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总比死了好
正午人声鼎沸, 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即将率领她选中的勇士前往深渊之海，探查连通大陆和魔界的唯一通道。
此去不知结果如何, 众人只能自发聚集, 为勇敢的使者祷告。伴随钟声响起, 教皇米修神情莫测走上高台, 原本喧闹的大堂瞬间寂静, 随着教皇的冰冷视线扫过，无人胆敢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也就只有不知者无畏的索兰,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朱斯提提亚仍然昂着头，后者甚至还对米修露出一个微笑。
米修轻微握紧了拳头, 正当众人以为教皇会宣读祈福词时，米修却措不及防开口。
“勇者，深渊之海危险重重, 你确定要亲自前往吗？”
索兰愣了一下, 但他随后就点头肯定。
“没错，是我自愿前往。”
“没有人胁迫？”教皇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朱斯提提亚上, “我就在这里, 你不用害怕。”
“没有胁迫。”
“你真的自愿……”
“教皇冕下, 时间快到了, 还不出发吗？”朱斯提提亚看够了笑话, 才忍着笑抬头询问，她的脸上洋溢着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 明明教皇冕下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索兰还是觉得他心情很不好。
朱斯提提亚的双眼用白绸蒙蔽，她看都不看旁人脸色, 继续宣读她的“胜利感言”。
“那我就率队出发了，再会，教皇冕下。”
米修意味不明哼了一声，“恐怕裁决大主教回来，根本就没空和我再会。”
一看对方毫不收敛的笑容，米修就感到烦躁。
时间回到前一晚，朱斯提提亚和往常一样，向教皇每日禀报，当她提到索兰主动前往深渊之海时，米修的眉毛疑惑皱起。
“他主动前往深渊之海？”
“没错。”
“不可能，勇者这个身份注定他享有无尽殊荣，怎么可能会有人放弃近在眼前的权力，主动前往危险之地？”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朱斯提提亚笑着说，“没准这就是索兰为什么被选为勇者。”
“他的正义和邪恶均匀分布，不多也不少，两者也并不混杂，清晰可见。他的心灵也是如此，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着最朴素的是非观和善恶观，就是每天梦里想着拯救世界的幼稚小屁孩，但他很有趣，并不讨人厌。”
朱斯提提亚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起了教皇米修。
米修的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结果还是那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吧。”
朱斯提提亚手中的天平开始剧烈倾斜，代表邪恶的一端缓缓下垂，死死压住了正义。
米修的内心，邪恶远远超过了正义，绝大部分的局域都被黑色占据，只有一小团洁白死死抱在一起，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世人大多善变，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邪恶和正义对半，但在交界处却混杂不清，难分彼此，在此基础上，正义可能会稍稍压过邪恶，邪恶也有可能稍稍战胜正义，您的妹妹米洛就是如此。”
朱斯提提亚感知着眼前的结果，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您的心思可就比洛洛重多了。”
“侍奉在神明前的教皇，竟然是天下最污浊之人，裁决大主教对这个结果满意吗？”米修语气如常，平静询问。
“究竟什么是邪恶，什么又是正义呢，教皇冕下，您能回答这个问题吗？”朱斯提提亚反问米修，“我能感知到的，仅仅只是黑白图画而已，世人往往将黑色归类为邪恶，白色归类为正义，将黑色一味打入地狱，而将白色捧上神坛，但黑白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教皇冕下，我能感知到您心中有着强烈的欲望，所以我看到了庞大的黑色，这些黑色色调浓郁，您心中的欲望永不止息，但相对应的，您内心的白色却又极度纯粹，这就证明您仍保留了人性，您不想让索兰前往深渊之海，难道不就是如此吗？”
“你是说我担忧索兰的安危？”
“不，您没有这么善良，毕竟您已经利用试探过索兰两次，您不可能会对他抱有慈悲。您只是想要变相实现洛洛的愿望。”朱斯提提亚摇头，“洛洛一直想要成为骑士，但您却将她放在了传教团，注定和战场无缘，为了弥补她，您将代表着传奇征程的勇者安排在她身边，但勇者的征程无论多么精彩，都注定不属于洛洛，您这样非但不能让她得偿所愿，反而让她饮鸩止渴，聊胜于无。”
米修的神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你在质疑我？”
“不，我不参与您的家事，我只是担心洛洛。”朱斯提提亚神色不变，“教皇冕下，我能感受到您内心强烈的毁灭欲，而您现在仍能控制自己，但若有朝一日您控制不了了，您要小心被欲望反噬。”
米修嗤笑一声，“反噬？或许吧，但那些就是我死后的事情了，不过现在，我还活着，就无人可以撼动我。”
“教皇冕下，既然如此，我祝您安好。前往深渊之海的名单就这样定下了。”
米修点了点头，默许了索兰的参与。
