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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柳弄久久没有回应, 许知又问了一遍。

“我是不是认识你?”

声音通过波频传递又在通讯器中响起,事实上是会有些许音色偏差的,但柳弄却觉得许知好像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

他沉默许久,忽而风轻云淡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将军觉得呢?”

通讯频段内安静了几息,许知忽然嗤笑一声, “好一个相逢何必曾相识。”

她将这句话细细琢磨片刻,然后冷冷地哼了声,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你,给,我,等,着!”

柳弄手一抖,下意识挂断了通讯。

许知气笑了。

对面两台严重损坏的机甲里,两个驾驶员忽然心口发凉, 方向一转就要逃跑。

许知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亮出炮口后对准他们的引擎就连发两弹, 对面霎时熄火。

“九黎,牵引绳!”

她简单吩咐,九黎默契地弹出牵引绳将两台机甲绑好,拉回星舰。

太阳神教突然间如此频繁地招惹她,许知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但若真是要取她的性命,何必只派这么两台机甲过来,未免太看不起她了!

这两人需要带回去审问,回到星舰后的第一时间,许知就将两人拖出来避免他们自杀,结果意外发现两人竟然还活着。

许知皱眉,怎么会有这么怕死的教徒?

“许,许少将,技不如人,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但神,神罚迟早会降临的!”

许知翻了个白眼,将两人五花大绑丢进了会议厅。

她没心思收拾这俩怂货,她还有更想收拾的人。

在机甲里听到柳弄声音的那一刻,她脑海里长久以来剪不断理还乱的杂乱思绪终于拨云见日。

就在不久前那次拦截太阳神教战机时,她才在机甲操作舱内听到过一模一样的声音。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人连声音经过通讯波频干扰后的尾音都一模一样?

她可真是个蠢货,云嵇这王八蛋就在她身边,她居然一直以为两人只是声音相似?

许知咬咬牙,十指紧握成拳,猛地推开驾驶室的大门。

两名驾驶员惊恐地扭过头来,“许许许少将!”

许知凌厉的视线在驾驶室内一扫,没有看到她要找的人,“柳弄呢?”

驾驶员互相对视一眼,指了指门外,“他刚刚出去,不知道去哪儿了。”

呵,还敢躲她?

许知的脸色黑到极点,扭头出了驾驶室,抬脚便往休息室走。

不过没走几步,就在拐弯处看到了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柳弄。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沾了些许水珠,应该是刚洗完脸,唇色有些发白,眉峰蹙着,整张脸上没有一点她记忆中的影子。

她记忆中的云嵇有着一双明媚勾人的凤眼,狭长的睫毛总是弯着,笑起来微微颤抖,痒进人心里。

那唇平日里应该是淡淡的粉色,只有在某些特定时刻会因充血而染上胭脂红,当她起了坏心时,便会泄出她喜爱至极的动听声乐……

云嵇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他拿不准许知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到底猜没猜到,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

“将军?”他试探地打了个招呼。

许知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忽然觉得就这样不拆穿也挺好,看这人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挺有意思。

她抬了抬下巴,把少将的架子摆足了范,“本将军现在怀疑你是太阳神教的奸细。”

云嵇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为自己辩解一句,“将军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许知摸摸下巴,随口编了个,“如果你不是太阳神教的奸细,为什么会知道那两台机甲装的是爆破弹?”

云嵇试图解释,“从炮口的装置就能看出来,爆破弹和离子炮的炮口有一些区别。”

许知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不过依然故意为难他,“那为什么只有你看出来了?其他人都没看出来?难道他们都是傻子吗?”

她抱臂站在走廊中央,一副我等着你解释的模样,实则把他的话全部堵死。

云嵇险些咬破舌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人。

难道要他说“是,他们就是傻子”吗?

许知见他被自己说到哑口无言,顿时洋洋得意起来。

最高议院的列席议员又怎么样?还不是说不过她!

