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一抬头便见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指向自己,浑身上下的法器竟然没能起到半点作用,泛着银光的尖端离自己的下巴仅有厘米之距。

乔青阳将剑抬高了些,表情冷漠,眼神锐利:“你方才说顾黎什么?”

……

顾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时辰还尚早,和齐家主的谈话意外地顺利,算算时间刚好能和小青阳一起去吃个午饭。

正这样想着,就看见自己那两个下属站在门口,表情奇怪。

阁主觉得不太对,皱起眉:“怎么了?”

阮菁菁咳了一声,示意他往边上看。

顾黎迟疑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蓦地一愣,呆在原地。

只见不远处的树下堆满了各种造型奇怪的灵果灵药,站在最前方的黑发少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被蹭到了点灰尘,衣服也算不上整齐,像是从哪里滚了好几圈回来。

手中还攥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鸡尾巴,本来是一脸凶狠,对上顾黎的眼睛后就一瞬间变得委屈巴巴起来。

乔青阳快步向着凡人跑过来,眼睛红红的。

顾黎听到他说:“你不要死,也不要去换血,我救你。”

少年的眼尾垂下来,本来就圆滚滚的眸子因为睁大了点显得更圆,又委屈又可怜,用干净的那只手拉住了顾黎的袖子:“我救你我救你,你不要去找他们。”

第36章 你一山哥哥家财万贯

满地的灵果药材,一只半死不活的鸡,和一名委屈攥着你袖子的漂亮少年同时出现在身边,你会选什么。

顾黎反正是想都不想就会选择最后一个。

阁主话都还没有听清楚,就下意识地对着乔青阳开启边哄边劝的模式,但哪料这个平时都非常管用的招数今天却失了灵,本来还安安静静的少年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

乔青阳觉得又是难过又是着急还有些失望,难得地对着顾黎发次火:“你又在骗我!”

从刚认识起到现在,顾黎有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欺骗,也有无数次欺骗的理由。

作为一把剑,乔青阳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和心思,很多时候就算察觉到了好友是在哄着骗着地糊弄自己,也能迷迷糊糊地跟着顾黎的想法走。

但愿意接受一些善意的欺骗,不代表不会在意。

乔青阳抿住唇,躲过顾黎向着自己伸出来的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身体不舒服了不告诉我,遇到难处了不讲,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不说……”

剑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是个被顾黎排除在外的人,又生气又难过,体内的神力被他的情绪所左右,也开始汹涌起来。

“等……”

乔青阳决定这次才不要听顾黎的狡辩,语速和情绪一起上升:“你还想偷偷地背着我来齐家主换血!妖族和人族本就是生来不同的两个种族,这件事情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就算成功了,如今人妖魔三界对立,你到时候又该作何打算,还骗我是来找药的,这算什么药!”

“不……”

剑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自动屏蔽阁主大人的声音,委屈巴巴地说个不停:“还有!剑阁没钱了,要解雇下属也不告诉我,一山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帮不了你的忙,所以才都不和我讲……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可以去表演胸口碎大石!能赚好多好多钱的,我……”

听到这里,顾黎实在是忍不了打断他:“等一下。”

但少年的情绪正好达到了高峰,脑子里乱得像理不清的棉絮,全身上下就嘴巴反应地最快:“还骗我要和我享鱼水之欢,都是假的,一山肯定只是想逗弄着我玩儿,连自己的身体都看得如此不重要,还能行什么周公之礼,享什么鱼水之欢。”

就算是顾黎也控制不住地老脸一红,咳了一声,伸出只手想要帮自己勉强辩解一二:“你听我说……”

乔青阳体内的神力沸腾汹涌着,整把剑都不太清醒,见到一只手向着自己伸过来,脑子一热就用力地将它拉过来,一把将可怜的凡人按在身下,凶巴巴地吼它,得出自己最后的结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们凡人都是骗子!”

与此同时,膨胀的神力终于释放出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两人的身后高山坍塌,流水冲天而起,灰尘和水珠飞扬将众人包裹在其中。

而处在中央的乔青阳两人,更是掉入了因为被巨大的力量所砸中而形成的的深洞中。

恰巧站在山底下,差点砸出一头包的徐正奇咳出一嘴的灰,面如死灰:“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很有先见之明的阮菁菁脚踩灵剑飞到徐正奇身边:“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把人挖出来。”

————

“咳咳。”乔青阳一不小心吸进去一大口灰尘,被呛的不住咳嗽,连眼睛都被呛红了点,显得很是可怜。

虽然心里不开心,但乔青阳还是先一步地想到顾黎身体不好,得赶紧从这里上去,抿着唇就要将旁边的顾黎拉起来,准备飞上去。

但是下一秒却被人扯住胳膊带下来。

乔青阳本来是打算反抗的,但又自己体内的神力还未完全平息,害怕出手没有轻重,将顾黎弄伤,只能放轻力道任由他翻身将自己压到身下。

这个洞很深,从里面往外看去,只能看到像是小圈一样的洞口。

因此,里面的光线也不可避免地约等于无,很是昏暗。

顾黎当然是看不清楚的,努力地眯着眼睛才能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光,看到少年的轮廓。

偏偏乔青阳还一直胡乱地动,好几次都从他敏,感的地方擦过去,搞得青年苦不堪言,只能勉强抓住他的手按住,俯身下来认真地辨认着身下的人:“别动了。”

属于顾黎的气息一下子靠得很近,乔青阳果然就不动了,但还是凶巴巴地扬起头:“干什么。”

顾黎说:“关于青阳刚刚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我还是能辩解一些的。”

“我不听。”

乔青阳又觉得牙痒痒,忍不住再次咬好友了一口,不知道是咬到了哪里,让青年在黑暗中发出点闷哼。

剑的视力很好,将顾黎微微收缩的瞳孔都看得一清二楚,见他因为自己的动作颤抖了下手指,还差点激动地一头撞在墙壁上,乔青阳有点点心虚,移开牙齿后声音小了些:“那你说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凡人能编出什么花来。

顾黎酝酿了一下:“首先,我承认我是个满嘴谎言还什么事情都爱憋在心里的人,总是顾黎太多,身体不舒服时不告诉你,害的青阳担心,是我不对。”

“但是……”顾黎忍不住发出点无奈的笑声:“谁告诉你剑阁没钱了。”

阁主大人也泄愤似的咬了一口满脸写着无措和困惑的少年,轻声道:“你一山哥哥家财万贯知道吗?”