“放心教皇冕下，勇者参与其中，绝对会发挥他最大的价值，最起码会超过在传教团护卫，我保证。”
“你总是说我邪恶，但我看你也不遑多让，朱斯提提亚，你能感知到自己吗？”
“感知不到，但我可以猜到。”毒蛇嘶嘶环绕着朱斯提提亚的脚腕，骷髅头碰撞发出不详的声响，那双被白绸蒙住的双眼了无生气，但米修却不感到任何畏惧。
毕竟多年前，他早就直面过比这更为可怕的东西。
“黑色和白色彻底混杂在一起，根本没有任何分界线，早就是一片混乱了。”朱斯提提亚温和笑着。
“我乏了，下去吧，等你这一趟从深渊之海回来，恐怕又要有的忙了。”
“教皇冕下安好。”
这一场黑夜的交谈无人听见，米修看着朱斯提提亚远去的背影，难得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聊胜于无，饮鸩止渴……”
一声叹息响起，“总比死了好。”
***
这一场无声的交锋从黑夜延申到了正午，最后以米修的默认，朱斯提提亚大获全胜而告终，一队人马在大道上保持最快速度赶路，传送法阵的光芒响起，又一次远距离传送，众人已经逼近终点，索兰精疲力尽躺在地上，彻底失去一切豪气。
“不行，必须要休息了……”
人类脆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过强冲击，短时间内多次的远程传送产生了恐怖的压迫，朱斯提提亚见众人确实无力继续赶路，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们一马。
“原地休息调整。”
索兰在内心无声欢呼，刚想倒头就睡，但那条毒蛇下一秒就爬到索兰脸上，一声崩溃尖叫后，索兰瑟瑟发抖躲在朱斯提提亚后面，根本不敢放松警惕。
“呦索兰，原来你还那么有精力啊，不愧是勇者……”对方不怀好意的生意响起，索兰刚想否认，对方已经对他下达了判决，“既然那么有精力，那就别休息了，我问你，你对深渊之海了解多少？”
什么惨绝人寰的现实，为什么休息时间还要被现场抽查，裁决大主教，你不是摸鱼打工信奉者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能是索兰的眼神太过哀怨，朱斯提提亚欲盖弥彰咳嗽了几下，但终归是没良心战胜了一切。
“因为现在我是你的顶头上司，压榨的是你又不是我。”
索兰：……
好真诚清纯不做作的理由啊，诚实的他都想翻白眼了。
“咦，被欺负了就知道翻白眼，真的好单纯啊，”朱斯提提亚看穿了一切，她十分大度地摆摆手，“翻吧翻吧，我大人有大量，一点都不计较的。”
索兰无声盯着眼前的毒蛇，觉得如果她能让毒蛇离开，自己或许会更信任她。
反抗失败，索兰只能窝囊回答，“一片海？连通魔界和大陆的唯一通道？神秘，似乎还有什么宝藏……”
“唯一通道，对也不对，”朱斯提提亚缓缓摇头，“索兰，如果我们想去魔界，只要我们不怕死，随时可以用传送法阵来到魔界边境，那为什么深渊之海的战略位置会如此重要？”
索兰不懂。
“一，魔界边境有暴虐魔主什恩镇守，而深渊之海身处两方交界点，与其说对方是一个通道，倒不如说它是一个混沌能量场，大军一旦进入，魔界根本无法预料我们会在哪里降临，二就是……”
“大军？”索兰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
“没错，传送法阵只能进行小范围传送，如果想要大规模运送士兵，只能走深渊之海。上一次大陆和魔界爆发战争，格劳瑞就是从深渊之海率领圣殿骑士团，攻入魔界。因其特殊的战略位置，深渊之海为历任教皇关注重点。”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朱斯提提亚说着说着，突然向索兰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什么？”
一阵湿润腥气的海风突然拍到了索兰脸上。
等等，这里还是大陆，哪里来的海……
下一秒，一个幽蓝漩涡骤然出现索兰眼前，被卷入漩涡的最后一眼，索兰看到的就是阴沉的茫茫海面，以及朱斯提提亚姗姗来迟的提醒。
“深渊之海力量混乱，会有不定时漩涡游离其上，而多次能量波动很容易吸引它们……”
“换句话说，我们的旅途，开始了！”
第92章你们要献出谁，填饱我们的肚子~
幽深海面乍看宛如浓墨, 狂风永不停歇，掀起的海浪恶狠狠拍打上礁石，侵蚀出形状不一的怪石, 风声进入其中, 下一秒就变成怪物的低吼。
这里就是深渊之海。
黑暗神秘, 危险和机遇并存。
索兰看着脚下的怪石, 下意识后退一步。
“名字叫深渊之海, 但实际上此处大部分都是礁石悬崖，真正的海洋隐藏其下，很少被人看到真貌, ”朱斯提提亚缓缓走来，“但人类惧怕未知的深海, 所以给这里命名为海洋。”
“大主教，我们要往哪里去？”
朱斯提提亚将目光望向了眼前的海面。
下一秒，诡谲歌声从海底响起, 风声再度变得猛烈, 似乎有一群阴影隐藏在海面之下，缓缓向外来者露出了真容。
破水声随之而起, 头上缠绕着水草, 身上佩戴人类饰品的塞壬浮出了水面, 她们人身鱼尾, 脸生鱼鳍, 耳像珊瑚，成群结队坐在露出海面的礁石上, 诡谲歌声仍在继续, 似乎永不停息。
塞壬们向外来者露出了微笑。
“远方的来客，谁引你们来此~”塞壬们随着歌声拍打起了礁石, 咚咚节奏声伴着海浪，在空荡的海面上久久环绕，“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还是为了美丽的海族~”
“如果为了宝藏，请上前一步，和我们一起共赴~”
“如果为了海族，请上前一步，和我们一起沉醉~”
海浪声愈发激烈，歌声也愈发缠绵，美丽的塞壬们向外来者张开了双手，身上的宝石挂坠在闪闪发光。
“我们身上的宝石，就是传说中的宝藏，请上前一步~”
“我们的美丽容颜，就是隐于世的海族，请上前一步~”
塞壬们的拍打声整齐划一，歌声就好像有魔力一样，诱惑人上前。
“只要你上前一步~”
