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六)
外界的纷扰,打扰不到还在莱茵镇做着任务的穆安。
其实哪怕不用埋伏,穆安对于佩尔的藏身之处,已经有了想法。
但林克的方法也不是不可以……
酒馆附近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被探测到。除了预先准备好的埋伏点,还需要人为的在一些死角的地方进行筛选。林克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丁韵和韩昌则在房间中,观察着探头传输过来的画面。
唯有穆安,此刻悠闲地站在吧台边和蒂拉说着话,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担心。
蹲伏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林克忍不住了,问穆安:“你就不担心找不到吗?”
穆安眼中有些惊讶,“怎么会?我感觉你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呀,应该是可以找到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林克最终还是没有憋住,他总觉得穆安这副样子是已经心有成竹,知道方向在哪里了。
可碍于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不好拂了他们的意,这才作罢,妥协地运用了他们的方式。
说起来,一开始他们三个人商量的时候,就没有跟穆安说,而是自己做完了这些。这是他们配合已久的默契,但另一种程度上也显示了他们相对排外的特性,林克不知道穆安是不是因为这个有些不悦。
反观穆安,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没有告诉林克,只是觉得林克的方法也不错。况且他是人坐在吧台,但是该放出去的诱饵都已经放出,只等着人上钩。
林克这种方法虽然慢,但也不失为一种保险,可以妥善地探查到一些他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所以穆安才没有插手,而是全程都让林克他们放手去做。集思广益,哪个方法都试试,多条腿走路才能走得最稳当,确保没有遗漏。
不想这一举动,让林克误会了穆安。他思来想去,感到自己这事的确做得不太道德,来跟穆安道歉道:“我们开始之前,应该也跟你商量一声的。”
穆安却好脾气地笑了笑:“林哥,我真没事儿,你们这样做,我还省力了呢。我觉得你们做的挺好。”
得到穆安的亲口安抚,林克仍没有放下心来。
“这次是我们想当然了,本来就是沾了你的光,就想自己也出点力,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如果给你带来了什么不好的观感,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不过……”林克语重心长道:“你要真有什么别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就好,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听别人的意见。”
林克之所以能收揽了那么多玩家的心,他的性格占很大一部分。他为人宽厚,却心思细腻;在一些大事上,有强大的心脏;神经比较粗,但在一些待人的小事上,又格外的较真,让人信服。
要是说之前林克对穆安来说,不过是一个比较可以合得来的合作对象,那从林克说出这一句话起,穆安封锁近一年的内心,突然松动了些许。
他有些动容,看得出林克是真的在意他的想法,尽管他们并不是很熟悉的那种伙伴,但林克依然把他放在心上,注重着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
恰巧对外放出的诱饵上了钩。观测之眼提醒道:“那人要来了。”
随即穆安便拉着不明所以的林克,出了酒馆。两人藏匿在酒馆旁边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林克刚要说些什么,穆安食指伸出,放在嘴上“嘘”了一声。
林克一怔,却仍然照做了起来。就这样两人寂静地躲在巷口,谁也没有出声。
没过几分钟,一个鬼鬼祟祟,身披长袍的人,在酒馆门前踌躇良久。他还没有直接走大门,而是通过侧窗,不停地朝里张望着。
老杰克注意到了这股莫名的视线,他追出门外,那人却又一溜烟地跑到了巷子里,身影消失不见。
联想到老杰克的讲述,和眼前这人莫名的偷感,林克心领神会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声附在穆安耳边:“这就是佩尔?”
穆安点点头,没有否认。他在落地的第一天就注意到这个巷子的存在,穆安对莱茵镇可不像林克他们那样陌生,他在这里待了太久,大半个少年无忧的时光都在这里度过。
每一个街道,每一家商铺,甚至每一个巷口,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印象里克拉酒馆的旁边,并没有这样一条小巷。穆安就敏锐地留了个心眼,打算一有机会就来这里探查一下。和记忆中不相符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他笃信着。
果然不久后,穆安就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这个巷口并非真实存在在这里的,它更像是有人开辟了一条时空隧道,而这条小巷就是另一个时空投射到这里的。
表面上来看,这里的确就坐落在克拉酒馆的旁边。
实际两个地点,有着明显的隔阂,克拉酒馆的内部能看到的只有围绕在附近的场景,一旦涉及到这条小巷的内容。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扭曲。
这就是老杰克为什么明明感知到了那股莫名的视线,他也意识到了是有人在窗边偷窥,但每当他追逐出去,却发现门外根本没有什么人。
穆安能发现这个秘密,还要多亏了他在莱茵镇的经历。
这种记忆的扭曲,通常会被人的潜意识所忽略。而穆安早不然,他早就对这种扭曲的变化很警惕,怀疑自己就是受到这种记忆的扭曲,才会对自己的记忆产生认知上的偏差。
加上他掌握了法则之力,本就对这种时空的变化格外敏感,一来这里就注意到了异常,格外关注了一下。
这种关注放大了他的感知,突破了扭曲的认知,帮他看到了真正的事实。
事实就是,佩尔的确就存在于克拉酒馆的附近,只不过他所在的时空和克拉酒馆在的时空并非同一个时空。
简单可以说,佩尔在克拉酒馆的未来,而克拉酒馆像是被封印静止的世界线。里面的时间看似流动,实则早就停止。
那真正克拉酒馆的未来呢?想起老杰克时常缅怀和惆怅的神情,穆安预感那大概是一个并不美好的结局。
由此推断,穆安意识到了一个真相。也许并非是莱茵镇突然的消失,而是它早就已经消失,只有他不愿意承认,一遍遍做着那个不愿醒来的梦。
这样回忆起来,其实也有许多的漏洞。
譬如老杰克明明从未知道他的近况,却对他每次回来拥有的实力,非常的笃信,坚信他想要做的一定会成功,哪怕有时穆安自己都不敢相信;以及每次离别时,老杰克都会对他说一些莫名的话,却在之后,都一一验证在了穆安的身上,对他格外有用。
汉娜奶奶和纳德爷爷明明一大把年纪,也拥有着不俗的手艺。穆安曾劝他们出来一起看看,两人却只是摇了摇头,笑眯眯地看着穆安并不说话。
最明显的还是柯维尔和希尔克姐弟。或许当初不是他们没有给他送行,很有可能是他的记忆认知就是在这里发生偏差的,仅局限在莱茵镇里发生的事情。而柯维尔和希尔克之后就离开了莱茵镇,他对他们的记忆因此中断。
穆安早就察觉出了其中的突兀,可他一直自欺欺人,一心想着自己是可以回去的,回去那个最初给予他温暖和勇气,让他放手前行的地方。
等他回去,他们就会像从未分别过一样。
老杰克仍旧守着妻子心爱的酒馆,汉娜奶奶还做着她热爱一生的锻造,一如既往地和纳德打打闹闹。而纳德会准备好他爱吃的点心,慈爱地跟他说:“多吃一点,不够还有。”
柯维尔会跟他商讨之后还有什么赚钱的计划,希尔克则如她所愿,成为大陆鼎鼎有名的炼金术师。
每个人都是最美好的模样,停留在他最深处的记忆当中。