乔青阳不知道,但是锁骨被顾黎弄得湿乎乎的,让剑反而显得处在劣势一般,他不太舒服地动了动,手指微动翻身而起又把顾黎压住:“那还有换血呢,齐颂说你来渠泱就是为了找齐家主帮忙和妖族换血。”

顾黎在心里将那个该死的齐二骂了一百遍,咳了一声道:“之前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或者说是在前几天他都是这个想法,来到渠泱很大的一个理由也是为了寻找被世人所禁止的上古换血之法。

但在那日见到喝醉酒了的少年时,他忽然就不想再坚持这个想法了。

换血太过危险,他可才让乔青阳答应陪他百年,若是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想是那么想,却不能真的这样说,面对睁大了眼的少年,顾黎连忙解释道:“但真的只是很久之前的想法,那时我已然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才生出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后来在吃下青阳给的传家秘方和灵鱼之血后便好上许多,当然不会再去换血。”

乔青阳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剑今天超级聪明,不依不饶地说:“那你还偷偷地背着我们去和齐家主说话,你们在偷偷地谈些什么?”

顾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能言善辩的一张嘴顿时支支吾吾起来,避开乔青阳的注视:“这个……”

少年立马严肃地揭穿他:“你犹豫了。”

犹豫就是心里有鬼,徐正奇的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他拿给剑偷偷看过!

顾黎:“……不是。”

阁主现在还不知道乔青阳这样咄咄逼人喋喋不休有徐正奇的一份功劳,他都没有惊讶的时间,脑子快速运转着,想要找到点应对的方法。

乔青阳目光炯炯一言不发,顾黎汗如雨下心急如焚。

正当两人僵持住的时候,一道声音从洞口上方传出来:“阁主!小青阳!你们能听到吗?”

跟着下来的,还有一跟绳子,徐正奇大声喊道:“洞口太小,御剑不方便,你们用这个绳子吧,我拉你们上来!”

洞内的空气不好,若是让顾黎长时间呆在里面总归是不好,自己御剑也不一定能确保他的安全,因此乔青阳没有犹豫便放弃了继续追问,而是拍了下顾黎的后腰,示意他先上去。

徐正奇放下来的绳子,是少见的空间折叠类法器,不仅折叠本身的空间,只要触碰到法器的人都能随着空间变化形状。

两人才碰到绳子,便赶紧身体骤然变小,缩到了绳子底部绑住的小盒子里面,很快就被徐正奇拉上来。

只要一脱离绳子,便能恢复本来的模样。

乔青阳倒是从来没见过这种还能变大变小的东西,好奇地将它拿在手上看了看:“好神奇的法器。”

顾黎也拍拍袖子站起来,点头赞同:“的确是世间少有。”

不过……

乔青阳疑惑:“你是从哪里得到了的法器?”

连财大气粗的顾阁主都没见过,按理来讲徐正奇是更不可能会有的。

徐正奇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他的身后便走出来一名身着红衣面色不善的男子:“是我给的。”

那男子浑身气度不凡,红衣夺目贵气,额间一点红印,容貌昳丽,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掀起来,好看的眸子自带疏离和冷淡。

一看便是身世神秘的大户人家。

徐正奇和阮菁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世上还是有钱人多的感慨,正像要和阁主大人介绍这位突然出现的有钱的好心人,却听到顾黎和乔青阳同时惊讶开口。

顾黎是轻轻挑眉:“齐家主?”

乔青阳却是歪歪头:“是你,鸟人。”

男子:“……”

第37章 你们小鸟脾气真大

那句鸟人一出,不仅男子变了脸色,就连场上众人都相继朝着他看过去,反应不一。

顾黎本就视力不好,那一日见到的会飞的妖族又离得远,他根本没能看清楚脸,此刻乔青阳一说才觉得齐家主的确是和那日的妖怪身形相似。

联想到渠泱崇尚火焰凤鸟的传统,和城民们对妖兽的亲近,不自觉地便垂下眸深思起来。

阮菁菁亦是带着些审视地不经意打量起男子来。

大家都表现地很平静,只有徐正奇大吃一惊花容失色:“什么鸟人,哪里有鸟人!”

他慢半拍地发现乔青阳所指之人是面前的青年,脑中也终于联想到那名在洛丹看到的,抓着个凡人和猫在天上飞的长翅膀的男子。

结结巴巴地上下打量着男子,试图发现他藏起来的翅膀和尾巴来:“不、不会吧,青阳你是不是认错了。”

才不会认错,剑的视力超级好,连当日鸟人的翅膀上的花纹都能看清楚。

乔青阳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定定地说:“你把那个骗子带到哪里去了,他还没有把我的糖葫芦还给我。”

男子这才发现站在顾黎身后的乔青阳,他没有回答乔青阳的话,反而很是奇怪地一个劲盯着少年看,看得顾黎都忍不住要出声阻止了,才慢悠悠地张嘴,开口就是一句:“你很不错。”

乔青阳:“?”

本来想要劝架的顾黎:“……呵。”

齐家建在渠泱的最里面,背倚群山,四面环水,虽说环境隐蔽但毕竟是一城主家,周围不时有前来拜访的修士,为了不太过引人注意,在乔青阳和男子再次语出惊人之前,顾黎礼貌地建议他们先进屋里再说。

此时已是正午,正好还能在齐家蹭个午饭。

“家主。”

“家主午好啊。”

“还没吃饭呢家主!”