有人露出了恍惚神情，有人张开了贪婪嘴脸，有人浮想联翩，率先往前踏了一步。
咚——
那既是人类的落水声，也是塞壬的入水声。
“那你就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隔着重重海雾，没有人注意到美丽的塞壬嘴生尖牙，她们张开了血盆大口，在海中激烈争夺食物，食物就连痛呼都来不及，身体便被全部撕碎，血液飞溅，但下一秒便被海浪稀释，只是短短数秒，塞壬们便心满意足重新浮上海面，嘴角挂着未咀嚼完的血肉，身上的饰品溅上了血迹。
领头者手中捧着刚刚被割下的头颅，血肉已经被吞食殆尽，只有空洞的骷髅怨恨地盯着曾经的同伴，海妖们将骷髅磨成饰品，继续满意开口吟唱。
“美味的食物，满意的交易~”
“那就是深渊海族，最为恐怖的猎食者。”朱斯提提亚面无表情看着塞壬猎食，“她们身上的饰品来自人类遗物，她们美丽的容颜依靠血肉青春永驻，她们动人的歌声诱惑着人的心灵，只有心无旁骛者才不会被塞壬迷惑，成为她的盘中餐。”
“每次来深渊之海都是这样，提前把动小心思的人除掉，省的后面成为拖累。”
在海涛声中，索兰定定看着朱斯提提亚，只觉得对方也和塞壬没有区别。
对方瘦小的身体是最有效的迷惑，甜美的声音便是引人坠落的毒药，只要他人有一丝僭越之心，对方便会毫不犹豫送他去死。
“怎么，才见识到深渊之海的真面目，你就怕了？”朱斯提提亚似笑非笑的问，“还是怕我下一秒就让你送死？”
“不，只是为自己行为负责而已，谈不上怕不怕，”索兰摇头，“如果心怀贪婪，那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如果心怀恶意，那就要做好丧命的准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仅此而已。”
“还算没傻到底，如果你和格劳瑞一样蠢，我会毫不犹豫也把你扔下去。”朱斯提提亚满意回头，而塞壬们再次张开了手歌唱。
“饱餐已结束，外来者，你们所行何求~”
“我们想前往深渊之海的最深处。”朱斯提提亚缓缓回答。
“我们可以带你前行，躲避海水的侵袭，但远行劳累，你们要投喂新的食物~”
肃穆瞬间蔓延全场，朱斯提提亚微不可查皱了皱眉，而身边修士已经开始惶恐了起来。
“怎么回事？过去明明投喂一餐就可以饱腹，为什么这一次还要投喂……”
“贪婪之人已经死去，剩下的都是意志坚定的勇士，为什么要死去？”
朱斯提提亚抬头，强行肃静全场，“我们会投喂给你们牛羊。”
“牛羊无法满足我们，只有人类才可以让我们饱腹~”
全场寂静，海浪再度冲击礁石，在场之人的窃窃私语逐渐升级为不安，而塞壬们再次唱起了歌谣。
“远行之人来到此，祈求寻找海妖的宝藏~”
“第一个人死亡，成为他们和海妖交易的食物~”
“第二个人死亡，成为葬身海浪的冤魂~”
“第三个人死亡，成为礁石碰撞的牺牲品~”
“第四人走到了终点，自己却被饥饿的海妖吞噬~”
“人类就是海妖的宝藏，鲜美的食物和跳动的心脏~”
“现在，来做出你们的选择，你们要献出谁，在到达终点时填饱我们的肚子~”
歌谣曲调越来越诡异，众人下意识四处巡视，警惕地抱住自己，唯恐自己成为唯一的牺牲品。
当在绝境之人失去对同伴的信任，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海妖的歌声越发响亮，她们越来越迫切地拍打身下的礁石，奏乐的鼓点响起，但敲响的又是谁的心脏？
“深渊之海分为三部分，在过去，我们会来到礁石悬崖寻找塞壬，由塞壬带着我们越过幽深海洋，穿过一层隔绝海水的屏障，便会来到最深处沉寂的岛屿，就在岛屿的中心存在强大的能量场，这个能量场成为连接大陆和魔界的唯一通道，查看之人可以通过能量场返回大陆，不必再经由塞壬。”朱斯提提亚轻声开口，“但为什么这一次塞壬会要求我们多投喂一次食物？”
“难道是深渊之海深处的能量场出了意外，额外的能量扩散而出，加大了塞壬载人的负担？”
“魔王的到来难不成真的是示威？魔界真的对大陆有所企图？”
朱斯提提亚的猜想让全场氛围彻底降至冰点，死亡的威胁，被抛弃的恐惧，以及诡谲难辨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往神殿之人身上增加重重压力，近在眉睫的塞壬已经再次露出了尖齿，再度狞笑起来。
“快点做出你们的决定，等待时间长了，我们会再多吞噬一人~”
“我去。”
就在众人焦灼之时，一直沉默的索兰猛地上前一步，黑发在漆黑无光的海面几乎被隐藏，但那双碧绿的眸子却始终闪烁着光芒。
“既然我被称为勇者，自然要承担起责任。”
“到达终点后，你要如何？”朱斯提提亚询问。
索兰敲了敲自己腰间的圣裁之剑，向大主教露出了微笑，“您和我想的一样，不是吗？”
既然武器在手，究竟谁才是狩猎者，谁又是待宰的羔羊？
“我来，我会成为你们的食物。”索兰走上前来，深黑的海浪漫上礁石，浸湿了他的衣服，就好像死亡在抚摸着他。
“被抛弃之人，可口的食物~”
海妖满意吟唱起来，再次拍打起了礁石，领头之人将打磨好的头颅当作饰品佩戴，而后缓缓靠近海岸。
“来~我们会载你们到达海洋深处~”
领头海妖示意索兰上来，待将他们送达深处岛屿，领头海妖会第一个享用食物。
“为了展示诚信，断绝你们的后路，先为我们割下一条手臂~”
其余海妖们突然再度吟唱，海浪声骤然变得猛烈，连带着海妖们的欲望，“先割下一条手臂，献给我们的首领，亲自断绝你们的后路~”
“因为来到深渊之海，就永无后路，永无后路~”
众人再次僵住，不敢再多前进一步。
“必须要先献上一条手臂？”朱斯提提亚已经握紧了手中之剑。
“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你们的诚意~”
“亲自断绝你们的后路，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深渊之海吞噬~”