而不会像现在,兜兜转转他还是成为了一个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见到佩尔的行踪,林克起先很兴奋,正要说些什么,留意到穆安的情绪似乎很不对。再者,他很快注意到这条暗巷的特别,即使林克没有像穆安这样先天拥有对空间的敏锐度。但他毕竟是一个高玩,意识到情况后,脑子飞速转动,想明白了一切。
这个巷子里没有风声。
明明有着厨余的垃圾桶,却没有散发出任何腐烂的气息,换句话来说,这里好像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狭小的黑箱子。
而且似乎这个箱子是单面观测的。林克确切看出,老杰克从酒馆中追了出来,却只是茫然地四处环顾,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就有他心念许久、无法释怀的故人。
思索道是什么样的事,会让穆安露出这样的神情?林克很快联想到和他关系颇为不错的老杰克夫妇上。
与游戏里的NPC产生情感,好的一处是你能体验到更多的情感。而坏处就是现在,你与他们建立了太多的链接,却可能发现对方得到的结局并不友好,相反还十分残酷。
而你作为玩家,你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无法改变的历史。
人能改变自身的处境,却很难改变他人的命运。
林克经历过这种,所以他保持着这样的信念:这里是游戏,但也不只是游戏。你把这里的一切当做游戏,那当然没问题;但另外一部分,人与人之间的链接是真实存在的,那不是一句“游戏而已”所能概括的。
穆安就像是陷入到这个困局当中。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但我们还能做最后一件事不是吗?”林克状若轻松地摊开手:“尊重他们的命运,那是他们做出的选择。假如你真的了解他们,你就知道他们远没有那么脆弱,他们比你更清楚命运的残酷,并接受了这种残酷性,拼尽自己的全力去挣扎。作为旁观者,我们应该相信他们,相信他们已经无悔,递交了自己生命最好的答卷。”
“他们活的比我们热烈。”
林克知道穆安在思考什么,好像不去触碰这个伤疤,它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
然而不是的。林克道:“走吧,我们该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了。即使结局已经注定,我们还能选择自己最后面对结局时的态度,让他们了结心愿,也让我们结束任务。”
“只有这样,大家才都能够向前走。”
留在过去固然美好,但谁说未来不会有更美好的事了,只缅怀在过去,是对过去那些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林克走过这条路,他才懂得穆安的不舍。
这很难,但他们都只能这样做。
而林克确信,穆安会走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你想清楚的话就带他来这里吧,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既然你能带我找到他。”
“这是你触发的任务,即使失败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你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心做选择就好了。你的内心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林克走出了巷口,在小巷的尽头等着穆安。
第172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完结)
良久,天边的太阳渐渐落下,映的巷尾的影子越拉越长。
穆安终于是从巷子里显出了身形,“走吧。”他轻轻道。
抓住穆安的手,眨眼间林克就回到了现实。
林克再转头望去那条小巷,昔日斑驳的画卷像是涂抹上了色彩,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这一次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入口,和克拉酒馆格格不入的入口。
林克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吗。
穆安已经抓住了逃走的佩尔。“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那还要他自己来说了。”穆安话说着,佩尔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别无选择啊。”在佩尔的讲述中,又是另一个真相。当年他加入冒险团就是为了献祭做准备,教廷多年没有降下神谕,只有那一次佩尔听到了神的召唤。
原来谛听神谕的地方,陡然出现了一颗黑色的水晶球。当佩尔贴近水晶球时,球内的画面就会变幻,佩尔在那里看到了未来的走向。也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让神再次复苏在这个大陆之上。
佩尔很清楚地知道,唯有神再次降临,教廷才能再次伟大。
别看教廷现在做那么多事,那都是他们害怕,害怕没有神的信仰作为驱动,人们渐渐不再信仰神明,那教廷的存在就将变得可有可无。他们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沦落到这种处境的,这才想方设法施散恩惠,以求地位不倒,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直到这次再次聆听到神的召唤,佩尔欣喜若狂,神没有抛下他们,祂会如预言一般如约归来。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他就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加入了冒险团。在那里,佩尔接触到了一个预言中的关键人物,那就是杰克。
这时的杰克还名号不响,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名随行人员。但佩尔却在水晶球中看到了杰克以后的未来,他会成长为一方的强者,并且做出阻拦,阻碍神明的降临。
在杰克的眼中,这个世界并不需要神明,人类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握。并最终做出一个影响后来人的决定,他要彻底毁灭光明神苏醒的媒介,也就是散落在各个地方的信物——神之眼。
佩尔看到了这番景象,才更加迫切地引导着他们,进了那个遗迹。在那里不仅他们布下了陷阱,而且借由遗迹先天的阵法。可以很好地反哺力量给神之眼。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了,唯一出了差错的就是他万万没想到,冒险团的团长身为一个法师,竟然甘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两个普通人的命。
在佩尔心里杰克再强,那也只是作为一个人类的强者。而团长作为一个前途光明、颇有天赋的法师,竟然自甘堕落,牺牲自己去救了杰克。这一点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以至于后面的一切事情都无法挽回。
亡羊补牢的他,令手下放出了消息,散布出了遗迹中含有大量圣遗物的讯息,企图用他人的力量斩杀殆尽。
却不料被黑暗教会反诬一口,说教廷内部有人反叛,对外放出光明神会复活的虚假消息,并用圣遗物做眼线,实则坑害大量的冒险者,企图让邪神复活。
为了保住大局,教廷推出了佩尔。
佩尔无法解释内在的联系,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为自己辩解。此刻黑色水晶球早已不知去向,佩尔预感自己上了当,但早已逃脱不及,遍身被暗元素侵蚀过的痕迹,再也用不出神术的现实,就是最明显的破绽。
被教廷革职之后,佩尔就被流放在外。无意中得知了杰克的消息,知道他在莱茵镇开了一家酒馆。
佩尔怒从心起。旧仇加上新恨,让他不甘看着对方能过上美好平静的生活,自己只能在下水道里躲着,像个阴暗的老鼠。
记恨的心理,让他对杰克的妻子下了手,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子,他们身上曾经在遗迹中被标记的暗元素便会引爆,正如被神欺骗的他一样。
