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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想这姑娘多不容易,他语重心长道:“现在你也谢过了,赶紧回去吧,外面多冷。”

“公子,我……”

“顾公子!”

震耳欲聋的声音打断女子的欲言又止。

一个瘦小的孩子冲出来,直接将女子撞开,跪下来就是哐哐哐磕头。

“顾公子为我爹娘报仇雪恨,恩同再造,请公子受我一拜。”

第36章 小跟班 捉虫

顾清衍还没反应过来, 小孩儿就直接跪下来哐哐磕头,太过实诚,额头一下子就红肿起来。

“快起来, 别这样。”

在他额头磕破之前, 顾清衍连忙拽住人:“你要这样磕头的话,往后我都不敢再见你了。”

小孩儿额头红彤彤, 无措的看着他。

章程走过来, 恨铁不成钢:“有你这样见了人就磕头的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你呢,让别人见了怎么想。”

“堂兄,恩人, 我, 我知错了。”小孩儿讷讷道。

“真是个木鱼脑袋。”章程气得拿手指头戳他脑门。

“顾兄, 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就是我族弟章念, 他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死脑筋。”

顾清衍倒是不在意,拉住章程的手:“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如今你见过我, 也磕了头,往后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听见没有, 堂叔夫妻大仇得报,你也该好好活下去, 他们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章程对着族弟苦口婆心。

小孩儿眼眶一红,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让爹娘安心。”

“这就对了。”章程安心了,又说, “顾兄,堂弟,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吃一顿好的,咱们边吃边聊,走。”

顾清衍没拒绝,正要跟着一起走。

“公子……”被挤开去的女子凄凄惨惨的喊。

她刚差点被章念撞飞,整个人都有些狼狈,尤其是太冷,冻得瑟瑟发抖。

顾清衍看向她,心底叹了口气:“章兄,你等我一会儿。”

“哎,你别过去,小心被缠上。”章程低声道。

“没事儿。”

顾清衍还是走了过去,女子有些激动起来,双目盈盈盯着他看。

“姑娘,拿着。”

顾清衍将一小块银子塞进她手中:“去买一件厚棉袄穿,往后好好过日子,别再来找我,找也没用。”

说完不等女子再说什么,转身拉着章程两人走远了。

身后,女子握紧了手中的碎银子,眼底波澜起伏。

路上,章程避开堂弟,私底下劝道:“你可别觉得那女子可怜就收留她,万一被缠上前途尽毁,之前县学便有这样的例子。”

“无亲无故,我当然不会收留,只是遇见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顾清衍解释。

章程却不以为然:“你以为这种会是好女子,指不定是仙人跳。”

顾清衍却说:“无论是不是,她一个姑娘大冬天穿得那么单薄,手上都是冻疮,想必也是有难处。”

“好了,不提她了,你要请我吃什么,不好吃我可不答应。”

章程见他心中有数,也没再提:“那必须好吃。”

三人进了酒楼,章程早就张罗好一桌好吃的,一进门就说:“堂弟,你快给顾兄敬一杯酒,以示感谢。”

章念显然没怎么来过酒楼,笨手笨脚的。

“恩人,我敬你一杯。”

说着自己一干而尽。

章程都无奈了:“我让你敬顾兄,哪有还没给他倒酒,你自己先喝上的。”

章念更加无措,手忙脚乱的给顾清衍倒酒。

顾清衍忙道:“我自己来。”

“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是洪县令的功劳,你们这般兴师动众的道谢,倒是让我汗颜。”

“不不不,若不是恩人,我爹娘至今不能瞑目,姓白的在陵川县盘踞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仇人就在跟前。”

章念一边说,一副恨不得跪下来,再磕几个响头的架势。

顾清衍举起酒杯,往章念的杯子上碰了一下:“那我就厚颜收下你这份感谢,但谢过这次,往后就不许再提了。”

自打白主簿势力覆灭,顾清衍已经听了不少感谢,自觉受之有愧。

毕竟一开始,他是因为白主簿故意针对,想斩断自己的科举之路,所以才会奋起反抗。

真没爱国爱民那么高尚的情操。

“恩人大义,我却不能忘。”章念说。

顾清衍看出来了,章程没冤枉这位堂弟,章念确实有些认死理。

不过他满腔感激,一脸真诚,倒是也不惹人讨厌。

顾清衍给了章程一个求救的眼神,让他管管族弟。

章程轻咳一声:“阿念,你光口头上感谢有什么用,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来。”

“章兄。”顾清衍无奈,这家伙真是看好戏不嫌事情大。

章念穿着朴素,看着就知道父母过世后过得清贫。

章程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如今天寒地冻,顾兄每日自己驾车多冷,路上遇上点事情也没能搭把手的人,阿念,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给顾兄当一段时间的车夫,也算偿了你这份心愿。”

“可别。”

顾清衍连声拒绝:“我喜欢驾车,也不觉得冷。”

牛车还是系统给的,熟门熟路,压根不用他驾车,自己就能走。

章念却显然听进去了:“太好了,我要给恩人驾车。”

“阿念是吧,你别听族兄胡说八道,我真的不需要。”顾清衍连声拒绝。

说着瞪了眼章程,后者摸了摸鼻子嘿嘿笑。

“顾兄,你就把人收下吧,这小子认死理,你不要,他回去整日都想着。”

顾清衍无奈:“你怎么不让他去给洪县令当车夫。”

“我倒是想,可洪县令不缺使唤的人,但我觉得你缺。”

章程笑起来:“顾兄,如今你在县学读书,每天自己驾车多丢份子,再说了,等你将来赶考,总得有人照顾。”

“你家中只有干娘和两个妹妹,到时候总不能让她们来陪你赶考吧?”

顾清衍没想那么长远,但还是觉得不妥当:“不行不行,我族中多的是人。”

“恩人,你就收下我吧,我不要工钱,只想为你驾车。”章念开口道。

顾清衍正要拒绝,章程悄悄拉了他一把。

章程凑过来说:“你先用几天,若是合适就留下,不合适我再给带走。”

顾清衍还想拒绝,就瞧见章程做了个求求的姿势。

他皱了下眉,再看章念犹豫起来。

章念长得瘦瘦小小,模样普通,但一双眼睛是满满当当的感激。

眼巴巴盯着顾清衍看的模样,活像是一只小黑狗,生怕被主人丢弃。

“那好吧,过年之前,你可以来帮我驾车,但工钱不能不要。”

章念立刻高兴起来,头点的像是捣蒜。

“阿念,去给我们加一壶水。”章程支开人。

趁他出去的功夫,顾清衍拉住章程:“你摆什么鸿门宴,给我下套是吧?”

“顾兄,对不住,都是我的错。”

章程连连认错:“一开始我真没想到,这不是赶巧了。”

“章念这孩子倔的很,自打父母离世,一直靠着自己过活,族里倒是也能资助几分,但也极为有限,平时过的艰难。”

“我爹倒是说过,让他来我家干活儿,但他不肯,说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苦,我就想着既然他愿意,就让他给你当一段时间车夫,工钱我给你,你再给他,也让他日子宽裕些,过个好年。”

章程保证:“等过完年,你要是还不想要他,我亲自领回去,到时候就说报恩时间也够了,另外找个活儿让他干。”

顾清衍听完,感叹章程也是一番苦心。

他心软了片刻,认了这办法:“那孩子几岁?看着很小。”

“已经十三岁了,就是吃不饱,人长得瘦小。”

章程叹气道:“族叔过世的时候,他才五岁,这些年都是摸爬滚打的长大。”

十三岁?

顾清衍也吃了一惊,看他个头,还以为不会超过十岁。

“好吧,我先把人留下,其他等明年再说。”

章程起身,深深作揖:“多谢顾兄。”

“顾兄,这银子你先拿着,回头瞧瞧给他就是。”

顾清衍翻了个白眼:“寒碜我是不是,既然帮我驾车,工钱当然由我出。”

章程哈哈笑:“顾兄大义,在下自愧不如,来,我敬你一杯。”

好说歹说,顾清衍到底是把人带了回去。

章念长得小,有些死脑筋,但驾车却极为稳当。

顾清衍奇怪,一问才知道,这孩子居然帮人驾过车,有一年多驾车的经验。

等回到家,顾清衍将人介绍给刘妈妈三人:“先让他住西边,吃住都跟我们一起,白天就帮我驾车。”

刘妈妈一口答应,还说:“早就该请个车夫了,这每天多冷啊,娘心疼的很,只是你偏不肯答应。”

“现在好了,有这孩子跟着你,我们在家也更放心。”

说完又拉着章念的手,笑盈盈的说:“好孩子,你只管放心住这儿。”

姐妹俩都好奇的看着新来的孩子,尤其是顾舒颜,她以前是家里最小的,如今一看,觉得自己也成了姐姐。

结果一问才知道,章念比她还大两岁,只是长得瘦小罢了。

顾舒颜很是失望了一阵子。

顾清衍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了想,进屋拿出一件棉袄来。

“娘,他身上穿的棉袄都破了,你帮忙改一件新的。”

章念连忙摇头:“恩人,不用了,棉袄还能穿,我很暖和,一点都不冷。”

顾清衍握住他的手:“手都冰冰凉,怎么会不冷。”

“我这就去改,一会儿就好了。”刘妈妈笑道。

章念涨红了脸:“我不能要恩人的东西。”

“你来帮我驾车,我给你工钱,衣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清衍故意板起脸:“你要是连这个都不肯收,那我可不敢用你了。”

章念一听这话,不敢再反对,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顾清衍笑了一声:“好了,往后也不用喊我恩人,可以叫我名字,我比你大几岁,你也可以喊我一声顾大哥。”

章念想了想,才开口:“顾大哥。”

“这样就对了,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往后就是一家人,别太生分。”顾清衍笑道。

虽说年后章念就会离开,但这距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呢。

刘妈妈动作极快,一会儿功夫章念就穿上了新棉袄。

他有穿新衣服的羞涩,脸颊红彤彤的,低着头只说合适。

刘妈妈笑着说:“我特意将袖口裤腿留了线,等以后短了放出一段,衣服就还能穿。”

“谢谢。”章念抚摸着衣角,认真的说。

西厢房的屋子很小,但收拾整齐后也能睡人。

当天晚上,章念是跟顾家人一起吃的饭,他不敢多吃,怕被嫌弃,见顾清衍放下碗筷,连忙扒完饭。

棉袄是新的,棉被也是新的,下面压着的甚至不是稻草,也是棉褥子。

章念从来没睡过这么暖和的床,夜里头热的翻来覆去,忍不住将两只脚丫子伸出去,这才觉得凉爽。

天还没亮,章念就起身了。

顾清衍是被后院劈柴的声音唤醒的,他奇怪的起身,过去一看。

章念穿着旧衣服正在劈柴,旁边劈好的柴火已经堆成小山堆。

“章念?”顾清衍惊讶的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起来才一会儿。”章念忙道,“顾大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顾清衍看了眼地上的柴火:“这看起来可不是一会儿。”

“真的才一会儿,我力气大,劈柴也快。”章念解释。

顾清衍心想,这孩子初来乍到,要是不让他干活,八成还觉得不自在。

索性叮嘱:“干一会儿就行了,不用全劈。”

章念一听,果然高兴的咧开嘴:“好嘞。”

没过几天,顾清衍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章念年纪不大,会干的倒是不少。

劈柴、挑水、煮饭、驾车,甚至连针线活也会,家里家外一把抓,就没他不会的事情。

相比起来,顾清衍除了读书,那就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刘妈妈也夸:“阿念可真勤快,他一来,我们三都觉得轻快不少。”

这话听的顾清衍内疚:“娘,平时我都不管家里的事情,让你们受累了。”

“咱家又不种地,家里那点活儿算得上什么。”刘妈妈忙道。

结果过了几天,章念回来说:“顾大哥,我在屋后头开了两块荒地,平时可以种一些蔬菜,这样家里能吃上最新鲜的。”

顾清衍只能感慨自己赚大了。

花一分车夫的工钱,就雇佣了个十项全能。

不得不说,章念一来,顾清衍的日子也舒坦许多。

早晨刚起来,衣服都已经放好了,吃完出门,车子里暖烘烘的。

在路上还能歇一歇,陪车厢里的婶子们说说话。

放学时分,也不用再去小院子牵牛车,出了县学就能上车,一步到位。

暖手炉都是热乎乎的,一直就没冷过,章念会及时更换里面的炭火,保持温度。

顾清衍觉得他连兔毛大氅都不用穿,因为离开家就上车,到了地方才下车,路上都没个吹风的时候。

要是以后没了章念,顾清衍都要不习惯了。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顾清衍深有感触。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白主簿的判决终于下来。

斩立决!