几人跟在男子的身后,一路上时不时遇到忙忙碌碌的仆从侍卫,但几乎每一个在遇到男子后,都会停在手里的话,开心地对着他打个招呼。

男子虽然冷淡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但居然每一个问好都耐心地依次回复。

徐正奇战战兢兢地走在最后,小心翼翼地挨着阮菁菁:“我的妈他真是齐家主呀,我以为是骗子呢。”

当时乔青阳两人掉进深洞之后,那男子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身后,开口就说他是家主。

“他一副臭脸样,看着比小青阳还难搞,身后一个下属都没有,是个人都很难相信吧。”徐正奇吐槽道。

阮菁菁倒是没有跟着他附和,随口说:“没事,你虽然骂他是骗子,还用了他的法器,还说人家是鸟人,但都没关系,至少你傻呀,傻人有傻福不会有事的。”

徐正奇压低声音挤眉弄眼:“你难道当时没说吗?”

阮菁菁还真没说,当时全程都只有徐正奇一个人在大吼大叫,她对着徐正奇眨眨眼:“嘘,小声点,齐家主看你呢在。”

徐正奇果然就不说话了,如临大敌般正经地站直身体,不敢再到处乱瞟。

走在最前放的齐家主冷笑一声:“你的朋友还真是有意思。”

一个看着没脑子做事鲁莽却机敏迅捷,一个总是降低存在感却在暗处观察着每一个人。

乔青阳还在想顾黎的事,闻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在和我说话?”

齐家主:“……”

看着男子阴郁不满的脸,乔青阳离他远了一步,声音平淡:“你们小鸟脾气真大。”

齐家主冷哼一声,不轻不重地阴阳怪气:“你们剑的脾气也不小。”

乔青阳正想要说什么,却蓦地瞳孔微缩,连忙转过头。

自己知道齐家主是鸟,是因为亲眼看到过,自己是剑的事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怎么会知道?

想着便慌忙去看旁边的顾黎的表情,得到好友一个询问的目光,才放下心来。

齐家主获胜一局,心情颇好,细长的眼尾翘起来些:“放心吧,我用到密音传话,他们听不见的,鸟族密法,你们这些小石头是学不来的。”

乔青阳侧过点身,在一个顾黎看不到的角度用力地瞪了齐家主一眼,用气音和嘴型表示:“你才是石头。”

要不是剑的神力被封印了,剑一定要给这只只会叫嚣的鸟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两个非人类眼神交汇,火花四溅,但看在旁人的眼中却是眉目含情相互对视。

顾黎脸上挂着的笑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人都还没有骗到手,怎么感觉头上就开始长草泛绿了。

为了避免绿意泛滥,顾黎假装不经意地将凑过去的少年拉过来些,自己上前一步来到来到两人中间。

如若无意地打断他们的对视,笑眼盈盈地对着齐家主说:“齐家主再往前就要走过玉凤殿了,再后面就是火凤堂,家主莫不是要带我们去参观齐家兵器库不成?”

齐家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顾阁主倒是对齐家比我还要了解。”

“跟我走就是了。”他说。

很快,几人便穿过一道暗门,走过了后山,来到一处巨大的深坑前。

不知为何,乔青阳还没有靠近便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眼熟,心里莫名慌张。

徐正奇伸出脑袋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叹一声:“这不是大门外被小青阳砸出来的那个洞吗?”

“不是,”阮菁菁冷静地看着它:“一个洞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直径也不完全一致。”

但也不怪徐正奇会认错,实在是面前的坑和外面的那个长的如出一辙,连里头透露着的灵力波动都一模一样。

一看便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齐家主说:“之前顾阁主来找我拿黑峪村的准入令,但所谓的准入令并不存在,黑峪村目前能控制的唯一的入口就在此处。”

据他所说,这个洞是许久许久之前出现的,当时徐家人只感受到恐怖的灵力在一瞬间降临,轰的一声响起,连忙跑去看,就在徐家后山发现了这样一处深坑。

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浓郁的灵力回荡在四周,连带着后山的灵值都变得更加繁茂。

齐家人本来还小心谨慎地派人下去观探索,但得到的都是正面回馈,不仅能够帮助增长修为,还没有任何危险,渐渐的,众人也就放在心来,允许弟子们进入后山,在洞口附近修炼。

甚至为了激励弟子,家主规定每月只有修炼最刻苦的数十名修士能够进入到后山修炼。

本来都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直到有一日忽然有人发现来到后山修炼的弟子超过了规定的期限许久都未归来,家主发现不对劲才派人上来寻找。

但来寻找的人却也接连失踪。

家主派出极大的人力财力去寻找,却一无所获,这座后山也成了禁地。

齐家舍不得将洞口填埋,又不敢再派弟子前往后山,渐渐地也就只有每一任的家主知道这个地方。

“但十年前,那些本来消失了几十年的弟子们却忽然再渠泱的另一个地方出现。”齐家主说。

乔青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黑峪村?”

齐家主看他一眼,点头:“没错。”

黑峪村本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渔村,但自百年前的大战后便不知为何白雾弥漫,被笼罩在一层诡异的迷雾中间,变成了像是蓬莱神迹一般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找到它,连里面的村民也见不到踪影。

修真界和官员们都不断派人寻找,最后都无果告终。

“但十年前却突然不断地有人从黑峪村中出来,号称里面满是金银珠宝和灵宝秘籍,”顾黎补充着齐家主的话:“那些人中就包括之前消失的齐家弟子。”

不只是齐家弟子,甚至还有剑阁留在渠泱的下属,也正是他们传给的顾黎发现了疑似剑鞘碎片的消息。

“为了一探究竟,我再次重开禁地,竟然惊奇地发现,后山的深坑能够直达黑峪村,后来这个消息不知道被谁给遗漏了出去,那些找不到黑峪村入口的修士便来到齐家寻求帮助,久而久之就有了准入令的说法。”

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准入令,黑峪村也并非是在齐家的掌控之下,它已然是个神秘且未知的存在,齐家就算知道深坑有通向它的可能性,但却没有办法能保证进去的人一定可以回来。

齐家主说完后,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毕竟一个没有明确出口的地方,的确是太过于危险未知了些。

乔青阳偷偷地看了一眼深坑,有点点心虚。

那个坑,好像是某一天,自己因为失去了剑鞘郁郁寡欢,被某个神君哄着喝了好多神酒,脑袋发晕脚一滑掉到凡间所砸出来的。

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剑还迷迷糊糊的,还是那个神君发现了不对劲,连忙趁着还没有其他人发现,连忙把将醉醺醺的剑捞起来,才没有酿成大错。

但是剑只是单纯脑子晕晕地砸出来个坑而已,剑不知道为什么坑还会吞人啊!