那个女人,都怪那个女人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他恶毒地将反噬到自己身上的暗元素,引入到蒂拉的体中。
那是他背弃神明的惩罚。
可仅有佩尔知道,实则教廷早就暗中掌握了这种元素,和黑暗教会相同,他们一直在暗中研究着这种元素。他们惊叹于这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但也不敢放弃独属于他们自己,关于神的话语权。
想要两手抓,做着两手的准备。而他们这些主教表面上说的好听,实则都是教皇手下的实验品。只要教皇需要,他们便要以身去试。
体质好地还能承受一些,而那些承受不了的便像佩尔一样,被遗弃在外,推出挡锅,很快便有新的主教顶替上来。
在佩尔做完以后,本想就此离开。伏笔已经埋下,他想要老杰克真正的绝望,亲眼一点一点地看着爱人死去、孩子难产。只有这样才能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佩尔恶狠狠地想,就算我真的要死,我也会把你拖着一起下地狱。
当一切按照他预想地发生,杰克的确疯了。在蒂拉难产死去的那一刻,杰克也死了。他丧失了生活的全部意义,想要随蒂拉一起死去。
就在这时,老者找到了他。
“我知道是谁做的,你会想去报仇吗?即使你现在的力量远远不够和他们抗衡。”
“是谁?”杰克红着眼,沙哑着声音。他刚埋葬好蒂拉的遗体,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本蒂拉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说:我好像见到佩尔了。
那时的杰克没有在意,他知道佩尔早已被流放,驱赶出了教廷的权力中心。按理来说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安抚蒂拉道:“我现在已经不再想什么报仇的事了,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我就可以了。”
见此,蒂拉也不再提这件事。
直到收拾蒂拉的遗物时,杰克才知道原来蒂拉一直在暗中调查着这些事,她的日记中很好地记录了那天。
「那天我见到了佩尔,不对……应该说是很像佩尔的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杰克口中的那个人,记忆太过惨烈和久远,我已经不再时时回想。那些人的面貌也都在我眼中褪了色。
但我可以肯定,见了他之后,我感觉我的身体融入一股寒意。灵魂在战栗,快跑……脑子这样叫嚣着,身体却一步也迈不动。相同的感受,我在遗迹中也曾感受到过,这次我可以很确定……他就是佩尔。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杰克,但杰克早已决定放下心中的仇恨,他一心照顾着我和孩子,于是我也只好放下了这些恐惧。
唯有在深夜时,我的内心告诉我: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蒂拉似乎对自己会死的事,早有预兆。但比起自己的死亡,她更怕失去杰克。她怕杰克去找佩尔复仇,最后丧命。因此自私地选择隐瞒下了这些,而是假装平和地,珍惜着和杰克度过的每一天。
「我很幸福,杰克。即使死亡来临的这一刻也是。
不知道在死后,你会不会看到这些,请原谅我的懦弱,我不敢接受你的死亡。就让我先迎来这样的命运吧,而你……我最爱的人,愿你之后会有勇气,做你最想做的事。」
蒂拉没有说的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杰克的拖累。要是没有她,杰克早就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在这些磨练当中,杰克的实力不断上升,要是他真和教廷开战,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但蒂拉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或者她可以理解杰克复仇的迫切,但她没法接受杰克比她先一步死去。
因此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得知了一切的杰克越发痛苦,这种痛苦转化为悲愤,更让他坚定了复仇的心。教廷和神,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也是佩尔醒悟的时刻,他发觉并非他阻止了命运,而是反而是他,将杰克亲手推向了命运,推向了那个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这之后,就是佩尔和杰克的猫捉老鼠游戏。佩尔发现,不论自己怎么逃,杰克总有办法找到他。起初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后来他发现杰克身上也有这种元素的侵蚀,而这种力量让两人一次次吸引,冥冥之中自有一种感知力。
既然如此……
佩尔索性不再逃了,他知道就算自己逃到天涯海角,杰克也依然会追随而来。他没有后悔。反而醒悟到自己也不过是被教廷和神玩弄的棋子。
在生命被侵蚀的所剩不多的最后时刻,佩尔反而大笑。
“我是要死了,你也是。”佩尔知道杰克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他爆发的力量更加速了他身上的侵蚀,那些曾经埋下的种子,还是都一一结出了恶果。
“那又怎样?只要能拉着你一起死,给蒂拉报仇,我就算死了也是值了。”他冷冷地说。
“而且,你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会的,我不会让这一切结束的。这样让你死去,未免也太过轻松了。”
佩尔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逃走的下一刻,杰克的声音从一阵爆炸声中传来。
“我要你永生永世,都困在这里,循环着这一切,这才是你该为此付出的代价。”
杰克用自己全部的力量自爆,引爆了佩尔身上的暗元素。两方共鸣,形成了一种扭曲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以杰克的记忆作为载体,始终播放着他和蒂拉幸福的画面,而另一方佩尔就像不可捉摸的小丑,经受内心的拷打,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切。
这才是杰克给他最终的报复,也是送给自己最后的礼物。
让他就活在回忆里,和回忆中的蒂拉在一起。
然而命不该绝,杰克最终还是没有死去,那个老者救了他。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杰克绝望地对他嘶吼道:“就让我这么死去,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老者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他来到了酒馆前。
看着他和妻子一点一滴布置的酒馆,还有莱茵镇的居民,在他的门前纷纷留下各种礼物。
他和镇民们告别,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说自己要去外面看一看,但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可这些镇民恍若不知,他们仍然在酒馆的门前留下各种留言。
“杰克什么时候回来调酒?没有你的酒,我活着都没滋味了。”
“外面有什么好的,想回来的话我们都会欢迎你的。”
“在外面混不下来,就继续回来开酒馆吧,我们都会来捧场的。”
“就你这儿倔脾气,可别死在外面了,小镇有什么不好,最起码能活着。”
杰克越看越多。
有他和蒂拉接待过的客人,也有一些他素味谋面的邻居。在莱茵镇待的这些天,是他和蒂拉过得最快乐的时光,这些镇民也是,他们淳朴善良,并没有问他和蒂拉为何会来到这座偏僻的小镇定居,反而对他们的生意颇为照顾。
经常会特意多放下一些钱,留给他们。
“跟我还客气什么,知道你要养家,多给蒂拉补补,蒂拉这样好的人跟你真是可惜了。”
