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谁家好人脱衣服给死对头垫屁……
小长假第一天早上七点半, 集合地点停着辆大巴车，正要启动。
“等等我！”
宋野赶着最后一秒上车，喘着气瘫倒在空座上。
他昨晚失眠到大半夜, 罕见得赖床了, 闹钟都没听见，差一点又迟到。
昔日的同学打趣道：“野子, 你还跟从前一样, 宁愿迟到绝不早到, 踩点是常态。”
宋野笑着回道：“有那么夸张嘛，我那不是……”
他话音一顿。
为了叫某人起床。
结果大少爷赖床赖到极限，坐着车就走了, 他这个苦命的，还得迈着两条腿在后面狂追。
宋野：“……”
他在车厢扫视一圈, 陆洺不在。
他还有些纳闷, 这家伙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想想也是, 又是爬山又是游泳，都踩着陆洺雷区，怎么可能来。
有人推推他，示意他接着说：“不是什么？”
宋野回过神笑道：“我珍惜时间，睡够了才能长高。”
他站起身来，想往后走，头直接撞上车顶。
他的显摆换得一声声笑骂和一下下不轻不重的拳头。
宋野在陆燃边上坐下，见他一副没魂的可怜样子, 霎时间有些心虚。
“那个，昨天突然有急诊病人……”
陆燃虚弱点点头：“理解理解。”
他长叹一声：“幸好今天我哥没来，不然你得遭殃。看过我的第八十九版后，他更生气了。”
想起昨晚他哥气得头疼的样子, 他有些内疚地垂下头。
要是他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宋野最看不得他兄弟被欺负，在他肩上重重一按：“下次见他，看我替你报仇，揍得他满地找牙。”
陆燃笑笑，对他俩的争斗不做评价。
“他来不了的，这几天是个重大项目重要节点，一天24h都用上都不够呢。”
宋野“哦”一声。
张诚此时正和旁边闲聊完，正好听见宋野这声略显哀愁的声音。
他八卦凑过来：“野哥，谁没来你这么失落啊？”
“啊？”宋野茫然。
失落？
一时间所以人都看了过来。
“野子，班长不是说可以带女伴嘛，你这是邀谁谁没答应啊？”
宋野笑道：“胡说什么呢，我单身单身。倒是你们一个个的，说好一起打光棍，结果老婆一个比一个漂亮。”
一路说说笑笑。
车子停在毓秀温泉酒店停车场。
一片竹林掩映间，清幽旷远，水汽充沛，鸟鸣阵阵。
一下车，受城市尾气污染已久的鼻子仿若打通到脑子般，一下子醍醐灌顶。
“班长大人，这地可太棒了！”
白胜推下眼镜：“大家喜欢就好……”
突然他发现老同学们都满脸震惊。
他疑惑转过头去，发现正有一辆崭新发亮的迈巴赫S680停靠在他们边上。
宋野是唯一一个不震惊的。
有种不详的预感。
车门拉开，锃亮的皮鞋点地，下来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剪裁得体的西装裤包裹着小腿，让人单是看一眼就肯定此人身高不低。
所有人屏息凝神，期待下来的是何方神圣。
此时宋野双手插兜，格外不屑“啧”一声。
所有人：QAQ？！
不会是——
陆洺合上车门，系上扣子，目的明确地看向宋野，勾着一点浅浅的笑意：“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是不是一直期待着他来？
宋野晃到他面前，明显不怀好意笑了下：“来都来了，陆总，费用包下呗。”
一众人倒吸凉气。
还可以这样！
陆洺答应得果决：“可以。”
还以为他撂什么狠话呢。
就这？
他打开后备箱，对宋野点点下巴：“我出钱，你出力。”
宋野无所谓摆手，轻松拿出个还没他小腿高的行李箱。
还以为是什么重物呢。
就这？
他一根小拇指都能提起来好吧。
此时陆燃惊讶看看车，看看陆洺，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QAQ？
不是，哥，项目不管了吗？
你怎么又买新车了？
你怎么打扮得这么……精致？
白胜等两人不斗了，指了个方向：“这边上山，台阶比较多，都注意安全。”
大家深谙不能在这对死对头间多待的道理，一个个健步如飞，一声抱怨不闻，眨眼不见了人影。
陆洺运筹帷幄的笑垮了。
上山？不是泡温泉吗？
宋野得瑟扭着从他面前过去，阴阳怪气：“诶哟，有人爬不上去呀～”
陆洺黑着脸，抬脚对着他屁股踹。
宋野太熟悉他的套路，灵活走位，回身格外欠揍地对他眨眨眼：“跟上啊。”
陆洺看着宋野跳脱欢快，发丝都在随着他的动作跳动，满满的活力。
他深吸一口气：“来了。”
刚踏上一节台阶，仰头看着一望无尽的山路，不敢置信。
他叫住前面噔噔噔直往上爬的宋野：“车上不去吗？”
宋野回身，趴在他行李箱的扶手上，摊手摇头：“抱歉陆总，上不去。”
陆洺仍不肯放弃，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有电梯吗？”
宋野笑了：“想什么呢，你当你家开的。”
“快点，不等你了。”他转身就走。
“宋野！”陆洺急忙叫住他，一阶阶迈上去。
修身西装裤根本不适合抬腿，只迈上一节台阶，大腿就绷得难受。
皮鞋底薄，每一下落地的力道丝毫没有缓冲，全靠脚掌受着。
偶尔踩到个大块石子，跟光脚踩在指压板上没区别。
每一步都爬得小心艰难，落点都得精挑细选，爬得格外缓慢。
宋野居高临下看着他，眉尾飞扬：“怎么样，我人还是很好的吧，都帮你减重了。”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他当年在后面追车有多狼狈，今天就让陆洺爬山爬得多狼狈。
陆洺瞪他一眼：“还有多远？”
宋野看也不看，对他笑道：“旅途重要的是享受过程。”
他享受地深吸一口清新空气，拥抱自然。
陆洺：“……”
享受个屁。
“你得多锻炼，老在办公室坐着，免疫力下降，体质变差，轻易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不说，还会减缓血液循环，你的小心脏遭不住。”
“而且……”宋野笑得肩膀直抖，“很大可能导致便秘，甚至痔疮。”
迎面而来一颗小石子，他抄手接住，上下抛着。
他欣赏着陆洺的黑脸，心里畅快得不得了。
“恼羞成怒了？”
陆洺翻个白眼。
不知道爬了多少节，西装面料不透气，后背都湿透了，发型也乱了，几根碎发粘在额头上。
白起早收拾了。
“瞎子。”他小声嘟囔。
宋野打个喷嚏。
“你是不是在骂我？”
陆洺冷笑一声：“我不该骂你吗？”
想起那道讨厌的糖醋西北风，胸腔里的憋闷愈演愈烈，越想越气。
本就嗓子没大好全，一岔气，立马咳得停不下来，扶着旁边竹竿才稳住身形。
“你没事吧？”宋野听见动静，大步跨下来。
陆洺避开他搀扶的手：“不用你管。”
嗓子充血，嗓音哑得不行，一说话更加剧不适。