众人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索兰向朱斯提提亚示意，而后缓缓抬起了手中之剑，圣裁之剑已经褪去了隐藏的外表，圣洁光芒在漆黑无光的海面闪耀。
索兰走到了海妖面前，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逐渐扬起了圣裁之剑。
“你们要干什么——”
砰——
圣裁之剑狠狠砍到了礁石上，本就被海浪侵蚀的礁石转眼便化为灰烬，海妖首领跌入水中，礁石的生命力被吸食上来，索兰在海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将圣裁之剑移到了首领的额头。
“这是等同一只手臂的生命力，我们用它来证明我们的诚意，但是……”
索兰面无表情开口，说话的同时狠狠下压手中的宝剑，首领刚刚用骷髅头制作的饰品转瞬化为灰烬。
“你们也要献上对我们的诚意，乖乖载我们到海洋深处的岛屿。”
“如果中途你们背信弃义，圣裁之剑会毫不犹豫刺穿你们的咽喉，与你们同归于尽。”
“因为来到深渊之海，就永无后路，不是吗？”
沉默现在转移到了海妖一方，领头人思索片刻，终于张开了口。
“如果你们有人在中途意外死亡，到达终点后，我们不会额外向你们索要食物，这是我们的诚意。”
“但是，如果你们平安到达终点，你，”塞壬指向索兰，嘴角露出贪婪的尖牙，“就必须葬身我的腹中！”
第93章这不是威胁，而是我们的诚意
交易定下, 索兰率先爬上了塞壬的后背，见有人带头后，纵使害怕, 众人仍然强撑着爬上了塞壬。
“海洋, 请向我们展露您的真容~”
随着塞壬们的吟唱, 周边海面愈发显得危险, 下一秒, 索兰还没来得及捏住鼻子，塞壬们就已经甩动尾巴，向前飞驰。
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 身下的塞壬就已经宛如利箭般射出，索兰只能紧紧抓住对方的鱼鳞, 唯恐塞壬反悔，直接将他们一把扔下去。
狂风仍在海面肆虐，恐怖的海浪随之涌起, 就在索兰眨眼瞬间, 一道巨浪恶狠狠击向索兰身侧，在海面上绽放出无数细小浪花。
“第一关, 穿过暴虐海浪~”
随着塞壬们游向海洋深处, 广阔海面上掀起了庞大海浪, 海浪就是海洋里的山岭, 它们层层叠叠, 宛如遮天蔽日的群山，毫不犹豫向索兰一行人压了下来。
“列阵防守！”朱斯提提亚拿出了手中的宝剑, 海浪激起, 在半空中下坠就变成了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下雨，索兰已经被雨水蛰的睁不开眼，但圣裁之剑随之亮起，硬生生在暗沉无光的海面上闪烁成了星星。
神殿之人纷纷拿出了法杖，所有人紧紧汇集在一起，在广阔无垠的自然面前，从来没有人敢自大，所有人只能依靠在一起，发挥出人类所能发挥的最强力量，共同依偎度过难关。
点点荧光随之亮起，以朱斯提提亚为中心，庇护法阵在海面上亮起，曼妙的咒言浮现其上，微薄屏障随之升起，帮助渺小的人类抵御恐怖的海浪。
砰——
如山高的巨大海浪死死拍在了屏障之上，所有人下意识全身摇晃，但没有一个人掉队退缩，众人咬紧了牙关，低吼着再度抬起了法杖，庇护法阵的光芒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在黑夜中愈发明亮！
砰——
又一道海浪袭来，就在海浪褪去后，更为闪亮的光点在法阵后亮起，索兰已经加入了进来，圣裁之剑分担了压力，众人对视一眼，将索兰的力量温和纳入其中，海浪再也无法击退他们。
塞壬们并不惧怕海浪，她们只是随着海浪起伏，诡谲歌声在狂风暴雨中若隐若现。
“海浪，来自大海的祝福~”
“只有英勇无畏的勇士，才可以获得海洋的祝福~”
肆虐狂风突然止息，失去了狂风的助力，原先暴虐的海面瞬间恢复平静，暴雨初停，一道彩虹斜斜横跨天空，索兰还没来得及欣赏，塞壬们突然一头扎入了水中。
索兰还没来得及吸气，便被一头带入海中，正当索兰准备呛一肚子水时，却惊奇发现自己能在海洋中呼吸。
“这是塞壬的力量，能够让人类在水中呼吸自如。”朱斯提提亚的声音闷闷响起，“正因如此，神殿每次都会请求塞壬助我们度过深渊之海。”
随着朱斯提提亚开口，无数小泡沫从中涌出，索兰好奇地观察四周，只觉得一切都如梦似幻。
深渊之海内部，远远不如它表现出的暗淡。
如果只是从礁石悬崖上远眺，那么他们就只能看见暗沉无光的海面和恐怖的滔天巨浪，但如果有人可以潜入水中，那他们就会发现，深渊之海是海族的天堂。
虽然没有阳光，但无数灯笼鱼和发光水草遍布海底，为深渊之海带来了永不消逝的光亮。五颜六色的珊瑚生长其间，调皮小鱼放肆穿梭其中，海星们懒洋洋躺在海底，时不时有螃蟹大摇大摆走过，随着塞壬们的到来，更多新奇生物被荡开的水波唤醒，睡眼惺忪查看来人。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水下世界，有着人类所不能想象的瑰丽绚烂。
“好美啊……”索兰看着一块海星和挡路的螃蟹争斗起来，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塞壬的歌声紧随其后，诡谲的呼唤再次开启，生死考验再度来临：“第二关，躲过崎岖礁石~”
下一秒，原先澄澈明亮的海底浮现出众多礁石，它们被日复一日的海浪侵蚀成怪态，最后无可奈何沉入海底，成为了塞壬们的考验。
在看到礁石后，塞壬们的鱼尾甩动更加有力，游泳速度也越来越快，索兰才刚刚看清一块礁石的形状，下一秒就被送到了礁石面前，求生欲疯狂促使索兰趴下，他只感觉头顶洒落了一层阴影，刮过了一层微风，等他挣扎回头去看，只见一块上部实心，下部空心的礁石赫然被甩在身后。
索兰憋着气朝前看，只见无数怪石已经显露眼前，这些怪石无一不是四周实心，只有中心处被海浪侵蚀出无数图案，只有他们摆出和空心图案一致的姿势，才能安全通过。
否则，就等着被礁石硬生生撞死吧！
