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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管家?

不对吧!

手机屏幕外的陆应池目光定定地看着走向台上的人。

哪怕是那天家里的晚宴她都没有穿礼服,但是今天为了酒会穿了。

因为是慈善性质的论坛酒会,她穿的礼服也很低调素雅,可黑色的裙子衬得她更加白皙。

镜头拉近,没有戴着眼镜的她眸色更加清浅直接。

早上还在打电话温声哄着他的人,这一刻站在那么大的舞台上闪闪发光,从容镇定。

而且……遥不可及。

陆应池喉咙轻轻滚了滚。

“陆应池,你不喝吗?”费景明碰了碰他,“你在看什么?”

“哦这个!”叶梁看到了他的屏幕,“跟陆宣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姐姐!”

“什么在一起?”陆应池皱眉,“陆宣是陆宣,她是她,他们没在一起,她在忙自己的事。”

“噢!”叶梁羡慕道,“我真是开了眼了,参加节目的明星是你哥,参加……这是什么?慈善论坛,卧槽……这种档次的活动也是我们能看的吗?”

“但是她真的好美。”费景明称赞道,“看她这种气质谈吐,一定也是很厉害的人,才能出席这种活动。”

陆应池没法反驳。

在这一刻,通过别人的镜头和别人的赞美,他终于清晰的认知道。

乔梧真的很厉害。

直播里,乔梧已经接过慈善之星的证书以及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从容面向台下,声音沉静温和:“大家好,我是陆氏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乔梧,很荣幸能作为陆氏的代表接过这份沉重的荣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氏仍然会致力于开展公益事业,承担起自己的社会公益责任……”

“哎哎哎!你们去哪?好久不见一起喝一杯啊!”

外面那桌的突然扬起的声音盖过了手机的音量,陆应池不悦抬头。

叶梁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骂道:“是团支书她们,又踏马是那个狗比,追人不成就骚扰了是吧!”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二更

论坛结束后就是慈善酒会,所有人都要从会场转移到楼下的宴会厅。

乔梧从台下出来时就被媒体们围住了,郭力言站在她身边护着她的安全。

记者们还以为今天能见到回国的陆尽之,没想到却是另外一个人,但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的气质仪态实在太多优越,大家也没有任何失望,反而更加积极。

“乔理事长,陆氏新任总裁陆尽之回国后还未在媒体前露过面,跟陆氏慈善基金会理事长忽然悄无声息换届有什么关联吗?是集团内部出现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吗?”

这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很多参会的人都没离开,而是在外围看着乔梧采访。

被话筒围在中间的乔梧语气温和,不快不慢:“基金会执行董事依然是陆尽之陆总,我并不是很理解你们为什么要用换届的事跟他以及集团的发展挂钩,上一任理事长到了退休年龄,就这么简单而已,至于为什么要悄无声息,我想这应该跟以后要做的事没有太大关系,

因为我们只当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氏目前内外都发展得很好,多谢大家关心。”她扫过一眼就知道这些媒体想要编出什么花样来,紧接着道,“陆总工作繁忙,有机会自然会跟大家见面的。”

“您看起来很年轻,有信心能带领好基金会吗?”

乔梧:“口说无凭,以后请大家多多监督。”

“乔理事长,陆总上任后第一次慈善活动没有出席却是由您代表。”有个人把话筒怼到乔梧面前,“听说您才22岁就成为了陆氏基金会的理事长,你们是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暧昧,却也是其他人很想问没能问出来的问题。

乔梧看了眼那只话筒上的媒体名字,随后笑道:“难道他不来我们就不做慈善了?我的确22岁,但是你首先质疑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我跟陆总的关系,你平时也这么问别人?在你眼里22岁就不能凭着本身优秀站到这个位置么?那建议你多扩宽自己的眼界。”

那个记者被怼得脸色涨红。

“我想大家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所以我可以清楚地回答各位,于公,陆总是我的上司我的领导,是互相扶持的工作伙伴;于私,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他相信我的能力和人品,并无其他。”

她的视线淡淡扫过一圈人,“所以今天过后,我并不希望各位写出任何关于我们关系的偏颇言论以及杜撰揣测,否则我会追究相应的责任。”

“至于后续陆氏的公益项目推进,欢迎大家实时监督。”

说完后她看了郭力言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给她清出一条道来,护着她离开现场进入宴会厅。

人走后,记者们纷纷回过神去采访其他人,原本一些小心思也彻底熄灭了,这个年轻的理事长看起来并不好拿捏。

有人看着乔梧的背影,叹道:“陆尽之果然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自己不露面不说,还找这么个理事长,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了不得啊。”

22岁放在其他人身上也不过才从大学走出来而已,就算要进入自家公司都要先历练个几年。

但乔梧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从容回答主持人的任何问题,还能自如地应付这些记者,气场都能压人几条街。

偏偏陆尽之还真相信她。

这两人真是一个大胆一个敢。

“听说乔梧原本是陆家的管家,他们到底从来挖来这么一个人才。”

刚从另一堆记者群里走出来的秦敛听到停了下来。

讲真,他也很想知道。

难怪乔梧是陆尽之的大动脉,合着还把人给安排到前台来了。

果然管教他那个弟弟还真是大材小用。

等他推开门走进宴会厅时,乔梧已经被不少人围住在打听消息了。

来参加酒会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会像外面那些媒体那么尖锐,纷纷朝乔梧递出名片,明里暗里打探她的背景。

乔梧让郭力言将所有名片收下,意外跟秦敛对视上,她目光顿了顿,主动喊了一声:“秦总。”

众人被这一声转移注意力,纷纷回头。

虽然乔梧是陆氏的人,但始终还是新人。

秦敛不一样,他已经是秦家明面上的掌权人了,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秦总,好久不见!”

秦敛从服务生手里端过来一杯酒,没忍住笑了。

平时乔梧对他进退有度不咸不淡的,今天倒是主动,他跟其他人寒暄完走过去站到她面前:“都做理事长了,这么大事也没跟我说。”

乔梧跟他轻轻碰杯,玩笑道:“这不是担心你又要把我挖走吗?”

秦敛:“你还真别说。”

“你弟弟回去怎么样?”

“最近挺老实。”秦敛说,“多亏你。”

“顺手的事。”

除了陆尽之以外秦敛也算是圈内头部人物,两人熟稔的语气和态度让周围人都大大震惊。

看来这个乔梧真的不容小觑。

见他们说着话,周围人也不好意思再打断,而是散开了。

这会儿秦敛才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还挺会用人。”

“这是什么话,这叫陆氏秦氏友好交流。”乔梧抿了一口酒,笑道,“打破以前那些两家不合的流言。”

乔梧的确是利用了一下秦敛。

她露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于其余没必要的社交她觉得可以省略,现在很多人都是看她是个陌生的小辈所以谁都要过来怀疑试探一下,出于表面的和气她也不能拒绝。

但秦敛的身份可以很好的替她筛选掉一些没事过来撩闲的人,也能抬高她在这些人眼里的价值,有些人自然就会主动却步。

“什么叫流言,也是事实。”秦敛轻笑,“我跟陆尽之本来就不怎么合,也就你还跟他做朋友。”

乔梧打趣:“你不怕我告状?”

“告吧。”秦敛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依稀还有几分无语,“我现在还在他黑名单里就是因为你。”

那天打完电话继续把他拉黑,这种事情真的只有陆尽之做得出来。

乔梧忍俊不禁。

别人看来陆尽之或许是个天才,但在她看来陆尽之其实是个喜怒都很易懂直白的人,维护人际关系对他来说实在过于困难了。

“别笑。”秦敛说,“用我也是有代价的,下次我再找你你可别跟陆尽之说。”

乔梧想了想:“我尽量。”

主要她觉得陆尽之总会有很多渠道知道。

秦敛好奇问:“这次你们的项目由你全权负责?”

“目前是。”

秦敛点点头:“我很期待。”

“期待什么?”

“期待大动脉到底有多少价值。”秦敛凉声道,“值得我在黑名单里待那么久。”

虽然秦敛知道乔梧的打算,但他也没着急走,跟其他人聊天还没跟乔梧聊有意思,他也不需要去交际什么。

这样一来站久一点,下次乔梧就不能推脱他的帮忙了。

只是他这么打算,乔梧却不愿陪他继续站着了,因为已经有其余的人过来打招呼。

基金会不仅仅靠着陆氏的股份和捐赠来做公益,同样也有跟其他企业合作的项目,乔梧自然是要认识更多的人。

所以当看到合适的人时,她毫不犹豫就把秦敛给落在了身后。

秦敛:“……”

真有你的,难怪你跟陆尽之能玩到一起去呢。

酒会持续到后半场,乔梧大致已经摸清楚了后续可以持续建立的关系,她借口去了一趟洗手间,让自己清醒了一会儿。

她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喝太多酒,眼里一直往上升腾着热意。

陆尽之电话打来的时候,她还在用冰水冲洗指尖退热。

“还没结束?”

“快了。”乔梧看了眼时间,“又来报平安?”

陆尽之正在看论坛的直播回放。

下午的时候他还在工作,并没有时间看直播,也相信乔梧能做得很好。

“已经回家了。”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惫懒,陆尽之拉进度条的动作顿了顿又恢复如常,看到视频里熟悉的身影上台他才停下,继而道,“你不用喝太多酒。”

只要她不想喝,没人能逼她。

“在外面我的名字你随时可以用。”他说。

乔梧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语气带笑:“我不希望下次别人再提到我的时候,在我前面带一个陆尽之的前缀。”

停了秒,又说:“我不是风筝,不用别人牵着线飞。”

陆尽之将视频里的声音调小,穿着黑色礼服的人自信的声音跟手机里带着酒意轻柔的声音结合在一起,他

现在脑海里已经可以浮现出说这话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他轻笑:“嗯,你是鲲鹏。”

乔梧才降下去些许的温度因为这句鲲鹏又重新升了起来,更多了几分精神:“不是报平安,你是来问日报成果的?”

“没必要。”陆尽之将短暂的视频片段又划回来重新看了一遍,“看时间差不多了,来确定你的平安。”

乔梧怔了下:“我的?”

陆尽之尾音轻轻上扬:“怎么,你那些规则不包括你自己?”

还真不包括。

“我不会犯那些错误。”

可能是真的被酒意控制了大脑,她说话时都带着平时没有的自豪。

过去陆尽之很少能在乔梧身上看到符合一个孩子的天真,但这一刻却意外的感受到了,还挺奇妙的。

应该打视频的。

他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这么想他也的确打算这么做了,但没等他动手,乔梧却道:“我该出去了,我很平安,应该不久就会回酒店,放心。”

陆尽之有点遗憾:“嗯。”

电话挂断以后,他又找到了采访时的视频。

虽然提问的人很没有礼貌,但回答的人却深得他心。

他和她是很好的朋友。

陆尽之将这句话来回翻着听了好几遍,直到他手机上收到乔梧发来的微信。

乔梧:“今晚写不了日报了,不过很顺利,聊了几个合作[超酷.jpg]。”

超酷。

说不会犯错误的她原来是这个表情。

陆尽之记住了这次的遗憾,并且决定下次电话不如视频。

这边乔梧才回到宴会厅里,郭力言就给她递了杯蜂蜜水。

这些年他别的可能没什么经验,但照顾人是一流的:“接下来我给您换点水吗?”

