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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秘密

“弟弟?”红衣女主持人夏蕾掀起纤长的假睫毛,弯起一双笑眼打量了一下奚斐然,“原来是滕家三少滕玟,果然和哥哥一样一表人才。”

如果说被人打断自己观赏滕时吃饭能让奚斐然达到百分之五十烦躁值的话,那被认成滕玟能让他的烦躁值瞬间飙升到百分之三百。

奚斐然的额角青筋都崩了出来,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滕玟。”

夏蕾笑意不变:“哦?我一直听有传言说滕家收养了一个孩子,难道你是……”

“他是我的表弟,”滕时淡淡打断了夏蕾的猜测,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虽然接下来还有约,但是简单聊两句的时间还是有的,您刚才说对飞车有疑问?”

夏蕾笑起来,视线从奚斐然身上收了回来:“对的,有几个细节想请教一下您。”

奚斐然注视着滕时,他说话的时候语速平稳,逻辑非常清晰,不会因为本身的高智商而故意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反而会用最通俗的语言把复杂的问题解释清楚。

“所以说关键的技术就在于电力供应,如何能保持长时间的飞行时长……”

奚斐然听着他说话,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了他的唇上。

淡粉的颜色,像是春天桃花的花瓣,他坐在那里温和地述说着,仿佛在发着光,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完美的。

为什么对所有人都这么好这么温柔?

为什么不能只对我这样呢?

奚斐然看向漂亮的女主持人,心里忽的升起了一股危机感,滕时已经二十多了,正是谈恋爱的年纪。

如果他有了爱的人,到时候还会像现在这样重视我吗?

奚斐然感觉到了一股恐慌,同时也感觉到了某种烦躁,他抓紧了裤子,明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莫名其妙,却根本没法克制下去。

叮。

“谢谢您能加我联系方式。”夏蕾收回手机,笑颜如花地站起来,“今天真的非常受益,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采访到您。”

奚斐然猛地回过神。

滕时竟然加了她微信!

夏蕾离开会议室,滕时重新拿起盒子里的小蛋糕,正要咬下去,忽的被奚斐然夺走了。

“含糖量太高,”奚斐然面无表情地把小蛋糕收回盒子里,“你虽然低血糖,但是糖吃的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滕时:“……”

怎么感觉这小家伙是故意的。

“怎么了?”滕时一拄下巴看着他,“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怪怪的。”

奚斐然看了他一眼,板着个脸:“那个女主持人对你有意思。”

滕时愣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滕时当然是看出来了的,活了三十好几,对于各种形式的示好再习惯不过,但是他没有想到十几岁的奚斐然竟然也能看出来,毕竟刚才夏蕾除了正常的询问技术方面的事情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奚斐然收拾着餐盒:“她的头发放下来了,刚才在直播的时候她的头发是盘着的。”

滕时无可反驳,忽的又问道:“她对我有意思,你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奚斐然收拾餐盒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收拾起来:“我没有不开心。”

下一秒他的脸蛋就被捏住了,滕时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他的两边的脸蛋,轻轻挤了挤:“小屁孩。”

三个字,明明什么都没多说。

奚斐然却感觉自己又像之前无数次似的被滕时看穿了,并且遭受了他“长辈般”无情的蔑视和微妙的嘲笑。

他被捏出了鱼吐泡泡的表情,脸色涨红,还没来的及恼羞成怒,滕时已经打着哈欠向外走了出去:“沈哥呢,车停哪了?我要回家,好困。”

“你刚才不是说还有约吗?”奚斐然追出去。

“我约的就是我的床,”滕时回头微微一笑,“小醋包,你难道还要吃我床的醋吗?”

奚斐然愣在原地,几秒钟后面红耳赤地追了上去:“谁吃醋了!”

*

奚斐然好像对自己有点过于依赖了,在回去的车上滕时想。

滕时不动声色的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奚斐然,小家伙正在那里低头发消息,应该是在和同学聊天。

这几年奚斐然在学业上就像是坐了火箭似的,跳了好几次级,现在已经上高一了,就连电视台的小报记者都来采访过,叫他“A大少年班的后备役,瑞斯利安的天才少年”。

本以为智商超高的奚斐然心智也会成熟得更快,没想到这些年下来,他却越来越粘着自己了。

滕时本硕博连读的时候,奚斐然就经常找过来。

瑞斯利安实施了改革,允许学生们选择走读。

这小家伙毫不犹豫选了走读,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经常一放学就往自己的大学这边跑,每次都会带个酸奶、棒棒糖什么的给自己。

