忍不住升起几分羡慕来,正因为自小养在宫廷之外,又有寿国公那般开明的长辈,裴玄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

可惜——

若是早几年,父皇与他的关系还未如此僵硬,也许真的会同意裴玄的请求。

可如今……

太子微微叹息,觉得也许还是自己耽误了好弟弟,才使得他不能得偿所愿,未来还不知道会走到何方。

他不禁想起顾清衍来,只见过几面,但奇怪的是太子对他的印象也极好。

也许他们身为亲兄弟,看人的眼光也相差无几。

所以裴玄喜欢的,他虽没有男女之情,但也心生好感。

太子没有多留:“孤会找机会帮你说情,你切勿心急,此事若是传出去,老二老三少不得要添乱。”

裴玄不禁苦笑:“今日之前尚且好隐瞒,今日之后怎么可能瞒得住。”

太子一想也是,只能安抚:“罢了,看父皇的意思,暂时并不会迁怒顾清衍。”

说罢便也离开了,走出阁楼的时候脸色阴沉,眉宇之间带着怒气,不知道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他跟裴玄再次发生了争吵。

阁楼中,裴玄神色复杂,他没想到事已至此,皇帝依旧不可能松口。

心底不禁想到寿国公的话,顿时平生烦躁。

紧跟着太子身后离开阁楼,裴玄不用装脸色也很是不好。

落到有心人眼中,就是太子责骂了裴玄,这位裴世子桀骜不驯,或许还顶撞太子,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昌平长公主好不容易找到五公主,见她正扒拉着桃花玩,无奈叹气。

“姑姑。”五公主见她出现,挑眉问,“父皇可定了哪一日成亲?”

昌平长公主没好气的拍了拍她,骂道:“臭丫头,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方才好悬吓死。”

五公主笑嘻嘻的挽住她胳膊:“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差别,反正是迟早会知道。”

“好姑姑,你快告诉我吧,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昌平长公主叹了口气:“裴世子一口回绝,状元郎转身离开,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强按牛头来吃草。”

五公主精神一震:“什么?”

“这话的意思是我不用嫁了?”

昌平长公主摇头:‘我看未必,陛下不会允许裴世子娶男妻的。’

五公主冷哼道:“他不可以,我就可以,怎么,养在外面的儿子更加精贵不成。”

“休要胡言。”昌平长公主快要被吓死,服了这群皇家子弟。

她低声道:“里头的原因你也能猜到几分,到底是亲兄妹,你又何必跟裴世子过不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见不得他那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样儿,合着就他一个人倒霉呗,也不看看这些年太子哥哥……”五公主满脸不忿。

“噤声!”昌平长公主呵斥道。

到底是当女儿心疼的侄女,她柔声劝道:“毓瑶,你是公主,不管哪个哥哥当上皇帝都还是公主,切勿掺和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你也别听外人那些话,太子与裴玄那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五公主抿了抿嘴:“我只是不服父皇如此偏心,我们这些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做得再好,都不如裴玄好。”

“裴玄又是怎么做的,从来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昌平长公主也不知道如何开解,只能说:“选驸马这事儿能拖一拖也好,你年龄尚小,不着急。”

确定暂时不用嫁人,五公主倒是高兴起来,方才宴会上的烦闷都消失了,变得快活起来。

另一头,顾清衍正等着章念回来。

期间看了看系统地图,倒是猛然起身,只因为裴玄从桃园出来后压根没回寿国公府,而是径直来了小院。

顾清衍三两步起身,直接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裴玄。

眼底酝酿着深情,裴玄不等他开口发问,一把将人搂进怀中不肯放开。

力气之大,甚至让顾清衍感到不适。

但他察觉到裴玄紧绷的身体,满身阴郁躁动的心情,没有挣扎,反倒是顺从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好一会儿,裴玄才稳定了心情,松开双手:“是不是吓到你了?”

顾清衍原本一肚子话想问,可等看到裴玄的脸色却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裴玄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裴玄手捧着他的脸颊,拂过发丝:“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顾清衍皱眉,想动弹却又被控制住无法挣脱。

“为什么忽然道歉。”

顾清衍心底忍不住冒出个念头来,难道裴玄真的变心了,所以才想让他当驸马,从此之后彻底摆脱他?

这般一想,顾清衍心底阵阵发冷,不敢相信裴玄会是这样的人。

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值得裴玄沉重的道歉?

裴玄可不知道怀中的心上人正胡思乱想,他心底愧疚难当,明明作为年长者,他就该处理好一切事情。

可现在他不但没处理好,反倒是弄得一团糟,甚至可能让顾清衍背负皇帝的厌恶,影响一生仕途。

光是想到顾清衍可能会遇到的事情,他就无法承受,心痛难忍。

更是憎恨自己的出生,恨不得彻底脱离那个身份。

顾清衍能感受到裴玄传达过来的愧疚和心疼,被这样的心情围拢,让他也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蓦的,顾清衍直接把人撕开。

“对不起什么,来,我们今天说清楚。”

顾清衍脸色十分不好:“裴大哥,既然你说我们两情相悦,那就更不该相互隐瞒,亦或者你有了更好的选择,想要结束这段关系,那你大可以直接开口,不必兜圈子。”

“至于驸马,我与五公主毫无感情,强行在一起只会造就怨侣,你就不必操心了。”

“既然你有了抉择,那就赶紧滚出去,别在我跟前扮演深情,碍眼的很。”

一番话突突突,直接将裴玄吓傻了。

顾清衍真是受够了兜兜转转,大家说话都饶十七八个圈子,天知道他脑子都不够用了。

尤其是裴玄。

顾清衍用力瞪着他,恨不得给他两个巴掌清醒清醒。

“别人倒也罢了,反正跟我没关系,我犯不着跟他们生气,可你呢?”

“到底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中意我,爱我爱的无法自拔,死缠烂打也要跟我在一起。”

“结果这才多久,你居然就变心了。”

明明告诉自己别在意,豁达点,可骂着骂着,顾清衍一双眼睛都湿漉了。

裴玄大惊失色:“我什么时候变心了。”

顾清衍一顿。

裴玄连声解释:“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我都不会变心。”

“那你为何一直说对不起?”

顾清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结果眨巴眨巴眼睛,心底酸涩翻涌,竟是一时没克制住。

一颗颗眼泪落下,裴玄顿时手忙脚乱。

他慌忙之间,竟是直接低下头,吻住那掉落的泪珠。

“因为我让你落泪,便是我最大的不是。”裴玄低声道。

顾清衍吸了吸鼻子,掩饰住方才的失态。

大概人人相爱的时候都会患得患失,即使拥有金手指的自己也不例外。

他余气未消,冷哼一声:“哼,油嘴滑舌,人人都说裴世子不善言辞,我看未必。”

裴玄怕他真的生气,连声道:“你若是生气只管打我骂我,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哼。”顾清衍没跟他客气,直接动了手。

他坚持不懈的练武没白费,裴玄一时都经不住,挨了一下吃痛轻呼。

打了几下,顾清衍出够脾气,脸色才缓和下来。

只是刚哭过,眼眶红彤彤的,搭配着千里桃花相映红的技能,红润脸色相映成趣,竟是将眼前人看呆了。

裴玄握住他的拳头,情不自禁的低头。

水乳交融后,两人更是气喘吁吁。

顾清衍已经消气,回想起问题关键,拧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玄一时沉默,并非不愿意开口,而是不知道从何开始。

他的身世像一串又长又臭的裹脚布,其中掺杂的东西太多,太复杂,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怎么都理不清。

顾清衍冷笑一声:“不说也可以,你不说我不说,到时候胡思乱想,相互误会,彻底分手,也算痛快。”