似乎就是为了提醒他那盅他自作多情的小吊梨汤，让他知道自己多么小丑。
还死皮赖脸跑来遭罪。
宋野给他递过瓶水。
陆洺白人一眼，转头就走。
“诶？”宋野茫然。
他关心还关心错了？
早知道不多问这嘴了。
一步四节台阶，他很快跟上陆洺，感受到那股越来越沉重的低气压。
突然陆洺踩到石子，脚下不稳，往后面倒去。
宋野眼疾手快一手拉住他手，一手揽腰，往回一拉：“没事吧？”
陆洺攀着宋野的肩头站稳，猛一抬头，视网膜被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全数占据，一时看痴了。
宋野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衣物传递而来，提醒他他们是怎样亲密相拥的姿势。
他猛地回过神，睫毛眨得飞快。
迅速挣扎出来，对着茂密竹林深吸一口气：“没事。”
如果细听的话，他的尾音还带着颤。
可惜他的声音被一声尖利的鸟鸣盖过去，宋野只听到了大概。
“要不……休息一下吧？”宋野试探建议道。
他刚刚听着陆洺心跳有些快，额头上也全是汗。
“不用。”陆洺不敢再直视宋野，接着往上。
宋野自己大喇喇坐下，长腿伸长，胳膊肘撑着台阶，仰头看蓝天白云。
“劳逸结合，效率更高。真的不考虑考虑？”
陆洺动作慢下来，站在原地等心跳缓和才转身向下。
要坐下，可看着地上散乱的竹叶灰尘还有不明黑白色物体，实在坐不下去。
宋野看看他又看看地，嗤笑一声：“谁给你惯的大少爷毛病。”
说着脱了冲锋衣，随手往边上一丢，揪着领子扇风：“好热啊。”
陆洺回怼的话到了嘴边，看着宋野欲盖弥彰的操作，扬起个不大明显的笑。
他小心坐下去，暖烘烘的。
宋野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吗？
对上陆洺的目光，他有些后悔多嘴，转头看向竹林。
陆洺哼笑一声：“该我问你，这周你去哪了？我们的约定你不管了吗？林芝每天都需要你陪吗？你这朋友做得太尽职尽责了些吧？”
一连串质问，宋野又气又懵。
“我是给你做饭又不是你的老妈子，还得做好饭恭恭敬敬请示‘大少爷，晚上回来吃饭吗’？而且，关林芝什么事？”
陆洺咳嗽两声，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林芝就是大好人，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恶人。
宋野觉得有些好笑：“约定是你单方面违约，夜不归宿，连声招呼都不打，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老板都这种作风吗？有事先责怪别人，从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他天天做好饭等，跟王宝钏苦守寒窑有什么区别？！
陆洺气笑了：“我的问题？”
谁先编出糖醋西北风的谎话？谁先把他从餐厅里推出来的？
现在成了他的问题？
运动后血液循环加快，宋野火气也往上冒：“你一连几天不在家，我做饭给空气吃吗？”
陆洺脱口而出：“我不去找你，你就不能来找我吗！”
第42章 第42章 谁家好人拿死对头当小孩哄啊……
宋野被这一声质问弄懵了。
他去找陆洺？
每天把饭做好, 再送去公司，毕恭毕敬问大少爷要不要用餐？
他干笑两声：“真拿我当老妈子了？”
他站起身来，脸冷下来, 伸出手：“把我衣服还我, 您这尊佛我伺候不起，您自己玩吧。”
“我……”陆洺万分后悔刚才嘴快。
他坐着不动, 略显局促地抱住膝盖：“我还没休息好。”
“行啊……”宋野背上自己的包, 手里那瓶矿泉水重重墩在地上。
“衣服送你了。”
他指着陆洺的箱子：“你自己想办法吧, 反正你又不是和我们一起的。”
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劝您别白费力气了，回您写字楼去吧。”
陆洺赶忙站起来：“宋野！”
可宋野打定了主意不再伺候他，大步向上, 头也不回。
陆洺烦闷地抓乱头发，早上精致打理好的发型彻底乱了。
幽静山林间只剩他一个, 风过林梢, 竹叶沙沙作响, 落他满身萧条。
他好像，又把悠悠弄丢了……
宋野一口气爬上几百节台阶，喘气的功夫回头看，后面空无一人。
他往下一格，又立刻往上两格。
“大男人怎么会连个箱子都搬不动。”
“搬不动就搬不动，和我有什么关系。”
“别想再拿我当老妈子，老子才不伺候你。”
他愤愤嘟囔几句，大步往上爬。
来到半山腰的温泉酒店时, 众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房间都分好了。
陆燃和张诚在大厅等着宋野，看他来迎上去。
陆燃把房卡给他，往他身后张望一下：“我哥呢？”
走了？
不太像他的风格啊？
看宋野这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俩又吵架了？
宋野顿一会儿道：“不知道。”
张诚一脸惊恐问他：“你上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蛇啊，刚刚有个女生被咬了……你去哪？”
他看着宋野转头就跑，喊他他也不应。
宋野一路狂奔向下，刚拐过个急弯，就看到陆洺躺在地上。
他瞳孔蓦然一缩：“陆洺！”
几乎是飞了下去，长腿利用到极致，一步跨到陆洺身边。
“陆洺？”他小心将人扶起，靠在怀里。
这是竹林阴面，阳光常年照射不到，遮天蔽日的竹子更是将为数不多的亮光遮挡无几。
阴冷，潮湿。
正是蛇虫鼠蚁出没的风水宝地。
宋野迅速扒开陆洺领子，手指贴在主动脉上感知一会儿，松了口气，乱跳的心这才缓缓落回原位。
突然对上了陆洺的眼睛。
他有种做亏心事被抓包的心虚。
陆洺虚弱一笑：“你是不是趁机吃我豆腐？”
宋野无语抿唇，没时间和他斗嘴，直接问：“你哪不舒服？”
“你怎么回来了？”
两声同时问出，彼此眼中都是一颤，很快错开视线，默契不去提半个多小时前的争吵。
陆洺放松靠在宋野怀里，艰难抬起手拉住他的一角衣服：“脚好像崴了……”
宋野皱了眉，崴脚不至于虚弱到说话声都变得这么轻。
他轻轻撩开那只微微痉挛的腿的裤腿，捏着袜子往下拉，感受到粘结的阻力，微微用力。
陆洺疼得直打颤，咬着牙忍着。
宋野将他按在怀里，拍几下：“你这不是崴脚，是蛇咬了。”
陆洺浑身一颤。
不是因为蛇，而是……宋野抱他了！
宋野拉高裤腿，拉低袜子，脚踝处一指宽的两个小血洞，还在往外渗鲜红的血，一路蜿蜒向下。
伤口周围肿胀起一大块，大面积红色瘀斑，已经延伸到小腿。
显然中毒有一会儿了。
宋野有些恼火：“为什么不打电话，这是你能处理的情况吗？”