塞壬们似乎受到了刺激，或许是想要吞食血肉的欲望在促使，她们的速度越来越快，于是留给众人观察礁石形状的时间越来越少，当索兰又一次将自己的身体痛苦掰成一字马后，还没来得及从韧带断裂的痛苦中起身，下一块礁石已经飞奔到了眼前。
礁石中间的形状宛如一个跳跃起来的人，但索兰的腿已经被疼的麻木，根本来不及站起，更何况跳跃！随着礁石越来越近，恐怖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在硬生生撞上那堵墙前，索兰选择自救。
轰——
礁石破裂声响起，圣裁之剑稳稳出现在索兰手中，为主人劈开一切阻碍，这些礁石早就被海浪侵蚀多年，本体早就脆弱至极，甚至根本不需要索兰多用力气，只是轻轻一碰就可以轻易碎裂。
“大家，我们把礁石砍碎！”索兰发现秘诀后，当即高呼。
与其一直被动迎合礁石，那还不如主动将礁石全部破坏！
只要礁石全部消失，那就根本不用躲避它们了！
众人闻言，纷纷再度握紧了武器，他们抓稳脚下的塞壬，开始挣扎站起，随时准备砍断一切阻碍！
礁石炸裂声开始频繁响起，随着众人的动作越来越熟悉，破坏的礁石也越来越多，但问题是，明明众人在一刻不停的破坏礁石，但礁石的数量却始终都没有减少，甚至还越来越多！塞壬们的速度仍然飞快，但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的体力却在飞速减少，反应速度明显下降，终于，有一人被两块礁石夹击，不慎撞上了肩膀。
丝丝血迹渗出，紧接着在海洋中飞速蔓延，海水迅速吸收了一切，而塞壬们的视线已经变得贪婪，终于，受伤之人脚下的塞壬按捺不住饥饿，向身上的人类露出了尖牙。
砰——
圣裁之剑毫不犹豫冲向塞壬，随着塞壬的尖叫，一片鱼鳞被硬生生割裂，沉入海底，索兰淡然收回宝剑，一人面对全部塞壬的怒目而视。
“我们还没有到达终点，不需要向你们献上食物，难道你们要违反定下的交易吗？”索兰冷脸询问。
“不，我们不会违反交易，这只是我们的诚意，”塞壬首领诱惑开口，“如果你们有人在中途意外死亡，到达终点后，我们不会额外向你们索要食物~”
“我们一向尊敬强者，而他已经被礁石砸伤，不如就把他献给我们，当作终点的食物吧，”塞壬魅惑的眼睛望向索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样，你就不会死去了，难道不好吗？”
“反正只是死去一个人，既然如此，只要死去的人不是你，那就没有关系吧？”
塞壬们是如此敏锐，她们敏锐察觉到了这群人中的地位差别，明白除了朱斯提提亚和索兰外，其他之人都是普通的修士，他们的死亡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而只要有一人去死，就可以换来自己的性命，那么其他人又怎么会不乐意呢？
这是塞壬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输掉的博弈。
“来吧，就让那个人当作我们的食物，谁叫他实力弱小，被礁石伤到了呢？”
“弱肉强食，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公平的法则吗？”
塞壬们的歌声已经不再响起，但更诱惑的交易已经被摆在了明面，受伤之人绝望看着周边沉默的同伴，觉得自己的同伴已经全部变为地狱恶鬼。
正当受伤之人打算豁出一切时，索兰的声音再度坚定响起，“绝不。”
“我说过，到了终点，我会成为你们的食物，这就是交易内容，不允许擅自更改。”
精灵国度的经历已经让索兰知道，当众人选择抛弃一人来解救所有人时，毁灭的种子就已经被种下。
当人性都在绝境中丧失，人类也早就名存实亡。
“你们是要现在反悔，还是安全送我们到达终点？”随着索兰开口，全部人都再度握紧了武器，他们没有被离间，而是就像对抗海浪一样，再度紧紧依靠在一起，不会抛弃任何人。
就在近乎窒息的对峙中，塞壬退让了一步。
“就算我们退让，你们又要如何度过礁石呢？”塞壬讽刺地看着人类，“礁石源源不断从海面沉下，你们永远也无法走出礁石阵。”
“是吗？”索兰闻言抬头，看着头顶晦涩的海面，无数礁石正挺立在海面之上，缓缓被海浪侵蚀，等待着沉入海底。
“既然如此，只要我们浮上海面……”
索兰示意塞壬向海面游去，在圣裁之剑的威胁下，塞壬不情不愿带着索兰游向海面，破水声响起，水滴从索兰的幽绿眼角滑过，再度沉入海中。
“把海面上的礁石全部清空，不就可以了吗？”
第94章有拆迁费吗？没有。那滚啊！
经历过狂风暴雨的海面重新恢复平静, 天边的彩虹还未消逝，乌云散去，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 与海底的发光萤草互相辉映, 天光大亮, 海面的礁石全部一览无余。
海面礁石林立, 这些礁石扎根在海底, 随着泥沙的日积月累，逐渐露出了海面，又在海浪与狂风的侵蚀下重新沉入海底, 回到最初的地方安眠。
索兰拿出了圣裁之剑，塞壬载着他飞速前行, 索兰将剑横举，凌厉的剑风附着在剑身，海浪拍打丝毫无损它的力量, 恐怖的波动从索兰右手起始, 沿着塞壬的轨迹飞速划过海面，途中的礁石一个又一个倒下, 守候在海底的众人紧随而上, 彻底摧毁沉入海底的礁石, 协助索兰清空海面。
礁石本就被侵蚀许久, 质地柔软易碎, 剑锋本应一往无前，但当索兰经过最后一块礁石时, 咣当一声, 圣裁之剑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竟然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什么东西？”索兰皱眉, 喝令塞壬缓缓靠近，他并没有直接俯身查看，而是对着那个位置再次拿起了圣裁之剑，索兰的力气比上一次大，又一次狠狠击打后，这一次倒是没有碰撞声，但剑身还是被什么挡住，死死不能继续往下压，就好像……
有什么东西，牢牢托住了这柄剑。