也有人说:“这钱我是给孩子的,你不要蒂拉肚子里的孩子,可精贵着呢,你就先帮我给他收着,就当提前祝贺你们的随礼了。”
蒂拉的葬礼,也是镇民们和杰克一起举办的,杰克沉浸在悲伤中,无以复加,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是那些镇民们,自发帮杰克选好了墓地,操办起蒂拉的后事。
“好歹要让蒂拉有个容身之处吧。”
镇民们这样劝告道。杰克才慢慢打起了精神,一点点找回了力气。
可以说没有莱茵镇的这些人,杰克绝对做不到能够复仇,甚至于拥有活下去的信念。
这些都是他们给予他的。这些一点一滴的善意汇聚起来。无比具象地展露在杰克的眼前。他恍然认识到:是的……除了他自己,他还有很多关心他的人。
又想到蒂拉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愿你之后会有勇气,做你最想做的事。
但我更希望你能够放下仇恨,去活出自己。
毕竟我喜欢的杰克,是那个愣头愣脸,但仍愿意容纳所有善意的杰克;
是深夜会给我温酒,告诉我没关系的杰克;
在无数个我想自我了结的时刻,是这样的杰克,让我重新振作了起来。
所以……杰克,我希望你也能够拥有我曾经感受到的一切。
我活得很幸福,杰克。
希望你也是,即使已经没有了我。」
不知不觉,杰克的泪水沾湿了那些留言。
老者知道他已经无需做什么,只把剩下的空间独自留给了杰克。第二天那家关掉的酒馆又重新开了张,深夜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克拉酒馆欢迎所有的人。
即使你现在失意彷徨,但这个世界总有一盏灯会为你而亮,这就是杰克开克拉酒馆的意义,是他选择始终蹲守在这里的意义。
任务在佩尔的自白中结束,这个秘境也在渐渐消失,远处的克拉酒馆内,杰克好像知道了什么。这段封存在空间中的记忆,终究消散。不变的是,曾经真的有一个杰克,驻守在酒馆当中,等待着那些他所期盼的人归来。
无声中,穆安嘴唇微启,默念道:杰克大叔,再见。
话语顺着微风,飘散到空中,蔚蓝的天际线里,四人回到了现实。
殊不知玩家论坛中,早已炸开了锅,讨论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999+的高楼都不知盖了几栋。
【热议:这个叫穆安的NPC到底什么来头?】
1L:想必这几天大家都各显神通,从四面八方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吧。
2L:就是就是,只是越打听越惊奇,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人,他真的不是穿越者吗?看起来好屌啊!手握剧本是吧,哪哪都有他参与!
有人吹嘘自然有人贬低。
3L:我看他八成不是什么好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什么都插了一手,一般游戏中这种不都是幕后大boss的设定吗?谁知道他是不是反派……
4L:难道就没有人关心一下阵营战吗?那边都已经要开打了,你们还在这儿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人家NPC牛逼关你们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再厉害又怎么样?跟我们也扯不上边,还不如关注关注眼前的阵营战。
5L(加精):话可不能这样说,保不准他就后期突然出现了。再说了,世界线不是一直没有变动吗?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关键的点。这都一年了,也没有见到神的影,不知道那个资料篇到底讲了些什么。
说出上面这话的是论坛中经常写分析的一个大佬。果然看见大佬冒泡,底下一层都是:
“分析在理。”
“膜拜大佬。”
“不愧是跟着林克老大干的得力军师。”
……
当然也有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的。
222L:真打起来了?
223L:打起来好啊!我早就等着阵营站赚声望了!
**
「说起这个,林克老大最近在干什么?好几天都没消息了。」转到内部的玩家群里,刚才还在论坛上装逼分析的李现,瞬间打回了原形。
他是李老的孙子,当时撮窜着李老进入游戏后,自己也进了游戏。
这一年来靠着分析走技术流积累了不少威信,再加上李老对这个世界种植作物的改善,研究进展疯狂,并且根据土壤的成分,琢磨认定出这种结构很有可能在现实里也可以运用。
引起了好一阵讨论和关注度,一下子李老过去的履历,以及他的家属,唯一的直系孙子李现都被挖了出来。
见状,李现索性不装了,径直跟着林克建立了玩家协会,做了他的副手军师,和丁韵、韩昌分管不同的业务。丁韵主管建设,韩昌主管人才,而李现则针对游戏的内容,主管分析未来趋势等方面的问题。
他这个年纪本就爱打游戏,一上头更是什么都不顾。大多数时间他都高强度地泡在论坛和游戏中,是个网瘾很大的重度玩家。
因此,比起其他的玩家,他会知道更多的信息,再借由林克和玩家协会这个天然信息交聚平台,他掌握的内幕就更多了。
可以说,李现是第一个察觉出“穆安”这个人物NPC的不同寻常。见游戏花大笔墨地渲染有这么个人存在,并且在各个地方都显露出了他曾插过手的迹象,那就一定有他的大作用。
没错,李现是高度的雍克派。林克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游戏不可能给出没有用的信息”,李现显然也继承了这个逻辑。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联想到之前在玩家群内,林克也曾问过这个NPC的名字,可见他一定是撞上了和这个NPC相连的任务。
那现在任务推进到什么程度,就很令人深思了。
好在他的林克老大,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一落地,林克就在群里,淡淡打了个招呼:
「我回来了。」
顿时有些死寂的群又活了过来。
「什么进展了,到底发现了什么?能让你们三个都出面?」
这才是他们最好奇的事。他们只知道林克去和安理会交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突然宣布要带着韩昌和丁韵一起去做任务,霎时玩家协会四大天王少了三个,独留李现一个人在这里支撑着基本的运作。
「对啊,什么任务那么重要,值得你那么重视,连轻易不外出的“镇会之宝”小丁都带了出去。」一个熟识的管理调侃道。
丁韵除了一手为人*称道的建筑技术,还有一个天赋鼎鼎有名——那就是她很幸运。这份幸运有丁韵本身的,也有她向来比较冷静,总能转危为安,从中寻找到突破的点。
带上她外出,基本上就是默认会是很困难的任务。主打风险对冲,一旦有不好的事,丁韵就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她常有一种气质,让周围的人不自觉松弛。
“能干成最好,不能行就拉倒。”是丁韵的口头禅。
以至于这种松弛,在韩昌眼里有些太过松弛
干过建筑的人都知道,不是所有的图纸都能够落地到现实,但他们还是层出不穷地绘制图纸,为的就是弃十选一。
只要有一个能成,就赚了。
就是这种心态,锻炼了丁韵强大的内在,她总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出差完了,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都不要来打扰我。”跟韩昌盯了一晚上的监控,但事件最后竟然是被林克和穆安解决了,丁韵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爽。但又很庆幸,不管怎么样工作是结束了,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柔软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韩昌要考虑的就很多了,他先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在得知具体情况后,才发现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并且在这种遗漏中,他敏锐地发觉出穆安的不对劲,为什么连林克都忽视的细节,他却可以一眼就看出?