云嵇攥住自己的衣角,压住心里的愤懑:“我不是奸细。”

他眼里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但许知依旧没有松口,还从外套夹层里取出束缚绳,弯腰绑住他的双手。

云嵇睫毛微颤,脸色变了又变,还是任她把自己绑了起来。

许知的视线不经意从他蜷缩的手指扫过,然后稍稍将绳子放松一些。

她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将另一头攥在自己手里,“走吧,本将军要对你严刑审讯!”

云嵇被她用绳子牵着,慢慢跟着后面,被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有些惊讶,“在这里审讯吗?”

许知冷哼,“怎么,你还想挑三拣四?坐下!”

凶什么凶啊……他在心里嘀咕一句,低着头坐在自己的床边。

许知装模作样地拉开书桌的凳子坐下,翘起腿一副非常拽的样子,手里还拽着那根绳子。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云嵇无奈叹气,“我是维修队里新招的学徒,不信你让人去查。”

他早就让二苗伪造好了所有身份信息,完全不怕许知查证。

许知才懒得查,再说之前柯克也查过一次,并没有看出来问题。

这人既然敢这样说,那她肯定再查也查不出什么,她相信云嵇有这个本事。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她忽然问:“你为什么叫柳弄?”

云嵇蹙了蹙眉,这是个什么问题?

他下意识怼了许知一句,“那你为什么叫许知?”

许知气极反笑,“你现在是嫌疑人,请端正你的态度!”

云嵇有些不服气,撇撇嘴道:“我父母起的,我怎么知道?”

父母起的?许知若有所思,她怎么不知道云嵇还有其他名字。

不过她倒是隐约有些印象,云嵇的妈妈的确姓柳,之所以有印象,还是因为云嵇母亲也患过基因病,他大学时挣来的钱一大半都转给家里买药了,不过遗憾的是……人最后还是没了。

想到这儿,许知又有些心软。

看了一眼他额前发丝上的水珠,她伸手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擦擦脸。”

云嵇看了一眼自己被绑住的手,无声控诉。

许知顿了顿,刚抬起的手忽然停在空中,转而将纸巾塞进他手里。

“自己擦!”

谁会帮前男友擦脸?想什么呢!

云嵇用两只手抓着纸巾,低下头勉强擦干净脸上的水渍,但发梢仍然是湿的。

许知强忍住帮他擦头发的冲动,怪里怪气地哼了声,接着“审讯”。

“你家里人喊你一般叫什么?”

云嵇听到这个问题面露疑惑,“审讯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许知理直气壮,“当然是怀疑你伪造身份,问得详细一点看你有没有撒谎啊!”

云嵇被她的歪理说服了,无声红了耳朵。

在她的眼神催促中,他强忍着尴尬低声道:“弄弄。”

许知眼睛一亮,随后立马咳了声,坐直身体严肃道:“什么?”

他轻抿住唇,又重复了一遍,“弄弄。”

许知心头一动,她以前居然不知道云嵇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名,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番,弄弄……怎么个弄法?

眼看思绪越来越跑偏,她眉心一跳,正色道:“你为什么要来塞维空防基地?”

云嵇真假掺半道:“我是跟着昊师傅学习的,自然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许知脸色立马变了,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戳她心窝子,全靠强忍着才没有动怒。

都过去了,她对自己说。

不愿意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还不是落在她手里,她想怎么样都可以……

云嵇说完也察觉到不妥,心里全是懊恼,但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许知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如果你不是奸细,出任务时你为什么要主动跟来?”

云嵇愣住,他当时关心则乱,只是不想大知一个人犯险,完全没有想过如今的许知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少年了。

她是塞维军区战无不胜的少将,自然不需要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来担心……

许知抱着手臂一副不等到他解释便誓不罢休的架势。

却听他温声说:

“因为仰慕少将风采,所以也想试试与少将并肩作战的感觉,却是拖少将后腿了。”

许知霎时呆住,仿佛被一炮击中了心脏,撞得她心跳怦怦作响,如雷贯耳,耳根瞬间红了大半!

“啊,啊?这样啊。”

她用力捏住自己的食指,脑子里反复播放冷静点,冷静点……

但许知体内肾上腺激素急剧飙升,差点要超过人体的阈值,如果不是九黎贴心地关掉声音,她的终端早就该响起警报了!