“不用,我不喝了。”

乔梧并不希望自己应酬得烂醉,这样会很不可控。

乔梧问:“刚才那些名片都记下来了?”

“记下了。”郭力言立刻道,“我晚点回去整理,把需要用到的都给您。”

“明天再做吧,今天辛苦你了,早点休息。”乔梧说,“准备车……”

话没说完,她的手机又响了。

低头一看是陆应池打来了,这么晚了他是又过来了?

“喂?”

“您好,请问是乔梧吗?”那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嗯,你是?”

“我是陆应池的班长,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但是我们刚才在这儿跟人起了点冲突,陆应池他受了点伤,我们有点担心他,他之前说原本晚上要去找你的,所以我这才给您打电话。”

乔梧蹙眉:“地址。”

此时金融一班好些人都挤在同一个房间里,看着坐在床上湿漉漉的陆应池手无足措。

之前在清吧里,建工喝了点酒的那些人看到他们班来找人的团支书后开始起哄。

原本建工那个班有个男生军训的时候就开始追团支书,被拒绝了很多次还总是死皮赖脸地缠人,所以连带金融一班的人对那些人印象就不好,打球的时候两边还闹了起来,事后闹到辅导员那里去才消停。

今天没想到遇上了,那些人还起哄,几个大男人围着团支书不让走。

班里这么多坐在这儿的男生怎么能忍,年轻人的火一点就着,费景明先过去,后面的人紧紧跟着,瞬间就踢翻了几个凳子。

坐在最角落里的陆应池还没从自己被打断了看视频的状态里反应过来呢,这板凳就乱飞了,还有个杯子砸到了他额头上。

他刚站起身就见有个女生被挤得掉进了清吧旁边的那条河里。

“都他妈给老子停手!”陆应池几步踩着桌面从角落里出来,边说边冲过去,想也没想就跟着下去救人了。

混乱里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陆应池,本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丢顿时就消停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费景明冲到河边,“捞人啊!”

建工那些人一看,掉河里的是踏马陆应池么?!陆应池可是火到全校都知道地步,什么时候跟这些普通人玩到一起去了?

结果陆应池不仅玩到一起去了,还插手了,还冲河里了。

这不完了吗!

不过陆应池是游泳熟手,很快就把掉水里的女生给救起来了。

但这会儿谁都没敢出声,就怕下一秒陆应池问起来是谁干的,他脑袋还流血了!

女生跑去看落水的女孩,男生跑来围着陆应池:“你没事吧?”

陆应池满是戾气地挥开伸过来的手,死死地盯着建工那些人,下一秒就像是要把人给活剐了。

可过了好一会儿,却只是见他胸膛剧烈起伏,再没有其他动作。

有个人颤颤巍巍上前:“陆…陆哥。”

“滚!”陆应池把人推开,几步走到桌前拿起自己还放在桌面的手机。

站在暗处浑身湿透的少爷指着团支书:“谁骚扰你了?”

团支书弱弱指了个人。

紧接着就看到听到陆应池报警了。

“书读到狗肚子里了,法制频道没看过?”狼狈的陆少爷挂了电话后气得开始自言自语,“老子不想被打马赛克被人探监。”

妈的,也不知道乔梧会不会去探监。

她说过不会去的。

所有人:“……”

最后是辅导员去警察局把班里的人给领回来的,也不是他们挑的事,所以最后也没说什么。

但陆应池这个房间被同学们挤满了。

“哥。”叶梁看着满脸黑气在那坐了很久、额头贴了个花里胡哨的创可贴,却还是不愿意去洗澡的陆应池,试着问,“我拿我的衣服给你换,你将就一下?”

这个点已经买不到衣服了。

“不用。”陆应池被盯得烦,“都看着我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他不穿别人的衣服,这民宿里的浴巾他看着就觉得身上发痒,根本不愿意在这儿洗澡。

要是回爷爷奶奶那边的房子也太远,而且一定会被那里的佣人告到乔梧那里去。

所以他准备一会儿自己去外面找个酒店,但这些人都围在这儿,严肃得搞得要送他出殡一样,他根本没脸站起来。

就在这时,民宿走廊里传来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那清脆的声响最后停在了门口,随即敲门声响起。

站在门口的同学们最先回头看到了来人,登时眼珠子瞪得很圆。

因为陆应池的关系,同学们都看了综艺和那个慈善论坛的直播,自然认得来人是谁。

当电视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瘦瘦高高,在灯下白得仿佛会发光,五官甚至比电视里看着更加立体漂亮,她脸上没什么笑意,黑色的礼服衬得她高不可攀,几个小年轻当场结巴。

“陆、陆哥,好像是你家里人来了!”

坐在床上的陆应池皱眉,什么家里人?

他家里没人,都是狗。

等等……

他猛地站起来。

“我担心你,所以刚才借你的电话给你那个姐姐打了个电话。”费景明解释,“你别急。”

陆应池不急。

他怎么踏马的不急。

乔梧不让他打架的!

郭力言对门口呆愣的同学们道:“抱歉,麻烦让一让。”

这下大家才反应过来让路,也让乔梧看清了陆应池的模样。

班长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明了情况,但陆应池现在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糟糕一点。

像是湿漉漉没人要的狼狈小狗。

陆应池早就忘了自己还在跟乔梧赌气,他左右都没找到地方遮挡一下自己,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见人走过来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我没动手。”

“嗯。”乔梧抬起手,“我看看头。”

陆应池浑身都是臭臭的河水味道,此时乔梧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有点发蒙。

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低下了头,又偷偷闻了闻。

“你喝酒了。”他说。

乔梧随口应着,陆应池的伤口没被处理过,创可贴没贴住的地方都还有血渍,揭开创可贴看到一道口子,倒是不算深。

她暂时放下心:“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陆应池被酒味和香味围绕,晕晕乎乎的:“没有。”

“好。”乔梧收回手,“走吧。”

陆应池视线一直随着她的手腕移动:“去哪?”

“酒店,给你开好房间了。”

白天还说着不会去找她的陆小狗尾巴摇了摇:“噢。”

乔梧这才回头看向屋子里的其他同学:“班长是哪位同学?”

费景明立刻举手:“我!”

乔梧对他笑了笑:“谢谢你给我打电话,你们早点休息,陆应池我带走了。”

“不客气不客气。”费景明赶紧让人给她让路。

来去不过简单的两分钟,但屋子里的人直到高跟鞋的声音消失都还陷在那人的一颦一笑里出不来。

叶梁愣愣地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陆应池会因为偏向两个字发疯了。”

被这样的人偏向,是奢求。

抓住了没人会想放开的。

跟着乔梧来到酒店,浑身难受的陆应池没有先去洗澡,他站在门口皱着眉:“我没让他们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

“你生气了?”

“没有。”

“你一直没说话。”陆应池很固执,“还不笑。”

乔梧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怎么笑得出来。”

“我……”陆应池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狼狈,他飞速抢过郭力言手里给他准备的换洗衣服,冲进了浴室。

等他再出来时,乔梧正坐在沙发上整理东西。

见他来了,她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陆应池闻了闻自己,确定没有异味以后才走过去。

那只带着香味的手再一次抬起来,拿着棉签抵在他额头的伤口上,轻轻擦拭。

“怎么酒味越来越浓了?”

乔梧:“……因为在用酒精给你消毒。”

“噢。”陆应池安静了两秒,又问,“你是不是又心疼我了?”

“嗯。”

陆应池垂着大脑袋:“那我跟陆宣,你更偏向谁?”

乔梧手腕撤开:“再问这种幼稚的问题,就肯定不是你。”

脑袋发懵的陆应池条件反射拽住了她的手:“还没弄好。”

“差不多了,再晚一点该愈合了。”说完后乔梧眉心微蹙,垂眸看向陆应池的手。

陆应池被盯得手指发烫,倏忽松开。

可乔梧却再次伸手上来,微凉的指尖探在他的脑袋上:“陆应池,你发烧了?”

好凉。

陆应池迟钝地眨了眨眼,然后身体僵了一下,瞬间弹开很远,恼羞成怒:“你怎么还骂人呢!”

乔梧:“?”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有没有边界感

反应过来后乔梧直接照着他后脑勺狠狠一巴掌:“你脑子也进水了?”

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应池这才发现自己的确一直有点晕乎,但他的身体一直强壮得跟牛一样,很少生病,哪怕以前跳楼摔断了腿也精神很好,所以压根就没有想过只是去河里游了一圈就生病了。

“。”

他视线飘忽,“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被她香迷糊的呢。

吓死他了。

“河水脏,里面微生物多,有可能感染发烧。”乔梧给酒店电话要了温度计。

量完以后果不其然,39度。

陆应池顺势往沙发上一瘫,开始哼哼唧唧:“难受,想吐。”

“你这演技不比你哥好到哪去。”

“……”陆应池睁开眼睛,怒道,“我都发烧了,你还不知道心疼我!见义勇为知道吗,要奖励的!”

乔梧倒了杯热水给他:“去床上躺,我让郭力言买药来了。”

“说到这个我刚才一直没问。”陆应池脑袋的确有点重,呼吸也变得有些缓慢,捧着水杯问,“你什么时候跟他走一块儿去了?”

刚才在民宿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现在才觉得奇怪。

“他是我新招的助理。”

“助理?”陆应池蓦地坐直,“他?”

“他怎么了?”乔梧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一天的疲乏,“人家名校毕业,有眼力见还肯学习吃苦。”

“可是……”

可是了半天,陆应池却找不到其他理由反驳。

在他眼里郭力言跟他是一样的人,吃家里的住家里的,在外面游戏人间。

但转眼一晃,人家穿得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站到乔梧身边做她助理了,他还在跟学校里的人起冲突参加变形记。

乔梧看上的人,应该也还可以。

难怪当初还帮郭力言说话。

他闭着眼不吭声了。

趁着这个机会乔梧也靠在沙发上嘘嘘打盹。

没过多久,郭力言按响了门铃。

陆应池最先睁眼,还没找到焦点的视线最先落在身边的人身上。

她应该也是才转醒,浅瞳目光很缥缈,哪怕化着妆也没遮住她浓浓的倦意,陆应池从来没见过乔梧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见她坐直身体要起身,陆应池一把按住:“我去。”

他摇晃着站起来,打开门。

“你还好吧?”郭力言将药递给他,“如果吃了药还没退烧我们就得去医院了。”

“没那么矫情。”陆应池转身边拆袋子,看清楚用量后直接就往嘴里塞,就着桌上的水咽了下去。

郭力言跟着进来,这才看到乔梧自从回来连衣服都没换,他道:“不然今晚我睡这里吧?照顾他方便一点,您今天忙了一天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活动。”

说实话乔梧不太放心,陆应池很少生病。

但她还没开口陆应池就催促着拉她起来:“让他在这儿,你去睡,我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

“但是什么,我这么大个子,真要起不来了你还能背得起来我?”陆应池不耐地说,“快去吧。”

“对,都是男人,我还可以跟他睡一个屋。”郭力言说,“如果等会儿真的不退烧我再给您打电话。”

这么看的确是郭力言更要方便一点。

“明天我给你放假。”乔梧说,“今晚就辛苦你了。”

等乔梧离开后,陆应池才松懈下肩膀,一头扎进了床上。

郭力言先回自己的房间取了换洗的衣服,又拿了工作笔记本上来,很自然地进了陆应池的房间门,却没有真的要跟他睡一张床,而是抱了备用的被子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打算在那将就一晚。

听见动静的陆应池扭过头:“你干什么呢?”