陆洺吓得一颤，绞紧他的衣服，声音很低：“没没力气……”
宋野立马反应回来他激动了，迅速冷静下来，从路边捡来个小臂长的竹棍。
“抱着我。”他带着陆洺双臂环绕过自己脖颈，自己移动到他脚边，“有点疼，你忍忍。”
陆洺不大自然地抱上去，耳朵贴着宋野脖颈，能清楚感受到动脉的有力跳动，带着他的心跳都有些加速。
他欣赏着宋野认真的样子，慢慢放松，在他肩颈找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好想一直这样……
宋野“啧”一声提醒：“别蹭了，怪扎的。”
陆洺：“……”
不动就不动，以后你求着我动我也不会动的。
看着宋野俯身靠近脚，他猛地一惊：“别吸！”
专心研究伤口的宋野茫然抬头，撞上陆洺惶恐的眼睛：“啊？”
他愣了一会儿，又无语又想笑：“……少看点电视剧吧。”
陆洺仰头看天。
宋野将棍子固定在腿边，他遗落的那件冲锋衣就要往上缠。
“别！”陆洺就要拦。
却因为全身乏力，没了宋野支撑，直愣愣往下倒。
宋野一把捞着人，重新让他靠回怀里。
他以为是太疼了，像是哄医院里哭闹不肯扎针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陆洺后背。
“我轻轻的，你闭上眼睛，数到六十六秒就好了……”
陆洺轻笑：“是不是还要给我糖吃？”
宋野不置可否：“你想吃也可以。”
他重新拿起掉落的衣服。
陆洺有些不舍地看着那件衣服：“要不用我的吧，你的……”
他咬咬嘴唇，很小声地说出最后一次字：“……脏。”
会弄脏的……
宋野干笑两声：“也是，被你坐过了，可不脏得狠嘛。你得赔我。”
说着，手下不停，直接将冲锋衣缠在竹棍上做个简单的固定。
陆洺轻笑出声：“你都穿我多少条内裤了，我也没管你要钱。”
宋野：“……你是干批发的吗？”
说起这个，他就纳闷，他每次在陆洺家住，洗完澡都有新内裤穿。
也不知道这家伙一次性囤了多少。
他看着陆洺不大有精神的样子，叹口气道：“我送你下山，你让人来接你。”
陆洺想也不想：“我不！”
顶着宋野审视的目光，他顿了几秒，小声道：“我付的钱，我还不能玩了？”
“而且……”他勾紧宋野脖颈，“你送我下去，我再去医院，说不定我就毒发身亡了。”
宋野无语看着他：“你那么多本医书看猪脑子里去了？崴脚和中毒分不清，轻度和中毒分不清，够笨的。”
陆洺：“……”
也不知道是中毒没力气，还是宋野怀抱太温暖，让他不想说话，只想好好躺着。
躺在他怀里。
一会儿就好了。
可宋野扶着陆洺肩膀，脱离了这个怀抱。
凉风灌入两人之间，陆洺猛地一颤，攥紧宋野衣服：“别走！”
宋野看着他：“我去哪啊？”
他转过身去：“上来，我背你。”
陆洺眸光一颤。
试探着将手搭在宋野肩膀上，温热感一下子从掌心过度到心口，冰冷的四肢似乎都有回暖的趋势。
“磨磨蹭蹭。”宋野吐槽。
一把拉过陆洺手，往肩上一扯，勾住他大腿，直接将人背起来。
颠一下调整好位置，稳稳当当向上爬。
“嘶。”陆洺额头撞上了宋野后脑。
他揉了揉他发顶，算是个无声的道歉。
宋野：“……”
他刚拿陆洺当小孩，现在反过来报复是吧。
“老实点，别乱动，掉下去可是要去骨科挨大锤的。”
陆洺靠在他肩头，看着他的侧颜，“嗯”了声。
如果宋野此时偏头，他就会发现陆洺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仿若在欣赏什么来之不易的珍宝。
可惜没如果。
宋野一路走得又稳又快，着急上去给陆洺打血清。
可陆洺不想这么快结束两人时光。
他按按宋野肩膀：“慢点，头晕。”
宋野依言放慢速度：“我估计是竹叶青，微毒，不会死的。”
陆洺笑了声：“你是在安慰我吗？”
宋野卡了几秒：“不是，我只是在履行医生向病人解释病情的义务。”
就这样摇摇晃晃地慢慢走，微风徐徐，落叶满径，脚踩发出轻微的脆响。
两人一重一浅的呼吸交错，不分彼此。
陆洺支吾一会儿，有些僵硬道：“你和林芝……”什么关系？
他不敢往下问，怕得到个让自己心碎的答案。
不问，又跟根尖锐的刺似的扎在心里，隔应得人难受。
宋野自然道：“同事啊，怎么了？你和林芝挺熟啊，朋友……？”
回想起几次两人碰到，气氛都怪怪的，他不由得咂了下舌：“还是……有仇？”
那他回头得多注意点，不小心点燃陆洺这个小炮仗就不好了。
陆洺嘴角有些上扬，再次确认：“就是普通同事？”
宋野：“不然呢——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陆洺高兴了，没伤的腿前后摆摆，有意无意在宋野的裤子上蹭上点灰。
“他城府太深，你脑子不好，离他远点。”
“……就你聪明。”
陆洺轻轻踢他一脚。
“哦……”宋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根据他这么多年在陆洺手底下作死的经验判断，他和林芝绝对有问题。
按下疑惑，他暗戳戳转了称呼，语气里的疏离都快溢出来：“林医生性格比较孤僻，你……”
他没说完，只是暗示得抖了下肩。
陆洺将话接下去：“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
在宋野看不到的地方，他笑彻底压不住。
宋野是站在他这边的。
这份类似偏爱的选择让他心里发痒。
开心地再踢了宋野一下。
宋野：“……别动。”
他选择性无视裤裤子上的灰，反正他能回去了自己去搜刮陆洺的衣柜。
想起那天在墓地林芝的阴郁，他叹了口气：“林医生也挺可怜的，小时候爸妈就走了，十年前和他相依为命的弟弟肺癌去世了，好像才十八岁……”
“林医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医院里年长些的护士长说起这件尘封的故事时，眼睛泛红。
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病魔困于医院的方寸之地。
宋野惋惜道：“希望他下辈子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陆洺周身爬上无形的惆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会的……”
宋野只感觉到耳侧一阵湿热的风吹过，却没听到声音，微微侧头：“什么？”
“没……”陆洺快速整理好心情，摇摇头。
他看着宋野的侧脸，那双眼睛里亮闪闪的，澄净明亮。
他突然很是担忧：“悠悠，善良有时候不是好事，别动不动就同情心泛滥……”
宋野还没计较他突然起来的哥哥架子，听到后一句没绷住笑了出来。
他颠一下背上的人：“怎么着？我现在把你丢下去？”
陆洺：“……”