滕时舍友们都认识他,他一来就开他的玩笑,叫他“滕时的贴身小尾巴”。

奚斐然好像还挺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叫他都应。

他不闹也不吵,滕时去图书馆他就跟着去,滕时去食堂他就去蹭饭。

起初滕时以为他是害怕一个人在家,于是嘱咐小阳和小镯多陪陪奚斐然,后来才发现奚斐然胆大如牛,甚至可以一个人在家看鬼片。

他就是单纯的想要和自己待在一起。

后来滕时分析,奚斐然可能是怕自己上了大学之后脑子里事情多了把他忘了,所以努力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另外奚斐然对自己身边出现的人都很戒备,如果有男女表现出和滕时的亲近,奚斐然轻则生闷气,重则炸毛。

滕时觉得,这种“吃醋”的表现八成也是同样的原因,奚斐然怕自己的脑子里装了别人就装不下他了。

毕竟自己是奚斐然唯一的“饭票”和“房东”,所以导致奚斐然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近乎“占有欲的”奇妙情绪。

综上所述,都是没安全感的可怜表现。

幸好自己上大学期间没有谈恋爱,毕竟知道上辈子谈恋爱没什么结果,所以干脆懒得开始,否则还不知道奚斐然会不会焦虑到爆-炸。

愁啊,滕时忧虑地看着奚斐然。

小毛孩总这么粘人怎么行?

独立性格怎么才能培养起来?总不能着这样一辈子吧。

当初心治疗的时候光顾着治疗创伤了,早知道应该把这条也加进去。

所以怎么能让他不粘自己?

十三四岁不正是要叛逆的时候吗,怎么奚斐然一点叛逆的迹象都没有?

与此同时,奚斐然正盯着手机里的群聊聊天框。

这是以马超为首建的一个群聊,里面六个人都是和奚斐然关系很好的铁哥们。

奚斐然虽然后来又跳级离开了这个班,但是关系没断,一帮人还经常一起去打篮球。

“我天!我天!我刚才差点就完蛋了!!”群里一人说。

下面立刻跳出:“怎么了?”“出啥事了!”

“我的10个g的视频压缩包被我妈看见了,问我是什么,还好搪塞过去了。”

“我靠!是那10个g吗,从你表哥电脑里偷偷拷贝过来的那个,各个国家的资源都有的那个?”

“是!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这要是让我妈看到了不得打死我!”

“阿语你别光说啊,说了好几次了,发出来给哥们都看看!”

什么压缩包,奚斐然莫名其妙,群里却忽的激动地炸了,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奚斐然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压缩包的内容是什么。

青春期的孩子正处于对爱情半懂半不懂的阶段,除开的情窦还没来及顺,对于未知的好奇已经占了上风。

总会有一个阶段,有人会从某种渠道得到某些资源,然后这种资源就会瞬间在朋友当中传播开,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下一秒,群聊中跳出来了一个压缩文件,是阿语终于顶不住兄弟们热情的恳求,把压缩包发了出来。

阿语:“速存,我马上删!”

奚斐然盯着那个叫“我爱学习”的压缩包,心跳忽的加快了。

他虽然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但此时那压缩包就在那里,藏着未知的奇妙,仿佛有某种巨大的诱惑的宝藏,勾引着他去开启。

奚斐然的手指鬼使神差地移到了文件上,有种要干坏事的紧张感。

“小然。”一旁的滕时忽的叫了他一声。

奚斐然猛地一个哆嗦,手指一下子按在了文件上,瞬间将文件接收完毕了。

“怎……怎么了?”奚斐然快速关掉屏幕。

滕时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做贼心虚的动作,视线落在他黑屏的手机上:“你在干什么呢?”

第82章 非分之想

奚斐然下意识攥紧了手机,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保持淡定:“没什么。”

滕时眯起眼睛。

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桃花眼眯成狭长的一条缝,卧蚕更明显地凸起来,不经意间竟有种平时没有的慵懒魅色。

奶糖香气涌入鼻腔,奚斐然盯着看滕时,心脏忽的漏了一拍。

下一秒,滕时却收起视线后仰会了座位上,嘴角似笑非笑爱:“谈小女朋友了?”

滕时在这种事情上格外开明,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如临大敌似的防止小朋友早恋。

人与人之间的好感是幸福感建立的重要来源,一个健康的人应该是会爱其他人的。

奚斐然连跳好几级,身边接触的都是比他年龄大的男孩子,早点在这方面开窍也正常。更何况奚斐然那么聪明,对于事情的程度自然有把握,不会越界。

滕时甚至希望奚斐然谈恋爱,对他的心也有好处。

“我没谈恋爱。”奚斐然立刻反驳。

滕时笑而不语。

奚斐然忽的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躁郁,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心里非常憋屈。

滕时对他的开明并没有让他开心,他宁愿滕时管着他,不让他和女孩子接触,命令自己只准眼里有他一个人。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放纵呢?