大周律法严明,但大部分罪人都是秋后处斩,少有在年前还杀人的。

这个判决,足以见得上头对白主簿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白瑜要见我?”

接到口信,顾清衍惊讶起来。

顾大山点头:“他马上就要被处决了,在狱中哭着喊着要见你,洪县令说,既然如此你就去见一面,若能拿到线索也好。”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

他跟白瑜不但没有交情,反倒是有仇,死到临头见他做什么。

“顾大哥,那畜生不会死到临头,还想害你吧?”章念紧张的问。

顾大山倒是说:“他被关在地牢,想害你也没办法。”

“洪大人也说,如果你不想去,大可以不去。随你自己的意思。”

顾清衍思索再三,还是打算去见一见。

他想知道白瑜临死之前找他,到底是为什么。

行刑前一日,顾清衍来到了地牢。

【您在陵川县地牢签到成功,获得十大酷刑一套。】

顾清衍差点呸呸呸。

他要十大酷刑说明书做什么,对谁用,系统坏,人好,他可不是爱好酷刑的变态。

顾清衍看都没看,直接闲置。

地牢里阴森森的,到处都带着怪味,一进来顾清衍就捂着口鼻。

见他神色不好,顾大山安慰道:“地牢里味道不好闻,第一次来都这样,放心,我陪你一起进去,不会让他伤害你。”

地牢重地,除了顾大山有县令命令可以陪同,章念只能留在外头。

“他当官的时候我都不怕,更别说现在快死了。”顾清衍不以为然。

顾大山见他确实不害怕,这才放心。

狱卒也说:“这回被抓的人多,地牢都装满了。”

“幸好明天就空了。”

“菜市口可有得热闹了。”

顾清衍朝着两旁的牢房看去,果然都塞满了人,一个个气息奄奄,显然都受过刑。

见他进来,一道道憎恨的目光扎过来。

顾清衍冷冷的看了回去。

“看什么看,你们犯了天打雷劈的罪孽,到了地底下也得过刀山火海,还敢瞪眼,老子揍死你。”狱卒骂骂咧咧。

“一群畜生,害死了那么多人,斩立决便宜他们了,凌迟也不足以平民愤。”顾大山骂道。

但凡是陵川县的百姓,都恨不得生啖他们的血肉。

“就是他。”

作为主谋,白主簿住着单间,整个人蜷缩在稻草里,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

顾清衍并不觉得他可怜。

与被他害死,尸骨无存、家破人亡的百姓相比,白主簿只显得可恨。

“你要见我?”

蜷缩的人微微一动,披散脏污的头发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朝他看来。

顾清衍眉头微皱。

身旁狱卒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大声斥骂:“他娘的吓唬谁,明天就让你人头落地。”

顾大山更是下意识挡在了顾清衍身前。

“嗬嗬——让他们走,我要跟你单独说。”白瑜声音嘶哑,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鬼怪。

顾大山立刻反对:“不行,谁知道他要干什么,这种畜生的话不能信。”

顾清衍也觉得白瑜浑身鬼气森森:“你要说什么?”

“关乎你的性命,让他们走,否则我绝不会开口。”白瑜艰难的说道。

顾清衍眉头一皱,看向身边的人:“还请行个方便。”

狱卒自然答应。

顾大山很不赞同:“衍哥儿,我看他八成是咋呼你,别信他。”

“堂哥,他在里头,我在外头,他伤害不到我的。”顾清衍安抚道。

好说歹说,顾大山才同意离开,但并不走远,顾清衍但凡喊一声他就能冲过来救人。

顾清衍看向牢内的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白瑜往前爬行了几步,靠近栅栏:“你过来。”

顾清衍撩起衣摆,半蹲下来。

距离太近,他能闻到白瑜身上的恶臭,如同腐烂许多天的尸体那般让人恶心。

“顾清衍,你是注定要死的人。”白瑜诡笑起来。

顾清衍脸色不动:“大费周章的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诅咒我?若是如此,我没那个闲工夫听你临死前的咒骂。”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诅咒,是你的命运。”

白瑜用嘶哑的声音说:“你以为我要杀你,大错特错,嗬嗬,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为何要杀你。”

“有人想借我的手,要你的命。”

顾清衍眉头微挑:“你要说的就这个?”

“这哪儿需要你说,从你挑衅的第一天起我就猜到了,不就是青州府李家想要我这条命。”

“他们怕我的存在威胁到李敬亭,影响他当李家大少爷,所以不想让我回青州府。”

“能让你动手的,不是李敬亭,就是——许氏。”

提起许氏的名字,顾清衍心底还是会钝痛。

虽然一直不亲近,可他们毕竟当了十五年的母子,许氏转身便要杀了他,顾清衍也是受伤的。

他宁愿是李敬亭想这样做。

“我猜得对不对?”顾清衍淡淡问道。

一滩烂泥般的白瑜却笑了起来,浑身打颤如同鬼上身。

“你以为是许氏和李敬亭?”

“不,不对,不是他们,许氏算个屁,不过是一个妾室,那个贪心的蠢女人,我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听她差遣。”

顾清衍眉头微皱,看向白瑜。

白瑜使劲仰起头,朝着他伸出手:“帮我,我可以告诉你谁是幕后主使。”

“帮你?”顾清衍笑了起来。

白瑜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帮我逃出去,我活着才能保住你的命。”

“就你。”顾清衍毫不犹豫的站起身。

白瑜惊恐的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我知道谁是幕后主使,有人想要你的命,顾清衍,难道你不害怕,暗处一直有一双手掐着你的脖子。”

顾清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看你是死到临头,妄图胡言乱语活命。”

说完踢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是真的!”

白瑜连声喊道:“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但陵川县是我的地盘,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你相信我,救我出去,我会将幕后主使告诉你。”

“不然你就等着死吧,他们不会放过你,像恶鬼一样缠着你,索走你的命。”

顾清衍脚步不停。

就在这时候,白瑜尖声喊道:“我有证据!”

第37章 中毒已深 捉虫

顾清衍停下脚步, 侧身看向白瑜。

怀疑的眼神刺激到白瑜,他往前爬了两步:“顾清衍,你早已毒入骨髓, 洞房花烛之日, 便是你暴毙而亡之时。”

顾清衍眼神一冷:“红口白牙,你以为我会相信?”

白瑜嘶吼道:“不相信我, 等你后悔便迟了。你还这么年轻, 这般有才华, 你舍得死吗?”

顾清衍冷冷的看着白瑜,想从他脸上看出究竟来。

“我,我能证明。”

“证据在哪儿?”

白瑜连声喊道, 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我知道一个人, 他可以救你。”

“什么人?”顾清衍问道。

白瑜却笑起来:“你先救我, 等离开这里, 我就带你去找那个人。”

顾清衍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了半天, 你吓唬我几句,说我中毒,就想骗我救你出去。”

“你想赎罪, 倒不如将罪案交代清楚, 这样才能偿还自己的罪孽。”

白瑜瑟缩了一下,却嗬嗬道:“弱肉强食, 输了就是输了,我有什么错。”

死到临头, 他依旧毫无悔意。

顾清衍脸色一沉:“白瑜,别挣扎了,你犯下滔天死罪,只有血债血偿才能平息陵川县百姓的愤恨。”

白瑜嘶吼道:“你为什么不信我, 你真的中毒了,而且已经中毒多年。”

“被救出来的时候,我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身强体壮,能活到一百岁。”

顾清衍淡淡道,学会医术后,他也给自己把过脉,脉象强劲,完全不可能中毒。

“你中的宫廷秘药,中毒后不会立刻发病,而是等到你洞房花烛那一日,忽然暴毙。”

白瑜连声道:“你信我一次,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宁愿毒发身亡,也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合作。”

顾清衍冷笑一声,不再搭理,白瑜还在后头喊着什么。

只可惜顾清衍已经不想听他废话,快步离开潮湿恶臭的地牢。

“顾清衍,你会后悔的。”

“老子斩立决,你也活不了多久。”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下来陪我。”

“只有我可以救你,只有我!”

顾大山听见了这咒骂声,冲过去就是一脚:“死到临头还敢诅咒我弟,揍死你。”

“大山,轻点,别把人打死,明天还得上刑场。”狱卒拦都没拦。

到了外头,顾大山还在忿忿不平:“狗娘养的玩意儿,真不该来见他。”

“衍哥儿,你有没有吓着?”

顾清衍摇了摇头:“可惜什么线索都没问到。”

“大人也没报希望,严刑拷打他都不肯招供,怎么可能见到你就说了。”顾大山叹气。

“幸好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陵川县中涉案人员都已经别抓,也没必要太担心。”

顾清衍拧着眉头。

真的只有陵川县的人吗,白主簿横行十多年,青州府难道一无所知。

他收敛心思,想那么多也没用,他能想到的,洪县令肯定也能想到,现在案件到白主簿为止,其中定有缘故。

“顾大哥,您没事儿吧。”章念已经在门口等急了,见他们出来就迎上。

顾清衍笑道:“没事儿,他被关着,伤不到我。”

“那就好。”章念提起白主簿,眼底满是愤恨,“明日我要去菜市场,亲眼看着他人头落地。”

顾清衍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安慰。

回家路上,因为白瑜的话,顾清衍心底总有几分不安心。

“先去医馆。”

章念奇怪的问:“您哪里不舒服吗?”

“这几日天气干燥,我听娘有些干咳,去配点润肺的药。”顾清衍解释。

章念没怀疑,调转了牛头。

等到了医馆,顾清衍让他在门口候着,自己进去。

“大夫,请把我仔细看看,我有没有中毒。”

大夫一听这话,顿时认真起来,左手把完脉上右手,来来回回一阵折腾。

“我看你是跟老夫开玩笑,现在的年轻人整天不读书,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真的中毒你还能活蹦乱跳的吗?”

顾清衍讪讪一笑,又问:“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毒药,中毒后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等到洞房花烛忽然爆发要人性命的吗?”

“有。”

大夫冷笑:“脑子有病。”

“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儿,没病赶紧走,就没见过没病找病的人。”

顾清衍麻溜的走。

“顾大哥,药呢?”