正想着,却发现齐家主在看着自己,乔青阳挺直腰板就算理不直气也要壮:“你看什么。”

齐家主是个很喜欢哼哼还喜欢偷摸着搞传音的鸟:“你把我们齐家砸出两个洞,你的姘头坑了我们齐家好多钱,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乔青阳抿住唇,暗中将他拉到一边来,小声嘱咐道:“你不许说出去。”

来到人间之前,神君们千叮嘱万嘱咐他不能把身份说出来了,要老老实实地扮演成人,可千万不能被这只小鸟坏事。

“我也不说你是小鸟了,我们和平一点。”乔青阳努力地尝试沟通。

“不要,”齐家主直截了当的拒绝:“你已经说过了。”

而且他才不在意,他们小鸟就是最好看的生物,被认出来才开心。

不过……

“我可以答应你不说出去,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黎才一小会儿没注意就看到少年又和那名奇怪的齐家家主脑袋挨在一起,不知道在小声密谋些什么。

好生气哦。

想把姓齐的都踹到坑里去。

顾阁主面无表情地想。

第38章 就是这个呀

齐家主表示,自己本来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让顾黎几人进入黑峪村,但还在犹豫之时却忽然听到轰鸣声,还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波动,这才连忙出来查看情况。

“既然这个坑的的确和乔道友有关,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破解黑峪村的谜团,找到我齐家的弟子,还需要乔道友的帮忙,看来也不得不打开封印让几位道友进入了。”

“不过此时正值午时,不如几位留在齐家吃个午饭,休整一夜,等到了明日做好准备了,我也好派几名弟子跟着去,也能帮助一二。”

齐家主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偏偏他又是顶着一副满不在意目中无人懒懒散散的模样说出来的,反而显得很刻意。

不仅刻意还可疑。

乔青阳碰了一下装模作样的小鸟,不解道:“你又说不一定能出来,那你还放心让弟子进去?”

齐家主微微抬眼:“你管我。”!!

可恶的鸟。

偏偏他们才达成了个小小的协议,还不能翻脸,剑只能自己偷偷地咽下这口气,然后在心里暗自在一定决心,自己总有一天要偷偷拔掉他的毛毛。

乔青阳在一边默默生气想着如何拔鸟毛,顾黎倒是很高兴地看到两人关系不好离的老远。

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顾黎在来之前就知道齐家主肯定会退步让他们进去,毕竟目前九州中,只有他手上有齐家主所需要的生魂草,顾黎是不着急的,着急的只有需要的人。

当然齐家主张嘴就是一口冠冕堂皇的话,将自己的私人目的说成是顾全大局,顾黎也完全能够理解,当家人都是这样的,在弟子下属面前总是要顾及些面子的。

只是顾黎本以为齐家主说要派弟子一同去只是随口一提的话,却没料到他真的找来了弟子。

还有好多。

第二日齐家后山。

今日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微风阵阵。

连空气中都透露着一股小鸟的味道。

乔青阳站在顾黎的身后,偷偷地数着面前这群修士里面的小鸟数量。

数了半天没数清楚,最后灵光一闪开始数里面人族的数量。

嗯,这次数得快多了。

一个都没有。

怕是将小鸟一家人全部都搬出来了。

这边的神剑大人在数鸟,另一边的顾黎却在抓狂。

阁主脸上笑得温柔,心里却暗骂齐家主脑子有病:“诸位,都是齐家主派来与我们一同进入黑峪村的?”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身着齐家服饰,看上去与正常弟子没什么两样,除了更加好看精致外加高傲了些,一切正常。

顾黎虽然看不出来这些人是妖族,却也知道多半有古怪,就算没有古怪,他也想和那么多人一起去。

麻烦是一个方面,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跑到人家村子里去,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领头的人对着顾黎等人微微点了下头,和齐家主一样看人喜欢抬起些下巴,眼尾往下压:“你们不用担心,到了黑峪村我们便各走各的,互不打扰,有需要了用凤尾哨联系我们。”

说着便将一只刻着火凤的口哨丢到了最前方站着的阮菁菁手中。

一群人就这样越过乔青阳几人,浩浩汤汤地挨着进入了深坑中。

那深坑果然闪过微光,一瞬间便将人吞没消失。

徐正奇看到他们队伍的最后一人的背影也消失后,才忍不住吐槽:“齐家人怎么都长成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乔青阳深以为然,而且他总觉得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跳下去的样子,像是英勇就义的饺子一般。

脑中不禁幻想了一下一只只红毛小鸟排着队往锅里跳的模样。

乔青阳被自己滑稽的想象逗笑了,连顾黎走到了自己旁边都没有发现。

“青阳在笑什么。”顾黎很少看到少年笑起来的模样,毕竟他总是装出一副成熟冷静的模样,不要说是笑,脸上连明显些的表情也是少有的。

偶尔勾起的嘴角却是显得弥足珍贵,让人忍不住为其驻足。

虽然这是因为别的野男人升起的笑容。

阁主的笑意淡了点,声音也故意地带了些哀怨:“怎么平时对着我都没什么表情,对着那些齐家人倒是整日带着笑。”

乔青阳莫名其妙地被扣了个大锅,又无辜又迷茫:“啥,我没有啊。”

顾黎故作委屈地凑到少年的旁边,用徐正奇两人听不到的音量轻声说:“对我说的共结秦晋之好就是太快了,对素不相识齐家主却是笑脸相迎,青阳也太偏心了点。”

阁主很有心机的将两件完全不是同一分量的事情放在一起对比,将老实的神剑大人唬地一愣一愣的,听到偏心两个字就连忙否认:“不是的!”