他收紧手臂，小腿蹭蹭宋野腿，示意他往前走。
“记得我说的话，我不会害你的。”
宋野嗤笑一声，没说话。
风轻轻吹拂过漫山竹林，沙沙作响，掀起碧绿的波涛，时间好似都走慢了。
陆洺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下巴戳戳宋野肩膀：“我也背过你，还记得吗？”
宋野立马get到是哪段黑历史，脱口而出：“不记得！”
陆洺没错过他恼羞成怒的微表情，那气鼓鼓嘟嘴一下可真可爱。
宋野不想提，他越想说。
“我记得当时你们一群小孩玩捉迷藏，你躲在我家的蓝花楹树上，到了晚上也没有被找到……”
没想到从这切入。
宋野愣了下。
“结果卡在树上下不了。”
陆洺突然急转的笑音让宋野笑不出来，他就知道嘲讽虽迟但到。
他为自己争辩：“树十几米高呢，我那时候才不到一米……”
陆洺认同点点头：“是，还是个小豆包呢，圆滚滚的。”
宋野：“……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陆洺不怕，格外随意道：“你要是真想，你就不会回来了。”
“我那是……”
宋野嘴张了张又合上，算是默认了。
陆洺笑道：“晚上我就听见院子里有小孩哭的声音，那叫一个凄惨……”
“没有！”宋野急声否认。
又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道：“我收着呢……”
“我救你下来，你一声感谢都没有就跑，结果因为腿软当场摔了个……“
宋野紧急制止他：“你够了。”
陆洺安慰地拍拍他发顶，把那个惨样跳过：“把脚给崴了，害怕宋阿姨责怪，不敢回家，哭着求我收留你。”
宋野别扭道：“……没哭。”
陆洺被他板着脸的样子逗笑了：“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我们威武霸气的小男子汉怎么会哭呢。”
宋野：“……”
还不如不解释。
“然后我就偷偷背着你去医院……”陆洺顿了下，想起什么好笑的事，“那晚还下着雨。”
宋野头皮发麻。
大脑自动插入一句耳熟能详的：“那晚下着大雨，妈妈背着我去医院……”
“你闭嘴吧，说太多话会加速毒素扩散。”
陆洺笑道：“宋医生说了，微毒，死不了的。”
他故作惊讶“啊”了声：“莫非……大名鼎鼎的宋医生误诊了？”
宋野恨得牙痒痒：“……”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做个深呼吸，告诉自己别和病人动手。
好不容易爬到顶，他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时，突然感受到背后一道死亡凝视……
第43章 第43章 谁家好人把死对头按怀里当小……
宋野背后一凉, 肩颈处抚上只冰冷的手，一路摸索到主动脉。
瞬间鸡皮疙瘩冒出来，头皮发麻。
他喉结一动, 吞口口水：“你你你干嘛？”
陆洺阴森森笑了下, 指着不远处从坡底爬上来的摆渡车：“我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怎么看见车也会爬山了？”
宋野心虚：“嗯, 是有点问题, 得赶紧治。”
说着他大步迈开, 步入温泉酒店。
前台见他来，小跑着迎上，欠身道：“宋先生您好, 十分抱歉，刚刚酒店意外发现您的房间漏水了, 暂时不能入住……”
宋野见前台有些为难, 有种不祥的预感：“没房间了？”
前台抱歉点点头。
之前报名活动, 大多是都是两人一起来的，单身的刚才已经自行搭伙了，单剩下他一个一间房。
现在没了……
陆洺笑着点点他肩膀，指尖夹着张豪华套房卡在他面前晃晃。
颇有些炫耀意味道：“叫声哥哥，收留你。”
“切，谁稀罕。”宋野无视，直接往电梯里去。
怎么每次遇见这人都会倒霉。
天生八字不合。
将陆洺送到房间，他甩甩手, 活动肩胛骨：“等医生来吧，剩下和我没关系了。”
说完就走。
陆洺：“你不就是医生？”
“术业有专攻，我又没血清。”
“等等！”
看着宋野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像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冷着, 陆洺急了。
“你晚上住哪？”
“你管我呢。”
宋野头也不回，打开门要出去。
他想着去陆燃和张诚房里凑合一晚，反正之前他们三个还挤过一张沙发呢。
陆洺一狠心，从床上撑起身，伤脚刚着地，一阵钻心疼痛从脚踝爆发，身子无力摔在地上。
宋野听见“咚”一声响，急忙回身。
“你乱动什么！”
他的气愤在看到陆洺那张惨白的脸时散了大半，拧着眉头将人抱回床上。
陆洺扯住他袖子：“你帮我看看，好像更严重了……”
说着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抽气声。
固定架已经散了，冲锋衣没能完全包裹住伤口，洁白的床单上沾上几点血迹。
雪中红梅似的，刺痛宋野眼睛。
他叹口气，扶着陆洺肩膀，让他靠在床头：“放松，我看看。”
脱掉鞋袜，脚踝处肿胀和瘀斑越发严重，被皮鞋还磨出一道深红色血痕。
蛇毒里怕是有抗凝血的物质，出血量少是少，经不住一直流，陆洺整个脚背都是血。
陆洺本就白，衬得伤口越发狰狞。
宋野深深看着人：“你到底想干嘛？”
陆洺被宋野的目光灼伤到似的，迅速低头，快速道：“我行动不大方便，缺个护工。”
“不可能。”宋野恼火。
陆洺发现了他的破绽，重新找回自信，挑起个笑：“哦？我又没说是你。还是说……”
他挺起身，扯住松野领口，逼他俯身。
他贴着他的耳朵低笑：“你想？”
宋野脑子“嗡——”一声，起身都忘了，对上陆洺含笑的眼眸，辩解的话到了嘴边，立马忘了要说什么。
他扯回自己的衣服，后退好几步，转过身去。
气呼呼“哼”一声，抱起手。
不想再搭理这人。
此时手机一震，他没看。
又是一震一震接着一震。
噔噔噔得着实烦人，宋野拿出手机一看，全是转账记录。
【66666】×n
还在继续。
“够了。”宋野怒目看着人，“你拿我当什么？”
陆洺顿一下，接着转：“那就是还不够。”
下一秒，手机被夺走。
他惊讶地抬头。
宋野捏着手机，眉头紧锁，实质性的怒气从那双半眯起的眼睛里射出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陆洺，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出真实的意图。
嘲讽？折磨？
还是羞辱？
陆洺有些心慌，仓皇挪开视线：“我……”
宋野一个个退回转账，冷着脸道：“护工你自己找，陆总这么多金应该不难吧。”