许知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悦耳的声音,比一百艘敌军星舰突然在宇宙炸开花还要让她兴奋!

她猛地站起身,眼睛亮得惊人。

云嵇下意识后仰,许知憋得面色复杂,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回去再审你!”

她猛地关上房门,然后一拳砸在走廊的墙壁上。

嘭——

金属墙壁不堪重负地凹陷出一个拳印,指关节清晰可见。

许知盯着这个印记许久,才缓缓挪开手,但依旧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仿佛有一团火在心尖烧得她理智全无,迫不及待想要做点什么发泄一下满心的情绪。

然后她打开终端拨通卡哈尔的通讯。

“你这个星舰被我征用了,以后都是我的了。”

卡哈尔:“你犯什么病?”

许知大手一挥,道:“八千万星币,转你账户里了。”

八千万!

卡哈尔立刻闭嘴,“行,归你了。不过你要一艘小型星舰做什么?你还缺这个?”

许知面无表情地挂断了通讯,目光如炬地看着凹陷,握着拳头在空中又挥了挥。

你懂什么,云嵇说他仰慕我!

这个拳印就是证明!

房间内的云嵇听到外面动静后吓得坐直了身体,瞳孔直勾勾盯着门板,见她没有再进来,才松了口气。

屋内静悄悄的,他狐疑地看了眼许知刚才坐着的凳子。

大知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了?只是怀疑他是奸细而已,居然会气到砸墙。

想到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他顿时胆战心惊起来,那一拳要是砸在自己身上会死人的吧?

云嵇咽了咽口水,大知应该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吧?不然早就收拾他了。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露馅,唯一容易出现疏漏的就是……

他小声开口,“二苗,你没有去找过九黎吧?”

终端里响起二苗的声音,“二苗没有哦!”

二苗没有找过九黎的话,那大知应该是还没有发现吧?那么奇怪估计是真把他当成奸细了。

他叹了口气,大知身边的内应还没查出来,自己反倒成了嫌疑人。

他心里发愁,却听二苗忽然开口:“大知为什么要把你绑在床上?”

云嵇:“……”

他试图和人工智能解释,“这不叫绑在床上,她只是绑住了我的手,然后让我坐在床上。”

他说完就沉默了,换一种说法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

从行政星到空防基地并不需要太久,许知在下了星舰后依然绑着他。

“你的房间在哪儿?”

空防基地的空间非常大,空置的房间很多,每个人都是单人单间,许知作为少将,自然不可能知道所有人的房间号。

云嵇老实交代:“317号。”

许知点点头,带着他径直去了三层。

一路上所有士兵都看到了她用绳子绑着人,而且那绳结还松松垮垮,看起来不怎么结实。

完全不像捆绑,更像调情!

“将军这是怎么……终于想通了要开始搞强制了?”

“还带着人往宿舍去,这……”

“一回来就搞这么大吗?不过将军怎么不挑个好看点的?”

“你以为将军跟你一样肤浅啊?”

一群男人围在走廊上嘀嘀咕咕,许知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她斜了众人一眼,轻扣腕带,机甲手环脱落,九黎突然现身,一把光剑架在他们眼前。

“星舰会议厅里有两个太阳神教的人,你们带下去审问。”许知头也不回,“九黎,他们再嘀咕一句就每人三十倍重力训练一个小时。”

九黎:“是。”

没管住嘴的那群人:“……”

317房间和其他房间布局一样,都是一张单人床,一组沙发茶几,一套桌椅和一个衣柜。

云嵇在这里只住过几天,许知打量一圈房间也没有发现什么生活痕迹。

“终端。”她摊开手。

云嵇举起被捆缚的手臂。

许知看他一眼,伸手拆了下来。

她接过后并没有急着查看,而是装进口袋后去了门前,用自己的终端对接后将门上的防御锁打开。

“这个门现在只有我能开启,在你洗清嫌疑之前,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会让人给你送饭。”许知故作严厉道。

云嵇哦了一声,“只有你能打开的话,别人怎么给我送饭?”