林克惜才,很多时候他坚信,有技术的玩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他并不过多越界,询问他人的秘密。
韩昌则是会跳出这个框架,以一种旁观审视的态度,分析着每个人。
这一分析就很快找出了漏洞。
“你是说,穆安说他在莱茵镇里搜寻过,然后知道这里的场景和莱茵镇的那个巷口长得不一样,这才看出了异常?”韩昌问林克,询问着他们做任务途中的细节。
“就是这样。我已经问了,人家就是细心,没别的意思。也都怪我们,我们刚来就没仔细搜查过这个城镇,有些地方没注意到,也是我们自己大意了。”
韩昌则会想正常人谁会提前注意到一个酒馆旁边有没有一个巷口啊?还特意记住了那个巷口长什么样。
正是因为太过正常了,所以才显得很不正常。正巧,李现正在跟刚回来的林克报告,最近玩家中发生的大事。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当时问在群里的那个叫什么安的NPC火了。”
“哦,什么原因?”林克感兴趣地问。
“还不是进了学院的那些人,哭天喊地的说太厚了,怎么都学不完。这一看……里面的教材全是这个人编撰的,好家伙!他一个人是包揽了整个大陆的魔法教材吗?而且还要新旧魔法体系一起学,现在以他的魔法理论为首,出现了一个新的派系。”
“什么派系?”韩昌凑了一嘴。
“降临派。”
第173章 阵营战(一)
降临派,也就是那些进入学院的玩家自行组织起来的一个派别。
在这里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意外。在学院的教科书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世界是相互连通的。
于是他们自称为降临派,主张仅学习现有的魔法体系,并不参与进原有的魔法运行当中。
即他们并不接受监理会的监控,想要自发组成一个新的势力。
这大大打破了学院和监理会之间的平衡,在这之中一个显眼的名字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你们听说过安理会吗?”在学院同学之间,彼此流传着这样一个信号。
新一代的学生,已经有了自己新的追求。他们想要突破贵族对魔法的限制,将魔法理论更趋于平民化,大众化,想要普及魔法的知识到每一户人家。即使他们不学魔法,也可以了解和魔法有关的事物,使用魔法物品,探究魔法知识。
这种了解不局限于使用魔法的相关制品,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还包括可以参与到魔法的制度、理论建设当中。
也许有的人就是天生没有魔法天赋,但这不影响他们向往魔法,想要研究魔法。真理的大门应该向每个人敞开,让他们自己去筛选自己是否属于那个世界,而非那些贵族们或者监理会说了算。
天赋也许可以决定一些东西,但它绝对决定不了一个人的热爱。
过往的唯天赋论,在世界相互融合的过程中逐渐被打破,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降临派。
塔尼亚大陆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些冒冒失失的异界来客。他们经常大街小巷的说着奇怪的话,热心异常,常常想要帮助他人。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玩家洋溢着富有感染力的笑容,轻轻叩响一户家门。
这里是菲约姆,一个文化包容开放的主城。然而再多的开放与包容都架不住这些异乡人的一腔热血。
他们遍地挖掘着可以做的任务,却发现这里和他们认知中的完全不同。
“不好意思。嗯……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女人怯意地笑着,径直关上了门。独自留着尴尬的玩家站立在门外,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唉,这已经是我吃的第五个闭门羹了,这个世界难道真没有除了杀魔兽以外别的升级方式吗?”