坐在沙发上的郭力言打开笔记本,闻言抬头:“睡吧,我等你退烧。”

“我又不是豌豆公主,也不是万恶的资本家,发个烧而已。”陆应池指着隔壁,“过去睡你的。”

他刚才答应下来不过是想把乔梧哄走而已。

“不行。”郭力言很坚持,“我答应了乔理事长。”

乔理事长,这个称呼真的太新奇了。

陆应池改了主意,他往大床旁边蠕动蠕

动,拍拍身边:“上来睡,我有话跟你说。”

担心郭力言又要拒绝,他道:“要么上来,要么滚出去。”

这下郭力言才没了办法,抱着笔记本坐上去,调低了电脑屏幕的亮度,一边工作一边听这个少爷发牢骚。

“你为什么要跟乔梧工作?”陆应池问。

“去面试之前不知道上司是她。”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工作?”

郭力言很意外这位少爷会跟自己说这么正式的话题,他想了想:“想变得有用一点。”

陆应池哦了声:“她挺喜欢你的吧?”

喜欢?

这两个词郭力言从来不敢想,他垂下眼睛:“乔理事长只是认可我的能力,给了我一个机会而已,谈不上喜欢。”

陆应池深以为然:“也是,她喜欢的是我们。”

郭力言:“……”

“跟她在一起工作,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工作是工作。”郭力言总觉得陆应池说的话都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他默了几秒,又补充道,“但很幸运。”

“你要这么说也对。”陆应池想不出来跟乔梧工作会是什么感觉,“但是每天待在一起应该挺好的。”

他是不是也要去公司找个工作干一干?

郭力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看向陆应池:“你是不是……”

话说了一半,看到陆应池闭着眼睛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又收了话音。

“是什么?”

“没什么。”

郭力言收回视线,只是工作的效率慢了很多。

其实他想问:你是不是喜欢乔梧。

那么黏她,三句话不离她,还有那么明显的占有欲。

但他觉得以陆应池这种脑子,估计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要是真喜欢估计早就去圈地盘了。

郭力言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理,因为他不想去当陆应池的情感导师引他开窍。

估计是卑劣吧。

“工作不是为了待在一起。”郭力言说,“这样她不会喜欢的。”

陆应池趴在被子上,也意识到这样到时候会被骂。

“我没那么蠢。”-

乔梧前一天的确太累,中途调了个闹钟起来看到手机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以及电话,这才又继续睡下去。

她早早起来去了陆应池的房间,郭力言已经醒了。

“怎么样?”

“退烧了。”郭力言说,“之前又发了会儿低烧,吃了药又睡了,现在还好。”

那就不用去医院了。

“你今天就在酒店里吧,等休息好了再飞过去。”

“我……”

两人说这话呢,陆应池突然拉开房间门,压着眉说:“我好了。”

听起来声音有点哑,应该是发烧后遗症。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说,“我也去。”

乔梧无奈:“你闹什么?”

“老头说让我跟着你见识见识。”陆应池回头拿了一件外套套上,一副收拾完了随时可以准备出发的样子,“我还什么都没见识到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真的好了,就是喉咙有点疼。”陆应池走到她面前低下头,“不信你摸。”

额头的确不烫了。

恢复得这么快吗?

乔梧正犹豫着,陆应池却扯着她的衣服:“让我去吧,我不给你拖后腿,昨晚我都没让郭力言真熬夜。”

她将衣摆抽了出来:“给谁拖后腿都不行,你爸让你见识的是昨天的酒会,我今天要飞去其他省,你要是去了赶不及明天回去上课。”

陆应池很坚持:“明天早上没有课,我已经给辅导员请了明天下午的假,所以可以晚上再回来。”

乔梧沉下脸:“陆应池?”

“是你说的,我可以在上大学的时间里找到自己想要做什么,我现在就是想去看看。”陆应池难得没被她的语气吓到,“下午的课我会补回来,到时候给你检查行了吧。”

说着还真把跟辅导员的聊天记录给她看了,他倒是会先斩后奏,也跟辅导员说会补上明天的课。

乔梧再三确定了他的身体状态,还打电话问了医生,这才答应了带着他出发。

从苏南直飞目的地一共两小时,但从机场转到这次公益项目的地点还需要再开三个小时的车,郭力言提前在这边租好了车,即便是这样,进了山后大家还是被颠得有些受不住。

前一天坐大巴都吐槽了一路的陆应池脸色惨白。

他发烧都没吐,坐大巴也只是嫌弃位子窄不够伸腿,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吐了,行到一半实在受不了,半路停下来给他呕了个干净。

他惨白着脸回头,副驾驶的乔梧状态依旧好得可以直接上镜,他不禁怀疑人生:“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的驾照到手不到一年,平时以为零环线的路已经够陡了,没想到还有比那里更夸张的。

全世界他都去过了,就是没找到国内还有这么难以到达的地方,看来零环线能够合法运营,的确是因为足够安全。

可如果他没记错,乔梧应该也是第一次上这种路吧?

连郭力言那么能忍的人现在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还好。”乔梧递了瓶水给他,“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陆应池灌了大半瓶水漱口,虚弱地说:“谁后悔谁是狗!”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还特意给陆柠打了个视频电话,一定要让这个小丫头也见见市面。

这会儿的陆柠正坐在藏书楼里看书,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也没有顾及什么,直接开了外放把手机立着放在桌面上。

“哇!好高的山!好多的树!”

“陆应池你怎么那么菜还去飙车啊!”

“拿远一点,我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陆应池刚把手伸出去,就被前面的乔梧扭头过来睨了一眼:“危险。”

“乔梧。”陆柠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凑过来,“你下次出去带我吧,我比陆应池能吃苦。”

乔梧听到她那兴奋的语气,哭笑不得:“我不是来秋游的。”

“那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陆柠问,“要在山里待很久吗?你们住在哪里,山里也有酒店吗?”

乔梧耐心回答:“没有酒店,住在村里。”

见两人聊起来了,陆应池干脆直接把手机递过去。

乔梧刚接过来,就见陆柠身后悄无声息多了个人。

陆柠也发现了,她像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桌面立着的手机砰的倒下。

“二叔!”

镜头一震翻转,再次看到人是就是陆尽之那张脸了,镜头里是他的下巴。

乔梧有点感慨,这种死亡角度他都能抗得住。

“还知道叫二叔。”陆尽之轻睨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着鬼了。”

你这么无声无息的,跟鬼有什么区别!

陆柠拽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试着伸手:“我的……”

手机。

但她二叔却没有把手机还给她的意思,而是自己看向了镜头,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到哪了?”

“大概半个小时到村委会。”乔梧说,“你今天休息?”

“下午休息。”

看着镜头里的人,陆尽之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很对,就是要看着人说话才叫说话。

他懒声说:“我不是劳模。”

陆柠小声逼逼:“那你怎么还让乔梧周末加班。”

害得她这周末的逛街时间都没有了。

陆尽之淡声道:“总比去遛鸡有意义。”

“?!”

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陆柠不敢直接动手抢,只好坐在旁边气鼓鼓生闷气。

乔梧听到他们的对话,笑道:“你别欺负她。”

“那她得证明自己。”

陆尽之看到她的脸色还可以,心下有些奇怪。

以前他还在国内的时候,也去跟过几次慈善项目,哪怕是他第一次去那些地方都有些狼狈。

“你适应得挺好。”

乔梧当然适应得好,她上一辈子就常常在这种环境下颠簸,否则她也不会胆子那么大跟陆应池去跑圈。

她道:“可能是缘分,我觉得自己跟这里还挺亲近。”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陆尽之不禁想起过去的十二年,他曾经有想过那段时间她在哪里,可没有任何答案。

难道还能在这些地方?

猜想不如直接问答案:“等你回来可以跟我说说亲近的理由。”

“再说吧。”

“山里温差大。”陆尽之将自己过去的经验分享给她,“注意安全,到点回电话。”

在这之前乔梧可能听不懂,但现在她居然瞬间就明白陆尽之让她到点记得报平安,没想到还反过来了。

“好。”

趴在车椅后边狗狗祟祟听了很久的陆应池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指了指手机屏幕:“你们两拿我手机聊挺开心呢?”

“你要跟你哥聊聊吗?”乔梧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你哥以前也来过,说不准你们在晕车上有共同语言。”

陆应池翻了个白眼:“你两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还能聊天气回电话。

陆尽之是会打电话跟人唠家常的人吗?

他跟陆柠的对话才正常吧。

视频这么久,愣是一句正事儿没说,光唠嗑了,听得他火大。

“陆尽之你有没有边界感,分不清轻重缓急吗?没事儿多谈几个项目搞点钱,别总骚扰其他认真工作的人。”他隔着屏幕肆无忌惮,还敢质问了,“打钱,我流量不要钱吗?”

陆尽之扫到他脸的那一瞬间直接把视频挂了。

陆应池:“……”

他愤怒地指控:“你看看他!他什么态度!”

乔梧好心提醒:“你最好看看自己的卡有没有被冻结。”

“???”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陆应池没来由一阵心慌,赶紧低下头守着自己的卡有没有被冻结。

陆尽之没这么小气吧,玛德他还真的很小气。

等啊等,半个小时过去了。

“没有。”陆应池得意地说,“他不敢这么嚣张。”

“那不一定。”乔梧想了想,“可能是他脾气变好了。”

其实不是脾气变好了。

陆尽之只是担心再冻了谁的卡,谁又没有分寸的跑去跟乔梧一个房间。

他只是闲逛的时候顺便绕到了车库,把陆应池那些爱车的钥匙全都收了起来。

拍照,发送,拉黑。

熟练度简直不像话。

这下陆应池彻底不晕车了,他差点从车里跳下去,打飞的回去跟陆尽之掰头。

“他拉黑我!”他震惊地说,“他收了我的车钥匙还敢拉黑我!”

“淡定。”乔梧失笑,“你三哥也还在他黑名单里,你们整整齐齐,噢还有秦敛也是。”

“谁踏马要跟他整整齐齐!”陆应池愤怒之余又不太理解,“陆宣也被拉黑了?为什么?陆尽之回国以后没跟陆宣打过几次照面吧?”

