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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何为咸鱼你刚才是在盯着人家姑娘看?……

张月盈赶到花月阁时,正逢张月芬从内宴出来,手中捧着一朵姚黄牡丹,嘴角不经意上扬,带着些许自得。

不枉她费心打听到太后年轻时便为先帝作过此舞,又特意将衣服与她相似的张月盈提前支开,总算是没有输给冯思静。

她望向桃林之中,目光逡巡片刻,几息后,略带失望而归。

“恭喜四姐姐了。”张月盈正面迎上她,一身红衣烈烈,宛如秋日里最艳的枫叶,面容灿然生光,容色绝丽,娇美无比,“得太后娘娘赠花,日后必定通达无比。鹧鸪,将东西拿上来。”

她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木樨玉簪:“长幼有序,四姐姐这样讲规矩的一个人,妹妹我更不敢私自越过你,只是晚了这么些天,四姐姐怕是等烦了。”

张月芬眼中

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深深的疑惑取代。她明明安排的天衣无缝,不过几支舞的时间,张月盈就算是查也只会查到许宜人的头上。

张月盈见她表情有异,原本的三分猜测也变成了七分肯定。

“五妹妹……”张月芬欲要解释,却被直接打断。

张月盈道:“需知世上并非皆是愚人。四姐姐也是打量着我平日里不争不抢,默不作声,就小瞧了我,可我恰恰是个明眼的人。”

需知观戏最要紧的之一便是有一双慧眼,不然戏中人就只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

“你要做什么?”张月芬问。

“四姐姐需知,咸鱼并不代表着无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咸鱼,便代表着谁都能来欺负她一下,大可不必再躺平了。

张月芬虽不知她口中所指的“咸鱼”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还是本能地感到不妙,直直地看着张月盈。

二人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旁人看来不过是姐妹二人交流了一番,没有什么特别。

张月盈将发愣的张月芬甩在了身后,持剑踏入内宴。

“臣女张氏月盈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叫起后,她缓缓抬头,红衣少女琼英腻云,望之则满室生辉。

几位命妇交头接耳道:“长兴伯府的这位姑娘倒是头一个穿红衣的,莫要弄巧成拙了才是。”

半晌,见张月盈怡然不动,太后问:“你为何还不动?”

张月盈道:“臣女斗胆求娘娘应允二人相助。”

“哦?”太后表意不明,“你还是头一个敢提要求的。”

冯思静她们听见里面的动静,免不了担心起来,张月盈怎么突然来了这出,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太后娘娘要是怪罪,可该怎么办?

冯思意按住妹妹的手:“莫慌,人家心里可比你有成算多了。不信,你看——”

高台之上,欧阳大家似说了什么,太后微微颔首:“哀家准了。”

张月盈福礼谢恩。

“臣女所求第一人便是安平候府的冯大姑娘。冯大姑娘琴艺技冠众人,臣女斗胆请之抚一曲《秋风词》。”

“姐!姐!你快去!”冯思意笑嘻嘻的,推了冯思静的胳膊两下。

冯思静瞥了眼撒娇的妹妹,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内宴而去。

其实她亦看出了长兴伯姐妹之间的峥嵘,即使没有妹妹的请求也会答应,展现她温良品性的同时顺道杀杀死对头的风头,何乐而不为呢?

张月盈继续道:“臣女所求第二人便是娘娘本人。”

话音刚落,万籁俱静。

无人料到张月盈竟会突然语出惊人。

“张五姑娘你可是逾矩了,娘娘千金贵体,岂是你能指使的?”太后身旁的女官喝道。

“暂且住口,”太后轻抬素手,饶有兴趣地望向张月盈,“你先说说要哀家做些些什么?哀家再决定要不要罚你。”

张月盈拿出香粉盒奉上:“臣女别无所长,蒙书院教导,唯在香道上略知一二。请娘娘择几味香料,令其成一味新香,此刻即焚。”

女官接过香粉盒,捧至太后眼前,太后随意指了其中三样。

半盏茶后,青花缠枝炉之中,丝丝缕缕的薄雾冉冉升起,好似孤烟袅袅。

似苦似咸的浓烈香味氤氲而起,“铮”的一惊响,红衣少女玉手抽出剑鞘之中的银剑,手腕轻旋,剑光如电,寒芒乍现。剑光在空中划出一弧,剑光与衣袂翻飞交织,烈烈飞扬,少女的身影如同戈壁沙洲中最红的一抹枫叶。她步履轻盈,身姿曼妙却不凌厉,旋身之间,剑尾所系的一抹红绸飘飞如火,宛如秋风卷起的落叶。

随着琴音趋平,少女手中剑势稍缓,俯仰回旋间,带起风声如沙,呼啸而过,犹如枫叶随风飘零,却红得炽烈。

琴音稍扬几拍,随后戛然而止,舞剑的少女也停下了动作。

一片寂静中,众人都看着正在收剑的张月盈尚未回神,竟从香炉内飘起的青烟中嗅到了一抹余味的甜。

还是太后最先回过神,惊讶出声:“你去过凉州?”

张月盈抿嘴一笑,答道:“禀娘娘,臣女生于京城,长于江南诸暨之地,未曾有幸见过边地美景。”

太后眼中喟叹转瞬即逝,看向张月盈:“上前来。”

张月盈向前走了几步,垂下头,视线里现出一截墨色绣凤纹的衣摆,在她面前停驻了片刻,发间骤然一沉。

张月盈抬起头,欧阳大家朝她点头道:“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赐花。”

“蒙娘娘赏赐,臣女不胜欣喜。”张月盈稽首。

而后,太后又再赐了一朵芍药给冯思静,才令二人回去。

如阳郡王妃见外甥女多得了份赏,喜得眉开眼笑,将贴身丫鬟唤道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方出内宴,张月盈终于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弄完了。

冯思静捧着太后所赐的樱草芍药,问:“之前倒未曾听思意提起过,张家妹妹还有这样的本事?”