索兰继续下压剑身，力气一次比一次大，而当压力逐渐增大时，两个蓝色尖角颤颤巍巍立了起来，继续努力架住剑身，死活不让圣裁之剑继续往下。
尖角？索兰朝前看，只见在最后一块礁石上，正躺着一块通体蓝色的小海星，几条海草凌乱缠绕其上，一块小珊瑚被雕成头饰被戴在头上，它的身下甚至还有块小贝壳！整只海星慵懒地躺在太阳底下，本来五只小尖角正舒服地舒展开来，结果没想到有一柄天外飞剑凭空到来，差点把它的家劈开，于是对方只能被迫结束宅家生活，用两只小尖角奋力架住剑身，不让索兰继续下压。
哎呀，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误闯民宅了……
正当索兰觉得不好意思时，那只蓝色海星似乎是发现有人来了，整只星摇摇晃晃立了起来，一跳一跳地挪到了索兰眼前，它费力地撑起前半身，似乎是在好奇打量眼前之人。
“你，是，谁？”
这个“海星”似乎是很久都没开口说话了，它的声音非常缓慢，似乎是在适应开口的动作，并且不知道是不是索兰的幻听，他竟然隐约听到了滋滋的不名声响，滋滋声时断时续，也不知道是不是海浪摩擦礁石的声音。
“说，说话了！”索兰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海星”，整个人当场陷入凌乱，“海星说话了！”
天，他不会是先前一直在海底，结果缺氧出现幻觉了吧？
海星怎么会说话呢？
对方大抵是从来没见过索兰这般大惊小怪之人，整只星甚至肉眼可见有了鄙夷之色，“干嘛，没见过会说话的海星啊？”
索兰猛猛摇头，没见过，他真没见过。
“不对，你真是海星吗？”索兰狐疑开口，“海星是不会说话的。”
“别人都说我是海星，那我应该就是一只海星吧。”对方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说话，声音逐渐变得流利起来，就连奇怪的滋滋声都消失在海浪声中。
“别人，是谁？”
“路过的塞壬，偶然停留的旅人，来探险的人类，还有……”
还有谁呢？记忆深处似乎还有几个人影，但一切都好像被浸了水的相片，模糊不清，它想不起来了。
“你可以到我的手掌上吗？我想看一看。”索兰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海星”犹豫片刻，而后努力爬上了那只手，再次懒洋洋趴在了上面，一动不动。
索兰刚想把海草拆下来，结果对方像是受了大刺激一样，猛地跳起来拍开索兰，“臭流氓，不准扯我衣服！”
“啊抱歉，这是你衣服啊，我以为这是缠绕的水草……”
“你难道不穿衣服吗？！不准动！”
“嗷嗷，”索兰紧接着又去挪动小珊瑚头饰，又被“海星”愤怒阻拦，“这可是我精心制作的头饰，足以衬托我独一无二的气质，你也不许动！”
“嗷嗷，”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动，索兰只能用双手捧着这只难伺候的“海星”，只凭借肉眼细细观察。它的颜色并不只是单调蓝色，而更像是星空蓝，日积月累的海水洗刷非但没有磨去它鲜艳的色彩，反而还为它增添了宛如星砂的碎金斑点，梦幻的色彩搭配让它看起来可爱极了。
索兰正在欣赏眼前未知生物的色彩，正当他再次靠近，想要更进一步观察时，一道细微的裂缝却出现在他眼前。
裂缝？索兰沉下心继续观察，发现它身上一共有五条裂缝，分别位于五条尖角下方，不过索兰再看，发现裂缝中央似乎还有东西……
索兰看到了精细的铁链和螺丝，纵使被泡在海水中多年，这些精细零件却始终没有生锈。
铁链，螺丝，还有刚刚听到的滋滋声……
“你不是海星，”索兰捧起了眼前的小东西，肯定说道，“你应该是一个机器人，或者说一个机械小玩偶。”
那五条酷似海星的尖角，应该分别对应人类的头和四肢，只不过因为体积太小了，所以最初的设计者并没有对此精雕细琢，而只是草草制作了五个尖角代替。
“而为什么你能说话，应该是你被添加了发声装置。”索兰惊讶地欣赏眼前制作精细的小机器人，简直要被制作者的巧思惊叹，“被海水浸泡那么久竟然还可以启动，甚至还拥有反应系统……”
造价一定很昂贵！如果自己可以把它卖了的话……
属于花农的精打细算瞬间浮上索兰脑海，而小机器人似乎感受到了贪婪的视线，整只星再度颤抖起来，“啊啊啊，快放我下来讨厌的人类，你耽误我晒太阳啦！”
“这是你的家吗？很抱歉打扰，”索兰温和地说出了反派台词，“可是我需要拆掉它，不然我和我的同伴会被困在这里。”
“那有拆迁费吗？”
“没有。”
“滚啊！”
“没有拆迁费，要不你先挪到我身上，等我们通关了，我再给你找个新家？”索兰尝试和眼前的小机器人沟通，“你是喜欢海景房还是内陆房？独居还是群居？需要的话我还可以附赠贝壳家具大礼包哦！”
小机器人承认，自己可耻的心动了。
“嗯哼，那好吧，我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你回头要给我找个超级豪华海景房，附赠免费装修哦！要知道，我找个新家可不容易呢！”小机器人一边说，一边努力爬到了索兰肩膀上，“全部都要贝壳的！你有珍珠也可以哦！”
“好呀，我要怎么称呼你？”
小机器人犹豫了一下，自它睁眼的第一刻开始，它就孤身一人在海上漂泊，眼前的礁石可是它漂泊许久才找到的居所呢！
“就，叫我小海星吧，”小海星扭捏说道，“很多人都一开始把我认作海星了，就叫这个吧。”
并且，在被遗忘的记忆深处，似乎还曾有人笑着叫它小海星，只不过，它全都忘记了。
想到这里，小海星整只星都变得恹恹的，索兰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家园被毁有些伤心，他只能温和摸了摸小海星的头，而后拿起圣裁之剑，收割掉最后一块礁石，而后让塞壬载着他回到了海底。
“嗯，不过你也不要觉得亏，我身上可能有大秘密哦！”小海星偷偷看了索兰一眼，“没准传说中的宝藏也和我有关呢！你们人类的话本不是就喜欢这样写吗……”
“但宝藏不是海妖的吗？和你一只小海星有什么关系，嘘，要见人了，不要说话……”