他将手机丢回床上，插着兜要走。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对不起！”
像是着急喊出来的，有些破音，牵出几声咳嗽。
他猛地顿住。
陆洺抿抿唇，嗓子一阵疼缓过去，又故意咳下去。
偷瞄眼宋野，见他肩膀一落，偷偷扬起个得逞的笑。
宋野倒杯温水，不情不愿递过去：“你嗓子……还没好？”
他问得别扭，视线上下左右乱瞄，不小心瞧见陆洺发白的脸色，眼睛更是眨动不停。
陆洺啜饮着水，悠悠然道：“可能是医生的失职吧，药没开够。”
“你……”宋野无语。
“是你自己不回家的，连声招呼都不打，我做一大桌子菜给你赔罪，你——”
话音戛然而止，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秒八百个假动作。
陆洺眼睛完全亮起来了，两手撑着支起身：“你说什么？”
那天之后宋野想过给他道歉，他知道偏心偏错了人，他知道他不高兴……
莫大的欣喜冲昏头脑，他就要站起来。
“啊……”脚踝适时刺痛，提醒他还伤着。
就要栽下去时，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将他拖住，揽腰抱起来。
宋野表情不大自然，别扭“哼”一声。
怎么有人错了还嬉皮笑脸的。
“嗯，这么说来，我确实也有问题。”陆洺撑着下巴对他笑，“这样吧，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回去接着履行约定。”
宋野：“……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黑心的资本家。
正说着，有人敲门。
医生来了。
宋野开门让人进来，跟在他身后一同返回。
陆洺在他看过来前一秒，把伸长张望的脖子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偏头，见医生手中细长的针管喷射出水珠，他猛地一激灵，死死护住手臂。
医生抓了个空：“陆先生？”
陆洺紧紧闭着眼睛，头晕恶心接踵而至，一歪头，扒着床边止不住干呕。
“陆洺？”宋野拉住他，避免他摔下去，一手拍着他背。
扶着快背过气的人靠在怀里，他看到陆洺额头上的冷汗，身体也在发抖。
医生纳闷：“这也不是中毒的症状啊？”
宋野看看陆洺，看看医生手里的注射器，有个大胆的猜测：“你不会是……”
突然手臂被狠掐一把。
陆洺虚弱地丢来个警告的眼神。
宋野憋不住笑，被瞪了，只要咬着下唇努力憋，不断发出笑音。
谁能想到威风八面的陆总裁害怕打针啊！
他控住陆洺两只手，把自己手臂解救出来，一看上面十个指甲印。
“……”
都破皮了。
“爪子真尖。”
他一手握住陆洺两只手腕，让他靠在怀里，一手盖住他眼睛，眼神示意医生准备。
针头触碰到皮肤刹那，陆洺全身肌肉绷紧，脸色又白了个度，本能要挣脱。
却被宋野按得死死的。
宋野问道：“你不会是为我来的吧？”
陆洺挣扎动作一顿，隔了好几秒才道：“胡说什么，酒店又不是你家开的。腿长在我身上又不是你身上，我去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一口气说完，他微微喘息，动也不敢动。
宋野“哦——”一声。
没戳穿他的狡辩。
刚才瞬间，他掌心下像是盖只活泼的蝴蝶似的，扑棱扑棱，快把人扇感冒了。
看着医生收好针头，他放开手：“行了，陆小朋友。”
打趣声在耳边想起，陆洺眼睛眨动得越发快，好久才想起丢过去个眼刀。
宋野早跑了。
把医生送走，他把住门边，站在门外。
正要关门走人时，听见里面悠悠飘来声：“你的包不要了？”
“！”宋野猛地惊醒，大力推门进去，“你又这样！”
陆洺对他挑眉，扬起个势在必得的笑：“不管怎样，好用就行。”
他说得毋庸置疑：做我护工，到我康复为止。不然我现在就让人把你的包丢进山里。”
宋野微笑：“……好。”
后槽牙快咬碎了。
深呼吸深呼吸，不能对病人动手……
*
“对K，要不要！”
“炸弹！”
……
一群人泡在温热的温泉水里，围着漂浮板打牌。
宋野丢出最后一张单六，一骑绝尘取得胜利。
陆燃自觉在脸上贴张纸，吹口气吹起快进嘴里的，幽怨道：“野子，你出国进修斗地主了吧，怎么这么厉害。”
宋野摇头：“你们不在，谁陪我啊。”
这么一说，昔日的老朋友们得意笑了。
还有些好奇：“你这朵帅气迷人的交际花没有交到新朋友？男男女女都行啊。”
暗示一挑眉。
张诚立刻替他否认：“野哥那是一门心思扑学习，谈恋爱浪费时间。”
宋野投去个赞赏的目光。
突然所有人的笑凝滞住了，都感受到了身后的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
宋野疑惑看看他们：“怎么了？”
顺着他们僵直的视线看去，不知何时，陆洺坐在了温泉池边的椅子上，正撑着手冷冷看过来。
那冷到结冰的脸色就连冒热气的温泉都暖化不了。
视线一撞上，陆洺眉目越发冷峻。
宋野无视他，转过身去：“没事，继续。”
陆燃往他身后挪了挪，拿他当掩体，小声问道：“你又怎么惹他了？”
“哪有。”宋野觉得好笑，“他被蛇咬了，下不了水，自己生闷气呢。”
陆燃大写的不信。
他哥不喜欢水，巴不得不下水呢。
破天荒来温泉边，一来就放冷气，肯定是冲着宋野来的。
宋野被一群人盯得没办法了，无奈耸耸肩：“我真的不知道。他生我气还需要理由？”
众人恍然大悟。
有道理有道理。
陆洺看着宋野被一群人围着有说有笑，还有人上手摸他胸肌，主要宋野还挺胸让他摸！
他气得抠住扶手，想把人揪着耳朵揪出来。
他这么想，就这么做。
起身，跛着脚往温泉边挪……
第44章 第44章 谁家好人握着死对头脚不放啊……
陆洺拖着伤脚挪到池边, 这才发现宋野他们在池中心玩闹，别说揪耳朵，他躺平了都够不到。
热气从池水中氤氲而上, 在他鼻尖落下点点水珠, 不大舒服。
宋野他们在玩飞盘，水面因为他们的大幅度动作掀起浪花, 向他脚扑来。
他仓皇后退, 脚尖还是被打湿一点, 皱紧了眉头。
他看向玩闹的宋野，一门心思扑在飞盘上，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由得腹诽：“有这么好玩吗？”
他扶着把手, 伸出脚尖探向水面，想试试。
突然迎面一道强风, 宋野不知道怎么闪现在他面前, 他吓了一大跳。
着急要收回脚, 却发现宋野握着他的脚！
他猛地睁大眼，一道酥麻刺激的电流从脚心一路窜到大脑皮层，炸开硕大的烟花。
“你……！”
此时身体平衡被打破，他像是被抽走了魂，直愣愣往水里倒去。
宋野也吃了一惊，他只是想拦着不让陆洺下水，怎么反倒把人往水里拽啊！
千钧一发之际，他无意识上前一大步, 伸手揽过陆洺腰，用上半身撑起他。