许知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用你操心!”

她说完,就伸手拆他手腕上的绳子,露出两道显眼的红印。

还真是细皮嫩肉,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哼。

她走后,云嵇在房间里不适应地转了转空荡荡的手腕,忽然笑了声。

这下好了,“女儿”和终端一起被大知绑架了。

……

许知从三层上来的时候,虽然脸色臭臭的,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现在心情还不错,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首先凑过来的就是奇雯了,她可以说是整个基地里和许知关系最铁的,这种时候也只有她敢第一时间跑来八卦。

“发生什么了?我听说你出任务回来还强抢了个民男?”

奇雯走进来,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

许知手里还拿着云嵇的终端,闻言扭头看她一眼,“什么强抢?你们能不能长点脑子?”

奇雯伸手指着自己,“我没脑子?你拿绳子把人绑进房间可不止一个人看到了吧?”

许知哼了声,“难道就不能是我怀疑他是奸细,所以要把他关起来吗?”

奇雯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看着她。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塞维军区里哪个奸细是您亲自绑进房间的?那绳扣松得都快掉了,简直生怕把人家绑疼了~~”

许知拳头硬了,没等她揍人,奇雯忽然按住她的手腕。

“诶,你还把人家的终端抢了。大知你出息了!真要搞强制爱啊?”

许知没好气道:“我都说了,我怀疑他是奸细!这个终端可能是重要证物!”

“行行行,奸细奸细。”

奇雯才不信,认识这么多年了,她难道还看不出来?

他们许少将这就是开花了!

瞧瞧着满面春风的模样。

奇雯啧啧几声,想了想又叹口气,“唉,没想到短短半个月,我的cp又be了两次!”

许知没听懂,“为什么是两次?”

奇雯努努嘴,“就……那啥一次,这回又一次嘛。”

她怕提起许知伤心事,都没敢明着说。

许知听明白后脸色变了又变,而后忽然想起来,如果柳弄就是云嵇的话,那他身上还带着那次爆炸的伤!

她脸色一白,猛地站起来。

“怎么了?”奇雯吓了一跳。

许知懊恼地锤了自己脑袋一下,“你那儿有没有烧伤药?”

“你受伤了?严重吗?我看看。”

许知摇摇头,“不是我,是……柳弄。”

奇雯愣了一下,“柳弄是谁?”

许知面无表情地看她。

奇雯恍然大悟,“就是你那个小情人啊。”

许知差点跳起来,气急败坏:“谁说他是我情人了!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就算云嵇说仰慕她,她也绝对不会原谅一个言而无信、利欲熏心的王八蛋!绝对不会! !

奇雯惊讶地看着暴跳如雷的许知。

大知这种表现她还算熟悉,但往往都是在涉及某人的时候。

能从奥兰达学院毕业的学生智商不会低,她只需要稍微联想一下烧伤和某人的关系,就不难猜出来……

她正准备开口,许知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两人多年来的默契不是盖的,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坐在议院里高高在上的那群贵族突然翻脸要云嵇的命,云嵇如今又改头换面藏进塞维军区……

藏匿身份这一行为纵然有躲着她的意思,但许知明白,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想起从前那些压在心底的怀疑,许知不难猜出来,或许云嵇也知道塞维有问题。

他的存在不能让旁人知晓!

许知警告地看了一眼奇雯。

奇雯点点头,举起一只手发誓。

许知松了口气,她唯一能完全相信的就是奇雯,两人的交情说一句亲姐妹也不为过了。

奇雯揉了揉下巴,眉眼间依旧满是惊奇,但想了想又觉得不怎么意外。

许知这女人难得开花一次,结果又栽在云嵇手里,这简直太正常、太符合宇宙规律了好吧!

想到自己一手撮合的cp又复活了,奇雯立刻喜上眉梢。

“不就是烧伤药嘛!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要多少有多少!”