与他有相同困扰的人,远不止他一个。随着他们和这个游戏中的居民们越接触,他们越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
游戏对他们敞开了大门,可惜的是,它只开了半截儿。
高情商的话是所有的事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探索;低情商通俗地说就是这游戏什么也没有,你只能自己自个儿去碰壁。
“真别说,其实不升级也挺好的。”一些另类的玩家反而爱上了这种慢节奏、悠闲的日常生活。他们更愿意闲暇的时间去各个商铺买吃买喝,懒散地躺在椅子上晒阳光,也不想去管什么任务。
有追求的人都在郊外的试炼地残杀魔兽,奋斗在战斗的第一线;没那么喜欢打打杀杀的,则尝试与这里的NPC交互,体验着异界不同的风土人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光明的未来,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己的玩法。
而这些人中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
“今天还是在老地方集会吗?”一名玩家神神秘秘地说。
“不然呢,你以为徐大还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吗?拜托我们可是黑暗教会,好歹有点脸面,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和他一起的玩家翻了个白眼。
“但我听说最近也有个叫黑暗教会的组织,在对外分发宣传。是咱们一伙的吗?但他们那些行动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呀,也没通知我们去参加呀。”最先说话的玩家还没死心,仍然对自己没分到任务耿耿于怀。
“可别说了,徐大都说了那些都是冒名的,咱们才是正统,要相信自己。再说了,这年头黑暗教会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名儿,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叫同一个名字怎么了?到时候被一窝端的时候,还能互相分担点风险呢。”
“有道理。”那名玩家赞同地点点头,“所以阵营战什么时候开启啊?我看沈焰那伙人都已经快搞成传销团伙犯了,听说这几天还要来菲约姆做演讲。”
谁不知道菲约姆开放是开放,但是是所有主城里最难啃的骨头,他们崇尚真理、注重理论,对神不神的压根不感兴趣。
“害。”另一名玩家撇撇嘴:“还不是艾瑟兰该信教的都信了,他们扩张不出别的信徒,这才来菲约姆的。”
“再说了,正好跟我们在这里顶峰相见,两者会面阵营战不就开了吗?到那时说不定就会出现别的升级路径了。我可真受不了在学院里读书了,听说声望可以置换经验法球,就等着他们赶紧打起来了。”
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骨感。大多数的玩家都以为在西幻的世界里,魔法都是标配,给予他们这一大错觉的就是他们都拥有本地居民梦寐以求觉醒魔法的资质。
可谁知来到这儿,直接给他们当头一棒。想学习魔法可以啊,但天赋够了还需要脑子也跟上。五年毕业,三年考核,除了笔试还有实测。
种种测验让玩家们苦不堪言,这相当于在异界念了第二个学位证啊。
诚心坚持下来的没有多少人,能进学院的,更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这些佼佼者在学院中面对那些从小接触魔法的贵族们,直接被碾成了渣渣。
“你说安理会靠谱吗?他们那些口号我都有点儿想加入了。”开口的玩家就是进入学院的那些佼佼者之一,他进倒是进去了,但学院简直就是另一个地狱,也没有比外面好到哪里去。
“靠谱吧。他们不是还说要简化魔法吗?说魔法应该重新塑造。都怪监理会那些老不死的,他们只允许维护魔法正统的教材才能够出书。而那些老一套的理论体系,每个都又臭又长。光介绍魔法的历史和来源就占了一大溜,更别说目录上那些:魔法是什么、论魔法的界定,还有各种以前伟大法师的科普。”
“谁想知道这些啊,我就想学点简单实用的魔法,在朋友面前装逼一下而已。或者再不济拿去烤魔兽也很好呀,你们是不知道那些进了战斗学院的,好歹学会了一身蛮力去跟魔兽们硬碰硬,我们这些法师还要一边翻书才能施展魔法,还没翻出来就被魔兽“咔嚓”了,别提多心酸了。”说出上述话的玩家,为自己当初选择法师悔不当初,可惜转职已经开启,进了魔法的天坑,就没有回头路了。
想象中的法师:酷炫吊炸天,一个火球,就让对面灰飞烟灭。
实际上的法师:别急,让我查查哪一章。唉,这个术法公式是怎么构建的来着?完了我忘了。这些天白学了,这也太多了,哪个是跟哪个啊。
全系的好处在于他们可以任意选择学习哪一个元素类型的法术。但缺陷也在于太多的法术了,他们压根学不过来,还有可能互相会记混。
因此有些聪明的人,已经决定要精通一道,火系就主攻火系,水系就主攻水系,别的法术那是看都不看一下,生怕把自己已经学的给弄混了。
“好像徐大他们学的还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还会暗系魔法呢。”玩家艳羡地看着徐冰的直播。
“暗系魔法,那不叫黑魔法吗?”他身旁的小伙伴投来疑惑的目光。
“都一个意思,你懂我说的就是了。”
两人窃窃私语着,消磨着集会开始的时间。
同一时刻,徐冰和沈焰也会上了面。这是他们互相直播,知道彼此都在玩这个游戏后的第一次见面。
双方人马各不相同,徐冰身披黑袍,手持法杖,俨然是学习魔法进度中的优等生。而沈焰则穿戴白袍,着装正式,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本身这是一场很正式的会谈,沈焰却依旧嬉皮笑脸的。“一年没见,功力见长啊。”
“你也是,彼此彼此。”徐冰冷淡地说。
“你知道这次阵营战开启就看我们两个了吧。”沈焰丝毫没在意他冷淡的态度,仍笑意不变地说。
“这种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用你重复?”徐冰面露讽刺。
按理说,半年前他从深渊中出来以后,就可以开启了。但沈焰一直拖着,不予见面,说还没有到时机。
徐冰当然知道他这就是拖延的伎俩。在他出来后,一些玩家就告诉他,沈焰已经偷偷跟一个叫安理会的组织勾搭上了,正暗中培养一批新的人才,以求在阵营战中占据优势。
徐冰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知道沈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作为自己的老对头,即使他并不愿意跟沈焰比,两者还是会被一直拿出来讨论。
所以徐冰哪怕没有理会,沈焰的消息也一直不断地传来。
但沈焰有动静,徐冰就没有吗?他看向自己的身侧,一名老者虚掩着兜帽,将手放置在了心脏之上,意思是让徐冰安心。
徐冰这才放下了心来,他晚了一步,深渊过于庞大,他在里面足足探索了近半年才出来。好在这些时间没有浪费。这里面最大一个收获就是——乌格的苏醒。
在这位真正暗使的指导下,徐冰的魔法进展突飞猛进,远远甩开了那些平常的人,进入到了法师阶段。
而一直在教廷,为教廷四处奔走的沈焰,还只停留在学徒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徐冰借由乌格的引荐,联络到了黑暗教会的残余势力。这让他更加如虎添翼,短短出了现世的半年,就发展出了庞大的势力,这些势力中绝大部分由玩家组成,还有一半就是原先支持黑暗教会的人。
他收拢了这些势力,形成以自己在明,乌格在暗的双首领体制。
不过……徐冰心中一直有个疑问。看样子这个黑暗教会盘根节错,势力强大,是为什么选择了和他合作呢?