顾黎循循善诱:“那青阳也认为我们的进度其实也不算快?”

乔青阳犹犹豫豫,但还是点点头:“对……吧。”

但刚一点头,剑就有种掉进坑中的感觉,果不其然,顾黎得寸经尺地扯住了他的衣带,素白的手指在腰封上轻轻划过,让少年忍不住呼吸一滞,好友轻飘飘的声音在耳朵边上响起:“那不如我们今晚就再进一步,就从……开始。”!!

顾黎后面那几个字说得又轻又细,仿佛是什么柳絮被风吹起无意擦过耳朵的感觉。

如此轻微,却让乔青阳慌张后退一步。

剑的心跳很快,耳朵尖上通红一片,他从来没想到,会从在自己心中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形象的好友的口中听到这样、这样浪-荡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支支吾吾地憋了半天才红着脸道:“不行。”

顾黎很好说话,歪了点头眯着眼笑:“那就换一个简单点的。”

乔青阳闻言才勉强松口气,但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剑了,他竖起耳朵警惕地问:“换成什么。”

但面前的青年却弯着眉眼示意自己靠近些。

乔青阳犹豫了下,还是上前一小步俯下点身凑过去:“到底是……”

什么两个字还没出口,乔青阳就瞪大了眼睛。

嘴角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好友含笑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像是在风中:“就是这个呀。”

后山的灵值众多,风一吹,各种药香花香就扑面而来,夹杂着飞舞的花瓣,将剑的脑子吹得迷迷糊糊。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在寒食的那个夜晚,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亲吻,也是和现在一样的柔软触感。

乔青阳突然灵光闪过,终于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

脑子很乱,心脏却想要跳出来一般,剑一时慌张下意识地就将面前的人推开,不住地往后退:“等、等一下。”

他勉勉强强地从这些片段中隐隐约约地发现了某人的处心积虑,但一句‘好像有哪里不对’,才蹦出来一个‘好’字,就感觉脚下一空,失重感传来。

乔青阳这才发现自己已然站到了深坑的边缘,刚打算往前,却突然传来一阵吸力,将他整个人往里拉去。

顾黎此时也收起了玩笑的样子,连忙伸手去拉住乔青阳的手臂。

但坑里传来的拉力太强,一瞬间两人便一同掉入其中。

徐正奇和阮菁菁见状也赶紧上前。

阮菁菁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洞口,紧皱起眉,但还是毫不迟疑道:“进去。”

————

黑峪村原本的名字叫黑鱼村,因为临近海边,且海中盛产一种浑身漆黑的黑鱼而得名。

本来的黑鱼村和众多渔村一样,以捕鱼为业,村民们自给自足其乐融融,甚至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个具有修仙天赋的小孩儿,他们往往都会被欣喜的村民们送往遥远的渠泱齐家去,学习修道之术的同时也能得到齐家的庇护。

黑鱼村的变故是从百年前的大战结束后出现的。

尽管三界混战死伤惨重,但对于他们这种处在边缘位置的小村落来讲,却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人间主战场不在渠泱,村民哪怕见到了天生异象,也只会以为是天气将变。

但哪知大战落下帷幕,才是黑鱼村噩梦的开始。

起因是有一名渔人像往常一般驾着小船去对岸捕鱼,但越往前划却越觉得不对,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来路,渔人心中害怕便赶紧往回划,却不知为何他来是只划了两个时辰,回来后却划了两天不止。

精疲力尽饥肠辘辘的渔人好不容易看到村落的轮廓,激动地跑上岸来,想要找到家中妻子诉说自己这几日的遭遇,但跑到家门口前却发现房屋已然灰尘遍地,入眼尽是残垣断壁,分明已是荒凉许久的模样。

渔人到处寻找妻子,却始终不见人,直到有过路之人提醒他:“这户人家已经过世好久了。”

路人说是因为丈夫久久不归,妻子常年郁郁寡欢患上重病,早早地就过了世。

渔人这才知道,自己以为的两日实际已然是过去了百年之久。

村中也大变了样,不仅莫名被大雾所笼罩,再也找不到与外界相联系的路,还生出个怪病,新生的小孩儿身上都会长出像是黑鱼鳞片一般的东西,离不开水,只要离开水超过一定的时间就会像鱼一样呼吸困难,最后窒息失水而亡。

久而久之,本就被恐慌所包围的村中之人更加害怕,不敢靠近那片祖祖辈辈所熟悉的海域,更不敢从里面捕鱼上来。

划船归来的渔人在村民们的眼中处处透着诡异和不详。

“然后呢,”乔青阳听故事听到一半正入迷,见顾黎不讲话了,便连忙摇了摇他的手追问道:“那个渔人怎么了?”

顾黎却不说话,若有所指地眨眨眼:“青阳忘记今天的任务了吗?”