陆洺顺势勾住他脖颈，整个人半悬在水面上，一只脚还握住宋野手里。
一人松了口气。
一人屏住了呼吸。
旁观的众人大惊失色, 已经失去语言形容能力。
不断用眼神问身边人：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宋野看看两人奇怪的姿势，又看看自己又搭在陆洺腰上的手。
“……”
死手，怎么又接这么快！
他尴尬一咳，推推陆洺腰：“起来……”
陆洺慌乱眨动眼睛，宋野身上的热气往他脸上扑，腾得脸通红，耳朵尖都红得滴血。
宋野赤裸的上半身温度偏高，沿着每一寸相贴的肌肤传递，像是要把他的皮肤烫化似的。
就连柠檬沐浴露的香味都比往常浓郁……
宋野见人没反应，以为他又睡过去了，晃晃他肩膀：“陆洺？陆洺？”
陆洺在他肩头重重一按，示意他别晃了：“你先放开我……”
一开口才发现，他声音哑得很，赶忙清清嗓子。
宋野苦口婆心：“我放开你你就掉水里了，中毒不能泡温——”
“放开我……”
陆洺有些羞赧，很小声道，“……的脚。”
说着把头埋进宋野颈窝。
宋野猛地顿住，低头一看，眼睛惊恐瞪得溜圆。
他居然握着死对头的脚！
还一直没意识到！
他干咳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陆洺脚放回岸上。
视线不自觉多在那只脚上多停留几秒，眉心一跳。
那只脚脚型很好，是可以出去当脚模的程度，因为受伤而隐约显现青色的血管，蜿蜒在脚背，并未破坏整体的美感，反倒像是冰裂纹瓷似的。
脚踝缠绕着绷带，打着个丑陋的蝴蝶结。
宋野有些吃惊。
他还以为陆洺一定会拆了重系呢。
感受到宋野的视线，陆洺不大自然地蜷缩起脚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先走了……”他转身就走。
吃力太久的脚踝此时一痛，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
宋野及时扶住了他，打趣道：“你三十岁还是三岁啊，路都不会走了？”
陆洺：“……”
正要回怼，眼睛不小心往下瞄了下，猛地一顿。
吞口口水。
好、好……
宋野下身一凉，狐疑地看着低头的人，赶忙抄起个浴巾包裹住。
“看什么看，你没有？”
陆洺调整好表情，抬头对他无所谓一笑：“一般，也就那样。”
宋野气得咬牙切齿，浴巾快揪出个洞来。
想到什么，他又放松一笑，对陆洺挑挑眉：“比你强就行。”
陆洺：“……”
宋野见人无语卡壳，大快人心。
yes！
陆洺哼笑一声，把胳膊抽出来，转身就走。
一步没迈开，身形一晃……
宋野将无意识的人接在怀里：“陆洺？”
先看过心率监测手环，显示没问题，才习惯性晃晃他肩膀，掐下他侧脸。
没反应。
他仰天长叹：“……”
又来！
他熟练将人打横抱起，独留下一池懵了的众人。
“他俩什么情况？看着要打起来了抱着走了？”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
张诚面露狰狞，不敢相信眼睛，“……公主抱了？”
“这哪是公主抱啊，你看野子表情多不情愿，陆洺不想接受得都闭眼睛了。”
胡鹏举手回答：“野哥半个多月前就抱过了，我作证。”
一片倒吸凉气声，众人听到大瓜都围着他：“详说详说！”
陆燃高深晃着食指：“不不不，野子刚回国第一天就抱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转移目标，个个如饥似渴盯着他。
要是高中班主任在，指定得唾沫星子飞着骂：“要是你们把一半的心思花在学习上也不至于只考300分！”
陆燃：“凭我多年围观他们争斗的经验，公主抱一定是他们PK后的惩罚！”
他慷慨激昂发言完，期待地等反馈。
一众人点点头。
虽然不理解但尊重，毕竟那对儿的事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有道理哦，就跟谁输了谁叫爸爸一样，他们就是谁输了谁被公主抱呗？”
“奇葩呢，倒也是宋野风格。”
“是吗。”唯独白胜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眯了下眼，自言自语道。
*
晚饭后，大男孩们齐聚在酒店酒吧，围着宋野，让他露一手调酒手艺。
只见宋野手腕翻飞间，流畅耍弄各种器具，产出彩缤纷的杯杯酒品。
惊呼声一阵接一阵。
宋野：“明天有活动，今天喝点度数低的鸡尾酒。”
陆燃捧着杯叫不上名字的，崇拜得看着他：“你可以啊，出国一躺学这么多东西。”
宋野摇酒动作慢下来，深色的眼眸一闪而过深邃，很快又扬起笑来。
“你想学我教你啊，只要你哥同意。”
陆燃瘪瘪嘴：“那我是别想了。”
他有些担忧地小声提醒：“你也别让他知道你会这个，小心耳朵被揪掉。”
宋野：“……”
耳朵条件反射好疼。
记得高中时候，未成年总想装13喝酒，每次想偷摸喝都能被陆洺逮个正着。
跟在他身上安了监控似的，一逮一个准，还能守株待兔等他自投罗网。
小麦果汁不行，就连度数低到没有的果酒都不行。
喝一口不行，咂一口不行，闻个味都不行。
酒没喝到一口，耳朵被揪了不知道多少次。
宋野仰着头维持面子：“今非昔比，他现在揪我耳朵得踮脚。”
陆燃露出个怀疑的表情。
呵呵，不敢说话。
此时有人打趣道：“野子，你在酒吧工作那么久，长这么帅，身材还这么好，酒还调得这么好，就没有点……”
他“啊哈”一声，暗示挑挑眉。
宋野笑着答得果断：“没有。”
一群人不信地“咦”一声接一声。
“国内管的严都管不住，何况自由之国呢，你回答这么干脆，一定有所隐瞒。”
“你现在还单身，一定有魂牵梦萦的白月光，对不对？”
“国内的还是国外的？”
一群人起哄着，宋野被闹得没办法，无奈笑着扶额：“我只为赚钱，而且我是很洁身自好的好吧……”
张诚担忧道：“国外那么开放，你洁身自好，万一老外看上你了，对你下手怎么办？”
一提这个，所有人脑子里自动幻想下药后春宵一度的俗套情节。
宋野却沉迷于调酒，丝毫没注意到他们表情的狰狞。
“莫吉托，谁要？”
此时碧绿透亮的酒杯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传过来。
“你还会这个？”
宋野心中警铃大震，按着酒杯底座往回拖：“酒所有人都可以喝，你不行。”
陆洺按住另侧，反向施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会不会关你什么事。”宋野头往后仰，藏起耳朵，伸长手加劲。
陆洺瞧见他逃避的小动作，想起十年前的逗趣事，嘴角一勾，放了手。
“来杯Zombie。”
宋野看他一眼：“没有。”
“Godfather？”
宋野回答得干脆：“没有。”
“Blue Blazer？”