乔梧:“他想取代你哥的位置。”

“?”那陆应池觉得陆宣一点都不冤枉,“脑子不大,梦想还挺大,不对……”

他盯着乔梧的侧脸:“你怎么对陆尽之黑名单里的人这么清楚?你们都没见过多少次面,他还不嘴炮你,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熟了?”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每一个人被拉黑都跟她有关。

是啊。

乔梧在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跟陆尽之的黑名单息息相关。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她的确跟陆尽之很熟。

她没忍住,笑着扬眉:“很早之前。”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二更

这次的公益项目跟乡村扶贫有关,乔梧提前来现场了解情况,如果情况属实接下来三年里基金会就会有一笔定向基金用于这个村的扶贫工作。

到达村头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村里没有公路,所以车没有办法开进去,此时村头的露天坝坝上还停着另外一辆车,有几个人站在车头前说话,其中一人背影看着有点眼熟。

听见引擎声那几人纷纷回头,乔梧才明白那天钟闵说的那句多多指教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在这里指教,他嘴还挺严。

“我靠。”陆应池看到钟闵就应激,“钟禾静什么意思,挖人还挖到这深山老林来了,老子今天让他有来无回!”

他在陆家晚宴上见过这个男的,钟禾静到处介绍他跟其他人认识,是她弟弟。

这荒山野岭的,他连夜就乃伊组特!

乔梧打开车门:“少贫,下车。”

这村里很少有外来车,加上早就约好了时间,几个村干部忙迎上来,却没想到下车的是一个漂亮得跟明星一样的年轻女孩,一时都愣住了。

紧接着又下来两个,无一不精致又贵气,其中还有个脸色不太好看的大高个。

总之,并不是他以貌取人,但实在是不管前面来的这个还是后面这几人,都像是大学生来郊游,不像是企业慈善家。

“您好。”村支书站在最前面,“我是这个村的村支书,请问您怎么称呼?”

乔梧伸手:“乔梧。”

“您就是乔女士?!”村支书感慨着人不可貌相,“真是年轻有为,一路奔波辛苦了,这会儿还没吃午饭吧,我们在家里准备了点便饭,几位不嫌弃的话先垫垫肚子?”

他引着人往里走,看到旁边的钟闵后又介绍道:“对了,这位也是来村里考察的慈善家,钟闵钟先生。”

乔梧笑道:“我们认识。”

“那就太好了,我们边走边说!”

钟闵原本要走到乔梧面前打招呼的,只是还没跟人对上视线,倒是先跟陆应池打了个照面。

陆应池眼里满是戒备,见状钟闵也只好隔着他喊了一声:“姐。”

陆应池皱眉:“什么姐?你姐姓钟,别乱喊!”

“别捣乱。”乔梧把人扒拉开,望向钟闵,“既然要过来怎么不早说,可以一起。”

“对这边不熟,昨晚酒会结束就先过来探了下路。”钟闵说,“你昨天走得急,没来得及说。”

昨晚乔梧的确是急着去接人了。

她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有个理由钟闵没说出口,乔梧上次在他姐那说的那些话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在乔梧眼里他只是一个担不起责任还愚蠢莽撞的无礼后辈,虽然回到钟家主要是为了自己和弟弟,但他得承认有那么一个原因是不想让这个人再瞧不起他。

他第一次独自接手一个项目,虽然不大。

陆氏是为了整个村子的脱贫,而他仅仅只是过来看看这里孩子们受教育情况。

他不希望项目还没开始,就先在乔梧面前露了怯。

幸好他提前来了,虽然他小时候过得苦,但一直生活在平原地区,这条山路颠得他走走停停,才堪堪到了没一会儿,到现在都还没太缓得过来。

被乔梧看到岂不是又要被小瞧了。

正思考着,一道清冷的声线将他换回神:“钟闵。”

他下意识抬头,对上乔梧淡淡的眸子:“过来。”

几个村干部听到钟闵叫了一声姐后下意识就觉得乔梧是里面说话管事的那个人,所以聊天时重心不经意间就朝她那边偏了。

导致走神的钟闵落后了好几步。

反应过来的钟闵心重重一跳,忙跟了上去。

然后注意到乔梧放慢了脚步,跟他并肩而走,说话时也会时不时朝着他的方向偏移,让他不至于离开话题中心太远,能参与进来。

论坛前那句请多指教只是钟闵大着胆子的一次试探,并没有奢望乔梧真的会帮到他什么。

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自然地就将他拉进了自己工作的节奏,毫无保留。

乔梧从来不认为经验的传授是要保留的,钟闵既然叫了她一声姐,她也应了下来,就会说到做到。

而且钟闵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大学生而已,自然有很多青涩的地方。

午饭安排在村长的家里,加上司机和带来的保镖,一共搭了两个桌子。

陆应池原本以为前一天的经历已经是变形记了,没想到真正的变形记在这里,他真的很害怕一屁股下去把那个木凳子坐塌,更觉得这空气里隐隐飘着一些肉眼可见的尘埃,外面养着鸡鸭鹅,那些鸡还到处乱跑甚至进了屋子,吃饭做饭和沙发都在同一个屋子里,不串味儿吗?

他僵硬地站着,一句话也没说。

别说他了,郭力言和钟闵表情都诧异了一瞬,但看到乔梧自然坐下后他们也都没吭声,老实坐下。

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然会有很多落差。

他们没料到的是,乔梧居然能适应得这么好。

身边站着一座“山”,乔梧都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坐下。”

村长局促地说:“家里有些简陋哈。”

“没有。”乔梧

脸上看不出来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温声说,“家里弟弟今天发完烧,加上晕车没习惯。”

“那是难受啊。”村长马上又站起来,“我去给您弟弟泡点糖水喝会好一点!”

陆应池生怕那水里还有其他东西,顿时坐下,板着脸说:“不用。”

“麻烦给我倒一点吧。”乔梧笑道,“我也有点晕车。”

村长喜笑颜开:“好好好,您等等!”

陆应池凑到乔梧耳边:“你哪里晕车了?”

她好得很,在车上还跟陆尽之有说有笑呢!

乔梧推开他的脑袋,指尖点了点手机。

陆应池拿起手机,看到乔梧不知道打了些什么,过了两分钟他的微信才收到消息。

“实在不习惯就说自己不舒服,去车上等着,晚点我让郭力言给你泡点泡面拿过去,车后备箱里有水和饮料,也有面包,不要当着面给别人难堪,这是最基本的礼节,这里的人跟你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不一样,他们光是生活就很艰难了,不要再让人没有尊严。”

乔梧没指望陆应池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真的能毫无芥蒂的习惯且融入这里的一切,他这一辈子可能只有这么一次踏足这种地方的机会,习惯与否都不重要,但既然跟着来了,表面功夫就一定要做到位。

“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不认可。”

这里的人自然知道他们都是城里来的,也知道他们等同于财神爷,哪怕现在陆应池掀了桌子都会有人笑着替他收拾解围。

但一码归一码,尊严是尊严。

村长已经把糖水端上来了,乔梧也将手机放下,端着碗喝了一口放了糖以后看起来泛白的水。

陆应池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割裂。

明明她曾经跟她说过,郭力言这样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获得机会是他的手段,而他只要高兴就可以回馈,不高兴可以置之不理,但现在却又让他不要给别人难堪。

她怎么什么道理都懂,怎么……看起来那么得心应手。

“尝一尝吗?”村长试着说,“都是现杀的鸡,自家养的走地鸡,味道还可以的。”

乔梧拿起筷子,笑着说:“麻烦你们了。”

见她动了筷子,其他人也纷纷拿起碗筷。

陆应池原本是想要借口出去的,但看到乔梧完全沉浸在食物里的样子,竟然有些好奇。

这人不也是跟自己吃一样的饭长大的么?凭什么她能吃他就不能!

他心里燃起了胜负欲,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不舒服的因素,也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跟家里厨师做的自然没法比,但意外的,还能入口。

这倒是让乔梧很意外,她压根就没想过陆应池能融入,所以来之前特意在后备箱备了一些速食。

但她很欣慰。

“发烧刚好,少吃重油的。”她拿起村长特意摆在旁边的公筷,夹了一些蔬菜到陆应池碗里,“这里的蔬菜都很香。”

陆应池就不是素食动物,但他还是埋头将那些蔬菜全都吃完了。

这么大的个子,烧了一整晚又一路颠簸,这会儿真是有点饿。

“再夹一点儿。”他捧着碗。

乔梧看他一眼,眼眸轻轻弯了起来。

陆应池追寻着余光那抹笑意看去,望进她的眼睛里。

他发现自己很沉迷于乔梧这种放松又明媚认同他的神情,还有点期待,就像过去上幼儿园时总是期待老师给他发小红花那种。

睁眼就在挂念,闭眼也在挂念。

他也像过去在老师面前表现的那样,摇着尾巴:“再来一碗。”

一顿饭吃完,几个村干部也没之前那么拘谨了,带着大家顺着村里的路考察,方便乔梧可以了解到村子里的实际情况。

“我们这儿位置实在是太偏了。”村支书叹了口气说,“之前扶贫下基层的时候也教我们种过水果种过茶,但都由于距离问题卖不出去,全都烂在家里,年轻人压力大已经走了好大一批,我也学着网上那些带货开过直播,但这种农产品运输下来就是一个很大的成本,说实话没有什么名气和特色,也没人会愿意在这么远的地方卖这些东西,这么一直循环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这圈人还算近一些的,往后还有些散户住得更远,近一点的地现在已经被自己家收回老人做点农活儿,远一点的就是那些以前的果树茶树,没人看管了。”

一行人来到村子的高处,还要再往上爬,在过去就是山道了。

有好些个老人背着背篓杵着树枝往下走,看到这里一堆人,各个都像个人物,吓了一跳忙往旁边绕。

“别别别!”乔梧忙走上前,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老人家看着那细嫩的手,摆着手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村支书走过去搭了把手:“他们说你拿不动,别伤着手了。”

担心自己会碍事儿,乔梧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路,看到背篓上冒起的尖尖儿,还是没忍住在那些老人下来是轻轻扶住了背篓框。

才刚从山上下来,老人们也是打算在这儿休息休息的。

见着生面孔,跟村支书问了几句,然后热切地看向乔梧,纷纷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些没吃过的饼干和糖递给她。

乔梧看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些盗版品牌的名字。

但她还是双手接了过去:“谢谢。”

“他们很感谢你们能过来。”村支书说,“我们这边海拔会高一点,也比其他地方冷得快,到时候阴雨绵绵不方便,所以入秋以后就要赶紧把作物收了,年轻人不在家都是邻里帮着收成,到时候再去乡里卖掉,最近正是最忙的时候。”

“每天就这么背吗?”乔梧问。

“一天好几趟呢。”

“这样吧。”乔梧说,“我车上有个中小型载重无人机,原本是准备用来考察地形的,现在还没用上,今天可以暂时帮忙运几趟,也不用上上下下这么辛苦,正好我上去还可以看看上面的地形。”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但是我们没人会用这种东西。”

乔梧笑道:“我有无人机执照。”

陆应池震惊:“你什么时候有的?!”