裴玄虽知道这是气话,可脸都黑了。

他紧搂住怀中人:“不许。”

“那就告诉我,否则今天的事情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来来回回的,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避开。”

顾清衍觉得,人与人之间隐瞒的太多,就会产生无数的误会,误会越积越多,就会相形渐远。

他并不想失去裴玄,所以此刻才会刨根究底。

裴玄拉着他走进屋中:“你让我想想从何开始。”

许久,裴玄终于开口,从许多年前,他还是个刚刚知事的孩童开始。

曾几何时,他也只以为自己是寿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并未想到自己居然来自宫廷。

顾清衍握紧他的手,侧耳倾听。

第118章 宠爱 宠爱

顾清衍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 可等听完裴玄的回忆,依旧被震惊到失去言语。

一大盆狗血劈头盖脸的泼上来,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安慰, 还是叹息。

裴玄从三十五年前, 寿国公唯一的女儿与当时并不受宠的皇子一见钟情,相亲相爱作为开头。

其中掺杂着义无反顾的爱情, 相濡以沫的帝后, 宠冠后宫的盛况, 出生即是太子的辉煌,以及元后时隔多年后生育幼子,却难产而亡。

信息量实在太大, 顾清衍震惊的瞪大眼睛。

“先后生产后三个月才亡故, 这并非你的错。”最后, 他开口握紧裴玄的手。

裴玄笑了一声:“最开始知道的时候, 我也曾反省失落, 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过错导致母亲亡故,让太子也成了丧母之人。”

“但这些年过去,我开始明白外公当年的话, 母亲是注定要死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 让顾清衍心头一跳。

裴玄继续说道:“她太过于执着,眼里心里都只有父皇一人, 甚至为了父皇不顾寿国公府,执意将外公拖入储君之争。”

“人人都在称颂帝后深情, 都说父皇再未立后,是因为倾慕母后,不肯让别人占据她的后位,这些话真真假假, 恐怕只有无知妇人才会相信。”

顾清衍心底疑惑。

他身处偏远的陵川县,自己还是个小小书生的时候,就曾听闻大周帝后的深情故事。

可如今听完裴玄的话,顾清衍却看明白其中的纠葛,绝非深情二字可以解释。

这件事中只有裴玄是无辜的,他出生就丧母,还被亲生父亲扔到了外祖父家中养大,冠以别姓,成了京城的尴尬人。

即使寿国公对他很好,也掩盖不了这些年造成的伤害。

顾清衍心疼不已,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担忧来。

裴玄看清了,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其实我倒是觉得当年能离开后宫是一种幸运。否则我不会遇到你。”

顾清衍见他浑不在意,顿时松了口气,语气都轻松起来:“既如此,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裴玄脸色一沉。

“陛下想让我回宫。”

顾清衍面露诧异,皇帝要是有心让儿子回宫,早就可以动作,何必等到裴玄长大成人?

裴玄淡淡道:“太子已经而立,与二皇子三皇子争斗不断,那两个蠢货压根不是太子的对手。”

顾清衍立刻明白过来,不敢置信的看向裴玄。

果然,裴玄继续说道:“太子正年轻,陛下却已经老了,他在忌惮。”

“有什么比同样元后所出,同是嫡子的我,更适合拉到前面当挡箭牌,用来做太子的磨刀石。”

这番话简直让顾清衍瞠目结舌,皇帝子嗣不丰,活下来的儿子总共只有四个,其中一个还在宫外长大,换了裴姓。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因为对太子的忌惮,生出让儿子相互争斗的念头来。

顾清衍只觉得匪夷所思。

“天家素来如此,越是尊贵的位置,坐上去便不再是人,而是天子。”

裴玄说出一句话:“而天子,是没有人情的。”

顾清衍一瞬间明白了许多:“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我若执意不肯,即使陛下也无可奈何,他舍不得直接杀了我。”裴玄淡淡道。

顾清衍还是担心:“陛下不会,太子与那两位皇子呢?”

他可是听说过太子与裴玄的关系极差,两人是同胞兄弟,却毫无联系。

裴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太子对我,尚且残存几分同胞之情。”

顾清衍诧异了一下,立刻明白传言与事实很不相符。

他想起在桃苑之中,正是太子出现帮他解围,两人当时的一番话犹在耳边。

“太子殿下他……”

裴玄看向他:“怎么?”

“他确实是天潢贵胄,气势惊人。”顾清衍转开话题,表示,“当初传胪大典上没细看,今日一见,我倒是震惊太子的器宇不凡。”

这话落到裴玄耳中很不是滋味。

他轻咳一声:“你再这样夸下去我可要吃味了。”

顾清衍哈哈一笑:“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又说道:“听完你的话,我反倒是不担心了,陛下只是想让你回宫,想必不会对你不利。”

裴玄却更加愧疚:“虽如此,却会害得你前途灰暗。”

“你不了解大周这位皇帝陛下,当年他还是不受宠皇子的时候,便是个算无遗策,城府极深之人,当年寿国公府游离在外,是大周特别的存在,也被他硬生生拖入局中。”

“登上皇位后,陛下更是杀伐果断,当年与他争抢皇位的兄弟子侄如今还有几人,偏偏大周多称颂皇帝仁义宽厚,可见一斑。”

“你知道外公为何要远离朝政,正是看透了这位陛下的手段心思。”

顾清衍拧起眉头:“寿国公府会有危险吗?”

“母亲死后,外公便已恍然大悟,手中能交出去的都已经交出去,各地私塾也改换门庭,寿国公府如今只有他与我两人,陛下何必赶尽杀绝。”

裴玄声音中带着嘲讽。

当初皇帝将他送到寿国公府,不只是因为元后病逝,太子坚持,更因为寿国公府需要一个继承人。

将皇室血脉送到寿国公府是最好的选择,兵不血刃便能让寿国公府彻底消失。

顾清衍更加放心了:“既如此,只要你不点头,陛下也是无可奈何,甚好甚好。”

“哪里好,陛下不会对我动手,却不会放过你。”

裴玄拧眉:“等你进了翰林院,无需别的,只需冷着你便有你受的。”

顾清衍却觉得无所谓:“没人搭理我岂不是更加轻松。”

裴玄无奈,心想顾清衍还是小孩儿脾气,哪知道官场上那些纠葛,给人下绊子的办法多的是。

他心底担忧无比。

顾清衍反过来安慰他:“别担心,只要陛下没开口杀了我,一切就都是小事。”

“我本来也就是偏远小县城的书生,大不了就不当官了,难道你还能让我饿着冻着不成?”

裴玄见他浑不在意,笑得大大咧咧,心底那份沉重也消失不少。

“有我在,你无需担心这些。”

顾清衍哈哈一笑:“这就对了,我不愁吃不愁穿,有官当那就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是毫无影响,其实我这人性子跳脱,让我一直待在衙门那才叫一个难受。”

他心底已经盘算起来,要是皇帝真把他撸了,他就驾着牛车周游大周,签到系统能发挥到极致。

只要这般一想,顾清衍顿时跃跃欲试。

裴玄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顾清衍点了点头,又看向他:“照你的意思,陛下想让你回宫,那肯定是不会为我们赐婚了?”