她喜滋滋地离开许知房间,将许知莫名其妙的目光甩在身后。

奇雯很快就拿了两瓶烧伤药回来。

“这个喷雾是喷在身体表面的,要抹脸的话要用这个药膏,他那种情况只用药估计是没法修复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过去看看。”

许知瞪她一眼。

奇雯摊手,“我就知道。那就只有主星上那种用一次就要一千万星币的医疗舱可以完全修复了。”

那医疗舱死贵死贵的,所以只有主星的贵族医院里有。

许知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奇雯哼了声,没忍住问道:“你准备怎么给他上药?他自己肯定不太方便吧。”

许知堂而皇之将喷雾和药膏都装进自己口袋。

“当然是等他睡着后过去啊。”

奇雯的眼神瞬间变得难以言喻。

许知皱眉,“你想什么呢,只是上个药。”

奇雯挠挠头,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我没想什么啊。”

许知警告她一声,“他还不知道,你别露馅。”

“不知道什么?”奇雯疑惑地对上许知的视线。

脑电波连接成功。

“……”

奇雯憋了一会儿,“许知你可真畜生啊。”

许知不以为意,“是他先骗我的。”

你是小学生吗?

奇雯无力吐槽,“行行行,我肯定不露馅,撤了啊。”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许知若有所思地摩擦着手里的药瓶。

茶几上的终端里,百无聊赖的二苗听得津津有味,然而智能助手并没有完全听懂两人的哑谜,更别说替自己主人着急了。

二苗用数据做了一块薯片咔滋咔滋地嚼着,完全把两人的对话用来下饭了。

夜晚,空防基地休息区的灯光全部暗下来,许知判断时间差不多了,就揣着药瓶慢慢踱步到了云嵇的房间门口。

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然后用终端打开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云嵇果然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将门关上,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种经历似曾相识。

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自己每天早上从云嵇宿舍离开,怕吵醒他时也是这般轻手轻脚。

许知恍惚了一瞬,然后想起自己今晚的目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袖珍小瓶。

走到床边将小瓶打开,在云嵇鼻前绕了一会儿,等待他彻底睡沉。

这是奇雯友情赞助给她的“迷药”,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等他呼吸平稳后,许知又开始犯难了。

她是直接把人脱光后上药,还是脱一半上一半?

这人之前应该在安可星的医院偷偷看过,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干脆直接脱光看看情况!

这样想着,许知拿起终端调高屋内的温度。

等感觉差不多可以后,她正准备动手,又看着手里的终端顿了顿,然后将终端和机甲手环都拆下来,放在茶几上,抽了张纸巾盖住。

手环形态的九黎:“……”

居然连自己的机甲都要防着。

再说了,云嵇的身体数据在她还没有人体形态的时候就已经扫描过无数遍了好吗?

当初为了给九黎安装能够实时监测许知身体健康的程序,云嵇拿自己试了很多遍,DNA数据也是那时记录在九黎数据库里的。

许知将九黎的“眼睛”盖得严严实实,然后看着云嵇的睡衣扣子咽了咽口水。

她只是看看伤而已,虽然她不打算原谅云嵇这个王八蛋,但也不能让他在自己这里出事不是吗?

这要是他在塞维星区一身伤的消息传出去,别人肯定以为是她许少将在恶意报复了!

她才不要背这口锅。

许知给自己找好充足的理由,然后动作麻溜又熟练地解开了云嵇睡衣的扣子,露出一层缠着药的绷带。

淡淡的药味儿从绷带下面散发出来,许知微微一窒。

这种需要在皮肤表面贴上膏药再用绷带缠绕的治疗方式非常原始,早在几百年前就从中心星区销声匿迹了,更高效的新型烧伤药已经全部更换成了奇雯给她的这种喷雾式药剂。

云嵇为什么不买喷雾?

许知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他当时去医院看病时身上估计没剩多少钱,而自己给他那五千补贴又是在他看完病之后。

“活该。”

许知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脱衣服的动作变得更轻了,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抬起云嵇的胳膊,将袖子抽出来。

然而最难的不是脱衣服,而是拆绷带。那一条条缠绕在腰腹和大腿的白色绷带简直让许知无从下手。

她坐在床边纠结了一会儿,拿来剪刀咔嚓几下把绷带全都剪断了。

“搞定!”