张月盈道:“哪里,哪里。我也只会这么一点儿。”

这话听着像客套,却是事实。

这一世,她敢咸鱼躺平,全赖上辈子从小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当卷王攒下的老本。上辈子出车祸前,她因为学过几年舞蹈就被班上推去了毕业晚会上表演,准备的就是这支剑舞,被班长盯着练到了闭眼跳都不会出错的程度。刚好祖母特意提过太后少时长于边地凉州,满门获罪前的肆意少女时光,应当是太后最怀念的日子。而凉州的名景之一便是戈壁滩上的一片红枫林,与此舞相合,再加上奉给太后的香粉盒里均是产自西北的浓烈香料,她方能有把握一试。

冯思静淡淡一笑。

冯思意和何想蓉却是立马就迎了上来,盯着张月盈头上的那朵倾世墨玉看了少顷。

冯思意拍一下她的肩膀:“阿盈,枉我和想蓉还为你担心许久,你可真是深藏不露,给我们这些朋友长脸。”

何想蓉应和:“嗯,这朵花真衬你的衣裳。”

独坐席间的张月芬见张月盈得了太后青眼,指节发白,恨不得把手里的瓷盏都捏碎了。她的风头顷刻就被张月盈和冯思静盖过,心里难受得要命,还得装作满腹欢喜的模样应对旁的贵女们的道贺。

奈何这几乎由她一手造就,若不是衣服被污,张月盈就不会换上这身红衣,也作不了剑舞。

不少人也好奇地看向张月盈,若不是不熟稔,恐怕就要即可上来搭关系了。一旁再获一朵赐花的冯思静已经被人团团围住,要是像她们一样——

太可怕了,张月盈想想就冒出一丝冷汗。

溜了,溜了,还是先去还剑给晨风。

惹不起,躲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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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深处,花影婆娑,微风拂过,暗香浮动。

受邀的公子们坐在席间,还在对群芳宴上众位贵女议论纷纷。

“楚清歌,张四姑娘前面是不是你未婚妻?我刚才瞧你眼睛眨都不眨的。”

“你别乱说。”一身靛蓝色对襟窄袖长衫的青年偏头,“世子殿下,刚刚弹琴的是你的表妹吧?今日她可是出尽了风头。”

被问到的青年周身云缎锦衣,五官俊美,斜卧在席上,折扇摆动间,难掩贵气风流。

他懒懒睁开眼:“你说的是哪个表妹,我的表妹可不止一个。”

“殿下您别装了,就是冯大姑娘。”

“是吗?我怎么没注意。”他打了个哈欠,仰头饮了一杯酒,便要趴着再睡。

此人便是汝阳郡王府世子沈允城,冯思静与冯思意姐妹的表兄。一贯以作风不羁、行事随心闻名于京中,曾因一时兴起,便月夜纵马,疾行百里,夜登天都山看日出。如阳郡王妃常在贵妇圈里抱怨自己这个儿子难管。

“殿下您瞧,如阳郡王世子在这种场合都能睡着。郡王妃又该找我娘吐苦水了。”叶剑屏站在亭间,指着远处的沈允城道。

沈鸿影目光飘忽,叶剑屏一连喊了好几遍,他才抬眸,撩起衣

摆,安然在亭中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

“舅母正好有事可做,也免得日日惦念你。”

“殿下,你……等等……”

叶剑屏朝沈鸿影适才盯着的方向望去。

桃林边缘的小道上,一抹红影步履轻盈,衣袂无声拂过低垂的桃枝,渐行渐远。

他倏尔恍然:“你刚才是在盯着人家姑娘看?”

叶剑屏继而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太后姑祖母总算不必再为你的终身大事发愁了。”

沈鸿影冷脸:“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

叶剑屏道:“你的小心思被我戳中了吧。”

“你想得太多。”沈鸿影端起茶盏,撇去表面浮沫,“不过是看了场姐妹阋墙的闹剧,闹剧的主人公难得还算机敏,没有吃亏。”

“我明白了,你喜欢聪明的。”叶剑屏忽而大笑起来。

小路子端着一碟新制的点心,道:“叶二公子,您就别开殿下的玩笑了。”

没看到殿下的脸都快黑了吗?

叶剑屏和沈鸿影这个表弟自幼相熟,清楚此时的他虽面上不显,但再玩笑下去,他怕是要恼了,故而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刚刚接到消息,三皇子去了水云楼面见了户部、工部和礼部的几位大人。”

“随他去,不妨事。”沈鸿影浑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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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盈自是不知道自己还在别人口中议论过一番,还了剑给晨风后,回了群芳宴,大大方方地与张月芬同席而坐。

已近午时,宴上奉上了不少新鲜瓜果、珍馐点心,张月芬皆无心享用,盖因她稍微一侧头,就能瞧见张月盈悠闲地品用着各色点心,更添上一分气闷。

张月盈发现后,心情更加欢快了,她故意杵在这里,就是要让张月芬如鲠在噎,偏偏还不能当众与她翻脸,只能憋着。

至于她会不会憋出什么毛病?