裴玄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原本都已经定了赌局,哪知道皇帝居然食言反悔,实在是让他恼怒。

顾清衍一拍手:“陛下不赐婚,但咱俩完全可以自己成亲,世间夫妻千千万,有几个是皇帝赐婚才成亲的。”

裴玄一顿,猛地眼神一亮。

是啊,他为什么非得拿到圣人的赐婚,有没有赐婚又不影响他俩成亲。

裴玄心底大喜:“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准备,明日就让人上门提亲,走完三媒六聘咱们就立刻成亲。”

说完这话,竟是一刻都不想停留,飞快起身。

临走之前,裴玄狠狠搂住顾清衍亲了一口:“等我。”

顾清衍笑着摆摆手,等人走了才吐出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这是一不小心,跟大周皇子好上了,还是个元后所出的嫡出皇子。

皇帝现在态度不明,将来还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情来。

顾清衍心想,只要裴玄不变心,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介意闯一闯。

“你说什么?”寿国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玄理直气壮:“外公,请你替我上门提亲。”

“孙儿想过了,有没有圣旨都一样,清衍不在意这个,但三媒六聘不能少,我不想他受委屈。”

寿国公直叹气:“小玄玄,不是你外公我不乐意,偏要拆散你们,而是陛下都做了决定,此时你上门提亲,这不是陷顾清衍于不义吗?”

“我知道。”

裴玄眼底阴沉沉的,想到什么又缓和下来:“清衍说他不在意。”

“他说只要我们两情相悦,富贵荣华皆粪土,即使跟着我吃糠咽菜也在所不惜。”

寿国公拧紧眉头,觉得这话不像是顾清衍说得出口的,是不是自家大外孙又艺术加工了?

他轻咳一声:“既然你们俩都同意,那我也不会反对,这样吧,你等我收拾收拾,过几天就上门提亲。”

“越快越好。”裴玄现在知道了,迟则生变。

早知如此,他从青州府回来的时候就该直接成亲,赶在贡院之前。

要是他早早成亲了,也就没有了如今的困扰,甚至能打消皇帝那可笑的念头。

寿国公失笑:“老夫倒是想快点,可三媒六聘哪一样不需要时间准备,还是你想委屈委屈顾清衍,一切从简。”

听了这话,裴玄果然不吱声了。

祖孙两个商量起来,世家子弟迎娶男妻的事情少之又少,与迎娶妻子必定有所区别,没有赐婚,这场婚事更会被人说道。

裴玄自然是要做到尽善尽美的。

“动静小一些,能瞒着宫中最好,先把事情定下来先斩后奏。”裴玄提议。

寿国公能怎么办,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自然只能纵容着。

等裴玄离开,寿国公却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桃树下。

“老伙计,你说我该怎么办,这孩子兴匆匆的,真以为自己能得偿所愿。”

可他心底却知道,也许一年之前尚有可能,如今一年之后绝无机会。

寿国公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老子是不是欠了他们老赵家的,当年丫头非得跳进火坑,把自己的小命玩完倒也罢了,还害得小玄玄自小有碍。”

“好不容易替她将孩子拉扯大,结果小玄玄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皇帝非得将他带回去,真以为他是皇帝,就能为所欲为吗?”

先到这些年的事情,寿国公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愤恨来。

他伸手抚摸着厚实的桃干,与桃苑的桃树不同,前些时候还开了一些桃花的古老桃树,此刻却已经花瓣落尽。

枝头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一颗果实,反倒是有一种精疲力尽的衰败感。

寿国公抚摸着桃树干,也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知道,这棵巨大的桃树已经外强中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陪伴着寿国公府至今的桃树,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就如同走向末路的寿国公府。

皇权,神韵,大周的龙脉神树。

这些曾经被津津乐道的事情,也已经掩藏在时光河流之下,再也生不出丝毫涟漪。

寿国公眼底显露出几分悲哀:“老伙计,我们都老了,管不了世间的纷纭,更看不到大周的国运,只希望咱们这位陛下贤明到底,可千万别再出一个怀王……”

宫内,皇帝喝下一碗汤药,苦涩的味道入口,他却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王太监连忙送上漱口水,动作极为娴熟,就像是做了千万遍。

作为皇帝身边最为亲信的太监,他比外人更知道皇帝的情况,看似健朗的皇帝其实早就病了多年,只是隐而不发。

“陛下,这是刚送来的蜜饯,说是最新的口味,您要不要尝尝?”

皇帝却没有丝毫兴趣:“不必了,朕素来不喜欢甜的。”

王太监也不敢再劝,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都退下。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皇帝开口问:“那件事可有消息?”

“梁溪府事后,太平教都销声匿迹了,神树恐怕暂时没有着落。”王太监回答的更加谨慎。

皇帝眉头一皱,川字更加明显。

他目露不悦:“废物。”

“怀王墓找不到,神树也毫无进展,一群废物。”

王太监压低脑袋,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皇帝发作了一顿才平息,气血翻涌的结果是压制不住的咳嗽,甚至唇角带上了一丝血色。

王太监心惊肉跳,连声劝道:“陛下息怒,怀王墓只是传说,一时找不到也是正常,您贵为一国之君,何必……”

“住口!”

皇帝脸色发沉:“去,加派人手,尽快找到真正的怀王墓,明年今日,朕要见到怀王玉印,否则那些废物没有活着的必要。”

王太监连连点头应是。

许久,皇帝平息了怒火。

冷静下来后,皇帝吐出一口气:“长德,你说三年前裴玄那一回,是真的没找到怀王墓,还是找到了,却没有上禀?”

王太监斟酌着回答:“想必是没找到,陛下在裴世子身边放了人,蛛丝马迹掩藏不了。”

“哼。”

皇帝冷哼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捏了捏眉头:“陵川县那一回实在可惜。”

蓦的,他想到了一个人。

“顾清衍此人身上带着几分运道,说起来他也是陵川县人——”

王太监低声道:“正是,不过顾状元是在青州府长大的,后来才回到了陵川县,不到一年就又考中功名,说起来留在陵川县的时间并不算长。”

皇帝瞥了他一眼:“也是。”

他沉吟了一会儿:“是个好人才,可惜了。”

王太监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却又不敢多问,随着身体变差,年龄增长,皇帝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宽厚仁慈,变得愈发阴晴不定。

作为陪伴皇帝时间最长最久的大太监,王长德如今也日日谨慎,生怕出错。

过了一会儿,皇帝忽然开口:“李家那孩子叫什么?”

“李敬亭,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皇帝眯了眯眼睛:“你给李长德递个话,朕想见一见这个李敬亭。”

王太监不知道皇帝为何忽然要见李敬亭,也不敢多问,只是快速传了信出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送信进来。

皇帝听完脸色一沉,冷笑道:“冥顽不灵,果然跟他那外公一样又臭又硬,朕当初就不该将他送到寿国公府。”

许久,他想到一个主意:“不是情比金坚吗,朕倒是想看看刀子落到身上,他们还有没有这份情。”

宫外头,李侍郎听到消息的时候一脸荣幸。

可等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李侍郎却露出几分忧虑来,眼神明暗不定。

“父亲。”

李敬亭入京两年,气质大变,乍一看宛如世家公子一般风度翩翩,唯有一双眼睛还未修炼到家,让人一眼能看透他虚有其表。

对这个儿子,李侍郎是有几分愧疚的,而且这又是他膝下唯一长成的儿子,也有几分疼爱。

所以虽然不满意他们母子自作主张,擅自入京,李侍郎依旧费心费力的谋划,将李敬亭送到了国子监。

可惜……

李侍郎微微点头,开口问道:“这些时候学业如何,若是下场可有把握?”

李敬亭表面恭敬,心底却不以为然,他若是下场考试就得回祖籍青州府,从县试开始一直考,一切顺利,每一次都能考中也得花费三五年。

三五年后,他都二十出头了。

有这个时间,倒不如直接蒙荫入朝,凭他的手段定能步步高升。

李敬亭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认定虽说他科举不成,却是天生当官的料,甚至记恨李侍郎不给力,没给他早早的谋官职。

“孩儿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国子监中,许多同窗读了几年便蒙荫入朝,儿臣与他们交往都无话可聊。”

李侍郎再朝多年,哪能听不懂李敬亭未尽之意。

他皱了皱眉,没有评断,转而说道:“这几日你收拾收拾,陛下要见你。”

“什么!”