是我对你而言不重要吗?

奚斐然攥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再次重申:“我没有喜欢的人。”

滕时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他,觉得这小家伙今天像是吃错了药似的一根筋,忍不住笑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没说你有,那是疑问句不适肯定句。”

奚斐然却不依不饶:“你以后会有女朋友吗?”

滕时顿了顿。

起码在上辈子,二十几岁之后,就一直没有了。

但是这辈子他的事业顺畅,家庭也和睦,或许……是可以有的。

“应该会有吧,”滕时说,“人总是需要一个伴的。”

“有我还不够吗?”

滕时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脸:“你能陪我几年,等你大学毕业,你……”

车厢内忽然陷入了安静,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等到大学毕业,就脱离滕家,向滕仲云报仇。这是奚斐然一直以来都不藏着掖着的目标。

许久,奚斐然低声说:“那还有好几年呢。”

滕时没说话,揉了揉他的头。

*

市中心豪华写字楼内,巨大的落地窗将外面的阳光洒进整个平层办公室,然而男人的面容却在暗处,眼神阴郁。

他的面前的屏幕里是刚才新闻台的直播回放,画面中那个俊美的青年仿佛笼罩着神明一样光环,走到哪里都是聚光灯的焦点。

“蒋总。”

外面传来敲门声,手下毕恭毕敬地开门走进来,把一打文件放在了蒋洲成旁边的办公桌上:“这是您要的上个季度财报。”

蒋洲成的视线并没有从屏幕上滕时的脸上移开,只是淡淡问:“数据怎么样?”

相比于六年前,他的眉骨轮廓更清晰,已经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感,身高比之前拔高了将近十厘米。

没有过分喷张的肌肉,身材甚至可以说得上修长,但那张脸俊美的脸微笑起来的时候,却总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手下吞咽了一下,拿着手中的利润表汇报:“业绩还算平稳,相比于之前一个季度,营业收入增长了百分之一,净利润增加了百分之……零点二。”

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因为蒋洲成随着他的汇报笑了起来,到后面几乎笑得前仰后合。

“哎你说,”蒋洲成强忍住笑搂住手下的肩膀,“为什么别人的收入和利润都是百分之十几二十几的增长,只有我们是个位数呢?”

手下不敢答,手指都微微有些发抖。

“明明新产品的研发也做了,推广也做了,但是每次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黑天鹅’事件,打乱我们原有的计划,”蒋洲成用手指点着手下的胸口,“这是第几年了?我们的业绩一点都没有动?”

“第……第三年了……”

一直平稳并不是什么好事,在其他人都在疯狂进步的时候,你一直在原地不走,那等待你的就是灭亡。

“我甚至觉得有人给我们下了降头。”蒋洲成忽的认真的看向他,“你说,要不要请个大师来做做法?”

这么多年,手下知道蒋洲成越笑眯眯地开玩笑,心里越阴郁烦躁,他的笑容最灿烂的时候,基本就是他想杀人的时候。

手下终于咬牙,说出了自己藏在心里好久的顾虑:“蒋总,其实我也有种感觉,好像总有一股力量在暗中制约着我们似的,每次我们想要出头,这股力量就会把我们按回去,甚至把我们往沟里引,有的时候我真是怀疑它是不是能未卜先知,如果不是您这些年无数次力挽狂澜,咱们公司早就垮了。”

蒋洲成的眼底终于微微亮起来:“你觉得组成这股力量的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行业里的竞争对手?总之很强大,很有可能人很多,没准是某种联盟!”

“很多人嘛?”蒋洲成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轻声说,“可我为什么觉得也有可能是一个人呢?”

手下困惑:“蒋总,一个人恐怕不行吧,如果真是一个人,他得厉害到什么程度才能把我们一个上市公司按在地上摩擦?”

厉害到什么程度?

蒋洲成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看向还在播放着的屏幕画面,节目中,滕时正在接受主持人连环炮似的的提问,给他安上了各种青年才俊梦寐以求的头衔。

然后镜头给到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滕时淡淡地看着镜头,微微一笑。

仿佛时空交错,蒋洲成和他四目相对,心底猝然一阵剧烈的颤动,如同被掀起了惊涛巨浪。

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蒋洲成心里就是有这种无比确定的感觉,自己公司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滕时在操作。

想玩死我?