这又和自己有何干系。

张月盈暗想。

她一手托腮,一手把着杯盏中的浆酪,听内宴传来的动静听得津津有味。

在场上的是何想蓉,她一边弹琴,一边朗声说起了书来,说得便是《金钗记》的故事,声音跌宕起伏,将故事讲得引人入胜。若是忽略掉内宴边缘何夫人黑如锅底的脸色,也称得上一场别出心裁的表演。

到了午时三刻,太后说时辰不早了,便带着诸位命妇离席,让贵女们自行去用午膳,午后再行开宴。

张月盈顺着人流往膳堂去,踏过一座拱桥,恰好与从桃花林中出来的公子们撞上。

余光扫过,那位四皇子殿下坠在队伍的最后,小黄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有什么症候。

“四皇弟身子可好?”

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直直朝着沈鸿影走去,衣着华贵,召示着他不凡的身份。

“谢三皇兄关心。”沈鸿影轻咳了几声,稍微红润了些许的脸庞赫然变得苍白,好似纸糊的一般,一戳就碎,“不过出来转一转,不妨事。”

与三皇子并肩而立的乌金云绣衫的女子手执一把闲云团扇,遮住小半张脸,露出一双精明的狐狸眼:“殿下,如今风景正好,妾身说要出府来瞧瞧,您便让下人套了车,其实就是您自己想看,拿妾身做个由头罢了。四皇弟终日养病苦闷,怎么好一直困在屋子里。而且今日想必是皇祖母令四皇弟来的。”

“茹娘说的是。”三皇子看向沈鸿影,语气里带着自傲,“不过,四皇弟也应更珍重自身,父皇想来快召见你了。日后同在朝上,兄弟之间可要鼎力相助才是。”

沈鸿影自嘲道:“我这身体……咳咳……能管好自己的事已是极限了。”

“殿下,您该回去喝药了。”小路子躬身上前。

三皇子道:“那我便不久留四皇弟了。”

沈鸿影一行人离去,三皇子却携着身侧美人慢悠悠踏上石桥,丝毫没有顾忌仍在行礼的众人,准确来说,是颇为享受这种被众人尊崇的感觉。

张月盈背脊僵硬,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三皇子一遍又一遍。

欺负他们这些人算什么,有本事去太后、陛下面前摆谱。

三皇子从她眼前走过,不时传来他与女子的调笑,张月盈却被他腰间挂着的一枚鸳鸯比目佩深深吸引。

这与她在百宝楼看见的似乎……

是一对?

她微微抬眼,看向张月芬腰间,系着玉佩的地方空无一物,而张月芬的手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京中人人皆知近来许国公有意向三皇子靠拢,而张月芬一反常态,天天往许国公府跑,同许宜人形影不离。

种种迹象下,张月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原来如此啊。

三皇子去给太后请安,往书院南方走远了。

张月盈锤了锤有些僵硬的腰,凑到冯思意旁边,问:“话说三皇子殿下身边的那位女子是?”

冯思意听到她的问题,忍不住分享起来:“那是三皇子妃,威武将军长女沈兰茹,当年京城里的风云人物。在被指婚给三皇子前,先后有工部尚书独子、燕国公府六公子、安勇侯府世子、平王世子等一众王孙贵胄登门向她求亲。她都嫁了人三年多了,其中还有三四位仍然未娶,对她念念不忘。”

张月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懂的,不就是万人迷嘛。

张月盈偷瞄了一下张月芬,见她眼神不定,似还在向三皇子离去的方向飘去,心里那一点点想法又坐实了。

有个三皇子妃那样的对手,也不知道她愁不愁。

午后,众人陆陆续续回到花月阁,如阳郡王妃正在站在一棵桃树前,瞧见冯思静,眼睛忽地亮了,伸手推搡着沈允城上前。

沈云成嘴唇抿成一条线,眉毛紧缩,时不时别过眼瞪着如阳郡王妃,满脸的不情不愿。

“快!快去找你表妹,把东西给她。”如阳郡王妃加倍催促。

沈允城手中拿着一枚花丝金镯,做工巧夺天工,镶嵌着数枚红蓝宝石,乃是如阳郡王府世代相传之物,将其赠予女子,意义不言而喻。

四下的目光唰地投来,围观的人群皆不自觉地后退,包括冯思意也拉着张月盈往人群里退了三步,留下冯思静一人在前。

如阳郡王妃满心热切地看着儿子缓缓向外甥女走去。

身为宗室,她多少能猜到太后娘娘的打算,眼看着冯思静愈发出彩,太后又独独赐了她两回花,疑似看中了她,便再也按耐不住。冯思静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外甥女,她是哪儿哪儿都满意,于是便决定先一步出手,将这个儿媳妇敲定下来。

一步、两步……沈允城与冯思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忽尔,风起,卷落一树飞花。

沈允城大步自冯思静身边跨过,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快步停在了冯思意面前。

冯思意眸色倏紧,满眼不可置信,脑子一片空白,努了努嘴唇,吞吞吐吐道:“世子表哥,你……走错地方了,我姐姐在那边。”

如阳郡王妃亦斥道:“沈允城你这个臭小子,你在干什么?”

沈允城充耳未闻,作势就要将镯子套在冯思意手上:“如果一定要选一个表妹,我选这个表妹。”

周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和议论声。

二女夺一夫,姐妹反目,只要沾上这样的字眼,事情一经传开,必然会引得满城沸然。

冯思静的手紧握成拳,眼睫颤抖着,她咬紧了牙关,问:“敢问如阳郡王世子,臣女有何处让你不满意?”