李敬亭先是一惊,随后大喜,心底知道这是个绝佳的好时机。

只要能见到一国之君,何愁没有前程。

顾清衍如今风光正盛,不就是因为在殿试中被圣人垮夸赞了两句书法。

想到顾清衍,李敬亭就嫉妒无比,一想到两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如今却反了过来。

被他各种看不上的顾清衍一路高歌猛进,连中六元,成了风头无二的状元郎。

而他呢,入京之后处处受到压制,在家里被嫡母讽刺打压,去了国子监也得伏小做低攀附关系,甚至连便宜亲爹也并不看重。

李敬亭不会反省自己的问题,只觉得天下人都瞧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

尤其是顾清衍,那日打马游街多么风光。

李敬亭却只能躲在暗处偷看,愤恨吞噬着他的心,认定这一切原本就该是自己的,是顾清衍偷走了他的人生。

而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李侍郎拧着眉头:“圣人乃是一国之君,到了他跟前切记谨言慎行,绝不可胡言乱语,否则老夫也救不了你。”

“是。”

李敬亭并未放在心上,只剩下狂喜:“儿子定会好好表现,让陛下满意。”

李侍郎皱眉:“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你……”

他想叮嘱几句,却见李敬亭眼底满是野望,顿时明白就算自己说了,他肯定也不会听。

最后,李侍郎只能交代:“少说少做,切勿多此一举。”

李敬亭果然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回头就将此事告诉了许氏。

许氏也是个没见识的,竟然连声念着阿弥陀佛:“定是我儿才名满天下,已经传到了圣人耳中,要不然圣人怎么会特意要见你。”

“亭儿,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争取一飞冲天。”

李敬亭鸣鸣自得:“那是自然,娘,你帮我准备一身衣裳,要最为华贵的,这样才能显得我与众不同。”

许氏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且不说许氏与嫡夫人如何斗法,李家如何鸡飞狗跳,皇帝还未见到人,李敬亭备受皇帝青睐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顾清衍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无语了,他才刚刚进入翰林院。

就如裴玄猜测的那样,翰林院受到皇帝指示,对他这个状元郎不冷不热,却直接将他架空了当个摆件。

相比起频频受到召见的榜眼探花,顾清衍这个状元郎反倒是成了冷灶头。

在翰林院这样极为看中盛宠的地方,人人看碟下菜,顾清衍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顾清衍也不在意,每天定点上班,到点就走,没有公务就看书,反倒是乐得清静。

这般一来,顾清衍也成了翰林院的异类,独来独往,消息闭塞。

除了榜眼偶尔跟他搭个话,平日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顾清衍都能听见李敬亭备受盛宠的消息,可见这消息传播的有多广泛。

时隔多年,顾清衍再次听见李敬亭的消息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曾经李敬亭的命运跟书中截然相反,系统内那本书都快消失了。

顾清衍扫了眼系统,脸色一变,猛地坐直了身体。

第119章 弹劾 弹劾

系统内那本黑漆漆开始掉渣, 七零八落,镶金边的书,居然大变样了。

很久之前, 顾清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小说世界, 还会时不时打开翻一下,看看男主的生活状态。

但随着顾家传家宝手串消失, 李敬亭气运下滑, 压根没有书中天赋型科举选手的魅力。

不止如此, 李敬亭连县试都没参加,连着两次阴差阳错,只能灰溜溜的上京。

在李敬亭与许氏离开青州府后, 系统内那本书便开始凋零, 仿佛被无数只书虫吞噬, 里面的文字也已经看不清。

当时顾清衍便知道, 世界线彻底改变, 属于李敬亭的未来风光不再。

从那之后,顾清衍便不再关注这本书。

可是现在,系统内赫然闪烁着一本书, 不是金色, 也不是黑色,而是一种诡异的红色。

只一眼, 就让人觉得不详。

顾清衍皱眉,仔细去看书封面。

【真少爷平步青云】

什么鬼?

李敬亭进入京城后寂寂无名, 他从哪儿平步青云,难不成李侍郎想开了,要倾尽所能培养自己这个儿子。

顾清衍拧着眉头翻开第一页。

【李敬亭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顾清衍正想继续往下看, 却发现红色的文字不停颤抖,仿佛是还未稳定的代码,遭受到外力的影响而处于不稳定状态。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儿?】

顾清衍在心底发问:【之前还能解释为我穿越到了小说世界,现在呢,原本的小说崩盘了,开始了一本新的小说?】

【李敬亭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他会是男主角?】

顾清衍百思不得其解,相比起李敬亭狗血的身世来,京城多的是人比他更离谱夸张,更适合当男主角。

就比如太子殿下,长得好,出生高贵,又被皇帝忌惮,这不是妥妥的小说男主人选。

正当他以为系统不会回答时,一道声音响起。

【当前小世界不稳定,有可能随机生成世界线。】

顾清衍捏了捏眉心,有些发愁。

以他对李敬亭的了解,那家伙心眼子还不如芝麻大,一旦得势肯定会与他为难。

想继续往后翻页,却发现这本小说刚刚生成,统共就那一行字,并且颤抖不停,看久了人都眼晕。

“到底是什么机会,难道皇帝真的会欣赏李敬亭?”

顾清衍自己想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从裴玄口中就能得知,当今圣上看似贤明,实则是个疑心病颇重,薄情寡恩的皇帝。

这样性格的皇帝,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太子都心生芥蒂,怎么可能看中李敬亭。

亦或者是,李敬亭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皇帝看重的。

会是什么呢?

顾清衍不禁与裴玄提起此事:“我与李家有些过往,若是李敬亭身居高位,恐怕会不好。”

裴玄听了,摇头嗤笑:“痴人说梦,不过是一个笑话。”

顾清衍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裴玄口中安慰,但等从小院离开的时候,心底也忍不住有所怀疑。

皇帝大费周章的去见李敬亭做什么?并且京城传言沸沸扬扬,其中若没有皇帝的默许,李家敢这么做?

若是旁人,裴玄懒得管这些闲事。

偏偏这个人与顾清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容不得他不多想。

“夏柳,派人盯着李家。”裴玄开口道。

接下来一段时间,三媒六聘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寿国公府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住人,但京城勋贵似乎都假装看不到。

顾清衍一开始还担心宫中会有反应,可左等右等,皇帝似乎也默许了。

这倒是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倒是有另一桩事情很出风头,户部左侍郎之庶子李敬亭,竟然真的得到了皇帝青眼,以白身蒙荫入仕,成了翰林元的一位庶吉士。

这如同一滴水进入油锅,直接炸裂开来。

翰林院可是顶顶清贵的地方,自古以来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中,就连三甲都与翰林院无缘,更别提李敬亭是蒙荫入仕,直接以白身进了翰林院。

虽说庶吉士不入流,可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官职,若有皇帝宠爱有朝一日平步青云。

李敬亭他凭什么?

顾清衍皱眉,总觉得这招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皇帝想对付他办法多的是,何必迂回。

圣旨下来的第二日,李敬亭便踏进了翰林院大门。

只见他穿着新发的朝服,整个人摆出温文儒雅的架势,只是看人时下巴抬得太高,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傲视。

翰林院都是人精,几位老翰林见了,顿时面露不悦。

下头那些修养没那么好,也记挂着皇帝的心思,不敢当场给他难堪。

顾清衍看到林洪才甩袖离开,这位榜眼素来居高自傲,哪知道今天来了个比他更加高傲的。

前一刻顾清衍还在同情同僚,后一刻麻烦就落到自己头上。

李敬亭迈步到了他跟前:“顾大人,好久不见。”

林洪才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听见这话猛地顿住,转头问:“李大人,你与顾大人是旧识?”