这些疑问让徐冰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曾尝试过问乌格,而乌格却反劝他不要多想。
“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乌格百无聊赖地玩弄着界石,抛起又接住。新的界石让他拥有了可以自由出入深渊的权利,对现世的好奇一下子得到了满足,他又陷入了无趣当中。
“只要利益一致的话,跟谁合作不都是合作。”无趣地任由界石掉落在地上,果然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个人。
乌格反手拍了拍徐冰的肩,“你最该担心的事是怎么加大自己的砝码,不要被抛弃。”尤其不要像我这样被抛弃。
“毕竟太过弱小的人,可是会被黑暗反噬的哦。”他意味不明地眨了下眼,徒留徐冰一人陷入了沉思。
第174章 阵营战(二)
乌格说的这些话,徐冰当然知道。和黑暗教会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他别无选择。这个游戏有着巨大的秘密,而他无法不知道。
想要做到这些,他就必须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以及更为庞大的势力,才能够做到他想做的。
徐冰抿了抿唇,捡起了地上的那块界石,回到了现世。
距离游戏公测已经过去一年,这一年中徐冰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外人眼中他还是那个自由自在的主播,唯有徐冰自己知道,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父亲失踪前给他留下最后的信息“永恒白塔”,成了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
纵使他们父子的关系并不亲近,但他终归是自己的父亲。徐冰一直都知道父亲在做一些不足为外人诉说的实验,并在这些实验项目中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和精力。
曾经他也曾问过徐冰,要不要回来继承家业。可徐冰只想投身自己热爱的游戏事业,并不想从事父亲所做的生物制业。
因此拒绝了父亲的话,搬出了家门。
然而这一切平稳的生活,都在那一天被打破了。徐冰结束了深渊的探索后,本想将报告发到星空测评,随即再转战下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是很真实,处处细节做的逼真,哪怕只是深渊这一个地图,都做得无比精细。但也仅到此为止了,徐冰他最根本的爱好还是在于挖掘那些小众的游戏,一个游戏再过好玩,总会有更多的游戏等待着他去游玩。
天启就是那时被爆出惊天的丑闻的。与之一起冲击到徐冰的是,他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那是一个十分仓促且紧急的电话。
“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说太多,你要记住……去到那里,永恒白塔。”
“……它绝不只是一个游戏。”
父亲的声音惊恐而慌乱,伴随着“嘀——”的一声忙音,就此消失在了徐冰的生活中。任他事后打了多少个电话,都再也没有人接通。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徐冰。
也是那段时间,徐冰停止了一段时间的直播,转而打听起父亲近期的消息。得知父亲的公司因经营不善,已被收购。
收购的那家企业,名为“永生科技”。
想到天启和新网的丑闻,徐冰心中泛起寒意。“永生”和“永恒”,很难不让人想到某些阴谋论的腔调。
想起父亲说起他平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创立了生物制业,用生物的科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他本身是技术出身,以技术为指导,开辟了自己的事业,才给了徐冰如此优越的生活,让他放心地追逐梦想。
而他自己,则持之以恒地投身于生物研究领域。其中,近半年来,他最突出的成果就是发表了一篇论文,证明人的意识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可以与其自身的身体分离开来,并得到了可靠的实验数据。
但那篇论文却是一切不幸的开端。在那之后,徐冰父亲的公司就接连遭到狙击,直到公司濒临破产,他不得已出卖了自己的研究资料,以换取永生科技的收购重组,自己也变成了永生旗下的一名研究员。
直到调查到这儿,徐冰才发觉自己平常对父亲到底有多忽视。他只知道对方在做一项保密性极高的研究,还以为是他又找到了什么新的发现,才会一直没有音讯。
不曾想,父亲是陷入进了如此大的困境,以至于他毕生的心血变卖后,人也要被迫卖身。
下了游戏后,徐冰给了自己一拳。
他怀疑父亲参与的那个实验,就和天启背后的人体实验爆料有关,而关联这一切的线索就在《永恒白塔》这个游戏当中。
之后就做出了要到现世和沈焰一拼到底的决定,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徐冰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淡和成熟了。
下层人还在为生存温饱苦苦挣扎时,上层已经为了如何永生,世代享有自己积累的财富而做出人性上的突破。这些突破就是以底层人的生命为代价,做出开创人体实验的决定。
而这一切是否又真的如自己推测的那样呢,徐冰知道,他只有在这个游戏中继续深挖,才能找到答案。
只需要去做就好了,徐冰把这些顾虑埋藏在心底。
让我来看看这个游戏的背后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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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焰处在教廷的教堂里,他对此看得更清楚。
教廷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势力,他在其中绝大部分也不过是做一些跑腿传销的工作,还不如“白手起家”的徐冰。
直到一次秘密的接见,沈焰这才算摸到了游戏的“关键”所在。
游戏的背后还有人。这是他在那次接见出来以后,唯一的想法。
教廷也只是这个世界巨大谋划的一环。
有意思。沈焰咬着字,咀嚼着刚才听到的信息。
“你是说我通过了你们的考验,所以你才会把这些告诉我,想要跟我寻求合作?”沈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是。”那人点点头:“对你们的出现,我们并不感到意外。相反,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组建起来的机构。”
这句话大大出乎了沈焰的预料,他从没见过一个游戏,还能把玩家的背景也加入到游戏的设定之中。
这是新的套路还是另有玄机?沈焰饶有兴味地听着那人的话,看他要如何解释。
“你是说你们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而你们这个机构就是为此做的准备?”
那人也十分坦白,“你知道安理会的全称是什么吗?”
我以为你们安理会就是和监理会对着干的一个组织。沈焰心想。
似乎也没想从沈焰那里得到回答,那人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异界安全理事会,这是我们的全称,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异乡人。”那人伸出了手,“我叫帕特里,我需要你替我找一个人。”
“找人?你们那么大一个组织都找不到的人,为什么会认为我能找到?”沈焰毫不客气地质疑道。
帕特里笑了。并没有对他这种无理的态度感到冒犯,或者说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我喜欢你的性格,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之所以你能够找到他,是因为他和你们是同一类人。”
“对,也许在你们那个世界,你们都叫自己‘玩家’?”