他上车的时候真的没发现后备箱里都塞了些什么,现在看来都是乔梧早就准备好了的。

“你不知道的时候。”乔梧卷起袖子,“走吧,搭把手。”

重新下了一次山,帮着那些老人一起运东西下来的几人累得气喘吁吁,回头一看乔梧,她已经开始蹲下身认真地开始调试无人机了,动作干净利落,神色专注。

刚才下山时她也搭了手,也累,脸上还有没褪下去的红晕,头发也有些凌乱了,可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个。

等无人机飞起来,乔梧又让大家跟上,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陆应池很担心她走到一半累瘫在

地上,所以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他能清楚地听到乔梧越来越重的喘息声,但愣是没听到她喊一声累,她甚至还能笑着跟村干部商量沿途看到的各种景色。

直到所有人再次走到山顶需要运输农作物的位置。

虽然入了秋,但这会儿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乔梧一刻也没停,她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服早就被周围那些泥土沾染,戴着帽子就蹲在太阳底下教几个村干部怎么把东西绑好。

等无人机载着东西飞起来,乔梧起身仰起头的时候,陆应池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

他整个人开始晕乎,看着乔梧都觉得这人跟个光球似的布灵布灵。

她怎么能这么厉害,这么能忍。

村支书和那些老人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拽着乔梧的手臂说着含糊的普通话:“你真的,厉害!”

说着又急急忙忙去帮着整理其他的农作物了。

钟闵站在乔梧身边看着她操作,其实不太理解她这样的做法:“你只能帮一次两次。”

他们只会在这里待几天,但是以后这样的生活这些老人还要经历无数天,重复无数次。

“那又怎么样?”乔梧语气轻松,“至少我看到的时候帮了,轻松一天不是一天吗?哪怕轻松一秒,做公益也是一样的道理,改变一点也是一点,难道只有几亿几十亿的公益才叫公益么,几块几十块也是。”

老人们再次围上来,七七八八的将那些东西往乔梧面前堆。

钟闵被挤到其他地方,他再次望向乔梧。

第一眼那个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人,此时此刻被老人们触碰也没有一点不适,眉眼笑得弯弯,融在她身后的阳光里。

并不是她作为一个善良的人的礼节,而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付出和共情。

她这人很矛盾,可以拥有富贵权势的矜骄,却也同样可以拥有普通人的随和。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觉得对方高高在上,并不是外貌和气质上的,而是她一直凌驾于他这种庸俗的人之上的思想和道德。

钟闵突然很想回到过去,给当初第一次见到乔梧时的自己一巴掌。

乔梧还在跟村干部沟通。

“这个无人机载重不算多,不是专用运输的。”她一边操控边道,“如果村里有人想要学,我可以私人给你们出钱出渠道,再给你们买个可以承重更多的无人机,不管什么季节,如果再有需要运输,大家可以一起上来把东西打包,再一起运下去。”

村支书难掩欣喜:“您答应跟我们村合作了吗?”

“还要再看看,我说的那些是私人捐赠。”

“也是,我们这里不管种什么都不太方便。”

“单纯靠种东西是难,不管是水果还是茶叶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研发出适合这片土地的品种的,也难销出去。”

乔梧回头扫了一眼,觉得今天这几个不安分的都意外安静,所以招了招手:“过来。”

几人原本如同灌了铅的脚顿时松动,齐刷刷走到了她身边。

看得旁人啧啧称奇。

乔梧倒是习惯了他们这种状态,接着才道:“我想可以换一种思路,现在的人很愿意花精力去找一些从来没见过的景,你们这儿山多水多,如果开发做成一个度假村也不错,越远越少的东西越贵,还能增加劳动力。”

“那我们山上那些水果茶叶……”

“继续种。”乔梧挑眉,“到时候还能卖得更贵。”

钟闵:“……”

看,富贵权势的那一面出来了。

这就是资本家。

这是乔梧教给他的第二课。

弄完那些农作物,又在山上看了一下地形,看着太阳要落山了,继续待在山上不太安全,一行人这才原路返回。

村长家里的空屋子有限,来的人里只有乔梧一个女士,为了安全就让乔梧睡在村长家,其他人都去提前安排好的其他村民家里睡。

陆应池被安排在隔壁,但他并不想那么早睡觉,他也不习惯。

民宿那个地方他都不想睡,更别说这里了,所以他又摸回了村长家。

他推开院子门,看到乔梧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她旁边是个小女孩,小女孩趴在另一张板凳上写作业。

她低着头正在教那个小女孩写作业,不知道说到什么,两人咯咯笑个不停。

陆应池觉得有点恍如隔世。

这种画面他曾经也有经历过,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大多都跟乔梧有关。

作为家里年纪最小的弟弟,几个哥哥都不太跟他玩。

他就会闹,闹着一定要从陆宣他们手里抢到乔梧,在幼儿园里不肯睡午觉,一定要撑着回到家里,让乔梧给他讲故事,讲到他睡着。

乔梧从来不会不耐烦,她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他小椅子旁边,温声跟他说话。

他想要她一直都这样跟自己说话。

可是他这两天发现,当他还在因为环境因为辛苦各种不舒服的时候,乔梧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很远。

他一直都在试图追赶乔梧的脚步,从小时候学她的字迹到现在想要学着她变得更加强大,直到现在他才恍然觉得,他从来都没有赶上过。

院子里,小女孩明天还要早起上课,依依不舍地离开后,乔梧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答应过要给陆尽之报平安。

每次都是陆尽之给她打电话,想了想她还是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只是那头却直接把电话挂了。

乔梧没在意以为他是正在忙,所以打算发个消息就算,没想到刚点开聊天框,陆尽之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愣了愣,隔了好一会儿才点接通。

看到陆尽之的背景,她有些惊讶:“你买沙发了?”

“嗯。”陆尽之将镜头偏了一点,给她看沙发的样子,“下次你可以坐这儿。”

乔梧:“……”

他好像真的把上次说的话记在心上了。

陆尽之又问:“你在外面?”

镜头里的乔梧逆着光,看不太清脸。

“屋子外面,刚才在教村长家的小孩写作业,好久没看到这么多星星了,就想着一会儿再回去。”乔梧将摄像头翻转,想让他也看看,但她没戴眼镜,只好凑近屏幕去看,却发现手机根本拍不出来什么,“现在入了秋,估计很快也看不见了。”

说着就把摄像头转了回来。

陆尽之骤然看到她放大的脸,比任何一次都要近。

屏幕上的光浅浅映在她脸上,像是单独在这里打了光,让人可以更清晰地看清她瞳孔的倒影,她长密的睫毛。

乔梧离屏幕远了点,却看到陆尽之漆黑的眸子专注又沉静。

他一直没说话。

乔梧便先开口解释:“其实没有别的事,我想给你发个消息说平安的。”

陆尽之这才几可不察地眨了下眼:“没事也可以。”

“啊?”

乔梧有点懵。

“我说,没有别的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陆尽之靠在沙发上,在家里的他会随意一些,头发松软落下,连带他五官都被衬得柔和很多,“于私,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这是乔梧在采访时说的话,可被陆尽之这么说出来,她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些媒体总是喜欢捕风捉影。”

陆尽之嗯了声:“已经让徐朝解决了。”

他垂下眼,目光并没有直接落在视频上,话音却没断:“今天怎么样?”

过去乔梧可能还会跟他汇报一下工作,但陆尽之每次打电话给她似乎都不是问工作,所以她就说起了自己的感悟。

她对陆尽之没有什么保留,毕竟这个人把她看得很透,所以她轻声说:“挺好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了。”

“所以才喜欢画梧桐叶?”

没想到他能联想到那方面去,乔梧眨了眨眼,一时不知所措。

在陆尽之眼里,她只是莫名消失十二年又突然出现的故友。

但他却不知道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是一个异世而来的魂魄。

当初穿到这里时,她最初其实挺惶恐的,所以梧桐叶算是她给自己留下了一枚属于自己的烙印。

谁也不知道。

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习惯在书里留下便签的陆尽之知道。

原来他还记下来了。

但是乔梧没有做好准备跟谁说这件事,这对她来说可能会是永远的秘密。

乔梧忽然想起在陆尽之还没回国之前曾经问过她,那些交接文件下的梧桐叶是什么。

“你是那时候认出我的?”她惊讶地问。

“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

原本垂眸的陆尽之听到这

个问题后轻轻抬起眼,笑道:“你每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用眼睛看

吱呀。

院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声,在陌生环境下的乔梧会更敏感一些,她抬起头一看,陆应池站在铁门后,半边脸隐在黑暗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说了。”她跟视频里的陆尽之说,“陆应池可能不习惯,我去看看他。”

陆尽之:“熬熬就老实了。”

乔梧没应,笑着跟他挂了电话,起身走到铁门边:“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应池面无表情:“你们是很好的朋友的时候。”

这个时候乔梧忽然发现陆柠说得也没错,陆应池的听力真是异于常人的好,这都能听见。

“睡不着?”她问。

“这个地方。”陆应池站在门口没有动弹,说话时下意识看了眼院子里,没有别人以后才说,“谁能睡着。”

乔梧:“那去车里睡。”

“车里怎么睡人!”

他说完后没有再听到乔梧的回答,对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陆应池移开视线:“我就是想问,你以前比我还娇贵,怎么现在什么都能习惯了?”

他维持着朝乔梧学习的心态,很多早年养成的毛病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以前的她比他更像一个身娇肉贵的富家小姐。

乔梧从来不指望其他人能跟陆尽之一样可以看出什么,也不愿将这些奇怪的事告诉他们,便道:“人是会变的,你不要一直执着在过去,陆应池你要学着往前走。”

“我一直在走。”陆应池压着眉有点摸不到路的烦躁,“是你走得太快了。”

乔梧觉得好笑。

她比陆应池多走了那么多年的路,当然会比他快。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不会走路吗?”她半倚在铁门旁边,声音比夜风还轻,“陆应池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会一直待在陆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那么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陆应池满脸郁气:“所以你果然要去找钟禾静。”

“不是钟禾静也会是其他人,又或者是我自己。”乔梧说,“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要自己去面对困难面对未知,每一段路都是要靠自己走的,你难道要一直生活在我的羽翼下吗?”

她抬手比了比陆应池的高个子:“可是你已经比我高很多很多了,我护不住你。”

“谁要你护着我了。”陆应池站直了些,“我可以护着你。”

“你靠什么护着我?”乔梧顺着他的话问,“我们换个思路,如果今天是我晕车是我发烧,是我不喜欢吃这里的东西,不习惯这里的环境,睡不着觉,你会怎么安排我呢?”

陆应池唇瓣轻开,却没发出声音。

他睡不着觉会下意识来找乔梧,可如果她也是呢?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把乔梧带走,带到一个她能睡着教的地方,可这里往外出去是乡镇,除开时间成本,根本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让他的公主好好睡觉的地方。

他意识到自己还不如一碗浑浊的糖水。

这一刻他一直挺立的肩膀终于塌了下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我不知道。”他很挫败,却又无可奈何。

想生气却又只能生自己的气。

“你说会有时间让我找到的。”

“我又不是明天就离开了,你有很多时间,在那之前我不会走的,今天不就带你来了吗?”乔梧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因为我让你做,你才去做什么,你要想因为你自己,所以你要做什么。”

“你总是会说很多大道理。”

陆应池闷声说,“但我不想听。”

“那你就记着,等你想听的时候再翻出来听。”乔梧打了个哈欠,“现在要回去睡还是要去车上睡。”

哪个都不想选。

看出来他的抗拒,乔梧又说:“不睡你就坐到天亮,但是我要睡了,我明天还要工作。”

说完她真的就转身要回屋里。

陆应池赶紧拽住她的手腕:“等下。”

乔梧垂眼,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不要动不动就跟异性动手。”

小时候是小时候,长大了是长大了。

他怎么还分不清。

乔梧不说还好,一说陆应池就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还有事?”