“没有。”
“aviat……？”
宋野直截了当打断他：“没、有。”
陆洺抱起手，微微后仰，上下将人打量一番：“没有还是……”
他语气放缓，挑衅笑道：“不、会？”
注意到宋野僵了一瞬的表情，他摊手笑道：“看来我说对了，回去练练吧，小孩。”
宋野“咚”一声，将酒瓶重重搁在桌上，撑着台面俯身，侵略性从眼中逸出。
陆洺俯身靠近，笑眯眯道：“我说错了？”
旁观的人在陆洺来那一秒，已经撤离到角落，这会儿屏息凝神。
来了来了，战争一触即发！
宋野盯着眼前人：“我会调，你敢喝吗？”
陆洺下巴点点调酒工具，视线一直落在宋野脸上：“拭目以待。”
宋野从那张坏笑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撒谎或者逞强的痕迹，反而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他有些疑惑。
之前在洗手间吐得不挺厉害的嘛。
他装作不经意问道：“你酒量很好？”
陆洺：“一般……”
宋野把打开的瓶塞又塞回去：“那我劝你别作死，吐脱水我是不会搭理你的。”
陆洺笑着把话说完：“也就千杯不醉吧。”
宋野：“……”
他无语地看着人。
撒谎不眨眼，打肿脸充胖子。
酒瓶归位，他清洗干净工具，重新开始制作。
冰块擦丝，过滤，火枪烤冰球烤出空洞，分酒器分出透明无色液体。
宋野高举手，液体高悬而下，精准落入杯中，撞击冰块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一套花里胡哨的流程下来，他将杯透明澄净的液体推到陆洺面前。
“喏，阳春白雪。”
第45章 第45章 谁家好人想在死对头身上留下……
就像是用尽欧拉公式、傅立叶变换、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最后得出1+1=2的结论。
陆洺看着那杯涮过所有工具的水, 表面平平无奇，却底蕴丰富，到头来味道寡淡单调。
忙忙碌碌一场空。
他胸口有种胀胀的酸涩。
他拧眉看向宋野, 见那双满含笑意的黑亮眼睛里倒映着他, 找到一丝聊甚于无的安慰。
眉头一松又紧紧皱起。
他故意装得很不满：“你多少装饰一下呢？”
宋野就喜欢看他掉进自己挖的坑里后吃瘪的模样，笑怎么也压不住。
被盯得没办法了才抿唇偷笑。
等笑得差不多了, 他撑着吧台, 下巴点点“阳春白雪”：“你自己说的, 白开水是最健康的饮品。”
要是有尾巴，这时候该摇起来了。
陆洺指尖轻触玻璃杯，看着水面荡起的波纹, 突然灵光一闪：“换个名字吧，‘只此唯一’。”
宋野一思忖, 应景。
“随你。”
说着低头整理工具。
他却没发现五彩斑斓灯光下, 陆洺看向他时眼底的深邃。
陆洺问道：“你做过多久酒保, 工作的酒吧……正经吗？”
他问得很小心，可宋野还是一顿，看着不大高兴。
宋野扯出个僵硬的笑，笑意不达眼底：“怎么，哥哥瘾又犯了，想再给我上一课？”
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却带着刺。
上次已经闹得很不愉快，这人还敢再提？
陆洺被他盯得紧张起来, 急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宋野不信这家伙有什么好的目的。
“管你什么意思。”
他擦干手，绕过吧台往外走，突然陆洺伸手拦住他。
“你缺钱为什么不问……”陆洺一顿，“你的资助人要？”
“他既选了你, 定然会解决你的一切经济问题，定然希望你把精力放在学业上而不是蝇头小利上，定然不……”
不希望看你这么辛苦……
他话音及时收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嗓子发干。
想去拿“只此唯一”，感受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他猛地顿住。
宋野慢慢转过来，黑曜石般的瞳仁里不见一丝笑意，严肃冷漠，目光毫不收敛锋芒。
陆洺手一颤，松了点又重新拉住宋野。
带着孤注一掷的果决，他沉声道：“回答我。”
宋野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锐利的视线始终停在陆洺脸上。
下颌绷得很紧，细看能看出肌肉的鼓动，就知道他后槽牙咬得多紧。
“你或许误解了我和他的关系，他对我而言绝不是ATM机……”
他一字一句道，掷地有声又不失深情，掺杂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执着。
还有……悔恨。
要是七年前，他接到“6”打来的那个电话就好了。
那晚他学累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睡梦中模糊听到手机振动声，爬起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只响了两秒。
那是“6”除了转账，唯一一次主动联系他。
他却就这么错过了。
回拨的无数电话都无人接听，上百条消息石沉大海，就像那两秒是他的梦似的。
他不想白白受了一个人十年的恩惠，到头来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至此，除了打败陆洺，他有了第二个执念……
时至今日，“6”是他的逆鳞。
不允许任何人不敬。
宋野完全扯下陆洺的手，突然有些同情他，短促笑了声：“像你这种自大妄为、冷漠无情的人，永远不会懂的。”
说着，在空中放手。
陆洺手无力地下坠，砸在大腿上回弹几下，耷拉在一边。
“宋野！”他对人的背影喊道。
宋野跟没听到似的，直直往音乐中心走。
往老朋友堆里一扎，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玩牌不？”
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能捕捉到宋野笑意后的不悦，个个都不敢搭话。
宋野是所有人里脾气最好的一个，开得起玩笑，也接得住打趣，更不会往心里去。
很少见他真的动怒。
还是在这么多人在的情况下。
所有人机械地接牌，眼神传得飞快。
咋办咋办咋办？
又是一阵默默摇头。
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
陆燃被左一胳膊右一胳膊推出来，大着胆子往宋野手里塞杯果汁：“喝点水下下火……”
宋野看一眼，笑了：“荔枝上火。”
此时他鼻尖一动，灵敏嗅到柚子的清香，他伸手要接：“谢——”