“哪里都不让我满意。”

近些日子,如阳郡王妃常在沈允城念叨的便是冯思静这个表妹如何如何的贴心,他若能娶她过门,如阳郡王府与安平候府两家又将如何如何欢欣鼓舞。冯思静一登门,如阳郡王妃就会变着法地逼着他与她相处。

她们从来就没问过他愿不愿意,究竟喜欢谁。

围观者窃窃私语,三言两语便明白了其中隐情。求娶冯思静,原来仅是如阳郡王妃的想法,汝阳郡王府世子素来骄矜,并不情愿父母强加的婚事,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出。

“思静谢过舅母厚爱,可惜思静没有

这个福气。“冯思静强忍着难堪,颤着嘴对如阳郡王妃道,而后深吸一口气,“这身衣饰略有不妥,让各位笑话了,我先行一步,梳洗一番,请各位见谅。”

说完,她转身踏入另一条小路离去。

“我姐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有太后娘娘亲口赞誉,你凭什么看不上!这么多年我们来往郡王府,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凭什么这么羞辱她!”冯思意忿忿不平,霍然打落沈允城手中的金镯,“这东西,你爱给谁给谁!”

镯子“咣当”坠地,沿着地面滚了几圈。

沈允城从未被人这么当众怼过,一时气血上涌,直接脱口而出:“你又了解姐姐什么?她看上的不过是世子妃这个位置背后的尊荣和权势,就算我眠花宿柳,行迹放荡,只要我还是世子,她就会赶着上!我回绝了,她也好趁早再找下家!”

“啪——”

沈允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没料到冯思意竟然会突然发难,挨了一巴掌,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可又不能还手,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她。

冯思静不甘示弱地回瞪:“看什么看?这是世子殿下自找的。我姐姐能瞧上你的身份,那是你的荣幸,不然瞧上你一眼都觉得嫌弃。殿下就等着往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痛哭后悔吧!”

“姐,你等等我!”冯思静一把将沈允城推开,飞奔着朝冯思静追过去。

正主都走了大半,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开,七嘴八舌地离去。沈允城停在原地,呆滞了几息的功夫,默然凝视着冯思意和冯思静姐妹的身影消失在桃林间,摸着发麻的左脸,嘴角忽而露出了一抹笑。

“好,很好。”

他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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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宴重新开始,冯思静与冯思意还未回到宴内,发现了这一点的姑娘们都暗中用眼神相互示意,更有不少人窃窃私语,真正将心思放在宴会上的寥寥无几。

闺中生活大多困锁于大宅门内,长日无聊,遇上这样的大型八卦事件,正好为她们枯燥的生活添些佐料。

令人惊讶的是,处于流言正中心的如阳郡王妃依旧出席了宴会,且精神抖擞,临危不乱,该笑的时候笑,该捧场的时候捧场,半点没有受到影响的模样。任凭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句大家风范。

太后高坐台上,旁边陪侍的人从女官换成了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得了三皇子的讨好皇祖母的吩咐,一连讲了几个笑话,想哄太后开心。太后只觉她叽叽喳喳烦人的很,这才三年,这个孙媳妇就彻底变了个样子。她眼神冷淡扫过,三皇子妃才住了嘴,后退一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终于轮到了许宜年,她竟然表演了双手书法。只见她左右手同时在一张纸上动笔,默写了《灵飞经》全文。一柱香的时间内,她笔走龙蛇,一蹴而就,没有丝毫的停滞。待通篇写完后,众人才发现她左右手的字迹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一手卫夫人小楷婉转娟秀,颇有神韵。

欧阳大家从书院女使手中接过看了看,点点头,呈给了太后观览。

“果然好字,颇有风骨。”太后评价道,随后女官领了许宜年上前。

许宜年感受到那些投注到她身上的视线,心中雀跃,总算是熬出头了。她微笑着,按照私下一遍遍演练地那样朝太后行礼问安。

“若漪……”

太后目光不经意落在许宜年身上,顿时心中一震,目光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哀色。

少女垂手行礼,侧脸与故人几乎如出一辙。

太后眼底泛起微澜,神色却未变,只是轻启唇角,缓慢问道:“你如今年岁几何?”

许宜年闻声,恭敬道:“回太后娘娘,臣女生于鸿禧二年,年已十六。”

“家中还有何人?”

“家父任工部主事,如今正在晋州河道上,家中尚有母亲照管着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

许宜年特意多提了一句许父的职位,只盼太后能有个印象。

“赐花。”

许宜年回到座位的时候,脸红红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是止不住的激动。

许宜人望见她头顶那朵碗口大的赵粉牡丹,几乎快咬碎了牙,心想:早知道就不听爹爹的话,找人给许宜年一个教训,她也不至于出了这样大的风头,竟然爬到了自己的头上。这么琢磨着,许宜人唤来了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

接近黄昏时分,天边红日将坠,新月初升,似橙似彤的云霞漾满了半边天空。

欧阳大家宣布群芳宴择出的十二位魁主时,人心又开始浮动。毕竟已得太后直接赐花的贵女仅有六位,还有六个位置尚且空缺,焉知自个儿没有机会。

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独得两花的冯思静夺了魁首,新乡郡主得了第二。

张月盈听到这里并不觉得惊讶,太后亲临群芳宴,总要为宗室撑撑场面。只是论才艺,冯思静远胜于新乡郡主,再加上要弥补之前那一场闹剧,新乡郡主只能退居第二。

张教习接着唱名,张月盈排在第三张月芬排第四。

对此,张月盈已完全无所谓了,对张月芬的那点儿子气早就出了,她还不如此时盘中的牡丹糕能勾得起人的兴趣。

宴会结束前,还出了一段小插曲。一个丫鬟险些将酒倾倒在许宜年身上,还好她躲得快,仅沾湿了半寸裙角。张月盈瞧了一眼面露憾色的许宜人,思忖她同张月芬不愧能凑到一处,这手段如出一辙,不过,这下她身上的锅背得更牢了。

