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遥转回头蹙眉,沉默一会儿后,道:“锦书,下去细细盯着楚绣。”
“诶,是。”
沈遥承认,见着楚绣对夫君的觊觎,她心底是有些不适的。可这样轻微的不适,不至于让她无法忍受。
可锦书句句所言,也是有理,她不得不听进去。
最重要的,若是威胁到小橘安危,她是万万不能忍。
……
外院书房内。
宋衍将手中批阅好的奏章给南风递去,连续熬夜,不眠不休,他仰头,按压着太阳穴。
南风将奏章收到一个箱子中,准备带走时,又犹豫道:“陛下这多日未上朝,朝堂政务堆积如山,还有一半在宫中,属下还没来得及带出。”
宋衍双眼有些红,闭起眼没说话。
南风将手中的箱子放下,试图劝谏道:“陛下多日称病罢朝,已引起不少朝臣怀疑。如今长安城又流传了些风言风语,愈演愈烈,说是这四处出现的血鬼,乃是君主不仁所致。”
“时府中这出现的虐杀动物的人,怕也是被安排来的,与当初我们抓住并审讯的那个……条狗一样。属下也叫管事将昨夜找到猫的丫鬟调来了外院,放长线钓大鱼。”
宋衍没有正面回应,只冷笑,开始动手了,终于没耐心了么?
这样也好,躲在暗处抓不到,有了动作,还愁找不到么?
那个他没看清脸的丫鬟,虽然看起来是为沈遥将猫找到,可他直觉她与那所谓的血鬼有所关联。
放在沈遥身边太危险,不如调来外院,只有给她机会,才抓得出背后那人。
他又问起别的,“时府下人,都训过了?”
“是,管事执杖刑,并暗中送走了六个昨日在夫人面前说话难听的。此番杀鸡儆猴,剩下的人定然不敢再对夫人有一分不敬。”
时府下人都是临时从远处买来的,虽然教了规矩,可毕竟都是乡野村妇,总是对规矩抱着侥幸,做不该做的事儿,说不该说的话,阳奉阴违这一套倒是修炼得成了精。
南风又补了一句:“锦书那边也在对夫人做着思想,这些时日,夫人戒心确实放下不少。”
“而如今夫人身子逐渐稳定,陛下或许也该放心地回去了。”
宋衍只是“嗯”了一声,没说更多的,便让南风退下。
他靠坐着引枕闭目养神了会儿,屋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今日下的有些大,让他心底烦躁。
他格外厌恶下雨,每次阴天,关节都因着儿时旧伤止不住发疼。
他记得那时和阿姐已经离开沈府,两人一路向西而行。
沈遥的妹妹在一次动乱中走丢,她这一路都没给好脸色。
恰逢雨季,宋衍膝盖疼得发抖,却一言不发,静静跟在她身后。街道上流民很多,她将他拉到一处偏僻的角落等待着,便自己一人挤进了人群,去讨要馒头。
四周阴冷得不行,他抱着手臂,看着不远处费力拥挤的小姑娘。他想要走上前帮忙,却没两步,脚便打颤得无法动弹。
那天雨很大,周围是哗啦哗啦的声响,冰凌一般打在身上,骨头却好似着了火,连轻微挪动都像将膝盖敲碎了似的。
人群嘈杂,壮汉泼妇的叫骂声,婴儿啼哭声越来越响,他竟直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瓢泼的雨声还是很吵,可这中间却夹杂了一股让人舒适的“咕噜咕噜”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破庙中,第一眼见到的是阿姐的背影,不知从哪儿找到一小锅,接了水,放在篝火上煮开。
她将煮开水的小锅拿下,放在地上,将两条帕子浸湿,食指却被滚烫的水烫了一下。她细皮嫩肉,指尖很轻易便发了红。
他定定看着她将指头放到口中吮了一下,她的唇很软,又粘上些潮湿在食指上。她一边又从旁兑了些冷水,才将两条湿帕子拧干,转身过来。
宋衍心底一惊,立刻闭上眼睛,感受到她轻轻撩起自己的裤腿,将两条烫呼呼的帕子放在他膝盖上。
帕子很烫,雨天明明很冷,那热度却烫到了他心上。
后来生活好了,御医大费周章诊治,如今已不如曾经那般痛,也无需叫阿姐再这般辛苦。
有一日,也是雨天,他静静地将奏章批好,听下面的人说沈遥亲自来了宫中,将御医给带走了。
他心下一慌,连忙出宫去寻她。
快马加鞭来到府中,便看到精气神十足的沈遥站在一处偏房的门口,视线落在屋内。
宋衍心急,上前便一把抓住她,将人扯了过来左看右看。
沈遥被他惊得不明所以,“怎么了?”
宋衍语气闷闷的,“听说你将御医带走了,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沈遥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忽然一笑,“我没事儿,你别担心。”
听她无碍,他总算呼出一口气。
可是她很快又道:“是梓谦,这傻小子,从马上摔了下来,我担心他落了疾,便将御医给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