“我想药不能乱吃,要不还是去买两个梨子吧,炖着吃也能润肺。”

于是又赚到去买了梨子,顾清衍尝了一个觉得很甜,索性一买一大包。

回家路上,顾清衍搭着自己的脉象,左看右看,也觉得白瑜在撒谎。

他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离开李家后能上山打老虎。

上次跟左护法对打的时候,他能一蹦三尺高,那叫一个武林高手。

谁都可能中毒,他真没可能。

顾清衍摸了摸下巴,心想果然人都怕死,他这样死过一回的,差点被白瑜咋呼住。

白瑜行刑这一日,陵川县万里空巷,全涌到了菜市场。

百姓们都想亲眼看着白瑜人头落地,让死去的亲人报仇瞑目。

顾清衍陪着章念一起去了。

他们站在酒楼上,看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刑台。

白瑜等几个主犯被压上来的时候,围观百姓纷纷唾骂,朝他们扔去烂菜叶子。

若不是洪县令亲自到场,恐怕会控制不住激愤的百姓。

直到此刻,白瑜才终于慌了。

他挣扎着想寻找顾清衍的身影,找寻自己的一线生机。

刽子手却像提着鸡崽一般,直接将他拎到了刑台上。

白瑜还没找到人影,就被用力一压,不得不伸长脖子,再也无法动弹。

“顾清衍,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死了,你很快就得来陪我。”

距离近的百姓听见了这话,更是愤怒:“这畜生死到临头,还敢咒骂小英雄。”

“杀了他,杀了他!”

百姓们怒吼着。

刽子手看向身后的大人们。

洪县令眉头紧拧,作为监斩官也不想横生枝节,验明正身后很快扔下亡命牌。

刽子手手起刀落,给了白瑜一个干脆。

“爹,孩儿终于为您报仇了!”

“大哥,您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爹娘二姐,你们记得去阎王爷跟前告他,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曾被害死家人的百姓们抱头痛哭,积累了十年的仇恨终于在这一日解脱。

酒楼里,顾清衍拍了拍章念肩头:“节哀。”

章念狠狠擦去眼泪:“呸,这种畜生不配我的眼泪。”

“便宜他了,临死还要咒骂别人,我恨不得再砍他一遍。”

顾清衍轻笑道:“狗急跳墙的话,不必当真。”

他们没有在酒楼多留,迅速离开。

另一头,洪县令回到府衙,脸色却沉闷不语。

“大人,白瑜等人伏诛,您还陵川县百姓一个郎朗晴空,为何还愁眉不解?”

洪县令叹了口气:“本官恐怕是要离开陵川县了。”

“什么?”

下属也吓了一跳。

洪县令任职还没满三年,县官任期虽然是三年,但多的是在一个地方待上十年八年的。

“断路修罗案后,知府大人屡次夸赞,透露出让本官升迁的意思。”

下属不明白:“大人,这不是好事儿吗,莫不是您舍不得陵川百姓?哎,这真是百姓们的服气,若不是大人,白瑜等人还要逍遥许多年。”

洪县令欲言又止。

他心中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怪异,可如今白瑜人头落地,一切已成定局,再说也无济于事。

想了想,洪县令又说:“你悄悄的将消息传出去,若真要走,明年便是本官主持的最后一届县试,可以从宽录取。”

顾清衍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顾兄,你明年可打算下场?”章程笑着问道。

顾清衍点头:“自然是要下场一试的。”

章程十分赞同:“以你的才华,过县试轻而易举,不过过了县试,后头还得参加府试和院试,府试院试都在青州府,路途遥远,每次都折腾的很。”

“顾兄,你若能顺利通过县试,到时候咱们还能结伴,一道儿去青州府。”

若是顺利,自然是最好。

顾清衍回家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家人。

刘妈妈一听,十分激动:“衍哥儿,那你可得好好准备,来年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还特意叮嘱姐妹俩:“往后我们在家小声一些,别吵着衍哥儿读书。”

顾清衍哭笑不得:“娘,不至于,县试容易,我也算寒窗苦读十年,若是连县试都过不了,往后也不用读书了。”

“话不能这么多,读书的事情都是大事儿,再小心也是应当的。”

刘妈妈见他脸色不像是高兴,又说:“当然,凡是都有意外,能考上最好,考不上也没关系,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你可千万别太紧张。”

顾清衍无奈:“娘,我没紧张。”

“那怎么看着不高兴。”刘妈妈问。

顾清衍叹气:“洪县令可能要走了,他是个好官,这一走,也不知道接任的县令怎么样。”

“这事儿咱可管不了。”刘妈妈说。

顾清衍也这么想,朝廷派遣县令的事情,他连秀才都不是,哪儿插得上嘴。

只是担心来个破家县令,亦或者跟白主簿那般的虎狼。

再一想,有他在,若来的是虎狼,大不了再干一次。

因为洪县令放出来的消息,县学学习的气氛空前绝后,所有学生都知道,这一次县试,将会是他们人生中最容易通过的一次。

过了县试,就拿到了参加府试的名额,有成为童生的可能。

马教谕更是连针对顾清衍都放到一边,拿出严师的架势来,恨不得让学生们起早贪黑,悬梁刺股。

就连县学每年的年假,也硬生生被他缩短了几日。

顾清衍顶着风雪,匆匆忙忙回到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

知道章念回家也是孤身一人,顾清衍直接把人留下一起过年。

一个刘妈妈,一对姐妹俩,再加上顾清衍和章念,家里都贴上对联和窗花,看起来倒是分外的热闹。

刘妈妈之前听了县试的事情,一门心思要让孩子好好考试。

等到年二九,又开始心疼:“就没见过年二九还让你们读书的,大过年的才几天假,作业倒是一大叠,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顾清衍笑起来:“也不算多,每天安排一些,能做完。”

刘妈妈心疼不已,但也没办法,只能给他加了一盆炭火,免得他手指冷。

终于到了年三十,顾清衍也把学业撇开,认认真真的带着家人过年。

家里头早就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吃食,从早晨开始,屋子里的饭菜香味就没停下来过。

顾清衍也没闲着,一会儿搁这儿帮忙,一会儿去那边帮忙,至于是不是帮倒忙就不知道了。

反正章念比他受欢迎,因为不会把一锅丸子都丢进锅里头油炸。

顾清衍不同意,坚决表示:“我还是会做饭的,就是你们没给我发挥的机会。”

逗得顾舒颜哈哈大笑:“幸亏没给,要是给了,咱们今天晚上别想吃饭了。”

顾清衍轻咳一声,板着脸说:“看来有人是不想要压岁包了。”

说着变戏法似得,从怀中掏出四个压岁包,沉甸甸的。

“娘一个,祝娘长命百岁。”

刘妈妈眼眶都红了,满口说:“该是我给你们发压岁钱,哪儿有长辈收小辈的。”

“那这个不是压岁钱,是孝敬钱,我想孝敬我娘。”

这可把刘妈妈惹着了,差点掉眼泪。

“晴晴一个,祝二妹平安快乐。”

顾望晴接过去,认认真真道了声谢谢,脸颊红扑扑的满是高兴。

“颜颜一个,祝三妹万事顺心。”

顾舒颜笑着接过去,整个人都挨着顾清衍一起坐,恨不得一刻都不分开。

“阿念一个,祝阿念新年新气象,平安喜乐。”

章念涨红脸:“还有我的吗,谢谢顾大哥,我……”

“收着。”顾清衍笑道,“大过年的,大家都高兴点,来,开饭。”

“哥,你吃鸡腿,是我炖的野鸡,可香了。”顾舒颜起身夹菜。

顾清衍一眨眼,碗里头塞满了他们夹过来的菜:“够了够了,你们也吃。”

热热闹闹的吃过饭,顾清衍就带着顾舒颜出门撒欢,他特意买了许多鞭炮,可惜这年头还没有烟花,少了一份热闹。

刘妈妈在后头直喊:“穿上外套,别冻着。”

结果俩孩子都玩疯了,一会儿放鞭炮爆竹,一会儿又开始在雪地里堆雪人。

顾望晴刚开始还矜持,被亲哥哥拉进去后,也开始跟着胡闹起来。

章念更是早早被拉过去,已经负责推雪球了。

院子里的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刘妈妈看得哭笑不得,赶紧去厨房炖了一大锅的姜汤,免得这群孩子玩疯了,出一身汗,大过年的染上风寒。

顾清衍一口气堆了五个雪人才停下。

“这是娘,这是我,这是二妹,这是三妹,这个是章念。”

“真像,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顾舒颜现在是哥哥的应声虫。

顾望晴也觉得像,脸颊红彤彤,眼睛亮晶晶,看着雪人舍不得离开。

章念看着自己的那个,傻乎乎的咧开嘴。

“别看啦,赶紧进来喝姜汤暖暖身子。”刘妈妈不得不出声提醒。

顾清衍朝着妹妹们挤眉弄眼,但还是乖乖被灌下去一肚子姜汤。

喝太多姜汤,等躺到床上的时候,肚子都是暖洋洋的,打嗝都是红糖生姜味。

顾清衍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整个人都幸福的晕涛涛。

以前在青州府李家,逢年过节总有数不清的礼数,热闹,但看着虚假。

那时候他总有一种游离世界之外的感觉,但是今年不同,这样接地气的热闹,他喜欢。

拍了拍红糖姜汤味的肚子,顾清衍下定决心,明年继续,有签到系统在,考上功名不在话下。

他注定是要成为龙傲天的男人!

咔嚓。

有人悄咪咪的打开门,走进房间。

顾清衍装作熟睡,没发现蹑手蹑脚的手。

很快,熟悉的气息靠近,刘妈妈轻轻提起他枕头的一角,塞进去一个红包。

青州府的习俗,如果半夜塞压岁钱,让孩子枕着睡一个晚上,第二年能有好运。

刘妈妈放好红包,又给他掖好被角,这才轻声离开。

“嘿嘿。”

顾清衍忍不住笑出声,伸手一摸,果然是个大红包,沉甸甸的。

他原样塞回去,打算明早好好谢谢刘妈妈。

忽然,门口又咔嚓一声。

一阵蹑手蹑脚,又两个红包塞进顾清衍枕头。

“三妹你轻一点,别吵醒大哥。”

“我知道,姐,你放这个位置,不会叠起来。”

等小姑娘离开,顾清衍无奈,心想他才是大哥,姐妹俩这是把他当小弟弟在照顾。

顾清衍只能忍住笑,没让两个妹妹发现他早就醒了。

这还没完,一会儿功夫,又是一个蹑手蹑脚的声音。

章念也来送压岁钱?

顾清衍更是无奈,章念自己还是个孩子,居然跟着刘妈妈三个学。

他不好醒来,只能强作睡觉,心底盘算着待会儿也学他们,蹑手蹑脚再放一遍压岁钱。

反正他有系统,银子多的是。

忽然,顾清衍眉头一皱,这味道不对!

“谁!”

顾清衍飞起就是一拳。

啪的一声,拳头落空,手反倒是被按住。

“是我。”

顾清衍觉得这声音又熟悉又陌生,正想问你是谁,自己的胳膊已经被塞回被窝。

“裴玄?裴大哥?”这不可能吧?

“是我。”

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

顾清衍震惊的差点跳起来。

年前他还在想,怎么中秋节都送了礼,那时候还来信说年前可能会来看他。

结果左等右等,白瑜的尸首都凉透了,也没见裴玄的身影,连夏柳也没再出现。

顾清衍挺失望,他准备了好多年礼,就等着送过去刷好感值。

只能安慰自己裴玄事忙,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裴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这大过年的,你怎么来我家了?”