群芳宴结束,太后起驾回宫,各家贵女陆续离开玉山书院。张月盈跟着楚太夫人一起上了马车,将同张月芬之间的恩怨说了,让祖母也好有个防备,以免张月芬突然失了智撺掇小冯氏发难,楚太夫人都不清楚缘由。

楚太夫人点点头,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只要孙女没有吃亏就行。

坦白从宽完了,张月盈另有好奇,开口便问:“祖母,我怎么觉得今日太后娘娘对许姑娘的态度有些怪怪的?”

楚太夫人长叹一声,道:“许家姑娘和已故的皇后娘娘长得有五分俏似。”

当今陛下弱冠之时迎娶了表姐叶皇后,虽是少年夫妻,帝后二人之间却不怎么和睦,后宫之中三皇子的生母黄淑妃更为得宠,其声势一度直逼皇后,剑指后位。皇长子早夭后,叶皇后心灰意冷,在生下四皇子后骤然血崩而亡。不知是对此有愧,还是迟来的深情,今上驳回了所有继立黄淑妃为后的奏请,虚悬后位,令黄淑妃和皇甫德妃共同襄理后宫。

叶皇后既是太后的儿媳,更是侄女,太后见到许宜年的第一眼就看出来她与叶皇后相似。

“所以太后娘娘才对许姑娘这般优待,让她排在了群芳宴的第五位,还那么仔细地问过她家里人的情况。”张月盈若有所思。

难道是对叶皇后有愧,想要弥补?

不对,四皇子是叶皇后亲子,又由太后抚养,要弥补也是弥补他,而不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许宜年。

张月盈摇了摇头。

想这么多做什么,这些贵人想做什么,与她这个小人物有何干系,还不如回府吃一碗小厨房新做的热醪糟来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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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宫。

明月千里,月华如水,角落里的香炉里白雾一蓬一蓬地浮上来。

太后漱了口,让女官们将贵女们的名册呈上来,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状若随意问道:“你看这当中谁最好?”

胡嬷嬷明白太后问得是她,示意宫女替了她调弄珍珠霜,斟酌答道:“奴婢没什么见识,看着个个都是好,只看娘娘您更中意哪个做您的孙媳妇儿。”

“你这个老货,真是滴水不漏,我要的是你的真话。”太后与胡嬷嬷主仆近四十载,还不明白她的那点点小心思。

“既如此,那奴婢便直说了。综合而论,自然是安平候府的冯大姑娘最好,素有贤名,才情出众,又有侯府和如阳郡王府做后盾。娘娘理应最看重她,不过,“胡嬷嬷话锋一转,“您顾虑的是今日午后那一遭。”

太后微微颔首。

胡嬷嬷所言便是她心中所虑,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冯思静和沈允城的事闹得极大,了结的又不甚体面。若择了她,皇家面子上过不去,影儿心里也可能会梗着根刺,与新妇难以携手同心反生嫌隙。

“至于别的,那位许姑娘……”

太后知道胡嬷嬷想说的是谁:“冷眼看过去,人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但工部主事的官位太低。”

胡嬷嬷道:“娘娘说得极是。不过,得了娘娘的青眼,许姑娘日后定然前程似锦。”

朱砂落笔,许宜年的名字便被划掉了。太后执笔沉思半晌,继续划去了几位贵女的名字,笔尖落在了“张月盈”三个字上。

“这位也不留?”

太后道:“人是不错,不愧是长兴伯太夫人教出来的。可惜非长兴伯之女,只是侄女,外家虽然在朝,却又都不在京中,于影儿并无助力。”

“那便……”

洒金白纸上,被朱砂圈出来的名字只有一个——

“张月芬。”

“长兴伯府四姑娘与安平候府大姑娘齐名,其父礼部侍郎张域不涉党争,两位夫人一个连着左都御史府,一个连着崇庆侯,正正合适。”

太后转而吩咐候在外殿的女官:“明日宣长兴伯府两位夫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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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位女官悄然造访长兴伯府,小冯氏穿上三品诰命夫人的服饰随之入宫,而大冯氏则十分凑巧地感染了风寒,不能成行。

四个时辰后,小冯氏风尘仆仆回到桂芳园,久不与小冯氏说话的长兴伯就等在正房。为女儿计,小冯氏虽眼中仍藏着忧虑,但一见他就板着的脸终于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将太后召她的缘由道来:“太后娘娘这是看上了我们家芬姐,有意将她聘入皇家。”

长兴伯亦喜上心头,捋着胡子,频频点头,然而小冯氏的接下来的话就将他的好心情击得粉碎。

“太后娘娘说我们伯府世代名门,人才辈出,芬姐又是伯爷长女,样样都极为出众。四皇子殿下尚未成婚,与芬儿郎才女貌,正好相配。唯独有一点,四殿下的身子瞧着弱了些,也不知有没有妨碍?”

小冯氏讲得兴致勃勃,长兴伯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四殿下?”他问。

小冯氏终于察觉到了丈夫的异样,窥着长兴伯的脸色,试探问道:“伯爷,有何不妥吗?”