李敬亭淡淡道:“算不上旧识,不过家中姨娘确实养了顾状元十五年。”

林洪才脸色一变,竟是不走了,留下来看热闹。

周围似有若无的视线打探而来。

顾清衍挑眉,知道来者不善:“李大人,当年的事情已有决断,我手中还有断亲书,看来李大人记性不好,竟是忘了?”

“你——”

李敬亭冷哼一声:“罢了罢了,有些人忘恩负义,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洪才还以为能看热闹,哪知道没三两句话李敬亭就败下阵来,顿时大为失望。

但他目光一转,想到春花宴上不但没能让顾清衍出丑,反倒是被抓住把柄,若不是家中长辈出面周旋,让长公主消了气,他都要倒霉。

进入翰林院后他几次三番的找麻烦,却都被顾清衍轻描淡写的挡回去。

几次下来,翰林院就有了他小肚鸡肠的传言,让林洪才不得不收敛。

此刻看向两人的官司,林洪才眯了眼睛,竟是跟上了李敬亭。

顾清衍吐出一口气:“看来我以后的日子要热闹了。”

果然,接下去几日李敬亭与林洪才勾搭在一起,时不时就要窜一下,很是膈应人。

连着几日,顾清衍回去后脸色都不轻松。

章念心疼不已,忍不住开口:“顾大哥,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不如告诉裴世子,他是贵人,总会有办法的。”

在章念看来,既然两人婚事已成定局,那就是自家人了,寿国公府的面子不用白不用。

顾清衍摇头:“那倒是用不上,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可是……”

顾清衍打断他的话:“阿念,你说我要不要将刘妈妈她们接过来?”

章念一听这事儿,果然转开心思:“是该接来的,不提别的,若是顾大哥真的要跟裴世子成亲,到时候总得有亲人在场。”

顾清衍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只是陵川县距离京城山高水远,刘妈妈三人又都是女子,独自上路肯定是不行的。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是要等官职稳定后回家省亲,新科进士都会有这个假期,到时候再把人接来更好。

可没想到出了中间的事情。

顾清衍没打算告诉裴玄,可裴玄消息灵通,没两天就知道了。

这一日,顾清衍进了翰林院,日子却回到了平静时候。

他正诧异着,比他还低调的探花郎陆彦回进来了。

“顾大人可是疑惑为何今日不见林李二人?”

顾清衍点头:“正是,陆兄知道?”

陆彦回轻笑一声:“他二人在外喝花酒时撞上了成亲王世子,居然口出不逊,被拖出去狠狠打了一顿。”

“想必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是没法来衙门了。”

顾清衍眼神一动。

陆彦回说完便抬脚离开,似乎只为了送这个消息。

顾清衍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裴玄:“是不是你做的?”

裴玄并未否认,只说:“便宜他们了。”

顾清衍皱了皱眉:“我官职比他们高,虽然都在翰林院,但他们其实做不了什么,只能说些闲话恶心人罢了。”

“倒是你,这当头出手万一被发现了反倒不好。”

裴玄走近,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自打入朝,你笑得反而少了。”

顾清衍一顿,随后无奈:“岁月惹人愁。”

他觉得自己真不适合混官场,尤其是被限制在翰林院中,打卡签到都没地方,他都是趁着十天一次的休沐才能出门。

这休沐机制简直比九九六还要九九六。

“哎,要不如我直接辞官吧。”顾清衍再次冒出这念头来。

倒不是他视功名如粪土,实在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翰林院那日子就是磨时间,磨履历,看皇帝的宠爱上位。

皇帝的宠爱他是一点都没有,设身处地想想,谁要是拐走自家儿子他也不会有好脸色。

与其在翰林院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辞官回归乡野,到时候他可以一人牛浪迹天涯。

到处游玩解锁新地图,不比在翰林院熬时间强多了?

咳咳。

看了眼裴玄,顾清衍又默默的打消这个念头,总不能把他丢下。

裴玄并不知道顾清衍的心思,反倒是生出无限愧疚来,觉得这些事情跟他脱不开关系。

若非因他,皇帝怎么会弃清衍不用,反倒是启用那种货色。

顾清衍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无奈道:“我是真心觉得自己不适合朝堂,哎,辞官不行,找个办法外放也好啊。”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不比在京城自由多了。”

裴玄一笑。

京城是大周最为繁华的地方,京官素来比地方官更加尊贵,更别提在京城才有可能得到皇帝的青睐。

人人都想留在京城,只有顾清衍想要离开。

裴玄握住他的手:“如果你真的想离开京城,我来想想办法。”

顾清衍神色一震:“真的?”

“谋外放总是简单不少。”

裴玄一想,若是离开京城,他们二人就不用受到皇帝的监视,确实会轻松不少。

而且如此一来,他也能避开储君之争,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也不迟。

反正那两个蠢货素来不是太子的对手,对这位亲大哥裴玄放心的很。

一听这话,顾清衍顿时谋划起来:“若要外放,最好别是苦寒之地,地方官不能回祖籍,那我就回不去陵川县,不过我也不想回青州府。”

“其实广州府就不错,那地方虽然炎热,还有瘴气,可水果是真甜。”

裴玄听着他扒拉来扒拉去,顿时也觉得有趣。

两人商量的正好,谁知道第二天早朝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清衍只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朝会也是进不了宫殿的,五品之下都得站在大殿外头当一个旁听生。

每天随大流而来,当个花瓶,再随着大流离开,就是顾清衍这般低品级官员的日常。

习惯当壁花的人,今日却成了主角。

“微臣要弹劾翰林院修撰,金科状元顾清衍,此人刻薄寡恩,不念养恩,对养育自己长大成人的养母恩将仇报,竟然设计陷害,使得养母亲子被打断双腿,如今还躺在床上。”

“陛下,状元郎道德败坏,实在不堪为一国重臣,更不堪为天下读书人表率,还请陛下为李家子做主啊。”

御史刚跳出来,朝上许多人脸色大变。

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拧紧眉头,心底猜测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裴玄脸色阴沉,冷眼看向那御史,不停翻找起此人的身家背景,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更加难看。

太子面露担忧,目光落到裴玄身上更是担心。

而作为苦主的李侍郎脸色也是不好,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皇帝等那御史说完,才终于开口:“哦,还有此事?”

“陛下有所不知,顾清衍原本乃是穷乡僻壤之处,一位童生的孩子,阴差阳错与李侍郎的孩子抱错,才会被养在李家,金尊玉贵的长大。”

“这十五年来,李侍郎与那妾室许氏将顾清衍当做亲儿子养育,费心费力,不但给他锦衣玉食,还教他读书明理。”

“谁知道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顾清衍便拍拍屁股走人,与养母恩断义绝,简直是猪狗不如。”

朝上一时哗然。

“顾状元居然那是这种人,看他长得温文尔雅,平时待人接物也很是和气,真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两家孩子抱错,顾大人认祖归宗并没有错,可对养母如此绝情,实在是提过分了。”

“其他倒也罢了,这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却是千真万确的。”

甚至还有人说:“他能考中状元,不多亏了李家的培养,可顾清衍入京之后从未拜访过李家,可见绝情。”

“是啊,我听说李家亲儿子至今还是白身,最后只能靠着蒙荫入仕,说不得就是因为这个。”

顾清衍抿紧嘴角,眼神发冷。

李家养了他十五年确实是真的,可那十五年内许氏对他不过是面子情分,别说宴请名师,甚至故意纵容不许他好好读书。

他有今日成就多是系统功劳,一步步靠着勤学苦练才走到今日。

如今御史一张嘴,倒是将功劳都挂在了李家身上。

皇帝脸色莫名,沉声道:“顾清衍,你可有解释?”