黑暗中的裴玄沉默片刻:“想来就来了。”

顾清衍想爬起来,再一次被按了回去。

“别起来,我坐一会儿就走。”裴玄开口道。

顾清衍察觉不对劲,他裴大哥不是移动签到点吗,怎么没签到标志了。

这可不行。

顾清衍使劲挣扎:“我起来跟你说话。”

“不用,就这么说吧。”

“这不好吧?”顾清衍觉得很奇怪。

大年三十晚上,屋外屋内都黑漆漆的,他只能看到裴玄的一个轮廓,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点灯。

“原本早该来的,只是路上耽搁了,这是送你的年礼。”

裴玄取出一个小盒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塞进他枕头。

盒子太高,顾清衍觉得枕头都被衬高了一大截。

他现在的姿势肯定很奇怪,身上被裹的严严实实,且高枕无忧。

顾清衍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想要年礼,想亲眼看看裴大哥。”

黑暗中,裴玄沉默下来。

“不行吗?”

“你都来看我了,我为什么不能看看你?”

顾清衍心头一跳:“你是不是受伤了,怕我发现担心?”

裴玄叹了口气,到底是点亮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顾清衍终于看清来人,裴玄一身黑色劲装,仿佛完全不怕冷,正坐在他床头垂眸而视。

迎着他清亮的视线,裴玄道:“没受伤,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

室内有了灯光,顾清衍才发现,不是没有签到点,而是裴玄身上的签到点居然变成了黑色。

从金光闪闪,变成了漆黑如墨。

怎么会这样?

他蓦的伸手,一把抓住裴玄的手:“裴大哥,你冷不冷,要不要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嘿嘿,抓住了。

裴玄脸色微变,猛地反按住他的手。

顾清衍一愣,差点忘记签到。

他并不知道裴玄此时心情翻涌,正在天人交战。

不该是这样。

裴玄心底挣扎,他今天就不该过来,明明只能给这孩子带来危险,却偏偏忍不住。

若不是自己,顾清衍也不会陷入那些危险,更不会撞上太平教徒。

明知道顾清衍天真善良,他不该为了贪恋这份纯粹,就一次次的纵容。

若非如此,这孩子也不会越陷越深,甚至送他鸳鸯印——

悬挂在心口的鸳鸯印微微发烫,让裴玄无法忽视自己的私心贪婪。

更可恨的事,明知道不该,在听见这一声邀请的时候,他竟然可耻的心动了。

“呼!”

裴玄忽然吹灭了油灯。

“裴大哥?”顾清衍奇怪的问。

被黑夜藏住了神色,裴玄脸色复杂的看着他:“别吵醒你家人。”

“还是裴大哥想的周到,来,你上床躺一会儿吧,床上暖和,我们正好能说说话。”

顾清衍再一次邀请:“咱们这叫抵足而眠。”

他满脑子只有签到,用力拉着裴玄的手不放。

【签到!】

裴玄的回答比系统更快。

“好。”

被子一掀,裴玄就真躺在了顾清衍暖烘烘的被窝里。

第38章 县试 县试

啊?客气一下, 你还真上床了?

顾清衍有一瞬间的灵魂出窍,侧过脸,他能看到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脸颊, 还有在寂静深夜中分外明显的呼吸声。

他有一些困惑, 他们俩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

但很快,顾清衍的注意力就都被系统拉回去。

【您与裴玄签到, 获得玉连环一对。】

玉连环?

顾清衍瞄了眼, 发现玉质十分不错, 价值不菲。

移动签到点就是棒,随机掉落的都比镇上银楼当铺还强。

顾清衍更加坚定了抱住这跟金大腿的心,并且决定好好表现, 拉拢关系。

“怎么不说话?”裴玄开口。

顾清衍立刻回神。

轻咳一声, 他拿出最温和善良的态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裴大哥, 今天是年三十, 你不需要陪家人吗?”

问完了, 顾清衍又觉得自己问的多余,能在年三十过来的,肯定是没法回家, 或者是回家也没有人陪。

果然, 裴玄淡淡道:“因公务滞留未归。”

“原来如此,这也太不人道了, 大过年的都不让你回家过年。”

顾清衍忿忿不平,又问:“外面下着大雪, 裴大哥你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冻着?”

说着伸手去拉身边的人。

“别乱动。”

裴玄呼吸一急,按住他乱摸的手:“会透风。”

哪知道顾清衍顺手握住,笑嘻嘻的说:“你的手还挺暖和。”

裴玄挣了一下, 没能挣脱,便由他去了。

“习武之人,不惧风寒。”他解释了一句。

顾清衍却说:“习武之人也是血肉,怎么可能不怕冷,年轻时候不当一回事儿,等你年纪大了可是要吃苦头的。”

夜色中,裴玄忍不住轻笑一声。

顾清衍反问:“笑什么,我略懂一些医术,不如帮你看看。”

说着手指已经搭在裴玄的脉象上。

他想弄清楚,裴玄的签到标志怎么就变黑了。

被子下的动静不大,裴玄没反抗,任由他按着自己的脉门。

“怎么样?”他声音分明带着纵容。

顾清衍收回自己的手指:“不愧是裴大哥,身体壮的跟大黑牛一样。”

看来是他想太多,也是,变黑是中毒的话,裴玄怎么可能千里走单骑来看他。

“促狭。”裴玄不禁笑起来。

又说:“之前你给的四联药瓶和解毒丸,都派上了大用场,救回不少人性命。”

“有用就好,我听说广州府多瘴气,尤其是夏天热毒遍地,裴大哥可要小心。”

顾清衍关心道。

“瘴气虽多,倒也不算可怕。”

“那倒也是,虽然热是热了点,但好吃的也多,新鲜的荔枝肯定比荔枝干好吃许多,裴大哥可尝过?”

“尝过几种,确实美味非常。”

顾清衍想到荔枝的美味,也很怀念:“等我将来游遍大周,一定要去广州府尝一尝这美味。”

游遍大周?真是孩子气的话。

裴玄笑了笑,想起太平教的事情微微拧眉:“近些时候可有人找你麻烦?”

顾清衍觉得这问题奇怪,但还是回答:“没有,如今在陵川县我是小英雄,洪县令很照顾我,谁会与我为难。”

“裴大哥,我可是单枪匹马杀进山匪老巢,厉害吧?”

裴玄依稀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厉害。”

“若遇上难事,就用名帖,不必担心麻烦我。”

顾清衍点了点头,觉得这哥哥实在照顾自己,倒是显得他用心不良。

如此一想,顾清衍将签到的事情抛开,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来。

裴玄认认真真的听着。

前几次看信,他便知道这孩子说话有趣,寻常时间都能说的绘声绘色,如今亲耳听他说话,更是妙趣横生。

乡间田野的小事儿,也让人忍不住开怀大笑。

顾清衍口若悬河,一直说的口干舌燥,谁让裴玄那么配合,每每顾清衍停下来,他都要接一句,让他能继续说下去。

“裴大哥,是不是很无聊?”毕竟都是他日常小事儿。

“不无聊,很有趣。”裴玄回答。

顾清衍讪笑,心想这肯定是客气话,谁想大过年的,听另一个人讲半天琐碎小事儿。

“裴大哥,玉印你有带着吗?”

黑暗中,裴玄身体微微僵硬。

鸳鸯印正挂在他衣襟内,心口上。

顾清衍误会了:“没带也无妨,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块玉印。”

螭虎印是药玉,虽然以他医术把脉无异常,但顾清衍准备上双保险。

他装作从枕头下取出螭虎印:“你看,跟你那块双面印是一块料子下来的,你一块我一块。”

裴玄眉头微皱,意识到有些不对。

伸手接过螭虎印摸索:“游方之人。”

他心头猛地一震,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顾清衍正好遇上仿制的行家,才买到这两块玉印。

“这两块玉印是从哪儿买的?”

顾清衍笑着掩饰:“青州府的玉器店,怎么样,成色还不错吧,把玩久了色泽更好。”

裴玄从怀中取出鸳鸯印,两块玉印模样不同,却又浑然一体,确实是一块玉料所出。

“原来你带着啊。”

顾清衍伸手取过鸳鸯印,手指尖被烫了一下。

玉印上带着余温。

握着玉印,顾清安忽然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眼睛都快睁不开,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许久,裴玄紧握着螭虎印,让原本冰凉的螭虎也带上了一缕体温。

“清衍,你为何送我鸳鸯印?”

回答他的只有顾清衍均匀的呼吸声。

裴玄侧身一看,宛然失笑,顾清衍已经睡熟了,脸颊红扑扑的,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罢了。”

他叹了口气,不舍的将螭虎放在枕边。

临走之前,到底是将鸳鸯印再次揣在怀中。

熟睡中的顾清衍没有看到,螭虎印正在痛痛快快的吸收黑线,黑线蔓延,源头正是不断远去的裴玄。

苍山深处,积雪遍地,除了篝火一片严寒。

上官凌从临时帐篷出来,扫视了一圈,眉头微皱,走向篝火旁的张梦怀。

“张大人,裴大人身在何处?”

张梦怀正在烤兔子,头也不抬的说:“大年三十都不让人消停,裴大人去拉屎,你也要跟着看吗?”

上官凌脸色一黑。

再看周围一个个偷笑,显然是故意给他吃挂落,不禁皱眉。

压着怒气,上官凌道:“张大人,你我同僚,都是为圣人办差,让你们大年三十滞留在外,确实是我的不是,但请你相信,这也并非我愿。”

“我知道啊,这也没怪你。”张怀民自顾自开始啃兔子腿。

“太子殿下有令,别说大年三十滞留荒野,就算大年三十悬梁自尽,我们也毫无怨言。”

张怀民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啃兔子腿,把骨头都咬得咯吱咯吱响。

上官凌脸色僵硬,有一种自己骨头被人嚼着玩的惊悚感。

他捏了捏眉心:“张大人,我只是心系裴大人安危,虽说他武功高强,但孤身离开,若有万一,你让我如何跟圣人,跟太子殿下交代?”

“那你只管放心,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裴大人对手。”张怀民看着吊儿郎当,实则滴水不漏。

上官凌从他口中套不出什么话,只能沉着脸离开。

心中却游移不定,大过年的,裴玄会去哪儿,能去哪儿?

一趟公差,倒出了预料之外的波折,这让上官凌眉头大皱。

外头,夏柳看向开始啃兔头的上司:“张大人,这么说可以吗,他肯定怀疑了。”

“不说他也会怀疑。”

张怀民吐出骨头:“太子爷派来的亲信,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咱大人,撒泡尿都不自在。”

“有本事自己查去,问个屁。”

夏柳见四下无人,压着声音问:“大人是不是去看小公子了?”

“吃你的兔头。”张怀民直接将剩下的丢给他。

夏柳立刻懂了,埋头啃兔子,再也没让自己多话。

倒是张怀民看着月色,眉头挑动,琢磨着裴大人这到底是啥意思。

大过年的,扔下一群兄弟快马加鞭去了陵川。

知道的,说他知恩图报,心系救命恩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红拂夜奔,千里走单骑去看心上人呢。

张怀民摸着下巴:“这不能够吧?”

以前也没发现裴大人好这一口啊。

不对,以前裴大人就是个无情的战斗机器,无论男女,都不放在心上。

主帅不在,一群人大年三十只能烤猎物吃。

一直到凌晨时分,阳光洒落,也不见裴玄回来的踪影。

上官凌等得着急,一次次催促:“张怀民,裴大人到底去了哪里,他若有万一,你可担得起责任?”