许知轻手轻脚抬起云嵇的腰,将他身上的绷带全都抽出来,在浓烈的膏药味下,云嵇遍体鳞伤的清瘦身体暴露在眼前,许知捏着绷带的手都开始抖了。

眼睛涩得有些难受,许知吸口气,眨了眨眼。

“丑死了。”她哑声说了一句,又咬住唇,“蠢东西,送个人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难当大任。”

云嵇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非常沉,但浑身被扒了个精光,身体依旧不适地动了动。

许知见状又调高了温度,却把自己热得满头大汗。

她从浴室里取来毛巾,用温水打湿,细细给云嵇擦干净身上残留的药膏。

做这些活的时候,她本来以为自己应该会很生疏,没想到一上手,身体的肌肉记忆居然还在!

许知一手抬胳膊,一手拿毛巾擦拭,做得格外熟练。

熟练到她都忍不住叹气。

这人是易出汗体质,从前两人做完后他都会闹着要洗澡,但自己站又站不稳,许知便像这样把他按在浴缸里慢慢洗……

药膏擦干净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云嵇身上还未长好的粉红色皮肤在摩擦下变得血红,从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来看,大概率是擦疼了。

许知将毛巾洗完放回浴室,从桌上拿起喷雾开始给他皮肤上喷。

冰凉的药喷在红艳艳的伤口上似乎有些凉意,让疼痛更明显了,云嵇的反应很大,身体下意识后缩。

许知眼疾手快护住他的腰,才没让这人撞在床边护栏上。

“乖一点!”

她脑子还没转,手已经下意识拍在了某人屁股边上。

房间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大概是某种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作祟,云嵇立刻安静了。

许知尴尬地收回手,她不是故意的……

闭了闭眼,许知动作迅速地给云嵇身前受伤的皮肤都喷上药剂,自然晾干后,又将人翻过来继续上药。

许知的手掌从云嵇的腰上收回,不自在地揉了揉掌心。她记得从前这里的触感是非常细腻的,只是并不像现在这般脆弱得好像她稍微用点力就会握断一般。

匆匆收回视线,动作迅速地给他身体上完药,许知这才松了口气,帮人把被子盖好,遮住身体,又拿出抹脸的药膏。

云嵇脸上戴着的应该是仿真面具,许知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了,凑近了看还是能发现破绽的。

她将趴在床上的人重新翻过来,却意外看见了他眼角湿润的水珠。

许知心里咯噔一声,以为他醒了,连忙收回自己按在他身上的手。

“……”

没醒啊,许知松口气,神色复杂。

有这么疼吗?哭成这样。

许知胸口闷闷的,深呼吸几下,然后慢慢伸出手,用指腹替他擦去眼泪。

“别哭了。”她别别扭扭自言自语道,“你少惹我生气,我肯定帮你收拾他们。”

看在你说仰慕我的份上,就算你还惹我生气,我也会帮你教训他们的。

许知在心里悄悄补充了一句,然后伸手揭开云嵇的面具。

面具下,精致的五官依旧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只那曾经细腻的皮肤被破坏得惨不忍睹,虽然创口已经开始修复,但依旧留有斑驳的粉红色创面。

许知紧紧咬住牙齿,偏开视线。

她当然不是被吓到,在塞维军区里她见过不少更可怖的伤势,只是当这些伤落在这张曾让她一见钟情过的脸上时,许知还是险些没忍住怒火,恨不得把斯图尔特家所有人都丢进炮筒里!

这怒火烧着烧着又烧到了面前这人身上。

怎么不疼死你算了!伤这么重还敢跟着去出任务!

尽管在心里大声腹诽着,但许知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敢用力。那药膏虽然很好揉开,但她还是怕把这人刚长好的皮肤给揉破了。

等所有药都上完、新的绷带缠好、衣服穿好时,许知已经浑身是汗,比在重力室里训练还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