顾清衍出列:“启禀陛下,微臣可以解释。”

“御史大人弹劾中,只有一句话是真的,微臣当年确实与李家子抱错,在李家长大成人。”

“陛下,顾清衍自己都承认了,可见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裴玄没忍住开口:“顾大人尚未解释,你又何必狗急跳墙。”

“谁不知道寿国公世子与顾大人是……”

话音未落,皇帝冷声打断:“好了,先让顾清衍解释清楚。”

顾清衍继续开口解释:“十五岁那年,许夫人不知从何处察觉此事,忽然将微臣赶出李家,当时微臣连里衣都留下了,此事家中丫鬟,李家族老都可以证明。”

“许夫人知道孩子抱错,一时气急也是情有可原,养你十五年难道就能抵消了?”

顾清衍摇头:“自然不是,不过许夫人见不得我,等微臣回到青州府考试,竟然因此陷害,被青州知府拿住证据,为抵消过错才签下断亲书。”

“青州知府丁大人可以为微臣证明,他曾说养育之恩大过天,让微臣抄写孝敬,恕偿养恩。”

太子忽然开口:“养母不慈,又有断亲书在手,顾大人入京后没有上门拜访,倒是也情有可原。”

皇帝也点头:“既如此,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倒是也合情合理。”

御史却扯着嗓门道:“可顾大人却仗着圣宠,只以为几句口角便找人打断了李家子双腿,如此心狠手辣,简直视大周律法于无物。”

皇帝便问:“你可有证据?”

“李家子亲口指证,那日成亲王世子动手之前,说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御史喊道:“圣人若有疑惑,不如请成亲王世子出面,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

裴玄正要开口,却又被打断。

这次是李侍郎。

只见他一脸惶恐的开口:“陛下恕罪,此事都是误会,那一日实在是小儿喝醉酒言行无状,这才会得罪人被打断腿,这也是他罪有应得,实在是与顾大人无关。”

皇帝挑眉:“哦,你是李敬亭的生父,怎么御史一个劲为你儿子伸冤,你倒是只说误会。”

李侍郎心中叫苦。

他要知道李敬亭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就不该答应让他入京,进京后也该直接把人押送回去。

那日皇帝见了李敬亭后,面露欣赏,甚至让他进入翰林院,李侍郎便有不妙的预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他还是知道李敬亭到底有几斤几两。

而当今圣上的心,素来都是高深莫测的。

李敬亭如此横冲直撞,迟早都会出事,李侍郎苦口婆心的劝说,儿子却只当耳旁风。

如今他只是后悔。

“微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李侍郎低头请罪。

御史大声道:“李侍郎莫不是还对顾大人有香火情份,只可惜你有,他却没有,压根没把你这个养父放在眼里。”

“白纸黑字写的断亲书都不算证据,以后断案不用别的,就请出御史的红口白牙即可。”

裴玄冷哼:“顾大人遵纪守法何错之有,倒是御史台什么时候以口鉴人,怎么,你要改写大周律例?”

“世子也不必着急,这顾清衍道德败坏,你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浪子回头才是正经。”

御史也是很不怕死。

这时候被太子教训后一直很低调的二皇子开了口。

“父皇,自古以来君臣父子,礼仪孝悌自有章法,无论顾状元有什么苦衷,对养母不闻不问却是千真万确。”

三皇子也开口道:“是啊父皇,若是纵容顾状元,那以后还如何以孝治天下?”

太子眉头微拧。

裴玄忽然出列:“陛下,此事尚未明朗,既如此,不如派人彻查,看看当年许氏到底犯下如何大错,才让青州知府出面让他们签下断亲书。”

“再查李敬亭那一日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才会惹怒成亲王世子,被当街打断两条腿。”

“最后再问清楚李敬亭被打后,为何隐忍不发,反倒是御史跳出来攻讦与此事毫无干系的顾大人。”

太子瞥了他一眼,暗道不好。

果然,二皇子幽幽开口:“裴世子这般紧张做什么,也是,听说最近寿国公府要办喜事,真没想到今时今日,本皇子还能瞧见京城勋贵迎娶男妻。”

三皇子更是阴阳怪气:“顾大人好歹也是连中六元,状元出身,怎么能因为在翰林院坐了几天冷板凳,就自甘下贱,竟然要以男妻身份入主寿国公府,枉为读书人表率,更辜负了父皇的一番看重。”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色更冷。

裴玄更是无法忍受:“三皇子,还请慎言。”

“是我对顾大人……”

“好了。”

皇帝显然不想把这事儿摆在朝堂上吵吵,毕竟私底下的事情倒也罢了,朝堂上超过了,那不就等于过了明路。

他怒而起身,狠狠扫过几个儿子。

二皇子三皇子纷纷低头,心底却并不害怕。

若是能借着顾清衍,直接将裴玄钉死在寿国公府,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儿。

再者,这件事他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顾清衍这会儿反倒是平静下来,他已经看明白了,不是李敬亭想对付他,而是皇帝借着这个由头找茬。

没有今日这桩事情,也会有其他的事情,皇帝想找茬总能找到。

果然,下一刻皇帝开口,尘埃落定。

第120章 贬谪 贬谪

皇帝开口, 声音沉沉:“生恩不如养恩大,虽许氏有错在先,但毕竟将你养育成人, 这份恩情是抹不去的。”

一听这话, 顾清衍就暗道不好。

裴玄当下便要开口,却见顾清衍朝着他微微摇头。

皇帝早有定论, 甚至这一场弹劾就是他主导的, 这会儿即使他们说出花儿来, 皇帝也不会改变心意。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裴玄去触霉头。

裴玄显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浑身散发的冷厉让身旁的官员都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皇帝继续道:“不过许氏不慈在先, 顾状元入京之后不上门拜访, 倒是也情有可原。”

听见这话, 顾清衍不但没有舒展眉头, 反倒是拧得更紧,心想皇帝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皇帝下一刻便道:“若是顾状元知错就改, 那便善莫大焉, 李爱卿多了一位才华出众的养子,也算成就了一番佳话。”

一时间顾清衍与李长德的脸色都十分古怪。

皇帝笑着问:“顾状元, 你可愿意?”

无数双眼睛落到顾清衍身上,心想这位状元郎还是很受皇帝喜欢的, 要不然这般不孝的罪名,说大很大,说小很小。

如今他只需点一点头,那就是化干戈为玉帛, 甚至还多了一位在户部盘踞多年的养父。

李侍郎眼神微动,心底倒也觉是个办法,顾清衍与寿国公府的关系摆在哪儿,若是能回到李家,作用肯定比李敬亭更甚。

至于攀附权贵的名声,从李侍郎娶妻白氏的那一日开始就没那么看重了。

从表面来看,这桩事情对顾清衍而言有利无害。

顾清衍心底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旦他认了此事,说是养子,倒不如说许夫人所出的庶子,甚至比庶子还不如。

如果许氏与他有母子之情,顾清衍自然愿意。

可问题是,许氏与他别说感情了,甚至宛如有深仇大恨,几次三番的要谋害他。

认了这样的养母,不等于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了虎头铡,并且将按下的权利交给了敌人。

顾清衍微微弯腰行礼:“多谢陛下好意,但微臣不愿。”

庭上又是一片哗然。

皇帝眼神发沉:“哦,你为何不愿?”