“急什么,一会儿就回来了。”张怀民才不怕他。

上官凌沉声道:“保护裴大人乃是尔等职责所在,如此玩忽职守,等回京之后,本官一定会禀告太子殿下。”

“我的人,无需外人教训。”

冰冷锋利的声音传来。

裴玄出现在林中,一夜未睡,反倒是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疲态。

上官凌感受到他眼中冷意:“裴大人,下官……”

“收整队伍,出发。”裴玄下令。

“兄弟们,出发。”张怀民起身喊道。

原本闲散的人变成训练有素的士兵,无人在意上官凌的脸色。

队伍朝着青州府奔袭而去。

青州府内,李家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祖。

李敬亭因为特殊的身份,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高举三炷香插下。

身后几个李家人眼神微动,私底下都觉得这一出大戏。

“敬亭,你年后便要出发前往京城了吧?”族长开口问。

李敬亭摆出风度翩翩的架势:“正是,父亲催促再三,母亲也早已准备好,年后便能出发。”

原本他们年前就该上京,偏偏还未出发,李敬亭就病了。

一来二去就耽误了时间,只能放到年后。

族长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到了外头,族长儿子忍不住说:“爹,小婶子在搞什么鬼,以前清衍还在的时候,总说他身体弱,不许他进祠堂怕冻着。”

“如今这个刚回来,就眼巴巴的让他来祭祖,这会儿倒是不担心了。”

“要不是李家富贵,我都要怀疑当年是她故意狸猫换太子。”

族长脸色一沉:“住口。”

“三房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你三叔还活着,轮不到你插嘴。”

族长儿子立刻闭嘴不言,心底却犯嘀咕。

只因为许氏前后的变化太大,以至于族中议论纷纷。

李敬亭自然也知道这些议论,心底只觉得可笑。

顾家与李家想必,天差地别,怎么可能有人会把亲生孩子丢到梅岭村那种穷酸地方。

落魄书生门第,怎能跟李家相比,他可是被白白耽误了十五年。

回到李宅,李敬亭先去拜见母亲。

许氏脸色有些憔悴,看见他来强打起精神,笑着拉住他的手:“我儿,一切可还顺利。”

“很顺利,大伯对我很是照顾。”李敬亭笑道。

许氏松了口气:“那就好。”

临了又取出一个香囊:“这是娘从青城道观求来的护身符,你一定要贴身带着。”

“多谢娘。”李敬亭心底不以为然,但还是带在了身上。

见他带好,许氏才安心,笑了起来:“明天我们就启程出发,这次决不能再耽搁。”

“是。”李敬亭抬头,眼底满是野望。

等到了京城,他就是堂堂户部侍郎的儿子,前途似锦。

李敬亭回到屋中,享受着贴身丫鬟的伺候,随手将香囊打开,里头只有一张黄符,他嗤笑一声,暗道许氏无知。

他并未看到,黄纸在他手中,微微卷起了一角。

顾清衍越睡越熟,越睡越困,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刘妈妈一开始怕他累了,不忍心叫醒,等到午饭时分才察觉不对劲。

“衍哥儿,你醒了吗,该吃午饭了,再不起来睡太多,晚上要睡不着了。”

里头没动静。

顾舒颜奇怪道:“哥哥以前也不爱睡懒觉,怎么睡得这么晚?”

自打下定决心科举,顾清衍虽然没悬梁刺股,但也是早起早睡,早晨会起来打拳练功,锻炼身体。

像是这样一直睡到中午还没动静的,从未出现过。

“不会是昨天晚上玩雪,着凉了吧?”

刘妈妈越想越担心,用力敲门:“衍哥儿,衍哥儿你还好吗?”

甚至说:“不会是晕过去了吧,咱们把门撞开。”

顾清衍被吵醒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脑袋无比沉重。

梦里头仿佛有一只手,将他拽入梦魇,迟迟无法醒来,顾清衍用力才撑开仿佛涂了胶水的眼皮子。

莫不是真的感冒了,昨天玩雪太嚣张了吗?

他迷迷糊糊的想,朝着外头喊道:“我醒了,这就起来。”

摸了下额头,也没热度,但身体软绵绵没力气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回到青州府李家,每天都打不起精神来的那时候。

顾清衍下意识的按了下自己的脉象,有气无力。

“不会真的病了吧?”

“难道白瑜说的是真的,我中毒了?”

顾清衍努力爬起来,手一撑,正好按住螭虎印。

冰凉凉的螭虎印刺的他一激灵,清醒了不少。

“裴玄呢?”

环视房间,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枕头下的小盒子能证明昨晚上他出现过。

顾清衍收起螭虎印,甩了甩脑袋,精神了不少。

拿出裴玄送的小盒子左看右看,顾清衍拿不准里头到底是什么。

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看,顾清衍吓了一跳。

巴掌大的小盒子里,放着的居然是珍珠。

老大的珍珠,黑色的,数了数应该有十二颗之多,珍贵异常,拿出去卖肯定价值连城。

顾清衍顿时更清醒了:“裴玄做什么给我送珍珠,还这么大颗,我又不是女孩儿能当首饰。”

一时半会儿用不上,顾清衍索性先放起来,打算以后找个首饰店,做成挂坠或者簪子送妹妹和干娘带着玩儿。

他飞快的下床出门:“娘,对不住,我睡过头了。”

刘妈妈正心急,见他出来才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额头确定没发热,才笑道:“没事儿就好,快起来吃饭吧。”

“哥,你可真会睡懒觉,这都中午了。”顾舒颜偷笑道。

“昨天睡太晚了。”顾清衍解释。

认定就是跟裴玄抵足而眠,聊了大半夜,睡眠不足才会有这样的状态。

看了眼院子,裴玄果然不见人影,顾清衍也就没提昨晚他来过的事情。

心底却有些遗憾,怪自己昨晚居然睡着了,都忘记问问裴玄,他有没有练武的天赋。

撇开念头,起来吃过饭,顾清衍整个人又精神了。

按下了脉,果然也恢复了强劲有力,果然是他多心了。

白瑜临死的那番话,到底是在他心中留下来印象,弄得顾清衍三天两头觉得自己是不是中毒。

他不停劝说自己别去想,不然越想身体也是不舒服,典型的心理阴影投射现实。

顾清衍心想,以后可不能再熬夜,熬夜太伤身体,他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人,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虽然起晚了,不耽误顾清衍出门拜年。

顾清衍拎着东西,领着两个妹妹就出发了。

刘妈妈就在家烤火,有人上门拜年的话,就给人抓一把瓜子糖果。

因为舍得发糖,村里的孩子都来跑了一遍,有些还来了两遍。

刘妈妈喜欢孩子,谁来都给,来几次也给,倒是让门口热闹的很。

她也没把章念落下,塞给他一口袋的糖果:“你可以跟那群孩子一起玩。”

章念摇了摇头,留在家里帮她打下手:“婶子,刚才你怎么那么着急,顾大哥以前身体不好吗?”

刘妈妈笑了笑:“别看衍哥儿现在身体好,小时候可爱生病了,尤其是过年这当头冷冷热热的,每次都会生病。”

“好几次大年三十就发热了,大过年的不好请大夫,让人揪心。”

章念很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

“哎,都过去了。”

刘妈妈也不想再提当年的事情,笑着说:“幸好现在长大了,身体也强壮起来,去年一整年都没生病。”

她一心觉得就是李家风水不好,跟顾清衍相克,所以离开了,身体反倒是好了。

说完又叮嘱章念:“阿念,回头你可得帮我盯着点,那孩子马大粗,总照顾不好自己,万一病了难受的还得是他自己。”

章念将这事儿记在心里,照顾起顾清衍更加用心。

顾清衍瞧着,这家伙有把他当做琉璃人的架势。

原本说好,过完年章念就回去。

但等过了年,刘妈妈第一个舍不得,劝他:“阿念多好,照顾你用心,为人也憨厚老实,有他在我们也放心。”

章念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顾大哥,你不要我了吗?”

顾清衍只能又把人留下。

倒是章程知道了,正正经经的谢了他一回。

过完年,县试报名就开始了。

顾清衍进县学的好处凸显出来,五童结保,廪生作保,都由县学指派,无需他自己操心。

五个同窗只需要一块儿去衙门报名。

顾清衍头一次参加县试,才知道这年头县试报名也得筛选。

像是顾清衍,他得先请村长大伯开具籍贯证明,到了衙门验证过后,才能拿到报名单。

这一日,结保的五个人得一起来,相互验证身份。

报名单上,还需填写姓名籍贯年龄和三代履历,但凡三代履历有差错的,都会被退回去,连应考的资格都没有。

也是顾清衍运气好,他来的时候,顾童生二十七个月的守孝时长已经满了,否则在父母的孝期,也是不能参加科考的。

顾清衍一边埋头填写,一边心想,得亏白主簿已经伏诛,否则这么多信息,想动手脚太简单了。

如今衙门的人都认识顾清衍,一切顺利。

负责录入的文书很是客气:“顾小公子,这就可以了,这是您的浮票,你可要保管好了,若是丢了,可是不给补的。”

“县试入考场,每一次都要验证浮票,这是顶顶重要的,切不可丢。”

顾清衍低头一看,上头不只有他的身份信息,还有一副抽象画,下面写着身高五尺五,面白无须,容貌俊秀。

这就是古代的准考证了。

顾清衍笑着道谢,将浮票收好。

刚走出去,章程在外头等着:“顾兄,我们几个打算去贡院看看,熟悉一下地方,你去吗?”

顾清衍惊讶:“这会儿还能进贡院?”

“进去当然不行,但在门口看看是不打紧的。”章程解释。

顾清衍一听,就知道他们是好意。

土生土长的陵川县人,章程几个都不是第一次下场,自然知道考场在哪里,只是怕他不知道,特意带他去看看,

顾清衍心底感激,立刻答应下来:“多谢,一起去。”

章程哈哈一笑,转身正要叫车,章念已经驾着牛车过来。

“顾大哥,上车。”

章程故意道:“好啊,如今你眼里只有顾大哥,没有我这个族兄了。”

章念憨憨笑:“我是顾大哥的书童,自然要把他放到第一等重要,族兄你只能是第二等。”

自打顾清衍答应他留下来,章念就以书童身份自居,干得很是起劲。

顾清衍笑个不停,上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章兄,我惦记你,快来。”

章程摇头:“这小子以前笨嘴笨舌的,到你身边没几个月,倒是口齿伶俐不少,可见你是会调教人的。”

心底却很放心,章念跟着顾清衍三个月,都窜高了一截,也长胖了一些,可见在顾家过得不错。

不枉他当初搭人情,求着顾清衍把人收下。

“瞎说什么呢,那是阿念原本就聪明。”顾清衍笑道。

嬉笑间,贡院很快到了。

【发现陵川县贡院签到点,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顾清衍心想,贡院签到会出什么,笔墨纸砚?历届考题?三年县试五年模拟?

【您在陵川县贡院签到成功,获得此届县试考题。】

顾清衍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贡院门口。

第39章 泄题 泄题

“顾兄!你没事儿吧?”章程吓了一跳, 连忙搀扶他起身。

顾清衍笑容僵硬:“没事,我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

事情大发了。

“章兄, 我忽然想起今天还有事儿, 得先回去了。”

顾清衍转身上车,让章念赶紧驾车走人。

“哎?”章程想喊都没能把人喊住。

“奇怪, 怎么忽然有事儿, 我还想一块儿吃顿饭呢。”

牛车上, 顾清衍捏着眉心,脑仁生疼。

“顾大哥,你怎么了, 看着脸色不太好, 要不要去医馆?”章念关心的问。

顾清衍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别, 我没事儿, 就是刚报了名, 想到马上就要参加县试,心里头有些紧张。”

章念一听,笑着说:“族兄总是夸顾大哥才华过人, 是县学第一名, 您都考不中的话,那整个陵川县没有人能考中。”

“呵呵。”顾清衍笑容很干。

回家路上, 他一次次看向系统。

【此届陵川县县试考题】

系统包裹内,赫然躺着一份考题。

不是上一届, 更不是历届,而是这一次,过半个月后就会举行的县试考题。

县试由县官主持,也由县令负责出题, 洪县令为了避嫌,在确定县试举行的时间后,就已经停止接待参与此次县试的考生。

为此,顾清衍过年都没拜访县令,都是为了避嫌。

而现在,县试考题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系统内,作为贡院签到的奖励。

顾清衍简直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噎。

“系统,你这是要逼我犯错误啊。”

顾清衍苦笑道,科举看运气,谁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可若能提前知道考题,提前准备,这跟开卷考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能从考题中,反推出主考官的审美,迎合他的喜好,到时候一考一个准。

这只是县试,以后府试、院试,甚至是乡试、会试和殿试呢?