长兴伯默然不语。

不妥之处大了。

要指望自己这位夫人明白其中关窍,还不如直接跟女儿说。

于是,长兴伯提议道:“要嫁人、同四皇子殿下过一辈子的是芬姐自己,不若叫她自己过来,将利弊说清楚。”

小冯氏一想,觉得也是,当年芳姐与永城侯府四公子定亲时,也是芳姐先点了头。

夫妻二人把张月芬从坠珠院唤了过来。

第24章 投名状放着好好的皇子正妃不做,难道……

“姑娘?快黄昏了,该起了。”

鹧鸪和杜鹃轻手轻脚地扒开三层的藕色纱帘,琉璃灯里闪烁的微光尽数落在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张月盈身上。

“姑娘,该起来吃完饭了。”鹧鸪扯了扯被子,催促道。

“知——道——了——”少女细密的睫毛颤了颤,她抱着抱枕缓慢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睡意终于驱散了大半,“现在是什么时辰?”

“酉时正刻了。”鹧鸪忙着将床帐系好,一面说着,“天已半黑,大娘子入宫都已经回来了。按姑娘的吩咐,小厨房已经起锅,待会儿就该送饭过来了。”

鹧鸪扶着张月盈坐到梳妆台前,杜鹃接过小丫鬟端来的一盆水,拧干了帕子,张月盈接过细细净了面,整个人顿时清爽多了。

天色已晚,又不需要出去见人,张月盈没有梳多么复杂的发髻,重新打了条麻花辫了事。

为了犒劳因昨日群芳宴而疲惫不堪的心神,除了辰时午时起身用过饭,她睡了几乎一整天,现在只觉精神奕奕。

“太后叫二婶婶进宫是做什么?”张月盈捋着耳前的一绺头发,问杜鹃道。

杜鹃深知自家姑娘的脾性,早就去打听了,预备说给她听,更何况事情早就传遍了全府。

“都说太后娘娘有意做媒,要将四姑娘许给皇子。”

说着,语气里还颇有一些愤愤不平,张月芬昨日在自家姑娘身上弄鬼的事情,杜鹃和鹧鸪都还记着仇呢。

“许给哪位啊?”张月盈虽然不怎么关注皇家之事,但多多少少知晓二皇子和三皇子这最炙手可热的两位早已娶了正妃,未成亲的也只有排行往后的皇子。

杜鹃道:“说是四皇子殿下。”

原来是他。张月盈脑海中倏然浮现出那个匆匆两晤、神姿高彻的病弱青年。

鹧鸪冷哼一声:“咱们姑娘什么都没有,她还攀上了高枝。”

张月盈低头,隔着纤长的睫毛,看不清神色,过了几息,她说:“在四姐姐看来,她不是高攀,反而是下嫁吧。四皇子殿**弱多病,圣心有限,注定没什么前途。”

与另一枚鸳鸯比目佩的主人相比,更是天差地别。如果没有希望也就罢了,但偏偏就是有了希望却突然横生枝节,想来她肯定不会甘心。

有好戏看了。

小厨房今晚做了一锅酸菜鱼,鲜香酸爽,佐以青笋、竹笋、山药还有粉丝,张月盈主仆三人吃得心满意足。

山海居的院子里新扎了架秋千,花了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不少功夫,装饰上了彩纱、绢花,又铺上了一层软垫。张月盈坐上去,一摇一摇,夜风习习,很是惬意,便叫这个月多发半个月的月钱给院里的丫鬟,算作福利。

鹧鸪推着张月盈在秋千上荡得畅快,一个名叫春花二等丫鬟轻手轻脚地凑到杜鹃耳边,杜鹃点点头叫她先到廊下等着。

“姑娘,桂芳园那边有信儿来了。”杜鹃走过来接替了鹧鸪的位置,“大娘子和伯爷又吵了起来,四姑娘也在。”

张月盈长长的“哦”了一声,示意杜鹃继续讲。

“似乎还是因为四姑娘的亲事,似乎是大娘子和伯爷的意见相左,但具体如何还不清楚。”

“是叔父和四姐姐不愿意吧。”张月芬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感叹道:“四皇子还真是倒霉,成亲的对象有了心上人,还是自己的亲哥。”

算了,可怜人家做什么,身为皇子就算身子骨差了些,从小锦衣玉食,食邑三千,也比寻常人过得舒服多了。

“杜鹃,再推高一些!”

秋千上下翻飞,山海居里霎时洋溢着张月盈银铃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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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张月盈所料的那般,桂芳园里丫鬟仆妇们均小心翼翼,连头都不敢多抬,生怕触了主子们的霉头。

桃枝留在外间,时不时偏头往里面瞅,忽地额头一痛,她捂着头一看,对上了余嬷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娘。”桃枝低低唤了一声。

余嬷嬷瞪了女儿一眼,说:“还没过多久,我教你的东西就全忘了?”

桃枝回答:“这不是看姑娘和大娘子闹得厉害,我有点儿害怕。”

毕竟只有四姑娘好了,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日子才有盼头。

“主子们的事,与我们没有关系,按吩咐办事即可,不要多看,更不要多问。”余嬷嬷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拉着她到了廊下无人之地,苦口婆心道,“你和琼花不一样,无需与她比。娘将你送到四姑娘身边为的就是混个名头,大娘子那儿已经答应待四姑娘出嫁便销了你的身契,放你出去自行聘嫁。你再熬些日子,便可功成身退了。”

“桃枝,进来!”