看清是谁递来的，他笑立马落下来，收手：“不需要，谢谢。”
陆洺在他面前放下饮品，有些不大自然道：“我第一次调的也比你调的好喝。”
宋野抬头。
陆洺迅速挪开视线，抱着手，有些支吾：“不信……你尝尝。”
“你这是……”
宋野手肘撑在膝盖上，饶有趣味倾身。
道歉？
他眉尾上挑，嘴角得意的弧度一点点扬起来。
他没错过陆洺心虚的小表情。
方才的不畅快散了大半。
他记得陆洺格外讨厌柚子。
高中有次，他刚把整个柚子从包里拿出来，陆洺眼神立马凌厉，连包带柚子一起从教室里丢出去。
格外嫌弃地用消毒湿巾擦了好几遍手。
……
宋野上下扫过陆洺。
他单是单手插兜随意站着，一身休闲简约白衬衫，与酒吧的嘈杂格格不入，在五光十色的光线独成一幅画。
放在外面，指不定现在多少人往他身边挤。
什么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宋野莫名不爽，冷哼一声。
抓起杯子灌一大口。
冰得牙齿打战。
味道却不错。
很简单的柚子蜂蜜柠檬水，蜂蜜放的有些多，完全盖过了青柠的酸涩，释放恰到好处的清新。
柚子选的很好，嫩红的果肉在口腔里爆出清甜的汁水，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陆洺问道：“好喝吗？”
宋野看向他，心有些不大平衡。
第一次做成这样？
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想他刚上手的时候，肢体不协调，各种酒的比例掌握不好不说，还总手忙脚乱把工作台弄得乱七八糟。
被领班训责了好久，每次都是因为这张脸的吸客率才换得留下来的机会。
宋野不由得腹诽：要是陆氏破产，陆洺干酒保都能挣不少吧……
他瘪瘪嘴，放下杯子，舔干净嘴角残留的液体。
摊手，耸肩，毫不在意道：“一般，也就那样。”
看着陆洺要笑，他急忙打住：“我可没说接受你的道歉。”
陆洺轻轻笑了声，露出分诡计得逞的狡黠：“我也没说我是道歉啊。”
宋野：“……”
被骗了。
泄愤似的一口气喝干柚子饮料。
陆洺对陆燃招招手，他立马让位。
宋野抱着手往边上挪出一大截，陆洺跟着挪过去，贴着他坐下。
陆燃：QAQ？
你俩是属磁铁的吗？
一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这两人吵架怎么都吵得不同寻常？
这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
某位已婚男士再次纳闷：这氛围怎么有点熟悉？
“玩什么？”陆洺用了些力气从宋野手中拽出一副卡牌。
修长匀称的手指随意把玩着卡牌，一番炫技的洗牌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
宋野“切”一声：“卖弄风骚。”
“那你来？”陆洺将整齐一摞牌递过去。
宋野睨眼他，果不其然看到他眼中嘲讽的笑意，没接。
往下一瞄，奇了怪了。
牌怎么变好看了？
余光瞧见那只白皙的手，他起了歪心思。
他眼睛凉起光，笑眯眯看着陆洺：“咱俩玩个大的……”
陆洺“奉陪到底”已经到了嘴边，却听见宋野咬重道：……石头剪刀布。”
陆洺懵了一瞬。
再三确认宋野不是在开玩笑。
“赌约？”他疑惑问道。
宋野开始撸袖子，有些期待地盯着陆洺袖子下的手臂：“抽皮条会吗？”
技巧性的比不过，概率事件总是能赌赌运气的。
在死对头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想想就很爽……
陆洺被他灼热的视线烫得汗毛直立，捂住手腕。
又觉得不能太矫情，显得自己玩不起似的，松开手。
宋野有些急切地催他：“来来来，石头剪刀布……”
宋野石头对陆洺剪刀，胜。
“yes！”他激动伸手，“胳膊拿来。”
今天，他就要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陆洺看他跟个小孩似的，单纯无忧，所求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他无奈笑着摇摇头，解开袖扣，卷起袖子，大方将手臂递过去。
“轻点。”
说得很不走心，很无所谓。
宋野捧起那只手，并指要落下去，临到皮肤又紧急刹住，轻轻贴了下。
皱了眉。
陆洺诧异。
这是……不舍得？
宋野推开他左手：“换那只。”
左手带着心率监测手环，打了影响监测。
他不在专业的事上开玩笑。
陆洺将右手递过去。
宋野握住他手，认真将藕节似的小臂看一圈。
什么沐浴露能洗这么白啊？
他们不是用的同一款吗？
一想到白纸似的手臂上腾起难以消散的红，他心巴被狠狠戳了一下。
陆洺打个响指：“不舍得？”
宋野白他一眼：“在研究哪打得最疼。”
他在手指哈口气，对人一挑眉：“来了哦。”
一声皮肉相接的清脆声响，陆洺手臂立刻腾起大片的红。
其实宋野力道并不重，只是陆洺体质如此，轻轻受力就会红，看着严重。
火辣辣的疼激发起陆洺胜负欲：“再来。”
石头对剪刀，陆洺胜。
宋野念叨句“风水轮流转，下把赢回来”，坦荡荡伸手。
陆洺笑着摇摇头：“我不打手……”
宋野后背一凉，下意识捂住额头，身体后仰：“不行！”
“那算了，没意思。”
陆洺说着就要起身。
宋野不情不愿拉住他手，口中囫囵道：“轻点。”
陆洺拉下他的手，弹个脑崩儿。
看宋野气鼓鼓的小表情，他笑出了声：“继续。”
宋野揉着额头，咬牙切齿：“你等着……”
围观的一群人头顶盯着大大的问号。
“什么情况，这两加起来有三岁吗？玩这么上头？”
“这心智也跟三岁似的，前一秒吵得快打起来，后一秒玩起来了，一点也不记仇啊。”
“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两也不遑多让了。”
陆燃看着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石化了。
不是？
一个海归医学博士，一个上市集团总裁，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张诚怼怼他，也是一副想不通的模样：“你说他俩这十年没背着我们干点啥？”
“肯定没。”陆燃笃定道，“我哥提都不让提野子名字。”
所有人越发疑惑。
得出结论——这两人的事不能用常理判断。
白胜是他们中最平静的一个，自觉充当裁判。
“宋野要输惨了。”
“陆洺以自己为饵，连输三局引诱宋野放松警惕，接着引导他固定出手顺序。”
“石头，剪刀，布。”
大家重点关注。
果不其然，宋野脑门已经红了一大片。
还在不服输地喊“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