若是每次都能提前知道考题,这不相当于老天爷给他开了后门,别人闭卷他开卷。

“老天爷,你这是把我当私生子,还是跟我开玩笑。”

顾清衍心底挣扎,眼前赫然是捷径,走,还是不走。

走,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这就是作弊。

不走,捷径都送到他家门口了。

顾清衍忍不住想起那本【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书中李敬亭就是如有神助,一路过三关斩六将,最后高中状元。

那靠的还是顾家的传家宝,让他每次都压中考题,硬生生比别人胜过一筹。

凭什么真少爷能作弊,他不行?

心底藏着事儿,顾清衍沉闷不语,连晚上都少吃了一碗。

回到屋中,他都没心思复习看书,来回踱步。

蓦的,顾清衍停下脚步,匆匆忙忙往外走,一路找到老爹坟头。

“爹,你说我要不要看这份考题?”

顾清衍开口问:“县试看了,府试看不看,府试看了,院试看不看?上天这是在拿连中六元考验我的道德底线。”

“我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但直接偷看考题,还是有点卑鄙。”

他拿出一枚铜钱:“正面不看,反面看,爹,您老子替我做个决定。”

说着抛高铜钱,咔哒一声,是反面。

顾清衍拧眉看向坟头:“顾童生啊顾童生,你怎么就这么点觉悟,怪不得瞎了眼认贼做子,还把传家宝送白眼狼,你无耻啊!”

“再来一次。”

这次是正面。

顾清衍又不满意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坚定呢,做人不能三心二意。”

“三局两胜。”顾清衍打算再来一次。

“大哥,你干嘛呢?”一道声音打断他的动作。

顾舒颜爬上山,奇怪的看着他:“这都要天黑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不是要县试了,我来祭拜咱爹,希望他保佑我考试顺利。”顾清衍讪笑道。

顾舒颜歪了歪脑袋:“大哥,你不对劲。”

“自打你从县城回来,就心不在焉的。”顾舒颜问,“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可不就是难事儿。

迎着妹妹的视线,顾清衍轻咳一声,开口问:“颜颜,要是你走在路上,忽然发现一个金元宝,那你捡不捡?”

顾舒颜认真的想了想,回答:“我不捡,荒郊野外有金元宝,肯定是假的。”

“万一是真的吗?”

“那就是陷阱。”

顾舒颜表示:“指不定我刚弯腰,就被人绑走卖掉。”

顾清衍又表示:“那既是真的,也不会有危险呢,你捡不捡。”

“那我当然要捡起来,金元宝谁不喜欢,不捡就是大傻子。”顾舒颜说道。

顾清衍心想,我不就是大傻子,犹豫什么,系统都敢给,他有什么不敢看的。

谁知顾舒颜又说:“不过我觉得,哥哥肯定不会捡。”

顾清衍瞪大眼睛:“为什么?”

难道他在妹妹的心目中,是拥有着高尚情操,伟岸高洁的人?

顾舒颜不说话,捂着嘴偷笑。

好一会儿,她才回答:“因为哥哥要捡的话,肯定立马就捡起来了,干啥子回家问我,东问西问的,肯定就是不想捡。”

“哥,你在哪儿看到金元宝了,要不咱回去捡起来吧。”小姑娘还提议。

顾清衍无奈,揪了揪小姑娘的头发:“跟你开玩笑的,还当真了。”

“原来是假的啊,方才见哥哥奇奇怪怪的,我还以为你真的看见金元宝了呢。”顾舒颜很是遗憾的样子。

顾清衍拉着妹妹的手,慢慢往家里走,心底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提前知道考题虽好,但这样的捷径他不需要。

真看了考题,他如何对得起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又如何对得起身边好友。

这次看了,下次也会忍不住看,长此以往,他有了依仗依赖,读书还会那么认真吗?

系统课堂已经给与了极大的便利,让他拥有一对一的教学课程,不能再贪多。

顾清衍索性撇开系统,专心苦读。

白天县学苦读,夜晚教程苦读,双管齐下,他就不信自己考不过一个县试。

一个月后,县试如期而来。

刘妈妈提前几天,就催着顾清衍住到了镇上,这样考试方便,不需要坐大老远的牛车。

她带着姐妹俩亲自照顾,务必要让吃的喝的干干净净,绝不允许考前闹肚子。

这一日,天蒙蒙亮,顾清衍就醒了。

起身出去一看,刘妈妈跟两个妹妹都已经起来,早点都做好了。

“状元糕、及第粥、猪蹄膀,还有这个粽子,是包中。”

一桌子的吃食,都是寓意极好的。

顾清衍鼻头发酸,热气腾腾的吃食,也不知道她们做了多久。

“娘,二妹三妹,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刘妈妈笑道:“尽力而为就好,身体最重要。”

“哥哥,你多吃点,前些天我让大山哥打听,都说县试提供的吃食冷冰冰的,吃了就闹肚子,你早晨多吃一些,这样中午难吃就别吃了,晚上我们给你做好吃的。”顾舒颜说。

顾望晴不赞同:“但也不能吃太多,撑着就不好了,粥喝一口就好,吃干一点。”

“衍哥儿,你挑合胃口的吃。”

三人倒是比顾清衍本人还要紧张。

顾清衍知道县试的规矩,也不敢多吃,用干的,容易消化的填肚子。

刘妈妈三人执意要送他去贡院门口,顾清衍拦都拦不住。

等到了地方,刘妈妈更紧张了:“怎么已经这么多人了,咱们不会来吃了吧?”

“贡院都没开,还没到时间。”顾清衍解释。

刘妈妈这才安心:“那你快些去排队吧,一切小心。”

顾清衍点头,又叮嘱章念待会儿把人送回去,这才走到了队伍中。

“顾兄。”章程来得更早。

顾清衍打了个招呼,这会儿队伍气氛紧张,也不敢多说话。

略等了一会儿,贡院大门打开,考生们排队进场,要过两道搜身才能走进贡院。

顾清衍站在后头看,只觉得搜身十分严格,鞋垫都得翻出来。

县试考试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县衙提供的,无需自备,所以顾清衍两手空空,只捏着浮票。

队伍进展的很慢,一直到天色发亮才轮到顾清衍。

搜身的衙役显然认识他,上手都比旁人轻一些,也没让他跟前头那个倒霉蛋一样,将衣服脱下来检查。

“没问题,进去吧。”

顾清衍心想,这也是当英雄的福利。

这还没算完,进了贡院,并不是直接开始考试,得唱保。

一排排的考生站定后,县官入场,洪县令扫了眼全场考生,在顾清衍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才吩咐开始,由认保的廪生辨认考生,确定身份无误。

光是这个过程又花了半个时辰,顾清衍才拿到自己的号牌,找到座位坐下。

县试贡院没有号房,宽敞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张案桌,上面已经放好了文房四宝,考生们就是在洪县令的眼皮子底下考试。

如今才二月份,宽敞的院子里通风,往那儿一坐就冷飕飕的。

顾清衍却无心关注冷不冷,整张脸都僵了。

【发现陵川县贡院县试考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10个积分?

门口签到送考题,在考试座位上签到,不会是直接给正确答案吧?

顾清衍直接忽略了这个提示。

10个积分,他怕自己真拿到了答案,会抵挡不了诱惑。

为了分散注意力,顾清衍四处打量着,觉得县试实在是简陋。

比如他们要用来答卷的案桌,形状不一,有些像是临时从谁家里搬来的,连油漆都掉光了。

桌底下还放着一个黑色的瓦盆。

不用怀疑,那就是考生们的尿壶,如果要小解,就得当场解决。

大周这朝代,恐怕是出不了女驸马,搜身尿盆这么反人类的设定,已经从源头上杜绝。

要是真出了,从县试开始,能有一群的考官要杀头。

顾清衍胡思乱想着,没再关注那明晃晃的签到点。

所有考生坐定,洪县令微微点头。

“发卷——”

差役开始发放试卷。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万里科举第一步,终于开始了。

他的位置考前,很快就看到了卷子。

低头一看,顾清衍心神一松,考卷中规中矩,题量大,但内容不算难。

从头至尾扫了一遍,顾清衍便开始答题,先在草稿纸上写,等全部题目答完再誊写。

大周县试通常要考三场,第一场集中考四书文。

顾清衍进县学之前,一直以为所谓的考四书文,是默写其中段落。

等进了县学才知道,县试四书文的考试多种多样,这次的题目中,有填空,默写,释义。

零零散散加起来得近百题。

怪不得一考就是一整天,都不带中场休息的,以毛笔的书写速度,慢一点真写不完。

顾清衍越写越是文思泉涌,都不带挺笔的。

等答完最后一题,他只觉得手腕发酸,捏了下脖子都是僵硬的。

写完一抬头,就看到县试送的午餐。

一碗水,已经凉透。

一个面饼,看着像是白面的,但捏一下邦邦硬。

顾清衍完全没胃口,但肚子已经咕咕叫,只能拿着面饼泡水里,湿润一下再吃。

寒风一吹,面饼吃下肚就跟冰坨子似得。

比想象的还要更难吃。

顾清衍咬了两口就不敢再吃,他原以为拉肚子是夸张的话,没先到是写实。

这种时候,他真想从系统中拿出食物来吃,但不能,县令还在上头坐着呢。

下半场,顾清衍忍着咕咕叫的肚子,检查完答案,将答案誊写上去。

写完后,顾清衍一刻不停举起手。

差役立马过来收卷,当然,卷子可以提前交,人是不能出去的,只能去旁边廊下等着。

只有全部考生考完,他们才会打开贡院大门。

即使如此,顾清衍也满足了,至少他能去活动活动身体,又冷又饿,他实在是不想继续坐在院子里吹冷风。

一想到这样的开始还要经历三场,顾清衍不禁叹气,觉得自己还是太小看科举的艰难。

不怪他爹一辈子只是个童生,科举不但考验才华,还考验身体,考验精神。

洪县令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眉。

马教谕作为本地教谕,也是此次县试的监考官。

见状趁机上眼药:“这顾清衍别的都好,就是年轻气盛,太沉不住气。”

“大人您瞧瞧,别人都还认认真真的检查着,他倒好,写完就交卷,也不怕漏题错题,还在廊下甩胳膊甩腿,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洪县令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等到交卷时分,章程交了卷子,走到顾清衍身旁,也忍不住说:“你怎么那么早交卷?”