还没等桃枝回复余嬷嬷,屋内就传来了张月芬的声音。

“是,姑娘。”桃枝慌忙踏入室内,就见张月芬扶着琼花走出来。

“你先回坠珠院,将我的首饰规整清楚。”张月芬简要吩咐道,“琼花,你跟我去外院见父亲。”

桃枝埋头应了,像个鹌鹑似地缩着后退几步,留出一条道来。张月芬瞥了她两眼,思忖这丫头终究是后来的,人也木讷,平日还是

丢到一边为好,盘算着哪个二等丫鬟可以提成一等补了她的缺。

琼花打着灯笼,引着张月芬离了桂芳园。桃枝正欲抬步回坠珠院,路过正房外,一扇窗户打开,长兴伯府的当家夫人坐在饭桌前,望着一桌的饭菜默默无言。

小冯氏真想去庙里面请高人算算她最近是不是犯了太岁,诸事不顺,先是儿子不知受何打击一蹶不振,后是女儿婚事坎坷,父女二人竟瞒着她做出了那么大的一件事。

“女儿心慕三皇子殿下,万万不愿嫁给四皇子殿下。”张月芬方到桂芳园,就立刻跪地不起,嘤嘤抽泣起来。

小冯氏吃了一惊,没料到女儿会是这般反应:“芬姐,闺中女儿家年少爱慕哪家公子都是正常的,嫁了人便慢慢淡了,没有人死守着这一点儿小心思不放的。”

这话说得颇有些过来人的意味。

“可……可是,谁都清楚四皇子殿下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见风就倒,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女儿嫁过去就是守寡的命。”张月芬一边捏着帕子拭泪,一边偷偷朝长兴伯看过去,见父亲点头,立刻抽噎不止,“更……更何况……三皇子殿下并非对我无意,我们……我们……”

张月芬喉咙里的话未曾出口,小冯氏猛然将手中碗筷一砸,“哗啦”一声,青花瓷碗摔了个粉碎。小冯氏霍地站起,眉目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怒气:

“你们怎么了?芬姐,三皇子殿下早已娶了正妃,你放着好好的皇子正妃不做,难道还想去给他做妾不成,我们长兴伯府的姑娘比武威将军府差在哪儿了,还要跑到他家姑娘手底下讨生活。”

在小冯氏看来,女儿就是被情爱一时冲昏了眼,她自幼倍受宠爱,哪里知晓妾氏在当家主母威压下过日子的苦楚,只需让她去见见府里周小娘和木小娘过得日子,就清醒了。

张月芬眉目低垂,情意绵绵道:“殿下……殿下很好,我愿意。”

见女儿仍旧灵顽不灵,小冯氏气不打一处来,长兴伯还在一旁拱火,细数嫁给三皇子的好处:“媛娘,三皇子殿下前程远大,身边侧妃的位置比寻常的皇子正妃高了不知多少,若是咱们芬姐有幸,日后做个贵妃,乃至皇后娘娘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想。”

“好啊,你们一个个早就谋算好了,一唱一和,打量就瞒着我一个,若不是太后娘娘叫我进宫去了一趟,直到生米煮成熟饭了,我还跟个傻子似的一无所知。”小冯氏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心口闷闷的发疼。

她左手捂胸,弯腰缓过片刻,也不管女儿,指着长兴伯斥道:“张域!你个杀千刀的!我倒不知道你在朝上竟然有了这样远大的志向!要将女儿送去当了站队的投名状!”

小冯氏虽在后宅,但也需对外同官眷们交际,朝堂上的局势,她不是一无所知。

长兴伯这是投身了三皇子的阵营。

从龙之功获利大,但风险亦高,稍不注意便将摔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前一阵子京城里遭祸的那些人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保持从前中立的立场,只为圣上做事,按部就班地升官,一家人安安生生过日子不行吗?非得要连她的女儿也要搭了进去?

“媛娘,我这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儿女好。”长兴伯按住小冯氏的肩膀,眼里闪烁着异常的光,语重心长道。

“为了我?瑾儿如今还在床上躺着,你为的怕是东院那个生的两个小兔崽子吧!”长兴伯所说,小冯氏一概不入耳。

长兴伯自知与她是说不通了,反正他只是通知,不是与她商量,留下一句:“你自个儿好好想想。”拂袖去了外院,打算与幕僚们商讨一二,此事要如何运作,既要不得罪太后,还要妥善拒掉这门亲事,得先有个章程才是。

府里养着的这些幕僚七嘴八舌,给出的方案都不是很合长兴伯的意。加之与小冯氏吵了一通,他心中烦躁,更不愿意回桂芳园去与她相看两厌。于小娘的事情后,他对几个小娘均生了些阴影,便乘了竹辇去了东院,欲要在大冯氏这朵解语花处松快松快。

不曾想,大冯氏却给他想出了一个妥善的解决之法。

第25章 看戏只希望这位美人灯没事,不然她们……

张月盈自然不觉得这一切能同她扯上什么关系。

四月二十六,她才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昨夜跟几个丫鬟打叶子牌打得有些晚,不多睡会儿,怕是要长黑眼圈了。

张月盈靠在枕头上,随意翻开一本书,是昨日何想蓉让人给她送来的新出的《金钗记之替嫁良缘》。

杜鹃去催早饭,鹧鸪和春花收拾着张月盈今日要穿的裙装,对张月盈道:“何姑娘倒是清楚姑娘您的喜好,送了书来,还约了您今日晚上出去一道看戏。”

“那可不是,知我者想蓉也。”张月盈正看到女主角被姐妹换嫁的部分,只殷殷期盼着后面男主角出来打脸的部分,好叫她狠狠出口气。

不过,写《金钗记之替嫁良缘》的这位扶桑散人当真是个妙人,笔力较上一本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还将世人最爱的替嫁、抢亲、打脸等众多狗血元素融合的浑然一体,文笔十分流畅。想来这本书的收益,还要再涨。