陆应池另一只手动了动,手里的触感让他从脑子里找到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他摊开手掌:“这个给你。”

宽大的掌心中间,是一只小小的狗狗挂坠,毛茸茸的哈士奇。

陆少爷不像是会买这种东西的人。

“哪来的?”

“同学给的。”陆应池含糊道,“我没哪里用得上,车钥匙还被那只猴给收了,你用吧。”

这种小礼物乔梧收起来很心安理得,不做思考就将挂坠接过来:“跟你挺像。”

“说谁是狗呢?”

见她还挺喜欢,陆应池今晚一直沉闷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没跟她一般见识,他双手插兜:“行了,你睡吧。”

“嗯。”

乔梧转身朝,走了几步又回来把铁门带上,插好。

陆应池:“……”

防谁呢。

他看着乔梧的背影消失,自己也才回到村民家的屋子里。

总比窄窄的车上要好,他俯身在床上闻了闻,没有闻到别的味道,于是在床沿坐下来,靠着窗看天。

乔梧说星星好看。

不行,不能按照她的思维去想问题。

他得保护她。

陆少爷拿头轻轻撞了撞墙壁,他自己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第二天早上起来,大家收拾好要去附近的没有被开垦过的荒山看看地形,乔梧昨晚还让郭力言联系了地质专家,今天要一起去看看这片地区可开发的可能性。

陆应池的确是熬老实了,再怎么不习惯后半夜他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但他下午就要去机场,所以现在也不愿意把早上的时间花在补觉上,听着别人起来了,他也跟着爬起来。

现在起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搬着一个小椅子坐在窗沿的阴凉下乘凉补觉。

没一会儿,村支书推开院门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乔理事长,专家们到了。”

来了三个人,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女孩。

乔梧起身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注意到女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回望过去,见女孩背着一个双肩包,墨镜戴在头顶做装饰,穿着工装裤踩着靴子,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

对上她的视线,女孩也没有避开,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她。

“这是我的学生,这次跟着过来淘经验的。”其中一个地质学家说。

女孩朝乔梧伸出手:“从亦。”

对方的打量实在太过明显,乔梧想忽视都不行,但她只是轻挑了下眉,却也没多说什么:“乔梧。”

村长一人塞了瓶水:“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就趁着这会儿日头不大走吧,中午的时候再回来休息,免得到时候晒坏了。”

乔梧没什么意见,喊了快要睡着的陆应池一声。

因为是没开垦过的山路,一路走过来都要拿着棍子将路边的杂草给挥开。

乔梧操控着无人机,腾不出手便走在后面,她前面是郭力言和陆应池在帮着给她开路。

累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帮她背着水的郭力言会第一时间把水递过来。

这些都是一个助理该

干的事儿,乔梧接受得心安理得。

路有些窄,大家都分散着坐在树下,乔梧正低头在纸上画着小地图,旁边却忽然坐下一个人:“你平时出门也是这么让人服侍你的吗?”

听到是那个女孩的声音,乔梧头也没抬:“有问题么。”

从亦说:“你们这种有钱人我见得多了,说着做公益无非就是打着这个名头捞钱,说着来考察,实际上身边带着一堆保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给媒体做个样子而已。”

她说完没等到乔梧回答,得意地说:“被我说中了吧。”

乔梧不答反问:“会玩无人机么?”

“会,干什么?”

下一秒,从亦手里就被塞进了无人机的操控器。

她震惊地望着乔梧:“你要干什么?”

“不是跟着老师来淘经验的吗?给你机会。”乔梧站起身随后在周围折了枝树枝下来,低下头看她,笑着说,“让我看看你们这种只靠自己的人能做成什么样。”

前面村长已经在问能不能走了。

乔梧应了声就朝那边走去,留下抱着操控器懵逼的从亦。

还对郭力言说了句:“你往前走,别回头,不用给我看路了。”

郭力言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他并不明白这个女孩对乔梧莫名的敌意,只下意识听老板的话,点了下头就很快走到了前面。

乔梧也没回头,更没有再看从亦一眼。

反应过来后从亦暗骂了句脏话忙跟上,但是她前面只有乔梧一个人,乔梧看着瘦,实际上走得飞快,她压根追不上。

而且虽然草被前面的人打开过了,长得太茂密,没一会儿就恢复原状,她得一边低头一边看着路小心翼翼走,没过多久就落后了很多很多。

等遇到一处水潭大部队停下来时,她才气喘吁吁地跟上,表面的和气都没装下去,追上乔梧就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无人机砸了。”

“砸吧。”乔梧将自己的手机收款码打开,“支持现金扫码刷卡,以及我被浪费的时间以时薪计算。”

“……”

等了半分钟,没见着这女孩砸东西,乔梧才把手机收起来,将无人机操控器拿到自己手里,用之前这人打量她的目光也从头到脚打量了对方一遍,轻嗤:“没让人服侍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

“开始自我介绍过,你可以叫我乔理事长,也可以叫我乔梧,但别叫我‘你们这种人’。”乔梧没再看她,而是将无人机收回来,继续道,“别把没礼貌当做个性。”

“从亦!”地质学家在水潭底下喊,“下来看看。”

从亦瞪了乔梧一眼,发现对方从头到尾没看她后更加郁闷,顺着旁边的小路滑了下去。

“理事长,那人是谁?要处理一下吗?”郭力言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矛盾,走过来问。

“不用。”乔梧并没当回事,“一个小丫头而已。”

她将无人机交给郭力言,自己也从旁边走了下去。

“怎么样?”她环视周围,“这附近如果动土会影响到水质吗?”

如果要开发,周围肯定要经过很多改造,这水潭往下一直都是清澈的水源,如果被影响了那开发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地质学家点头:“只要别离得太近,别在上游动工,在动土之前要先保护好这一段,这边不能建太高的建筑,会影响到附近的植被。”

乔梧点了点头。

从亦蹲在水边观察水质,闻言道:“资本家管钱就好了,管什么水源植被。”

“喂。”坐在石头上的陆应池站起来,黑着脸,“长了张嘴不会好好说话?什么语气?”

“哎哎哎。”地质学家脑壳顿时就大了,忙解围道,“大家别伤了和气,从亦你好好工作!”

又对乔梧道:“她年纪小,有点被惯坏了,可能今天太热了,她平时不这样的。”

“我家弟弟也年纪小。”乔梧笑道,“也被家里人惯坏了,今天没睡好脾气有点大,你们多担待。”

“我跟他可不是一路人。”从亦冷笑,“有钱无脑的蠢货。”

这语气听着有些奇怪。

乔梧不禁多看了这个从亦几眼。

陆应池撸起袖子:“来来来,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从亦也将工具放在旁边站起来:“来啊,有本事你也打我,碰我一下我头给你拧下来。”

“天爷。”几个村干部直接被这两人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给搞蒙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别吵别吵。”

偏偏乔梧还站在原地跟个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的:“没事儿,小孩闹着玩呢。”

还把两个地质学家拉得离自己近了点儿,免得他们被殃及到。

她侧过头问:“您这个学生家是哪里的?”

“跟你们一样。”

乔梧点头:“家境看起来不错。”

那女孩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牌子,手腕上戴的表少说七位数。

“她家里有钱。”地质学家说,“她哥哥是秦氏集团的老板,你们应该也听过。”

这下乔梧明白了:“准确来说不是听过,我跟她哥哥很熟。”

难怪一来就对她那么大敌意,合着是冲着自己来的。

乔梧四周巡视了一下,捡起刚才大家杵着过来的一根长棍,试了试手。

对面水潭边上两人还在僵持,陆应池还是第一次遇到在他面前还敢这么嚣张的人,居然还要跟他动手!

他刚走过去,忽然意识到乔梧还在,下意识又朝她那边看了眼,皱着眉停下脚步:“看来学历也拦不住人品,哪来莫名其妙逮着人就乱咬的野鸡。”

见状从亦嘲讽道:“怂逼。”

“你少说两句!”地质学家呵斥道,“不听话就回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拎着跟棍子的乔梧动了,她走到水潭边上,用棍子将陆应池往里面扒:“回来。”

陆应池忍了忍,但还是走回来了。

从亦见状就要蹲下去把工具捡起来,结果还没弯下腰,就被那长棍子抵住了胸口。

她愤怒地看着乔梧,抬手要将棍子打开,可那棍子跟长了眼睛一样,围着她的手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可她却因为站在水潭边上,差点一头栽进去,只好赶紧稳住自己的身形。

这一下她直接被那跟棍子抵着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阴湿布满青苔的石壁上。

“乔梧!”她看着那根棍子,“你要打我?!”

“你哥我都打得,你我有什么打不得的。”乔梧手上加了点儿劲,“从亦,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会让你从这里走出来的。”

“什么哥?”陆应池懵逼地问,“除了秦天睿那个傻逼你还打过谁?”

钟闵:“听说秦总是有一个妹妹,不是一个姓?”

从亦怒道:“谁要跟他一个姓!”

乔梧莞尔:“那你把表脱下来,我可以替你还给他。”

听罢从亦就知道她猜出自己是谁了,冷声道:“你果然跟秦敛是一路人!”

那天她跟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听说秦天睿被人打了,而且打得不轻,回来好几天都不说话。

再一托人问就知道了在零环线发生的事。

但她跟秦天睿关系也没那么好,所以挨不挨打她也乐见其成,还把视频下载了天天看。

可直到看到慈善酒会上传出来的照片,她才知道这个乔梧跟她哥是一伙儿的,难怪会把秦天睿打成那样。

“口口声声你们这种人,你们这路人。”乔梧继续抵着她的胸口,“世界都走遍了,心眼怎么还那么小,你见过我么,就给我定性?”

“不用见。”

“哦。”乔梧抬抬下巴,跟陆应池道,“打个报警电话,就说这里有个人脾气暴躁,三观有问题,我怀疑她是个杀人犯,现在要报警。”

从亦:“谁杀人了!”

乔梧笑道:“你能空口辨我是什么人,我还不能说你是杀人犯?做人不要太双标。”

这下从亦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这个人,她想要捏住棍子,但还是被躲开了,恼羞成怒:“你放开我!”

“不放。”乔梧敛起笑,“既然你知道你哥被我打了,就该知道我是怎么打他的,在我这里不打女孩子的说法行不通,你惹到我了我照样打你。”

“知道上次我打了秦天睿,秦敛给我转了多少钱吗?”乔梧视线上下一扫,像打量商品一样,“你觉得这次你值多少钱?”

“我全身上下都买了保险!你打我试试!”

“无所谓。”乔梧抽出一张卡扔在地上,“我赔得起。”

人都震惊了。

这就是有钱人的底气吗?