“只因微臣与许氏母子有仇,彼此之间毫无情义可言,强行认作母子也是相看两厌,倒不如两两相忘。”

顾清衍一五一十说道。

可落到旁人眼里十分绝情。

“顾状元真是忘恩负义,陛下已给了你选择,你却尤不知耻,难不成以为一份断亲属就能将十五年的恩情彻底断绝?”

“陛下,顾清衍如此薄情,实在不堪为人子,亦不堪为人臣,还请陛下责罚以儆效尤。”

“若是不严惩,天底下读书人都跟着学,往后岂不是要乱套了。”

风雨之中,顾清衍巍然不动。

皇帝拧眉,心底不禁叹息。

若是早几年遇上顾清衍这般人才,他倒是会很喜欢,甚至大力重用。

可惜顾清衍出现的时机不对,偏偏又是裴玄的心上人,霸着他无心回宫。

皇帝心底那几分好感,在看到两人冥顽不灵后也跌倒谷底。

“顾清衍,你可想好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皇帝警告道。

甚至私心里觉得两人不识好歹,他们若是想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能在一起,与裴玄娶妻生子又不相互耽搁,可偏偏都不听劝。

越是如此,越是不受控,皇帝越是恼怒。

顾清衍毫不犹豫道:“微臣心意已决,愿意接受惩罚。”

他直接脱下官帽,等待处罚。

裴玄再也忍不住:“陛下,事有因果,顾大人虽在李家长大,可却养在乡野之地,与李大人从未谋面,何谈父子之情?”

“许氏乃是妾室,并非生母,更非嫡母,李大人家中嫡妻连顾大人的存在都不知晓,又有什么母子之情?”

“再者许氏屡次陷害,想至顾大人于死地,她不慈在先,顾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甚至为许氏承担责罚,因此才断绝养育之恩。”

“如果这样顾大人还有罪,那就是大周律法不清,天地之下没有公道可言。”

御史开口:“裴世子此言差矣,天下无不是父母,若因父母有错便要断绝恩情,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何在?”

裴玄冷哼:“按你这么说,父母有错子女也只能承受,既如此,倒不如让天下父母打死儿女,倒是也索性痛快,免去那么多烦恼。”

“够了!”皇帝冷声喝道。

他眼神冰冷,显然知道裴玄意有所指。

太子轻咳一声,出来打圆场:“父皇,儿臣倒觉得双方都有过错,不过再有错也是李大人的家务事,不如听听李大人如何说?”

李长德心底叫苦。

他要知道许氏那么蠢,做事这般绝,当初就不会纵容她。

可惜现在后悔也迟了,状元郎心灰意冷,两家不成亲戚反成仇人。

顾清衍宁愿受罚也不肯认许氏,他还能强按牛头吃草不成。

李侍郎顶着皇帝,太子,裴玄的目光,忽然捂住额头:“臣,沉忽然头疼欲裂,一想东西就受不住。”

说着整个人都倾倒下来,竟是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无处朝臣都忍不住骂了句不要脸。

皇帝心底冷哼:“好了,朕自有决断。”

“顾清衍,你是金科状元,无数读书人的表率,若不严惩如何能好,往后若人人都跟着学,天才岂不乱套。”

“不过许氏有错在先,裴玄一番话也有道理。”

“既如此,朕革除你翰林院职务,外放云岭,以儆效尤,此事到此为止,勿要再提。”

话音一落,朝臣们都露出同情的眼神来。

云岭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瘴气横行,蛮夷遍地,朝廷想管也管不住,派过去的父母官死的死,伤的伤,剩下都是半死不活。

去了这样的地方,等同于一辈子仕途都毁了。

顾清衍是状元郎,眼看着前途无量,甚至还跟寿国公府穿同一条裤子。

如今皇帝一句话,直接将他打回原形,云岭还不如陵川县,至少陵川还算繁华之地。

裴玄脸色大变:“陛下——”

顾清衍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步:“微臣遵命,谢圣人恩赐。”

尘埃落定。

“裴大哥。”

顾清衍在宫门口等候,一直到裴玄跟上来才迈开脚步。

裴玄眉头打成了死结,浑身散发着冷气,以至于周围的朝臣都纷纷绕行,免得惹上这位煞神。

顾清衍笑了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拉住他的手。

这一动,落到他们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顾清衍轻轻一扯:“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不知道云岭这地方有多险恶,穷山恶水遍布刁民,连着三任知县都死的不明不白。”

裴玄几乎控制不住怒火,却又怕吓到顾清衍硬生生压住。

“别怕,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圣人如此不过是想让我低头。”

顾清衍却摇头阻止:“不必了,原本我们就在商议离开京城,圣人此举也算合我心意。”

“就算离开京城也不能是云岭。”

裴玄不赞同:“云岭靠近苗疆,异族多有骚乱,你又是被贬谪过去,定会艰难万分。”

顾清衍倒是不怕。

他可是有系统金手指的人。

系统去哪儿都能出暴击,他就不信靠着系统,他还能被瘴气刁民放倒。

相比起来留在京城才憋屈,整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荡,一句话非得在肚子里饶上十七八个圈子才能说出口。

短短一个月,顾清衍已经心累无比。

“裴大哥,我有能力自保的。”

顾清衍知道,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说服裴玄,否则裴玄跑到皇帝跟前低头,他们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也知道,如果我留在京城,陛下定然会屡屡为难,指不定下场比去云岭更惨。”

顾清衍解释道:“云岭山高水远,虽贫苦了一些,可胜在自由自在,我一过去就是当地父母官,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裴玄拧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云岭的危险。

顾清衍握紧他的手:“我知道,但是我不悔。”

“裴大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请尊重我。”他如此请求。

郑重其事的话,让裴玄说不出拒绝来,可他又怎么能让顾清衍孤身犯险。

蓦的,裴玄脑中闹出一个念头。

跟清衍一起去,生生死死他们都不分开。

打定了这个主意,裴玄反倒是没那么暴躁愤怒了,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你说的对,云岭有千般不好,但却有一个好处,距离京城远。”

顾清衍见他接受现实,松了口气:“裴大哥能想明白最好,说起来我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周游世界,现在从北往南,一路南下,也算是全了这个心愿。”

他喜笑颜开的,似乎真的为此高兴。

裴玄只以为他在安慰自己,毕竟好好的翰林院不待,谁会想去云岭这样荒僻的地方。

就连广州府都比云岭好很多,虽有瘴气,可到底物产丰富。

裴玄捏了捏眉心:“既然要去,那就早做准备,多准备一些医药才好。”

“那就辛苦裴大哥了,你经验丰富,肯定比我准备的齐全。”顾清衍笑道。

裴玄自然是承担下这个任务。

感受着手中的温暖,裴玄脸色都缓和不少。

太子从宫中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他还以为裴玄会克制不住怒气,哪知道这一看,裴玄赫然神态舒缓,完全没有会暴走的痕迹。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顾清衍。

太子并未靠近,转身回到东宫。

哪知道刚坐下不久裴玄就来了,还不是走正门进来的。

太子见状面露无奈:“父皇已经下旨,绝不可能更改。”

裴玄脸色冰冷。

太子劝道:“早前劝你别那么执拗,你偏不听,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辛苦顾清衍了。”

他暗示道:“也许外放几年也不是坏事,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也就能回来了。”

裴玄开口:“我不想等。”

太子眉头一皱,就听他继续往后说。

“云岭有多危险你我心知肚明,圣人不就是打着让他活着过去,死在那儿的主意。”

裴玄并未给皇帝留面子:“他素来如此,怕直接下旨让我心生怨恨,便转着玩儿让他死,清衍此去九死一生。”

太子无奈:“即使你我心知肚明,又能怎么办?”

他打量起裴玄来:“莫不是你想回到宫廷?若是,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裴玄摇头:“绝不。”

“那你……”

太子心底闪过一个念头:“你想跟着他去?”