朱斯提提亚已经率队解决了全部落入水中的礁石，塞壬们见礁石阵被破，只能不情不愿地唱起了歌，而后载着背上的人类继续前往深海，但随着众人越来越接近目标，所有塞壬肉眼可见再度变得兴奋起来。
随着众人越潜越深，海洋中的光源便越来越少，正当索兰眼前几乎一片漆黑时，一道柔和的光芒安静地浮现在深海中，那是一道隔绝了海水的屏障。
就在这道屏障面前，是危机浮现的深海；而在这道屏障之后，则是宁静安谧的岛屿。
索兰他们要检查的混沌能量场就隐藏在其后。
见到那道屏障后，塞壬们的速度逐渐减缓，激起一阵水波后，所有塞壬全部停在了屏障之前，领头人向索兰露出了尖牙，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恶意的微笑。
“我们履行了约定，现在将食物进献给我们，否则，我们不会放你们进入屏障。”
索兰一行人现在都是依靠塞壬才可以在水中呼吸，如果想要前往屏障，就必须依靠塞壬走完这最后一程，否则，他们不是被海水淹死，就是会被深海水压活活压死。
全部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索兰身上，朱斯提提亚的毒蛇已经探出了头，意味不明地凝视索兰。
就在全场寂静时，塞壬们则贪婪地看着索兰，饱餐一顿的食物就在眼前，甚至有塞壬再度哼唱起了歌谣。
“第一个人死亡，成为他们和海妖交易的食物~”
“第二个人死亡，成为葬身海浪的冤魂~”
“第三个人死亡，成为礁石碰撞的牺牲品~”
“第四人走到了终点，自己却被饥饿的海妖吞噬~”
“不必为你的命运感到担忧，不久前，也有人成为了我们的食物，他的铠甲真难撕啊。”
塞壬们看着索兰，向他扬起了双臂，“现在，你来成为第四个人吧！”
“是吗？”索兰他们，“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
“跑！”
圣裁之剑毫不犹豫砍向塞壬，而索兰也下一秒就被海妖甩了出去，朱斯提提亚拿起了毒蛇，随着一声尖叫，这条毒蛇竟然在水中身形不断膨胀，只是一甩尾，就将塞壬们强行撞开。
毒蛇向索兰一行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快进去！”
朱斯提提亚呛了一口水，第一个钻入其中，索兰看着闪烁毒液的尖牙，咬牙一狠心，立马尾随着朱斯提提亚钻入其中，只有塞壬被戏耍的怒吼，远远飘荡在海洋之中。
“怎么办，首领？”塞壬们询问领头人。
“围住他们！”塞壬眼中满是怒火，“他们能在蛇腹中呆多久？我要看他们是想葬身蛇腹，还是想被我们撕成碎片！”
第95章【深渊之海，没有后路。】
粘腻, 腥臭。
“啊，受不了了，我要吐了……”小海星抱住索兰肩膀, 忍受不了蛇腹内的腥臭, 低头呕吐。
“吐吧, 等等, 你别吐我身上……”
哗啦啦的小零件从小海星口中吐出, 索兰大为震撼。
“大主教，我们能在蛇腹中呆多久？”已经有人询问。
“在小蛇被海妖塞壬撕成碎片前，或者我们被蛇腹内的酸液腐蚀前, ”朱斯提提亚嫌弃看了看四周，“怎么这么臭啊, 早知道让小蛇多刷牙了。”
“算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刨开蛇腹，强行出来……”
滴答——滴答——
众人此刻正困在蛇的肠道中, 毒蛇一般会将食物整个吞入腹中, 慢慢等待食物消化，而非直接咀嚼, 因这一习性, 索兰等人得以暂时保住性命,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塞壬的怒吼哪怕隔着蛇腹也清晰可闻。
“撕碎他们！”
尖爪和蛇身碰撞, 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凄厉嘶吼响起, 海蛇在求生欲驱使下, 迅速向隔绝海水的屏障游去，但塞壬人多势众, 海蛇的头刚刚躲过尖爪，它的尾巴又被塞壬抓住，血腥地当场截断。
刺啦——
蛇身当即短了一截，随着海蛇痛苦扭曲，躲在蛇腹内的众人也开始旋转起来，终于有人受不住再次呕吐，毒蛇肠道也蜷曲起来，绞的众人难以吸气。
“不行，蛇腹不能呆了，不然我们会先被憋死……”
“但出去会被淹死！”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神殿之人已经失去了求生勇气，更有甚者开始哭泣起来，就在众人濒临绝望之时，索兰咬牙看了圣裁之剑一眼，朱斯提提亚敏锐感知到了什么，“你要干什么，不要冲动……”
“塞壬可以让我们在水中呼吸，那我只要能驯服一条塞壬，就抢时间让你们进入屏障！”
“你会被撕碎！”
来不及了，索兰看了众人一眼，毫不犹豫跳出了蛇腹，“本来就该我成为塞壬的盘中餐，也只有我可以出去！”
随着索兰从蛇腹中主动跳出，圣裁之剑在昏暗深海中猛然发出璀璨光芒，正在围攻海蛇的塞壬被这道光芒吸引，领头塞壬冷笑嘲讽，“你是主动放弃，想要履行先前的承诺？”
“晚了！现在你们所有人都要成为我们的食物！”
索兰没有开口，他拼尽全力憋气向前游去，飞速减少的氧气已经让索兰头脑昏沉，深海的水压更是让他行动艰难，但如果想要活命，那他就必须主动跳出蛇腹，争得一线生机！
剑影挥过，被塞壬轻易躲开，她们嘲讽地看着索兰，眼中流露出大仇得报的笑意，“人类怎么可能在海洋中胜过我们！”
又一次攻击扑空，索兰感觉自己胸腔几乎要爆炸，氧气极致缺失的情况下，索兰甚至就连圣裁之剑都握不稳，而塞壬们数量众多，她们成群结队，紧紧包围住了索兰，尖爪从各个方向袭来，根本不给索兰任何喘息时间！索兰被抓到肩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立刻横亘其上，血液在水中迅速稀释，塞壬们就好像品尝到绝世美味一样，贪婪张开了嘴。
“好香的血液，你一定很美味。”
不行，自己数量不占优，根本找不到攻击的机会，在海洋中和塞壬硬碰硬根本没有胜算，但自己又需要塞壬的能力，不可能掠夺她们的生命力，怎么办……