乔青阳一下子就红了脸,漂亮清透的眸子晃了两下,最后还是抿住唇吧唧一口亲在了顾黎的右脸上,面无表情却又透着羞恼地说:“现在行了吧。”

来到黑峪村的第三天,剑还是正经成熟的剑,但阁主大人却还在不务正业。

第39章 我的食物,你在这里啊。

从齐家后山的深坑果然能够直达到黑峪村,但不知是因为没有同一时间进入还是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乔青阳来到黑峪村后身边就只有顾黎一人,那群齐家弟子以及徐正奇阮菁菁两人都未见踪影。

他们掉入的地方是一处似乎荒废了很久的小山,山上没有什么人的痕迹,就连灵植动物都没有,只生了许多的杂草和老树。

不过这也正好减少了和外人接触的机会。

乔青阳对黑峪村完全不了解,只从顾黎和齐家主的口中知道些皮毛消息,但它消失在世人眼中长达百年,实在是太过诡异未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这几日都是住在山上,一方面是出于谨慎,另一方面也想着会不会是掉入的时间会不同,想要再等等会不会遇到徐正奇两人。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乔青阳想要尝试在山上制造出来一个传送阵。

但却惊奇的发现,在这个村子中,灵力始终存在混乱之中,尽管自身的灵力是能够使用的,却不知为何非常容易和空气中存在的其他灵力缠绕在一起,稍不注意就会被吸收或者将杂乱的各种灵气吸入其中。

第一个剑鞘碎片回归后,乔青阳对于神力的控制力强了不少,至少不至于一不小心就失控了,因此他倒是能够制作出来纯靠灵力运转的传送阵。

但令剑烦恼的点却并非是他自己的力量不足,而是包裹着这座村子的灵力实在太过凌乱无章,就像是无数的的丝线缠绕在了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几乎到了难以分离的地步。

看似坚硬,实则脆弱。

牵一发而动全身,乔青阳担心自己冒冒然地动用太多灵力,会导致包围在村子周围的其他灵力失控被吸引过来,让它原本的保护被破坏。

没错,乔青阳一到黑峪村,便发现了它周围笼罩的这些白雾,这些凌乱的灵力丝线,并非是阻碍,却更像是一种保护。

白雾外的世界对于村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不可知和恐怖危险。

因此即便已经建好了传送阵,在查明真相前,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乔青阳也不会使用它来脱离黑峪村。

在传送阵的制作期间,顾黎就整日里给乔青阳将一些关于黑峪村的传闻,将剑吓得一愣一愣的,偏偏还忍不住继续听,每每都一边努力绷住脸抱住剑,一边好奇地睁着眼睛认真注视着顾黎,让他继续说。

但顾阁主的故事是要收费的,每次才说了一小段,就停下来,向听故事的人讨要自己今天的奖赏。

就像现在一般。

乔青阳硬着头皮亲了一口顾黎的脸颊,就打算蒙混过关,扯扯他的袖子:“然后怎么了。”

少年的嘴唇一触即离,顾黎眨眨眼,轻声说:“那个渔人他……”

乔青阳有些紧张地的呢跟着他的后一句话。

“那个渔人他说啊,亲脸可不算数。”顾阁主弯着眉眼凑过来:“起码得要亲这里才行。”!

山上没有房子,但顾阁主财大气粗,只要身上带了储物袋,就相当于是带了半个豪宅,桌子凳子床应有尽有,甚至还是折叠收缩版的。

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两人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吊床,两个人窝在上面,动作稍微一大就容易掉下来。

乔青阳被顾黎的突然靠近吓得一惊,身体一歪差点就要掉下去,顾黎连忙伸手去拉他,刚一拉到却反被少年捂住嘴巴揽住腰跳下吊床,飞快地按在了不远处的巨树下。

吊床悄无声息地被收回储物袋中,乔青阳做了个嘘的手势,用眼神示意顾黎不要出声。

几乎吊床被收起来的下一刻,几道脚步声响起,接着两名身着黑色粗布,还用奇怪的面具遮住脸的村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今天村里有来了好几个外乡人,不知道他们这次又能待多久。”

或许是因为带着面具,这人说话闷闷的,显得有些不清楚,就像是在鼻腔喉咙中都堵着一层水雾一样。

“少去管他们,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要理。”另一人压低声音威胁道:“难道你也想变成神灵的祭品吗?”

“海祭又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先躲上一段时间吧。”

神灵,祭品,海祭。

乔青阳和顾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看来这个黑峪村,的确是没有想象的简单。

那两人又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往山顶上走去。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乔青阳的手都还捂在顾黎的嘴唇上。

少年冷冽清润的气息围绕在身边,让顾黎觉得喉间发涩,忍不住伸出点舌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手心。

果然乔青阳便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移开手掌。

顾黎却又觉得心中空虚起来,眨眨眼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少年的眼中闪过意一丝疑惑。

顾黎收起玩笑的想法,用口型询问:“怎么了。”

乔青阳冷眼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轻声道:“不对劲。”

“什么?”

方才他分明听到的是三个人的脚步声,感受到了三道不同的混杂着的气息,却只看到了两个人的背影,本以为那人是躲在暗处,但等了半响却未见到半个人影。

而且那两人离开后,最后一道气息也就跟着消失不见。

乔青阳想了想,将剑握紧,喊住顾黎:“上去看看。”

那两人是为了躲避最近的海祭,才特意跑到这样一个偏僻荒废的小山上来。

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能够供他们休息。

这两人一个带了只黑脸鱼鳞面具,一个则是市面上较为普通的虎脸面具。

带虎脸的那人一到了山洞里,就将面具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普通的年轻男子的脸,因为常年带着面具,脸上都留下了难以恢复的勒痕。

他将自己带来的食物和水整理了一下藏好后,才松出口气,正想对一起来的友人说几句话,一扭头却被吓出身冷汗。

只见那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面向了自己,一动不动地站着阴影中。

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捕捞出来一样,水滴往下滴落着,似乎还带着股奇怪的腥咸味。

男人努力地维持住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显得正常:“你怎么还不摘面具。”

带着黑脸鱼鳞面具的人反应要迟钝一些,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头,声音像是在水中打转一样含含糊糊:“我的脸最近坏了,受不了风。”

男人咽了下口水,看了眼山洞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往边上移动,还想要说些话来稳住洞里面那‘人’的情绪:“这样啊,那你的食物呢,你也赶紧整理一下吧。”

这一句话,那‘人’也依旧反应地很慢,黑黝黝的面具直直地注视着男人,过了好久才大梦初醒般喃喃道:“啊,食物,我的食物……”