帕特里的话,惊出沈焰背后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他本人就在这里,他真的很难相信,一个游戏里类似NPC的存在就这样指出了他的身份。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笑。”沈焰尬笑着,想要蒙混过去。
帕特里却一阵见血道:“不用装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止我们,在这个大陆生存的其他人,都能一眼看出你们的不对劲。”
“那你为什么还想要跟我合作?”沈焰收起了笑意。如果这不是玩笑的话,那就一定有什么他们玩家不知道的信息差,阻隔了他们的交流。
在他们玩家心中,这可是实打实的游戏世界。试想一个游戏里,有一个NPC径直告诉你,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我仍然想要跟你们合作,这得是多么惊悚的一件事。
沈焰已经算心理素质好的了。他觉得这件事是不太正常,可他本身也并没有多少道德负担,就算他所生活的真实世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知道这些信息的第一时刻,他最先的想法是:
游戏这才算是好玩起来了。
只见他不再扬起那标志性玩世不恭的笑容,反而一反常态,正襟危坐了起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必你们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吧,我就直说了,找我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和我们摆在明面上的名字和口号一样。”帕特里顺势说出了他的目的:“维护两个世界的安全,为创造更美好的世界而努力。”
“哈?看样子你们也不傻啊,怎么会喊出那么傻的口号。”沈焰的气势一下子消散,垮坐在了座椅上。
帕特里无辜地看向一旁,他是按台词说的,奈何演员反应不给力,不按照剧本演啊。
“还是我来解释吧。”阴影中,莱西尔出了声。
穆安失踪后,莱西尔找到了帕特里。
帕特里这才知道穆安身上隐藏了多大的秘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帕特里更在意这个。难道是他不值得穆安信任告诉他这些吗?帕特里有些伤心。
“你还记得那次学院赛吗?”莱西尔道。
“当然记得。”帕特里惊讶地说:“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我和他在观星塔中发生了一些事,穆安并没有告诉我,但我看到了。”这时莱西尔才说了他在观星塔中的经历,也许不是穆安的失踪,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神要苏醒了,穆安就是那个载体,他是被神选中的祭品。”莱西尔严肃地看着帕特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找到穆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第175章 阵营战(三)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了帕特里的心。
“等等。”帕特里伸出手指暂停道:“我感觉我要长脑子了。”
“还是我来说吧。”尤里站了出来,这是三人在穆安失踪后第一次重聚。事情的导火索还要从尤里的研究开始说起。
一开始穆安的失踪并没有引起注意,他们只当穆安中途出了点儿事,这在以前也很常见,穆安身上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说起来也奇怪,像是这个世界在有意历练他一样,穆安的实力增长的非常迅速,但他遇到的危险也远远超乎常人的想象。
起初没有人当回事儿,除了莱西尔。
莱西尔始终没有说的是,他在观星塔中到底看到了什么。连穆安问他时,他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这是埋藏在他心底最大的秘密,即使是和穆安,莱西尔也无法共享这个秘密。
见莱西尔不愿多说,穆安也就没有再提起。两人如往常一样相处着,默契地不再谈论关于观星塔中所遭遇的一切,好似所有人都淡忘了这段经历。
穆安没有说他在观星塔中背负的责任,而莱西尔没有说……他预见到了未来有些事情的发生。
直到穆安失踪后一个月,尤里找上门来。
那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下午。
“莱西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了?”尤里冷不丁地出现在教廷,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说?”莱西尔低下头,看不清表情,站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可了解他的尤里,已经从他的话语中知道了答案。
莱西尔真的有瞒着他们一些事。
如果莱西尔没有隐瞒,他一定会直接否认尤里的话。他是莱西尔,是一向不屑于说谎的那个莱西尔。
“你和穆安真的有把我们当作是你们的朋友吗?”尤里没忍住地发问道。
莱西尔:“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穆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回避,尤里直接说出了穆安最想隐瞒的事。
莱西尔沉默了。
要问尤里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呢?一切源于一场实验。
好奇为什么这些其他世界的人,可以天生就拥有觉醒魔法的天赋。尤里偷偷用了一块玩家的组织化验,捕捉到了一种新的成分,而这种成分却和穆安过去受伤时留下来的皮肉组织,产生了共鸣。
这场意外打破了尤里的常识,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穆安要将那个研究交给他?而穆安又为什么要研究那些?
当他本身就是那个世界的人,所有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是知道他是那个世界的人,却没有想过要告诉我和帕特里吗?”见莱西尔沉默,尤里再一次追问道。
这一次,莱西尔没有再逃避。他坦然道:“我是知道。”
见尤里已经得知了事情真相,莱西尔也没有隐瞒,坦白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这些不该是你应该知道的事。”在莱西尔心中,尤里就该深埋于他最喜欢的研究当中,这些外界的事情都不应该由他来参与。尽管莱西尔没有问过穆安,但他知道穆安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在观星塔出来以后,仅仅是让他们多加保护自己,并没有多说什么。
莱西尔的态度激怒了尤里,这是尤里第一次和他脸红。与经常和莱西尔争吵的帕特里不同,尤里一向是四人中最为温和的存在。正因如此,当他生气时,那就是他真的生气了。
“什么叫这些不该是我应该知道的,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尤里的眼角有些泛红,喘着粗气,质问道:“还是说你和穆安,真的不曾把我们当成朋友过……”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莱西尔有些狼狈地避开头,面对咄咄逼人的尤里,他第一次说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
尤里却不想放过他,他一步上前,拎起了莱西尔的衣领,愤怒道:“既然是朋友,那你就说话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知道了,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还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说着说着,尤里自己的眼泪先掉了下来。他的手渐渐松开,“是……我的确没有你们这么强。我一直知道这件事情。”
尤里的拳头垂落:“我只会研究,即使你跟我说穆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没法保护到他什么。”
“不是,不是这样的。”莱西尔反握住尤里的手,沉声道:“你知道他的,他不会这样想的。”
“不是这样想又怎么样?你知道吗……当穆安跟我说,他想把他的研究委托给我,希望我能做出一些成果,我有多么高兴吗!那时候我是真的觉得,我可以帮上你们些什么,我也不想成为那个拖累。我……我也一直很想努力跟上你们。”
尤里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你知道吗?莱西尔。”他看向莱西尔,“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总是那么有天赋,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穆安也最信任你,有什么话都会跟你说。”
“我真的很嫉妒你。”
莱西尔不知道尤里竟然会这么想,其实在他们三个看来,尤里才是他们中最有天赋和最能有成就的人。事实也是这样,穆安交给他的任务他做得很好,甚至远超出预期。
也是多亏了尤里的成果,莱西尔才能那么顺利的在教廷站稳跟脚。
人人都知道,他是大学者尤里的朋友,能和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学术天才交上朋友,那他本身一定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甚至帕特里都托了尤里的福,敢那么放心地回到家族里去闭关。就是因为他知道,再不济也有他的这两个好朋友顶着,自己更该沉下心来好好提升实力,为他们兜底。
尤里继续说着话,这些想法在他的心中憋了太久,今天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倾而下。
“我知道这一点时,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我更多地是感到很心痛,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你和穆安一样,都喜欢自己承担一切,也不肯相信我们一些。”
“所有的事都是你们两个自作主张,完全没有过问过我和帕特里的想法,我们两个就像被你们隔离在外的外人,只能等待着你们解决完一切,才告知我们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
“莱西尔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把我们当成朋友吗?朋友不应该是彼此支持互相承担吗?”
莱西尔愣在了原地。他想起毕业的那天,四人举杯对着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