“做好就交了。”顾清衍回答。

章程压着声音劝他:“下一场可别这样,我知道你才华好,可万一给人落下张狂,恃才傲物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顾清衍轻咳一声:“院子里风太大了,吹得我骨头疼。”

“你若不想受这个罪,最好是一次考过府试,拿到童生,否则每一年都得来考。”

这话让顾清衍心有余悸。

心想那些一年年考,一年年落地的,这份意志力干点啥都能成功。

顾清衍四下打量,这才是第一场,已经有几个考生脸色不好,嘴唇哆嗦,看着一副要大病一场的架势。

还有一个考试的时候就一直咳嗽,这会儿更是咳的撕心裂肺。

他赶紧离他们远一些,免得被传染风寒,来年再来遭罪。

贡院大门终于打开。

顾清衍跟章程打了个招呼,就立刻上了自家的牛车。

“顾大哥,先喝姜汤。”章念早有准备,车里头还放着一个小火炉,喂着姜汤。

顾清衍接过去喝了一口,辣的呲牙咧嘴,还是热乎的。

“今年可太冷了,考试还不能穿棉袄,太折腾人了。”章念嘀咕道。

顾清衍连着喝了好几口,这才暖和起来:“赶紧回家吧。”

他给自己把过脉,好好的,就是冷。

等到第二场,顾清衍觉得自己做足了准备,哪知道进了场,才知道准备还是少了。

大概是第一场的时候,一部分考生受寒不舒服,这一场刚开始,就有人开始忍不住上茅房。

要知道县试原则上只允许小解,不允许大解。

考生小解容易,直接拿桌底下的瓦盆解决,虽然大庭广众尴尬,但不影响考试。

顾清衍出门前不喝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尴尬。

但你若是要大解,一旦起身离开去茅房,答卷上就会被盖上一个黑图章,就是民间说的屎戳子。

黑图章一出现,等同于这张试卷作废,考生白考了。

顾清衍再一次体会到古代科举的残酷,可怕的是,天气太冷,闹肚子的考生实在不少。

县试的茅房就在考生们右后方,距离很近,风一吹,臭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避无可避。

顾清衍屏住呼吸,觉得自己也跟着一起臭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会儿天冷,臭味风一吹,若是没有人接着去,很快就能散去。

顾清衍就趁着空档赶紧答题,不然他怕影响情绪。

刷刷刷写完,顾清衍再一次提前交卷。

他实在是憋不住气了,一呼吸就犯恶心,怕把卷子给弄脏了,以防万一倒不如直接交卷。

洪县令这次脸色不变。

马教谕却像是抓住了马脚,故意说:“您瞧瞧,一次又一次,屡教不改,他在县学也是如此,简直是冥顽不灵。”

洪县令淡淡道:“本官怎么听孙训导提过,顾清衍很是尊师重道,对你很敬重。”

马教谕脸色扭曲,很想破口大骂哪里有敬重,分明是故意恶心人。

但看着洪县令似笑非笑的脸色,到底没彻底失去理智,硬生生变成尬笑:“倒也算一个优点。”

洪县令不再说话。

这次到了外头,顾清衍忙不迭的问:“快闻闻我身上臭不臭?”

章念用力吸着鼻子:“不臭啊,顾大哥你怎么了,快上车,喝点姜汤。”

“现在别说姜汤,人参汤我都喝不下,yue……”顾清衍总觉得自己也带着一股子怪味。

他忍不住想,光是一个院子就受不了,要是等到后头乡试会试,他分到臭号可怎么办?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顾清衍连忙甩开这个念头。

回到家,顾清衍很想痛痛快快的洗一个澡。

刘妈妈赶紧给拦住了:“这么冷的天哪能洗澡,万一受凉怎么办,衍哥儿再忍忍,等考完再洗。”

顾望晴见他一脸难受,连忙哪来几个香囊,聊胜于无。

顾舒颜凑在哥哥身上闻了闻:“哥,你不臭,真的,一点都不臭。”

顾清衍能怎么办,只能忍着。

幸好,只剩下一场,考完就能结束。

第三场,顾清衍生怕第二场的臭味重演。

哪知道进了场,他就察觉不对劲,这次的人比上次少了许多。

“第二场结束,好多人自觉考中无望,索性就不来了。”章程低声解释。

顾清衍一想也明白了,第一场受凉生病,第二场被盖了屎戳子,明摆着是考不中了,索性第三场就不参加了。

一时又是庆幸,又是感慨。

毕竟参加县试花销不少,请廪生作保,参加考试的费用,不算住宿吃食,加起来至少也得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大周朝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也就这么多。

若是出身贫苦,读书科举实在是困难。

顾清衍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签到系统,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李家,从李家回陵川县是第一难,在陵川县想读书是第二难,读书后想科举是第三难。

难上加难。

如今他有金手指,有能力科考,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低头认真答题,务必要答到最好。

洪县令监考,等到了最后一场,便起身巡逻。

原本此次有一百多人参加县试,如今考场上却只剩下八十多人,有将近二十人放弃了考试。

洪县令有心多录取一些,可一步步走过去,心底忍不住叹气。

陵川县文风不兴,考生多是照本宣科,连基础知识都不算扎实。

他心底失望,一路走到了顾清衍身旁。

低头一看,洪县令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但脚下却并未多停留,很快往前走去,不让人看出半分偏爱。

顾清衍压根没注意洪县令的出现,他笔下如有神,飞快的答卷誊写。

第三场过半,顾清衍已经答完所有考题,放下毛笔,小心吹干卷子。

他正在犹豫。

【发现陵川县贡院县试考点,是否消耗10积分签到?】

这可是10个积分。

上一个需要10积分签到的,还是怀王墓。

当时直接爆出超A技能怀王请上身。

想到怀王请上身的威力,顾清衍就蠢蠢欲动,那可是救命技能。

要是错过了这一次,他可就没机会来贡院了。

很快,顾清衍做好了决定。

【签到!】

真爆出□□,反正他不会看,就当10个积分打水漂玩儿了。

如果能再爆出救命技能,他就赚大发了!

第40章 名望 名望

“碰!”

顾清衍毫无预兆, 整个人砸在了案桌上。

一直关注他的洪县令吓了一跳,连声喊道:“快去看看。”

差役连忙上前:“像是晕过去了。”

洪县令眉头一皱。

考生中,与顾清衍相熟的同窗都面露担心, 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他们是万万不敢动的, 万一动了,就会失去考试资格。

马教谕欣喜若狂, 连声叫道:“既进了贡院, 县试未结束谁都不能出去, 大人,你可不能为他坏了规矩,那可是要杀头的。”

洪县令拧眉冷眼看向他。

马教谕瑟缩了一下。

但一想到洪县令今年就会调走, 甭管是不是升迁, 以后都管不了他, 顿时又有了底气。

“大人, 下官说的也是实话, 别说晕过去了,就算死了人,贡院大门也不能打开。”

洪县令抿紧嘴角。

马教谕的话虽难听, 但也是实话:“把人抬到门口照顾着。”

他目光落到桌案上, 在晕过去之前,顾清衍已经做完了答卷。

“试卷按规矩收起来。”

马教谕还要再说什么, 洪县令冷笑:“考生晕厥,并无污损试卷, 考卷自然有效。”

顶着他冷厉的视线,马教谕不敢再说什么,心想顾清衍考完就晕了,肯定状态不好。

他千万个盼着顾清衍落榜, 等今年洪县令一走,马教谕就打算把人踢出县学。

哼,到那个时候,新来的县令可不会帮顾清衍做主。

一想到顾清衍只能任由自己捏圆搓扁,马教谕高兴的想开怀大笑。

顾清衍已经被抬到了贡院廊下,被这么抬着走也人事不知。

差使认识他,感激他为陵川县诛杀恶贼,心底担忧,可掐了好一会儿人中,顾清衍也没醒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差使想了想,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顾清衍身上,免得他冻着。

马教谕过来看热闹,见状冷哼:“你这是做什么,不合规矩,衣服穿回去。”

“大人,小的看此考生不大好,若是死在贡院不吉利。”差使辩解道。

马教谕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心善,哼,他自己运气不好,要你多事。”

再看地上的顾清衍小脸惨白,一副真的不久于世的模样,心底只觉得痛快,一脚踢飞了他身上的厚衣裳。

差役敢怒不敢言,等他离开才将衣服捡回来,拍干净盖回去。

“顾小公子,您是大善人,救陵川县百姓于水火,上天一定会保佑你。”他心底念叨。

顾大善人正在系统中破口大骂,一点形象都没有,坐在地上指天骂地。

“狗日的系统,你倒是给个提示,给点预兆啊,老子在考场上呢,说晕就晕,回头污了考卷明年还得再考一回。”

“你个人工智障知不知道考试的辛苦,起早摸黑还得忍受寒风恶臭。”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场,要是污了考卷作废,老子跟你没完。”

“我要上告玉皇大帝,下告阎王爷,把你们统统枪毙。”

奈何骂得口干舌燥,系统完全不怕。

【当前小世界隔离中,无法链接天庭地府,请宿主冷静。】

顾清衍没法冷静,系统让他晕过去,一点预兆都没有,整个人都懵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我解释清楚。”

【您在陵川县贡院考点签到成功,开启名望值子系统。】

【因宿主拒绝诱惑,信念坚定,达成勤劳刻苦科举劳模成就,名望值子系统正在开启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顾清衍愤怒散去,惊喜的问:“名望值子系统是什么,有什么用,开启后能干嘛?”

【系统功能请宿主自行摸索。】

【请宿主牢记,抱朴归一、忠贞不渝,才是人生正确打开方式。】

顾清衍嘴角抽搐:“你读没读过书,忠贞不渝是这么用的吗?”

【系统并未读过书,请宿主见谅。】

顾清衍叹气:“那我什么时候能醒来?”

【名望值子系统启动完毕,即可苏醒,请宿主冷静,强烈情绪波动会导致启动缓慢。】

顾清衍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暴脾气。

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一睡不醒,他只能盼着自己早些醒来,免得吓坏家里人。

抱朴归一?

看来签到系统也不是予取予求,如果他选择作弊,提前看县试考题,就没法开启子系统。

签到系统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以后得多多观察,以免错过好机会。

盘腿坐下来,顾清衍托着下巴,双眼盯着进度条。

“什么都得自行探索,我严重怀疑牛头马面没给说明书,那俩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果然不能相信他们的鬼话。”

他并不知道,此时被念叨的牛头马面,正在痛哭流涕。

顾清衍已经走了一年,他们俩还在挨鞭子,问就是后悔。

牛头哭哭啼啼:“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去阎王爷跟前告状。”

马面惨不忍睹:“如今后悔也晚了,这小世界自成方圆,阎王爷也管不了。”

两人异口同声:“原以为是软柿子,捏下去成炸弹了,哪儿知道这位来头这么大,我们招谁惹谁。”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脚步声,牛头马面一个哆嗦,赶紧变成真牛马,只求能赎罪。

“哞~~~”

黑牛发出不安的鸣叫声。

章念正朝着贡院大门张望,听见声音扯了扯缰绳:“大黑牛,别吵。”

“哞——”大黑牛踢了踢蹄子。

章念正想阻止,贡院大门开了。

“阿念,快过来帮忙。”章程吃力的扛着顾清衍,他是个文弱书生,压根扛不动,得亏有差役帮忙搀扶。

章念看了大惊失色,连忙上前。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顾清衍扛上牛车:“快去医馆。”

章念举起鞭子,还没抽下去,大黑牛就哒哒哒跑起来。

“程哥,顾大哥这是怎么了?”章念急声问道。

章程擦了把汗:“进去时还好好的,考完忽然就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

伸手摸着额头,冰凉凉的,要不是人还有气,章程都怀疑是一具尸体。

“再快点。”

章念连连点头。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大夫上手一看,也是皱眉。

“这,这脉象老夫从未见过。”

章念连声问:“大夫,你快救救我顾大哥。”

“该针灸针灸,该吃药吃药。”章程立刻表示,“我们有钱。”

大夫却摇头:“两位,不是我不愿意出手,而是实在看不出他生了什么病。”

“脉象虽然比常人慢一些,但是很稳健,不像是有病,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习武之人,进入了龟熄的状态。”大夫沉吟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只在古籍中看过记载,平生从未见过。”

章程一拍脑袋:“龟熄?有可能,我顾兄武功盖世,难道跟话本里写的一样,他到了突破的关口,这不是昏迷,而是在突破?”