因缺血而变得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小尖角突然浮现眼前，索兰看着担忧的小海星，一个念头闪现脑海。
“去死吧！”
塞壬们已经品尝到了索兰的血液，对食物的渴望已经压抑不住，贪婪让她们成群扑来，但就在她们即将碰到索兰衣角时，一只蓝色海星突然死死趴在了领头塞壬的脸上！
“什么东西，去死！”
尖爪毫不犹豫向小海星袭去，但却被它坚硬的材质硬生生卡在半空，领头塞壬一时之间摆脱不了小海星，但偏偏视线又全部被它占据！就在领头塞壬恼火之时，有什么东西又在迅速向她靠近，凭借敏锐的听觉，领头塞壬听到了利剑破水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领头塞壬看都不看，直接向后袭击，尖锐嘶吼响起，领头塞壬刚想享受大餐，但她却没有闻到刚才美味的血腥味，相反，来自同类的怒吼响彻耳边。
什么？领头塞壬无法视物，就在她怔愣的瞬间，索兰悄然握剑后撤，在成功迷惑后，小海星如法炮制，再一次凭借坚不可摧的材质，死死黏在了另一只塞壬身上，又一只塞壬受伤发出嘶吼，索兰和小海星又一次成功后功成身退。而深海光线昏暗，塞壬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小海星的踪迹，她们只是满眼愤怒地看着同伴，纷纷认为是她人想要吃独食，所以向其他塞壬下了毒手！
“混账，你们被人类欺骗了！”
“那我身上的伤口又怎么交代！”
“快去攻击那个人类，那个人类……”
“原来还想利用我们吃独食！”
显然，比起一个身受重伤，在海洋中行动不便的人类，同类的威胁更加可怕，所有塞壬一时之间放弃了围攻索兰和海蛇，纷纷将警惕的目光放到了同伴身上，她们向同类露出了尖牙。
索兰嘲讽地看着自相残杀的塞壬，想起了初入深渊之海的一幕。
那时候，塞壬们逼迫众人做出选择，选出一个牺牲品，在到达终点时成为她们的晚餐，因为这一要求，神殿当初人人自危，也差点失去了对同伴的信任，开始自相残杀。
当在绝境之人失去对同伴的信任，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现在，对同伴失去信任的人变成了塞壬自己。
索兰趁乱逼近被围攻的塞壬首领，只是一靠近对方，索兰就再次可以在水中呼吸，珍惜的氧气重新涌入索兰的心脏，小海星也迅速重新趴到索兰肩膀上，为他按住伤口止血。当塞壬们不再团结一致围攻索兰，他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有了机会反击！
“圣裁之剑，开启审判！”
索兰将圣裁之剑对准了全部塞壬，剑锋所指之处，无一不随之涌起滔天业火！这些火焰猩红至极，宛如从天而降摧毁一切罪恶的烈焰，根本不惧怕海水的威胁。从第一只塞壬开始，无穷烈火迅速蔓延开来，疯狂席卷全部塞壬。塞壬们不可置信看着在水中燃烧的烈焰，脸上恐惧的神情被火光照亮，无法忘却。
“火，水中怎么可能会燃起火焰……”
“因为你们的罪孽成为了业火燃烧的养料。”索兰看着被火焰袭身而痛苦翻滚的塞壬，她们的肚皮被火光照亮，恍惚之中，索兰似乎看到了她们肚中未曾消化的人骨。
那是无数探险者的骨骸，当他们被深渊之海的传说吸引，想要度过漫长海面时，塞壬们恰在此时出现，她们用动听的声音掩饰她们贪婪的欲望，在得到了探险者的珍宝作为交换后，却依旧背信弃义，就着他们愤怒的控诉，将他们吞入腹中，成为了晚餐。
那些狰狞的嘶吼，临死前的咒骂，嘴角未曾擦净的血液，发丝里用来装饰的人骨，在此刻全部成为了业火焚烧的养料，就在几乎照亮暗沉海底的火光中，索兰恍惚间听到了探险者欣慰的叹息。
【背叛者终会被背叛，绝境中的背信弃义，便是砍断一切后路。】
【深渊之海，没有后路。】
昔日塞壬们对索兰一行人的威胁，如今反而成为她们被业火焚烧的判词。
永不熄灭的滔天业火沿着塞壬焚烧，毫不犹豫烧断了她们尖锐的爪牙，无数火焰点亮了深海，它们沿着塞壬们燃烧，组成无数狰狞的冤魂。
那是被塞壬们吞吃的冤魂在复仇！
当光芒逐渐暗淡，塞壬们已然遍体鳞伤，索兰威胁地将圣裁之剑横放在塞壬脖子上，警告她们不要再有任何小心思。
“往前游。”
塞壬彻底恐惧了那些业火，她们遵守索兰的命令，缓缓向前游去，而索兰则指引着众人藏身的海蛇，将他们带到隔绝海水的屏障前，索兰轻轻一推，那条海蛇再度张开了血盆大口，随着令人牙酸的呕吐声响起，神殿之人全部狼狈地跌入了屏障，晕晕乎乎倒在了海洋深处的岛屿上。
“呕，好臭啊，我们是被当作垃圾吐了出来了吗……”
“不行不行，我要晕了，快让开……”
索兰格外同情地看着自己同伴，他刚想跃入屏障，周边的海水却突然开始剧烈搅动起来。
怎么回事？索兰疑惑回头，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朱斯提提亚，本就苍白的脸骤然失去了血色。
“海龙卷！是海龙卷！索兰你快进来！”
刚才的打斗过于激烈，来自神器的威慑本身就足够强悍，再加上四处蔓延的业火，恐怖的力量波动在深海涌起，竟然硬生生搅动海水，人为制造了一场海龙卷！
而手无寸铁之人一旦被卷入其中……
怕是会彻底粉身碎骨！
“索兰——”
下一秒，索兰周边的海水迅速形成漩涡，索兰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但就在他跳入屏障的前一秒，被业火焚烧过的手臂却死死抓住了索兰。
“和我们一起死吧。”
塞壬首领满怀恶意地看着索兰，在临死前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就在这股巨力拖拽下，索兰逃离的动作迟滞了一秒，而就那么一秒的延误，恐怖的海龙卷已经吞没了屏障外的一切！
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