到了申时末,张月盈从长兴伯府出发。

如今已是春末,气温渐长,马车行进间,张月盈挑起帘络朝外探看,过往行人皆换了薄衣春衫,更有甚者着了夏日衣衫,熙熙攘攘往闹市中去。自太祖时,因天下承平已久,便废止了宵禁,京城中心夜间更是热闹非凡,常常喧哗至天边泛白。

马车已入东大街,目之所及华灯初上,鳞次栉比的商户间人头攒动,一片玉壶光转中,以东大街最中心的水云楼最为引人注目。

水云楼乃是京城的老牌酒楼,其彩楼高达数丈,雕梁画栋,廊檐相连,夜间灯花照耀,恍若银河倾倒,远在三里之外便可观得其灼灼光辉。

张月盈踏入水云楼正门,楼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她四处打量,一楼的大堂中央莲台之上,一位异域打扮的舞娘轻捻兰花指,素手反弹琵琶,舞步轻移,飞快旋转起来。

“阿盈!我们在这儿!”

一片嘈杂之间,何想蓉的声音陡然响起,张月盈即可循声望去,何想蓉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朝她挥手。

张月盈行上二楼,与何想蓉汇合后,拐过两道弯,步入了西面一间玲珑却不失清净的包厢之中,冯思意此刻坐在轩窗前,低头用银匙挖着一个滴酥鲍螺,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阿意,今日叫你们来,便是来痛痛快快玩一场,你也莫要想那么多,倒不像你了。”

冯思意叹了口气:“事情传扬的满京城都知道了,姐姐何曾有过这样让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她难受,我也难受。”

还是汝阳郡王世子惹的祸,许多事情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安平候府的两个姑娘都成了流言和八卦的正中心。若不是冯思静去了京郊庄子散心,冯思意估计还躲在府中。

张月盈安慰冯思意道:“凛寒过后,便是春日破冰之时,你家姐姐那般品格,日后定然不愁,只有叫别人后悔的份。”

冯思意脸色稍霁,但也明白这世道总是对男子更宽容些,哪怕错在汝阳郡王世子,他日后的姻缘也肯定比冯思静顺遂。她默默捏紧了拳头,要是日后他心怡哪家姑娘,她必然要出手搅和了,替姐姐报当日之仇。

张月盈落

了座,水云楼的两个女伙计送了三盘鱼脍、一壶青梅酒并诸多甜点小食入内,摆了满满一桌。

张月盈捡了其中几样,盛于青瓷盘里很是可爱,问何想蓉道:“你的帖子里只说了今日请我们来此赴会观戏,倒没说是什么戏?”

何想蓉笑道:“这场戏我早就随帖奉上了,阿盈难道没看吗?”

张月盈道:“《金钗记》?”

何想蓉补充:“是《替嫁良缘》。”

“水云楼的动作倒是快,才出的话本子便排出了戏,想来与那位扶桑散人私下熟识。”

张月盈琢磨着,这背后庞大的人际关系大概也是水云楼屹立不倒的缘故之一,这点上百花楼就差了不少。

何想蓉抿了口青梅酒,边夹了块鱼脍,边不大在意地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是话本子不错,排出来的戏也不会差到哪去。”

张月盈想想,觉得也是这个理。

冯思意朝包厢的轩窗望出去,正下方便是华丽的演出台,坐在此处,一边享用佳肴,一边也能将台上表演尽收眼底。

她问何想蓉道:“今日的戏是人戏,还是傀儡戏?若是人戏,这台子有些小了。”

“傀儡戏。”何想蓉答道,“主演的是京城瓦舍里最有名的那家傀儡戏班子,不然,这水云楼今日人也不至于多成这样。”

一楼里的堂厅挤得是满满当当,上面的包厢也都订出去了,来的不止有男客,还有如她们一般的众多女客。她们正上方三楼的包厢里坐得就是新乡郡主及其表妹,左边的包厢归了太师府的长孙女。

咿呀咿呀哟的唱腔响起,一副缩小了数倍亭台楼阁从台下升起,几个约有半人高的傀儡木偶从天而降,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钗冠,人物神态栩栩如生,恍若真人。其上悬着数十根银丝白线,细不可见,操纵傀儡的人应当藏身于楼上隐秘之处,傀儡一举一动仍游刃有余,足见技艺之高超。

“春风起,雁北归。青庐帐前,喜结良缘。催扇儿,君莫急,珠帘掩映芙蓉面。”

台上傀儡持扇轻拒,女声盈盈唱起来,婉转多情,与男声响应成和,演到二人婚房初见之处,台下欢呼喝彩不断。

张月盈三人也论起了戏来,何想蓉指点着哪处或还有不足和缺憾,冯思静则将一大碗玉粉丸子一扫而光,肚子都填满了大半。

方见傀儡却扇,演到高潮处,只听“咚咚咚”三声门响。张月盈却觉奇怪,她们已定了这间包厢,伙计也将点的菜都上了上来,这个时候,谁会无端来打扰?大约是谁走错了门,张月盈只当没听见。

可几息后,又响起了敲门声,这下,冯思意和何想蓉亦被惊动了。

门口隐隐约约传来低低的抱怨:“我来的时候就问过了楚二楚清歌,他说他们家这酒楼里就这间一向留给特殊的贵客,大多是空着的,也没被人记名定下,咱们直接进来就好,怎么还锁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