他便开始在自己的胸口翻找起来。

并不是胸口处的衣物,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胸口。

他的手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长出了尖锐的指甲,每根指头都粘连在一起,变成了和鱼蹼相似的形状,他就用着这样的手指拼命将自己的胸口剖开,血液皮肉和里面的内脏一起流出来。

奇怪诡异的鱼腥味慢慢地蔓延在山洞中间。

偏偏他自己还浑然不觉,只碎碎念着要找到自己的食物。

男人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呕吐一声,连滚带爬地就准备往外跑,但才爬出两步,便感觉一股湿冷阴滑的感觉爬上了自己的后背。

“我的食物,你在这里啊。”

————

乔青阳嫌弃地伸出跟树枝戳了戳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息的面具男,捂住口鼻:“他好难闻呀。”

就像是死了半个月的死鱼味。

顾黎也检查完了另一名男子的身体,走到乔青阳的旁边:“另外一人倒是个正常凡人,只是被吓晕过去了。”

幸好刚才两人来得及时,在面具男的指甲都快要扎到男人的肉里之前,乔青阳先一步地下手将那人用一根树枝打飞。

谁知,走尽一看却发现那‘人’根本算不得什么人。

从胸口的位置一直剖到了肚脐,就像是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一般,乔青阳并没有下死手,但奇怪的是,他挣扎了两下竟然就没有了呼吸。

顾黎冷冷地看着面具男:“他应该本来就已经是尸体了。”

还是一具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手臂上的尸斑就像是被泡到水里过一般,肿大起来很是诡异。

会走路会说话,还长得像条鱼的尸体,果真是又恶心又奇怪。

乔青阳只觉得自己再待的久一点,都要变得和它一个味道了,连忙后退两步手心升起一团火焰。

“鱼兄,”乔青阳面无表情地说:“今日我便来送你最后一程。”

免得你再用臭味攻击剑。

火焰很快便将尸体烧成灰烬,但没想到的是灰烬的最后竟然真的出来个‘鱼兄’。

看着最后露出来的一条长着扭曲的人脸,已经没有了生息的黑鱼,顾黎挑了下眉:“原来第三道人影就是它?”

此时,本来晕过去的男人也慢慢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那条长着人脸的死鱼,顿时眼前一黑,悲痛又恐惧无比:“老三!怎么会是你!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没有人能走出黑峪村!”

说着说着他又像疯了一样喃喃道:“不、不、神灵能够救我们,只有神灵能够救我们……神!神!神……”

乔青阳实在忍不住,一棍子敲在了他的头上,男人两眼一翻差点又晕过去。

剑非常严肃且认真地告诉这些凡人:“别在喊神了,神真的很忙。”

忙着种花养草找剑鞘,哪里有时间来祸害人间。

第40章 你这样不好

乔青阳的那一敲显然非常管用,一棍子下去,本来浑浑噩噩的男人的眼神都清澈了几分。

据男子所说,他是黑峪村的原住民,村子被白雾笼罩了近百年,村中更是异象频出,渐渐的就开始传出是有人得罪了海神,被海中神灵所诅咒的传闻。

为了平息海神的怒火,每一年村中都会举办海祭,选出来的那名祭品,在深夜子时乘着小船独自划船进入被白雾所包围的海上。

“那名祭品?”乔青阳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诡异的形容词:“你们在用人当祭品?”

男人苦笑一声:“没有办法,村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又很难进来,村中人人惶恐,只能通过这个办法来安慰自己。”

顾黎懒洋洋地靠在乔青阳的身上,掀开眼皮随意地扫了眼被男人丢到一旁的面具:“选出来的祭品,你们倒是厉害,还能代替神做选择?”

此话一出,男人却露出一副很是奇怪复杂的表情:“不,不是我们选。”

他好像自己也难以启口:“是神。”

每年立春,村中为了祈祷海神的怜悯,会让所有的村民聚集到祭坛下,由神灵来选出今夜需要独自进入到海上的祭品。

选择的方式非常公平,就是所有人遮住眼来到祭坛下,摊开手,祭坛上盛放着的碗里只有一颗红豆,其余都是黑豆,按下按钮后会随机自动掉落一颗豆子,如果滚动到自己手心的豆子是黑色,就表明未被神灵选中。

如果是红豆,就表明神灵选中了你。

如此随意的选拔方式,却不知道已经害得多少个无辜的村民命丧大海。

乔青阳问:“那些被选中的村民还有回来的吗?”

男人本来果断地摇了头,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子惊恐地落到了角落里的人脸黑鱼上,肩膀颤动起来。

“他就是曾经的祭品之一。”顾黎愉快地得出结论:“但脸却长在了一条丑鱼的身上,还再次出现在了亲近之人的身边。”

“真是……”顾黎挑了下眉,然后话音一转,垂下眉眼:“真是可怕。”

‘有趣’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在喉咙间转了一圈硬生生地转了个调子,顾黎状似害怕地捏了捏了乔青阳的手指,轻声在他耳朵边上说:“这座村子也太过诡异危险了吧,我们还是要挨近点不要走散了才好。”

乔青阳虽然已经隐隐约约地窥见了好友腹黑的一角,但毕竟只是一把初入人间的剑,世间险恶还没能完全经历,尽管觉得奇怪,但还是抿住唇僵硬着身体点头:“嗯。”

直到很久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神剑大人,一件一件地翻旧账时,才凶巴巴地对伴侣这样说:“挨近点怎么还要十指紧扣?!”