连陆应池都没这么嚣张过。

他发现乔梧痞起来比他还恐怖。

“现在说吧。”乔梧用棍子抬了抬从亦的下巴,“你讨厌我的理由,说不出个一二三,今天就在这儿耗着。”

从亦后背已经被山上渗出来的水浸湿,脸上还被太阳光直直地照着,她有些难耐地合上眼睛。

“跟秦敛一起的就不是什么好人!”

“有意思。”乔梧轻笑,“看来你比秦天睿还蠢。”

“你拿我跟秦天睿那个废物比?!”

“秦天睿至少知道自己靠着谁生活,在秦敛面前会收敛一二,你倒好,现在还分不清秦家究竟是靠着谁。”乔梧冷声道,“我要是你哥就把你赶出家门,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真正的普通人。”

“我爸我妈不会原谅他的!”

“那又怎么样?现在秦家是秦敛做主。”乔梧睨着她,“至于那些把他当仇人的人,为什么要在乎?一句原谅而已,你恨他什么,恨他强势,恨他管着你们,恨他不近人情?”

乔梧用棍子戳着她的脸:“醒醒,张嘴闭嘴有钱人,你能站在这里学自己喜欢的专业,能全世界乱飞,全都是因为你哥把你们该承担的东西和责任都承担了。”

“你说得对,我这种万恶的有钱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乔梧很自然,“我现在就让你体验一下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会被我欺负成什么样子,你今天就在这儿站着,站到我满意为止。”

说着还朝带来的保镖招招手:“你们一人找个棍子来,就这么架着她。”

保镖们哪里敢说个不字。

“乔理事长。”地质学家惊讶地来做说客,“这样不好吧。”

“放心。”乔梧让保镖接手后,自己就腾出手来了,继续着原来的工作,轻声说,“她哥放过话,让我替他管管家里不听话的弟弟妹妹,他们好日子过久了,是该吃点苦。”

又扬声道:“都忙自己的,出了事我负责。”

从亦被两个保镖堵在墙壁上,又晒又冷。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家都没再敢再看她这里一眼。

啊啊啊啊!气死了!

就这么罚站了一个小时,所有人都走了,乔梧才走到她前面,示意两个保镖放开手。

从亦脚有点软,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了,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但却被走来的乔梧给扶住:“现在老实了?”

从亦瞪着她。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把嘴闭上,老实做好你的本职工作,看看我这种人是怎么工作的。”

乔梧将她扶到空地上,“第二,我现在就给秦敛打电话,让你滚出我的视线。”

“我是跟老师来的!”

“你不是说有钱人都这样么,不知道有钱人的手段?我现在是这里最大的金主,你把我惹毛了,村里的人会让你待在这里?你的老师又能怎么办?”

乔梧从旁边捡了瓶没喝过的水扔在她身上,替她戴好帽子,顺势捏住她的脸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没有脑子就别用脑子看世界了,用眼睛看,明白吗?”

第50章 第五十章二更

从亦随母姓。

她小时候开始就不待见她的大哥,用她父母的话来说她大哥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更不近亲情,一心只扑在工作上,做任何事都要以利益为先。

自她记事以来一直都觉得秦敛看她的眼神很冷,不管年纪,她淘气做错事都会先被她大哥狠狠教训一顿,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在她大哥的眼里秦家的脸面比家人更重要,她更是亲眼看着秦天睿每次都被打得哭爹喊娘,虽然秦敛很少打她,但每次都要让她看着秦天睿是怎么被打的。

秦敛很少会回家,每次回去都跟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最后直接分开住,眼不见心不烦。

他被那些富贵权势迷了心,把在外面那一套都带到了家里。

所以她不跟秦敛一起出现,也从来不喜欢去参与同样圈子里的活动,而是自由自在地活着,秦敛看她不顺眼,她也同样也是。

偶而从电视新闻或是网络上看到那些记着采访或是吹捧秦敛,她也觉得那人好虚假。

他能在镜头前笑得那么开心,回到家里却从来不会对家里人假以辞色。

家里人难道还是他的仇人吗?

都很假。

连带着跟秦敛熟悉的人,她也觉得很假,就像秦天睿那样的人一样。

虽然她很看不起秦天睿,但由于父母的关系也常在饭桌上吃饭,听秦天睿总是诉说对陆家那些人的不满,也听父母说过以前陆氏总裁陆江如何教育不周。

陆家几兄弟也没一个好东西。

所以在看到乔梧的时候,她就把这个人跟印象里的人都归为了一类。

但她没有想到,乔梧比秦敛还要果断还要直白,胆子还要大。

至少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地怼在墙上罚站被晒到差点中暑。

也没想到乔梧居然还敢留她下来看着,她倒是要看看乔梧能做出什么花儿来。

从亦爬起来,后背的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长时间暴晒还让她有些脱水,她看了眼地上被乔梧扔下的水。

总不能是给她喝的吧?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就跟打了秦天睿再把秦天睿拉起来一样。

她才没那么蠢。

她没看那瓶水,而是走到水潭边捧起水猛地喝了几大口,又洗了把脸,继而挑衅地回望乔梧。

乔梧懒得在意这些幼稚的举动,不喝拉倒。

她将水拿起来扔给后面的郭力言:“她再要水,别给她。”

郭力言:“好的。”

立在坎上的钟闵第一次看到乔梧整治人的手段,心下暗自庆幸。

幸好上一次在他姐那里,乔梧只是坐在沙发上对他进行语言输出,否则他怀疑当时乔梧要把他从楼上扔下去,他姐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一行人又爬上去走了,留下独自较劲的从亦,谁也没回头。

从亦憋着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闷头爬上去,紧紧跟在大部队后面。

担心中午之前没法赶回来,大家去了近一点的山头,放眼望去整个村庄都尽收眼底,显得那么小那么脆弱。

陆应池有点呆,他插在兜里的手都放了下来,侧过头小声对乔梧说:“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还没家里大。”

“少爷。”一直跟在乔梧身后盯着她的从亦轻嗤道,“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你知道什么人间疾苦。”

陆应池还没说话,乔梧反问:“你又知道什么人间疾苦,你生在这样的人家吗?知道盐多少钱一袋、玉米多少钱一斤、一块地一年能种多少东西、从这里去镇上需要多少钱的车费、赶集一次背篓里的菜能卖多少钱可以买多少米多少肉吗?”

从亦被问住,好一会儿才反驳:“你知道?”

“知道。”

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连村干部都好奇了:“乔理事长还知道这些?”

乔梧大致将所有的答案说出来,轻飘飘扫了脸色不好看的从亦一眼:“常识。”

“有的人总喜欢用自以为是的目光来批判别人彰显自己的不同。”她挑了下唇,“实际上只会显得她做作又平庸。”

陆应池虽然也不懂这些常识,但他乐于看到从亦这种人吃瘪,居高临下地说:“在乔梧面前能闭嘴吗?只会显得你自作聪明。”

“你也好意思说我?”从亦不服。

“为什么不好意思。”陆应池坦然道,“我是不知道这些,我家也的确很大,但我不会用那种所谓的优越感来嘲讽别人,恶心。”

“好了。”乔梧收回视线,“别打扰别人工作,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亦被呛得脸涨红,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到前面,气鼓鼓跟老师们搭起了设备。

乔梧跟钟闵站在一起,她缓声说:“学校怎么说?”

这次钟闵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这里的希望小学。

“人口基数太少了。”钟闵说,“这里的孩子要么没上学,要么就跟村长女儿一样已经被父母接到镇上去上学寄宿,那些零零散散落在周围的人家户再走到这边来上学需要花很多时间,在这里的老师也基本都是支教志愿者,建学校的可能性不大。”

“我考虑直接把钱放在基金会里,每年统计多少孩子到了入学年龄,统一送到镇上去,我们全权负责他们的学杂费生活费。”顿了顿,他试着问,“你觉得呢?”

乔梧笑了笑:“可行。”

在村里建希望小学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学校建起来了没有人也不是办法,到时候师资力量和资源分配不对等,还不如把孩子们送出去学习,更能融入社会一些。

没来由的,钟闵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好像得到乔梧的认可是一件让他得意的事情。

“你治标我治本。”乔梧抬手,指尖从村口绕着划了一个圈,“这里修一条路,到时候把整个村化成一个全面的度假区,里面的散户也可以往外走,你可以考虑在村里建幼儿园,昨天我大致问了一下村长,村里三到七岁的留守儿童不少,因为年纪小不会送去读书,只能在家里待着,所以比起小学来说幼儿园性价比会更大,再建一个活动室图书室吧,小孩大人都可以使用。”

她是真的把指教用到了实处。

其实这些陆氏也能做,但乔梧没有全部揽下来,而是交给了他。

建个幼儿园和活动室花不了多少钱,但公益无论大小,只要做了就是做了。

钟闵沉了口气:“好,我回头跟村长沟通。”

爬了大半天乔梧是真的累了,她直接坐在地上,随手拔了些草在手里胡乱编着跟村干部们说话。

“去,给老师们送水。”乔梧对陆应池道,“别送从亦的。”

陆应池对此十分乐意,屁颠屁颠就去了。

还故意大声跟老师们说话:“老师您辛苦了,老师您喝水。”

然后走到从亦面前晃一圈,又走回来。

可以说他对自己以前的任何一个老师都没这么殷勤过。

从亦在那气得牙痒痒,但今天水是她自己放弃没有喝的,现在已经没有水潭给她喝水了,她只能忍着,坚决不低头。

直到地质专家们测量告一段落,走回来跟乔梧说话。

乔梧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是她今天一路过来一路画的,上面明确标明了哪里可以动土,什么地方适合做什么。

她一边听着地质专家们的话,一边在纸上做着标记。

轮到从亦的时候,她半天没听到声音,便抬起头。

从亦站在她身边,表情看着有些复杂,不明白为什么乔梧还能这么自然地跟自己说话。

但是想到乔梧让她做好自己的工作,她便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测出来的数据说了出来。

乔梧询问了一下专家们的意见,老师们点头:“她在这方面一直都做得不错。”

这下乔梧才在纸上记录好,随手在旁边递了一瓶水给她:“辛苦。”

从亦脸都扭曲了,现在才给她水,什么意思!

“我数到三,如果不要,在你做好下一件事之前,你就不会再接到水。”乔梧语调悠悠,“一、二……”

二还没数完,那瓶水就被从亦拿了过去。

要是其他人从亦还会犹豫一下,但乔梧是真的会当着她的面把水喝完,也不会让任何人再给她。

这瓶要是再不喝,她不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安全走下山。

上午的考察告一段落,大家临时回到村长家吃饭。

还是那张桌子,只不过这次连陆应池都没再作,他现在发现在看着有尘埃闻着有油烟味儿的屋子里吃饭也不会少一块肉,他依旧能吃好几碗。

吃完饭大家都纷纷去各自落脚的村民家乘凉午休,乔梧送陆应池去村口,他傍晚的飞机,司机现在必须要送他去机场了。

陆应池这两天整个人都被磋磨得灰扑扑的,垂着脑袋:“你什么时候回家?”