看见裴玄坚定的眼神,太子更头疼了:“裴玄啊裴玄,你到底在想什么,父皇既然想拆散你们,怎么可能让你离开京城?”

“他还需要拿着顾清衍做筏子,逼得你不得不低头,又怎么会放你们比翼双飞。”

哪知道裴玄冷笑一声,开口就道:“明着来当然不会,但我自有办法。”

“你别胡来。”太子警告道。

“父皇这些年越发多疑,就连孤也是日日谨慎小心,你别仗着那点情分胡作非为,到时候害人害己。”

裴玄淡淡道:“你就说帮不帮我。”

太子头痛欲裂。

顾清衍回到家中就看到章念欲哭无泪的脸色,又带着小心翼翼,生怕触痛他伤心。

“这幅怪样子做什么,能去云岭我求之不得。”

章念脸更苦了:“可是人人都说云岭穷山恶水,中原人过去就会病死。”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瘟疫都奈何不了我,还怕那小小云岭?”顾清衍打趣道。

章念心底还是当心,却直接开口:“不管去哪儿我都要跟着顾大哥。”

“您在京城,我也留在京城,您去云岭,我也跟去云岭,顾大哥可别想丢下我。”

顾清衍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他知道章念的脾气,真把人抛下的话,章念指不定会自己偷偷跟上,那还不如直接带着。

章念这才放心了,看了看顾清衍的神色又问:“顾大哥要去云岭,那裴世子怎么办?”

他实际想问的是两人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办了一半永远搁置。

顾清衍挑眉:“自有办法。”

心底却也觉得为难,他是不怕离开京城,也不怕去云岭的,可一去不知道多少年,裴玄要是等下去,会不会直接等成老头子?

一想到自己在外面潇洒,到处签到爆宝贝,裴玄却在京城守寡,顾清衍也觉得不太妥当。

要是能把人一起带走就好了,顾清衍忍不住冒出这念头来。

让顾清衍奇怪的是,之日几日,裴玄日日送东西过来,恨不得将太医院都给他带上。

可每次出现的时候,裴玄脸上却没有多少着急的神色。

要不是两人感情正好,他都要怀疑裴玄是不是巴不得自己远远离开。

顾清衍不得其解。

皇帝下令快,催的也急,三日之内就要让顾清衍赶往云岭。

第三天,催他出发的侍卫就守在了门口。

顾清衍坐着牛车,包袱款款,甚至连护送的侍卫都没有,只能自己赶往云岭。

裴玄冷着脸,对此却什么都没说,只将他送到了城外。

“顾大人。”

城外亭下,居然还有送行的人。

顾清衍看清楚来人更是诧异,是探花郎陆彦回和传胪庞宇明。

后者他不奇怪,毕竟庞宇明说有救命之恩,对他一直很热情,知道他被外放后还送来不少东西。

可陆彦回?

“顾兄,此去一别后会有期。”

两人送上水酒。

顾清衍一饮而尽,看了眼陆彦回:“帮我向两位陆兄问好。”

哪知道陆彦回笑了笑:“等你自己见到他们再问好也不迟。”

顾清衍听着这话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想,上车打算离开。

“顾兄,顾兄等等我。”

追上来的是奚同贵兄弟。

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奚同贵因为刚生过一场大病,此刻脸色也不太好。

“对不住,我们来晚了。”

两人没说因为养病闭门不出,这样的大事奚夫人居然也没告知一声,弄得他们今天才匆匆赶来,显得不诚心。

顾清衍却不在意,他一个被贬谪出去的,能有人来送就是情义。

“顾兄,这个你拿着。”

奚同贵不顾他反对,直接将东西塞进他手中:“奚家别的没有,银钱多的是,出门在外多的是花钱的地方,你若是还把我当朋友就都收下。”

顾清衍听完,也就没有拒绝。

等牛车再次上路,身后几个人眼底都流露出感慨,心情复杂。

牛车上的顾清衍心情也很复杂,毕竟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且他要去云岭,再接刘妈妈三人的事情就不妥当,只能暂时放下等安顿好再说。

等走出去几公里,顾清衍看着纹丝不动的人,不得不开口赶人:“裴大人,送人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吧。”

裴玄握住他的手:“别害怕,一切有我。”

顾清衍还以为他不肯走,定然还要送一送,哪知道他就直接跳下牛车。

“路上当心,阿念,照顾好你家主子。”

章念冷哼:“还要你说。”

走出去一段路便忍不住吐槽:“裴世子平日里说的好,结果裴大哥要走,他竟是一点都不伤心,实在可恨。”

顾清衍往后看了看,裴玄还在原地。

他拧起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裴玄就这样下车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别人不知道,顾清衍可太知道这家伙外冷内热,之前他不过是在翰林院受一些委屈,听几句风凉话,他便要变着法子处置。

可如今顾清衍要远离京城,裴玄居然没有特别大反应。

顾清衍拧了拧眉头:“阿念,你觉没觉得裴世子哪儿不对劲?”

章念点头:“太不对劲了,您因为他被迁怒,他倒是好,送些东西过来就当人情了,如今拍拍屁股走人。”

顾清衍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忍不住为裴玄开脱:“我要走,他心底是最难过的,只是没法表现出来。”

章念不吱声了。

顾清衍又说:“圣上已经下旨,我们总不能抗旨不尊,裴大哥心底难受的很,所以才不想多留吧。”

章念不禁心想,顾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瞧人的眼光普通。

裴世子要是不想让裴大哥走,他身为高门子弟总会有办法,可现在呢,裴世子听之任之。

就这一点,章念决定偷偷记恨裴世子一辈子。

离开京城后,顾清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这时候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坐在车厢里,索性就跟章念一起赶车。

两岸满是好风景,甚至还路过了桃苑,依稀能看到还未凋谢三三两两的桃花。

顾清衍一拍脑门:“怎么又把这事儿忘了。”

他系统内还有没用的肥料,都是为寿国公府那颗桃树准备的。

可每每总会忘记,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撒肥料那么简单的事情,总会阴差阳错的落下。

“裴大哥,忘了什么,可要回城?”章念问道。

顾清衍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用了 。”

皇帝都已经派人来催,他再回去就太不识趣了。

“阿念,你说我们能不能顺路回家一趟,我这就得去云岭,不回家看看总是不放心。”

顾清衍岔开话题。

章念一听立刻来劲了:“可以吗,皇帝会不会责怪?”

“每位新科进士都有回家探亲的权利,云岭山高水远,陛下给的时间十分宽裕,我只需要在期限内赶到云岭赴任即可。”

顾清衍看到到任时间的时候就觉得,皇帝大概不想做的太绝。

亦或者是系统奖励的好感值起到了作用。

顾清衍胡思乱想着,这是有系统给的好感值,皇帝动起手来也毫不手软,要是没有的话他岂不是得小命玩完?

听完解释,章念顿时高兴起来:“太好了,顾大哥可以衣锦还乡了。”

“我这算什么衣锦还乡。”顾清衍无奈。

章念却说:“您高中状元,怎么能不算,而且知县怎么了,咱们县城最大的也就是县太爷。”

顾清衍一想也是。

但还是叮嘱:“云岭太危险,我怕刘妈妈几个不放心,倒不如别告诉他们,只说去南方任职。”

“这能瞒得住吗?”章念反问。

顾清衍解释:“山高水远的,没有人专程带消息回去的话,家里头不会知道。”

梅岭村也没别的消息来源,哪里知道他会去云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章念点头答应下来。

定了要回家,顾清衍倒是归心似箭起来,也不磨磨蹭蹭的到处溜达了。

哪知道当天晚上,他就遭受了大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