但现在的剑是不会发现的,他甚至还听话地努力放松手指,怕自己因为紧张没控制好力道而将顾黎弄伤。

达到目的的顾黎很是满意,对着地上被忽略的男人扬了下下巴:“你继续说。”

男人处在巨大的恐惧之中,被顾黎喊了生才如梦初醒般恍惚着点头:“你说的没错,那鱼上的脸就是我的另一个兄弟老三,他在不久前刚被选为了祭品,死去的男子是老二,我们三人一同来到此地,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没想到……没想到……”

老三死后,他和老二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段时间,本以为至少能安稳度过一年了,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才到夏天竟然就又要再次召开海祭。

两人太过害怕,一狠心决定先藏起来躲过这段时间再说。

在路上时都还很正常,虽然很奇怪老二为什么非要带一个款式奇怪的黑脸鱼鳞面具,但凭着对他的信任,男人也没有多问。

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直都和一具尸体待在一起,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死去的都不知道。

看到那条长着老三的脸的扭曲的黑鱼,男人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既是哭友人,又是哭自己。

————

“他也是外来人。”乔青阳一边在溪水里冲洗着自己的长剑,一边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地对顾黎说。

没有哪个真正的村民会称自己为‘原住民’,且他身上的灵力虽然斑驳,但也能明显看得出是修道者,还在无意中提到‘他们兄弟三人一起来到此处’。

很明显是在隐瞒自己的外来人身份。

顾黎当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情,饶有兴趣地开口:“就是不知道这个黑峪村中,究竟还藏着多少所谓的外来人呢。”

黑峪村出于某种习俗,凡是村中村民,在外人面前都要带上面具,一旦在公众场合被外人看到面具下的脸,就会被视为对神灵的不敬,不仅会给自己,更会给亲人朋友甚至是整个村子带来不幸和诅咒。

一来那男子将自己伪装成原住民的样子,肯定是有他的一份道理,二来两人也不想才来黑峪村就引人注意。

因此,两人在打算找个面具带上,哪怕装不成村民,至少也不要鲁莽地冲撞了人家的习俗。

乔青阳本来还在想是现做一个好,还是他偷摸着从山下买一个来的快。

但前一个太慢,后一个太危险,剑正担心着,一扭头就对上一张狐狸面具。

顾阁主歪了歪头,笑道:“好看吗?”

乔青阳戳了一下狐狸笑得很是狡黠的眼睛,忍不住感慨:“好看,一山的袋子里真是什么东西都有。”

但乔青阳还从来没有带过面具,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在幻境中曾经无意间看到过的暄安的面具,有黑有白的超级帅!

少年期待地看着顾黎,眼睛亮亮的,却还在假装稳重地淡淡道:“我的面具是什么样子的?”

但顾黎却装作苦恼地在储物袋中翻了翻:“呀,但我好像只带了这一个面具。”

这样啊。

乔青阳有些失落,但还是提起点精神安慰好友:“没关系的,大不了我们等会儿到了山下再去买……”

但下一刻,却感觉脸上一凉。

顾黎将好奇乱动的少年按住,伸手环过他的后颈,将面具的绳子系好:“别动。”

乔青阳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顾黎骗了一回,没好气地趁着青年系绳子的功夫捏住了他的耳朵边,正经地告诉总是欺负剑的凡人:“你这样不好。”

骗人是不对的,骗剑更加不对。

顾黎嗯嗯嗯地应答几句,也不生气少年拿自己的耳朵撒气,系好后便退后一步,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青阳带上面具也一样气质非凡。”

乔青阳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闻言也来不及去追究顾黎逗自己玩的事情了,浅色的眸子从面具的缝隙中露出来:“真的吗?”

剑说:“是不是很英俊潇洒?”

山上满是杂草,但哪怕如此,也遮挡不住少年卓越修长的身姿。

顾黎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对面少年猫咪面具的粉色鼻头,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对呀。”

————

从外表看上去,除了人人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这一点之外,整个黑峪村看上去和普通的村子没什么区别。

村民们种田的种田,聊天的聊天,卖菜的卖菜,乔青阳甚至还看到了好几个卖糖人的小商贩。

只有细细看上去才能发现这个普通小渔村的诡异之处。

远处的白雾隐隐绰绰,覆盖在天幕上,仿佛是在酝酿一场久不落下的大雨,看上去远在天边,又好像紧紧地贴在脑袋上头,下一刻就要掉下来一般。

乔青阳莫名有种喘不上来气的奇怪压迫感,但他们在山上的时候分明还觉得一切正常。

“他们好像在观察我们。”顾黎从小摊子处拿了一个幼童玩儿的拨浪鼓在手上转了转,拨浪鼓发出清脆的响动声,很好地将青年轻轻柔柔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闻言乔青阳才终于明白这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是从何而来。

一条街上所有人几乎都在暗中地投来冰冷的视线,任谁都会感觉到不舒服。

知道原因后乔青阳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剑才不在意被观察。

“要看就看,随便他们。”乔青阳说着便让顾黎放下手中的玩具,转而将人拉到另一个小摊子边上来。

这个摊子待在角落里,被周围的商贩挤到了边缘,几乎一半都隐没在了阴影中,没有什么人来关顾。

但摊子上摆着的小饰品却格外得吸引人,亮晶晶的,很快就吸引了神剑大人的注意。

乔青阳将一串像是小贝壳做成的手链拿起来,在不算太明显的阳光下晃了晃,干净的吊坠闪过点漂亮的银光。

“好看。”剑的眼睛也和那些个小贝壳一样亮,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顾阁主心中一软,立马便要掏出钱袋来。

但却被乔青阳按住。

少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凑到旁边来,小声说:“一山还记得之前在师祖幻境中我送过给你一个手串吗?”

顾黎当然记得,那算是乔青阳送他的第一个礼物,哪怕知道在幻境中拿不出来,他也分外地喜爱,日夜带在手腕上。

乔青阳将贝壳手链在顾黎苍白纤细的手腕上比划了两下,越看越和好友适配,语气都不自主地带了些雀跃:“幻境里的带不了了,我再重新送一个给你。”

顾黎抿住唇,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手指摩挲着那手串上小乔的贝壳,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点那些让人灼烧炙烤般的焦灼。

他最后声音发涩地应了声:“好。”

就在乔青阳准备掏出自己的小钱袋的时候,站在小铺子后面十分没有存在感的小老板弱弱地举手:“抱、抱歉,我们这里是不收钱的,也、也不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