“忙完就回。”乔梧拿住一个小盒子给他,“我找村长他们要了点清凉油,一会儿要是晕车可以闻闻看管不管用,到了镇上你先去药店买点晕车贴。”

陆应池听着觉得不对:“你别把我当小孩。”

乔梧没有反驳:“嗯。”

“那个从什么玩意儿的。”陆应池压着眉说,“她要是再作,你跟我说,我回去一定弄死她。”

“她也是个小孩。”乔梧笑道,“只是比你们难管一点,你忘了你以前也不听话。”

陆应池觉得自己被污蔑了,炸毛道:“老子没她那么不讲道理!”

“嗯是。”乔梧推着他上车,“快去吧,一会儿来不及了,记得把今天落下的课补上。”

陆应池爬上副驾驶,看着窗外柔和站着的人,想到乔梧拿自己跟从亦比的事情。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乔梧对自己照顾有什么不对,可到了这一刻他却觉得很不平衡,乔梧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一个需要管教的小孩。

跟从亦一样,又或者跟陆柠一样。

但他不愿意。

他一把按住了司机调档的手,把车窗降下来,喊她:“乔梧。”

“嗯?”

“你等等我。”陆应池少见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我会靠着自己走,能护住你的。”

乔梧笑着,却没说话。

等陆应池的车走了,她才在路边的一个石块上坐下,找到秦敛的电话。

“秦总,我跟你家的人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遇上。”她笑着说。

秦敛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猜到秦家能在大山里跟乔梧遇上的人是谁了,说实话,虽然让乔梧帮着管教家里人,但每次都是先被遇上再被通知,真的很影响他的主动性。

“她惹着你了?”

“对我很不礼貌。”乔梧按着免提,又说,“虽然帮你这个忙是能挣一笔外快,但我至少也得知道你们家是什么情况,才能养出这么些个没脑子的后辈来。”

这个时候被骂了秦敛偏偏还无法反驳,他叹了口气:“我父母对他们太溺爱了。”

“那关你什么事。”乔梧不解,“她好像比你弟弟还讨厌你。”

或许是见到上次乔梧是怎么管教弟弟的,现在秦敛对她很是信赖,便把家里的一些状况三言两语说了:“所以我跟他们不是很亲。”

“我明白了。”乔梧叹了口气,“做哥哥的就是这样。”

“别代入。”秦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冷嘲道,“陆尽之不招人待见纯是因为他不做人。”

“行,我知道了。”乔梧站起身,“这次秦总也要记得打钱,你妹妹比你弟弟贵,我被她针对了。”

秦敛:“……”

他气笑了:“我觉得你跟陆尽之挺能玩到一起的。”

“嗯,我跟他是好朋友。”

乔梧挂了电话,然后回头望向另外一辆停在这里的车:“听完了吗?听完了下来。”

一直趴在门后的从亦脸色一僵。

她怎么发现的?!

乔梧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习惯性观察一下周围,尤其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所以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另外那辆车里缩下去的脑袋和升起来的车窗。

后来那车窗又偷偷降下来一点,显然就是要偷听别人说话。

乔梧扬了扬手机:“你哥已经把钱打到我手机上了,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从亦立刻探出头将车窗彻底降下来,气势汹汹

地说:“有本事来打。”

“打你我嫌累。”乔梧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上了车,感受到里面空调的温度后笑了下。

这笑声十分不收敛,听得从亦火大:“我来换衣服!晒了一早上吹个空调不可以?!”

她的确是来换衣服的,早上的衣服被弄湿又弄脏的,很不舒服。

而且现在是午休时间,她在自己车上吹吹空调又不犯法。

“这款车好像是三百万。”乔梧说。

“那怎么了,我妈买的。”

“那你开着三百万的车跟我说什么有钱人。”车里的凉爽让乔梧舒服地倚着,“花着大把的钱,享受着别人没有的优待,然后高举正义清廉的大旗来抨击我们这些人的庸俗,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从亦别开头:“我没有像你们一样仗势欺人,唯利是图。”

“商人都唯利是图,不唯利是图的叫菩萨,你开的三百万戴的三百万都是唯利是图里的利,今天用在这里给这里的村民提供就业机会走出大山希望的也是那点利。”乔梧说,“哪怕我是用来做样子的,你也没有立场说知道吗?因为我做了,你没有。”

从亦倒吸一口气。

乔梧看了眼后面那堆换下来的衣服:“如果你今天没有搞那一出,你会跟你的老师一样受人尊敬,别人还会夸你一句年少有为吃苦耐劳,而不是像早上那样在这么多人面前抬不起头发不出火。”

“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仗势欺人了吗?”乔梧问她,“读这么多年书,难道没人教过你有个词叫做眼见为实?”

从亦想说她对其他人不这样。

可面对乔梧她说不出口。

乔梧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是银行卡到账了,鉴于微信转账有限额,秦敛之前还特意要了她的银行卡号。

她将记录给从亦看:“看吧,我的一堂课在你哥这里值这么多钱。”

从亦瞪大了眼睛,抬手想要抢过手机:“他疯了吧!你这是诈骗!”

乔梧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有没有可能你在你哥心里就值这么多。”

“他?!”

“虽然你哥说得模糊,但有脑子就应该想得出来,你和秦天睿能过得这么逍遥快活,都是你哥给你们当试验品换来的。”乔梧用手机戳了戳她的脸,“怎么你爸妈用这种方式管你哥你们能接受,你哥用这种方式管你们,你们就觉得他很可恨呢?”

从亦愣了愣。

她并不知道以前爸妈是怎么管秦敛的:“可是他是继承人。”

“那给你继承吧。”乔梧耸肩,“反正你觉得你很牛逼,你一定能把公司管得很好,加上你二哥,你俩强强联合一定能超越陆尽之,成为国内屈指一数的年轻企业家。”

从亦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你嘲讽我?”

“听得出来啊。”乔梧点头,“没错,就你们这种脑子,都不用给你们一年,秦氏就会全然完蛋。”

她扭过头,挑眉:“怎么,你全世界都去过,就是没去过你哥的公司看一看他每天怎么工作的么?”

的确,从亦没有去过。

她巴不得跟秦敛搭不上关系,可她刚才听到了乔梧跟秦敛打电话。

而她对秦敛的很多认知偏见都是从父母那里来的,如果从父母那里就歪了的话……

从亦皱了皱眉。

乔梧打秦天睿一巴掌好几万,那是在秦敛心中,秦天睿上那一课的价格。

今天在车里这几分钟,在水潭旁的一个小时,她这堂课值六位数。

“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妹妹。”乔梧听笑了,“你指望你父母那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秦天睿和你这样的?有一个还算正常的你们就烧高香吧。”

这一次,乔梧把她们一家都给骂了。

从亦还无法反驳。

她不服道:“陆伯伯也没把几个儿子教好啊。”

“所以陆家有个陆尽之,你家有个秦敛。”乔梧并不否认这件事,毕竟陆家兄弟貌合神离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你搞错了,他们几个或许有缺点,但不会在外面任人把自家人说得那么不堪,更别提自己亲口说。”

她问:“你想想,今天早上陆应池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除开本来的那些滤镜,如果从亦不认识陆应池,也没有办法说今天中午还干了人家主人四大碗饭的陆应池是个眼高于顶的纨绔。

难道说他吃得太多了对人家不礼貌?

乔梧哼笑:“所以你连陆应池都不如。”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也不愿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坐直打开车门下车,回头关车门时她的手搭在车门上:“从亦,下次评价别人的行为之前,至少要先自省自己有没有做到这一点,不然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从亦跟着熄火下车,想了想又跑去后备箱拿了好几瓶水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乔梧看到她的动作,乐了:“放心,我不是你,只要你做得好,我是会给你水喝的。”

“哼。”

从亦心想,等她去了她哥的公司以后,再回来狠狠评价乔梧!

惦记着那几十万的“补课费”,下午嫉富如仇的从亦再也没有作妖,老老实实吭哧吭哧地跟在老师后面帮着测量数据。

乔梧也算是明白,为什么秦敛和秦天睿白白嫩嫩一副富家贵公子的模样,这小姑娘却是小麦色了。

全是晒出来的,抛开不聪明的脑子和不高的情商不谈,她也的确能吃苦。

下午从山上回来,村长切了西瓜分给大家。

从亦一下午除了沟通数据就没再跟乔梧说过话,坐在院子里不吭声。

乔梧走到她身边,坐在小板凳上,将西瓜递过去:“辛苦从老师。”

从亦身体颤了颤,惊愕道:“什、什么老师?!”

“你在这方面比我专业,喊你一声老师有问题?”乔梧将西瓜往前递了递,“吃吗?”

谁也不能拒绝在这个时候吃一口汁水多多的西瓜。

从亦也是。

她将西瓜接过去:“我还是学生。”

耳根却红了。

“你在这一点上比秦天睿强。”乔梧也吃着西瓜,“你比他有自知之明。”

“他一直那样。”从亦说完后想起乔梧说不能在外面说家里人坏话,又改口,“但是他……算了。”

实在夸不出来优点。

她闷下头。

又忍不住侧头偷偷看乔梧,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一道道红痕,都是在林子里走的时候被草划出来的。

哪怕走了那么多路,乔梧也一点没喊过累,依旧能跟得上大家,能做得好任何地方的考察记录,能认真地跟村支书他们交流未来村民的滞留问题,再一点点把计划改进。

她的身边从来没出现过这样一个人,软硬兼施,却又的确令人服气。

“对不起。”从亦嘴巴杵在西瓜上说。

“嗯?”乔梧睨她一眼,“要是你道歉的声音有你跟我叫板的声音大就好了。”

“……”从亦抬起头,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大声,“对不起!”

里面坐着吃西瓜的几人往外看了眼,从亦的老师稀奇道:“乔理事长真有本事,一天就给收拾老实了,那小妮子脾气倔得很呢。”

钟闵笑笑:“她一直很能抓住人的弱点。”

“你们都跟乔理事长很熟吗?”

“不算。”钟闵说,“但我也被她收拾过。”

其余人:“???”

门外,乔梧还没说话,村支书就从外面推门进来,匆匆道:“乔理事长,村口有个人找您!”

“找我?”

乔梧在这里并没有认识的人,“陆应池回来了?”

“不是。”村支书抬手比了比,“跟他差不多高的一个年轻人,说是您的朋友,我说带他过来但他拒绝了。”

朋友?

乔梧起身先去洗了个手:“我去看看。”

郭力言也跟着起来:“要陪您一起去吗?”

“不用。”

乔梧有种隐隐的预感。

她很快走出院子,踩着每户人家院里透出来的灯光,一直来到了村口。

村里没有路灯,但是有辆车的内饰灯开着,能映出站在车门外的微微仰着头的人的轮廓,颀长笔直。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走近。

“陆尽之?!”乔梧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凝住了,她在陆尽之面前站定,终于能看清这人的模样。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俊雅如墨的眉眼在他笑起来的一瞬冲去冷淡:“嗯。”

乔梧茫然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说要看不见了,所以……”

在村庄安静的夜里,陆尽之的声音裹着风,吹得很轻。

“来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