章念脸都黑了:“程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话本都是骗人的,世界上哪有这样的武功。”

章程看向大夫:“大夫您说是不是?”

“这,这老夫也不知道啊。”大夫一脸无辜,他也只在话本里看过。

章念急得直跺脚:“那现在怎么办?”

章程两眼冒光:“阿念,武功突破的紧要关头,咱们不能强行把他唤醒,而是要找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让他完成突破。”

“族兄,话本都是骗人的,世界上没有这样的武功。”章念急得都要哭了。

章程却深信不疑:“怎么会没有,你没读过书不知道,史书都有记载,怀王从武入道,后天化先天,入定三日方醒。”

“顾兄平时看着像个文弱书生,但他能孤身入虎穴,单挑众山匪,定是有本事在身。你听我的,咱们把他带回家,静等就是。”

章程显然是个迷弟,坚定的相信顾清衍武功高强,平时不说只是低调,即使顾清安解释过很多次,他还是不听不听。

甚至还拍着胸脯:“等他醒来,武功必定更上一筹,千军万马不在话下。”

章念脸色惨白:“完了,族兄你疯了。”

“大夫,还请想想办法,不能让顾大哥就这样啊。”

大夫也觉得章程神神叨叨的,太夸张了,可能是读书读傻了:“这样吧,你们先把人带回去,若是过一日两日还没醒,老夫就施针试试。”

“阿念你真是的,怎么还不信我的话,我还能害了顾兄不成。”章程拧眉。

大夫不收,章念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把人带回去。

他轻搂着顾清衍,小心摸着他的额头,脸上是化不开的担心。

章程去一个劲说:“阿念,你只管听我的,等我顾兄醒来,便是盖世英雄。”

章念幽怨的看着他,心底更担心了,不止担心顾清衍,还担心章程是不是考试考疯了。

回到顾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即使大夫说没事儿,睡醒了就好,可刘妈妈三个怎么能放心的下。

顾舒颜执意在床前守着,每隔一会儿就得摸一摸顾清衍的额头。

“二姐,哥哥会没事吗?”小姑娘担心的问。

顾望晴连忙道:“请了三个大夫,都说哥哥只是睡着了,肯定没事的。”

“可是怎么会睡得这么熟,叫都叫不醒。”顾舒颜还是担心。

姐妹俩都拧着眉头。

刘妈妈坐在床边,握着顾清衍的手,眼底也是化不开的担忧。

她口中念叨着:“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这样了,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干娘,哥哥以前也曾这样过?”顾望晴忙问。

刘妈妈抿了抿嘴角,沉默下来。

许久,她才开口:“衍哥儿三岁之前,时不时便会这样,忽然整个人昏睡过去,怎么都叫不醒。”

“三岁之前?”姐妹俩对视一眼。

顾舒颜开口道:“爹娘还在的时候,曾说过那个人自打出生身体变不好,三岁之前经常生病,但等三岁之后,身体便慢慢好了。”

刘妈妈心头一跳,抬头看向姐妹俩。

三人对视,眼底都藏着游移不定。

刘妈妈艰涩的开口:“我本是衍哥儿乳母,他总是这样昏睡,大夫每次只说孩子贪睡,睡醒了就好,可哪有孩子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的。”

“如今想来,实在诡异,就跟这次一模一样。”

顾望晴抿了抿嘴角:“干娘,三妹,你们说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人,天生相克,一个人好了,另一个便要倒霉。”

这话将刘妈妈和顾舒颜都吓了一跳。

刘妈妈心头猛跳,她一向觉得李家克顾清衍,所以在李家的时候,衍哥儿总是生病。

顾舒颜拧着眉头:“可是哥哥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许久,顾舒颜说:“不管是不是,咱们去给爹娘磕头,请他们保佑哥哥早些醒来。”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家里人心急如焚,顾清衍却百无聊赖。

系统升级中,就连系统课程都没法进入,他只能无聊的等待着。

看着缓慢爬行的系统进度条,顾清衍也着急,但又没别的法子,索性找东西转移注意力。

先盘点了一顿系统签到奖品,除了几样暂时用不上的,其余该吃吃该喝喝,存在系统的不多。

倒是有当铺银楼给的首饰,在陵川县卖不出高价,以后去青州府可以卖了换钱。

蓦的,顾清衍看向那本黑气森森的书。

【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

书中剧情被大改后,顾清衍忙着过自己的日子,并没有太关注李敬亭的人生。

这会儿无聊,他便打开翻阅起来。

新生成的书,依旧是以李敬亭为第一视角,是他的个人传记。

【李敬亭没有想到,一个陵川县的地皮无赖,竟敢勒索到他头上来。】

顾清衍眉头微挑,当初那个先给强占顾家老宅的刀疤,没辜负他的希望,去青州府找李敬亭勒索。

【李敬亭感到可笑至极,小小无赖,靠着李家的权势,他随手就能解决。】

呦,好大的口气。

【李敬亭靠着李父名帖,联络衙门小吏,轻而易举的将刀疤收监。】

顾清衍撇嘴,刀疤太没用了,没能给李敬亭添麻烦。

【族长察觉此事,私下警告李敬亭适可而止,若闹出人命官司不好收场。】

顾清衍对李家族长有印象,那是个极为精明的男人,曾经对许氏母子很照顾。

当然,许氏将他赶出家门的时候,李族长也放任自由,并未多言。

【李敬亭一心尽快上京,谁知出发前夜偶感风寒,不得不延迟出发,心底怨怪两个婢女太过浪荡。】

顾清衍牙酸,十五岁的少年,居然因为贪恋女色生病,怪不得原书中大开后宫。

蓦的,他目光一凝。

【养好病,李敬亭前脚祭祖,后脚催着许氏上京,谁知出发之前,却收到李侍郎书信。】

【李侍郎信中要求许氏母子暂留青州府,李敬亭需先考过乡试,再行入京。】

顾清衍察觉不对劲。

他努力回忆,依稀记得【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中,李敬亭在回到李家后,并未急着上京,而是选择拿到功名。

既然书名叫做【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那么书中,李敬亭必定是连中六元的。

按照大周的科举规矩,李敬亭祖籍青州府,需要在青州府考过乡试,拿到举人的功名,才能进京参加会试。

所以他这个连中六元,至少小三元和解元,应该要在青州府获取。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李敬亭急着入京?

他身上没功名,入京做什么?

顾清衍赶紧往前翻了翻,很快找到了答案。

【回到李家后,李敬亭原以为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权利,自己能一路高歌,考取功名。】

【谁知脑袋总是昏昏沉沉,远没有在陵川县时那般耳聪目明,过目不忘。】

【李敬亭心惊肉跳,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便安慰自己,定是思念父亲,所以分心导致。】

【他心想:若非顾家耽误我十五年,今日早该是秀才,甚至举人,这一切都是顾家的错。】

顾清衍呸了一声,这家伙真是白眼狼,但凡遇上不顺心都怪罪顾家。

【无心读书,京城又传来消息,嫡母所出的嫡长大哥病逝,许氏母子一商量,决定立刻入京,好趁虚而入,霸占李家。】

【李敬亭心想:寒窗十年太辛苦,不如回京啃父母,只要李侍郎有心,大可以封妻荫子,他无需辛苦读书,就能入朝为官。】

【李敬亭自信:以我的才能,入朝为官之后,便能平步青云。】

【李敬亭冷笑:等我功成名就,顾家,顾清衍,都将被我踩在脚下,践踏成泥。】

顾清衍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满头问号。

啥玩意?

他猛然将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冒黑烟的顾家祖坟,顾童生瞎了眼送出去的传家宝,李敬亭靠着传家宝如有神助。

回到顾家村,他上山叩拜祖坟,祖宗怨念巨大,直接将金光闪闪的大爽文,变成黑气森森的改写。

传家宝失效,所以导致李敬亭的人生大变样。

顾清衍不禁仰天大笑:“该,拿了顾家的都给我还回来。”

继续往后看。

【许氏收到信,劝说李敬亭先考取功名,让李侍郎知道他的优秀,到时候上京更有把握。】

【李敬亭心中苦闷,更无心读书,却也只能滞留青州府。】

【县试在即,李敬亭翻开书便头疼,偏偏身边婢女都被许氏打发出去,让他连纾解的地方都没有。】

【县试种,李敬亭看到卷子,额头满是冷汗,他自认寒窗苦读十年,才华过人,无人能比,谁知看到卷子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敬亭病了。】

这是书中最后一行字。

顾清衍笑个不停,李敬亭倒霉,他就高兴。

这家伙死性不改,去了青州府光顾着享受,压根没好好读书,能考上才怪。

哼,没有顾家传家宝带来的耳聪目明,他倒是想看看李敬亭能走到哪一步。

还想把顾家践踏成泥,也不怕摔折了腿。

李敬亭对顾家的恶意太深,顾清衍心生警惕,更有变强的紧迫感。

【叮咚,名望值子系统启动完毕。】

顾清衍精神一震,没再管李敬亭的糟心事,定睛看向系统界面。

【宿主:顾清衍】+

【年龄:16】

【积分:25】

【职业:童子(书籍收录功能已开启)】

【技能:医术中级15%】

【技能:怀王请上身】

宿主后头多了一个+号标志。

顾清衍点开。

眼前一闪,页面发生了切换。

【宿主:顾清衍】+

【年龄:16】

【名望值:1006】

【名望值包括但不限于宿主在本世界获得的社会地位、声誉、荣誉等,由系统判断,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名望值居然一开启就高达1006,顾清衍思索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剿匪那事儿带来的。

洪县令对他大夸特夸,陵川县百姓满怀感激,所以他虽然还是白身,却有这么多的名望值。

“名望值有什么用,总不能只是摆着看的吧?”顾清衍问。

【名望值可兑换为积分,兑换比例1积分=10名望值。】

顾清衍倒吸一口冷气,合着他1006名望值,也才100个积分。

自从中医进入中级,学习进度就越来越慢,三个月才往前走了10%。

顾清衍怀疑,青州府的大夫就这么点医术水准,再想要往前的话,要么找到更好的大夫签到获取技能教程,要么天赋异禀。

显然,他不是后者,只能找机会寻找前者。

可惜陵川县太小,大夫的医术还不如青州府,此事只能暂时搁置,等以后再想办法。

但签到需要消耗积分,尤其是技能,怀王请上身用一次就一百分,花钱大户。

现在开启名望值系统,也算是多了一条路。

顾清衍摸了摸下巴,暗道在古代,科举走仕途是对的,士农工商,没什么比当官更适合刷名望值的。

他看了一遍又觉得不对劲,这都另开一个界面了,总不能只有一个用处,产品设计不带这么费劲的。

“只有兑换积分这么一个用处吗?”

顾清衍翻来覆去的看,终于发现角落处的按钮。

因为按钮是淡灰色的,很不起眼,充分符合系统一切靠自行摸索的人设。

顾清衍再一次怀疑,牛头马面肯定故意没给说明书,让他不停走弯路。

轻轻一点——【商城未开启】

顾清衍整个支棱起来,顿时来劲:“商城,还能开启商城,太棒了,马上开启。】

【开启商城,需要消耗10000名望值,或1000积分,请宿主先努力,再享受。】

1、2、3、4个零,一万名望值,或者一千积分。

顾清衍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25个积分,1006个名望值,体验到了求而不得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