蒋洲成恨到把牙咬出血,眼底却升起疯狂的笑意,绝境触底之后某种更强烈的欲望从扭曲的外壳中崩裂出来。

那就让咱们试试,是谁先玩死谁。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奚斐然就发现,滕时的日常生活其实是很忙碌的。

即便是休息日,他也很少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几乎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滕时的脑子就像一台机器精密的仪器,里面装着数不清的事情。

有的时候连奚斐然都惊讶于滕时对事情的超强处能力,那些事情放在普通人身上,哪怕只有一件都足以让人焦头烂额,而滕时能同时处三件到四件事。

他经常这边接着国内合作商的电话,下一秒挂了立刻又接起M国研发团队的对话,用熟练的M语指挥研发进度。

这样的滕时让奚斐然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他太优秀了,优秀得让一般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而奚斐然又焦虑地发现,自己还是小孩。

滕时已经站在了高处,而且还在逐渐往更高处走,以后的成就不可显脸,难道自己要一直做那个盯着滕时的背影的小孩吗?眼睁睁地看着滕时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吗?

不,自己要在长大之后和滕时站在同样的海拔,平视着对方。

或者更好的,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这个愿望奚斐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却在他心里异常坚定地扎根了。

奚斐然开始潜移默化地学习滕时的生活规律,然后暗戳戳地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努力从其他方面让自己做到最拔尖。

AI是这个时代的未来,奚斐然记得爸爸说过,于是他把最重要的重心放在了编程上,六年狂揽学生奖项无数,还发明了一些小游戏之类的基础软件。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奚斐然热爱运动,打篮球游泳各个不在话下,但是剥开皮看心儿,他最本质还是一个技术宅。

技术宅只爱技术。

群聊里传来的压缩包奚斐然打开都没打开,本来想要直接删掉,后来看在他哥们差点被他妈妈打断腿才传来的份上,勉强留了下来,加密丢进了电脑的隐藏文件夹里。

*

“你说,我是不是对奚斐然太照顾了?”网球场的休息区,滕时手里捏着矿泉水瓶,肩膀上披着毛巾。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滕时只穿了一件运动短袖和短裤,额头上的细汗微光闪闪。

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滕时约祁南槿去城里最大的户外网球场打球。

祁南槿用尽好大意志力才让自己不去看滕时的脸,猛地灌了几口水才道:“我同意,你应该把他丢出去扔大街上,把我接到你家住。”

滕时踹了他一脚:“说正事呢。”

祁南槿笑着坐直了,认真问他:“怎么了?照顾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之前就说过他有点粘我对吧,”滕时欲言又止,“本来我以为失去双亲的小孩子,粘着照顾他的人挺正常的,但是最近我发现,他好像还有其他症状。”

“比如?”

“不喜欢我跟漂亮美女接触,更不想让我谈恋爱。”滕时的眉头皱紧看向祁南槿,“占有欲超强。他是觉得我有了伴侣之后会冷落他?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这样的意思啊。”

祁南槿心说奚斐然好样的干得漂亮,以后阻止滕时谈恋爱就靠你了。

“敏感吧。”祁南槿转着网球拍,“奚斐然小脑子里想得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滕时捏了捏眉心:“我就怕是我对他太好,让他对我过分依赖,以至于……产生不该产生的东西。”

这话没在奚斐然面前提起过半个字,这会儿也说的不明不白,但是祁南槿却听懂了,心里咯噔一下。

“就像你似的,”滕时轻描淡写地瞟过来,“当初跟被鬼上身了似的要亲我。”

祁南槿抱头嚎叫:“明明说好了不提了!”

那次在机场门口祁南槿险些强吻滕时,结果被滕时一击重踢差点断子绝孙,之后滕时处完了奚斐然的事情,想起来这茬,又去祁南槿家把他揍了一顿,揍得祁南槿跪地求饶表示再也不犯了这才放过了他。

但是只有祁南槿知道,那次并不是单纯的精虫上脑。

他向滕时作出的再也不乱想的保证,他也从没有做到过。

“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滕时至今想起来都百思不得其解,祁南槿上辈子谈过八百个女朋友,他记得清清楚楚,“你不是喜欢妹子吗?”

事情过去太久,以至于两个人都可以完全不尴尬地聊起这件事。

祁南槿哭笑不得:“我是喜欢妹子,但是这世界上有几个妹子长得比你好看?”

滕时:“……”

“怪就怪你长了这么张脸,谁看都得忍不住有非分之想?”祁南槿直气壮,“你往那一靠,一生气,天仙似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当时就是一下子上头了,其实可能也根本没过脑子,没想明白你是谁,占有欲起来,觉得好看没忍住就亲了。”

“……”这套流氓论听得滕时完全无法解,“正常直男会有这种冲动?”

祁南槿立刻:“当然有!”

滕时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指尖都纠缠在了一起,许久才抬头:“所以你是说,我这张脸也会让奚斐然有非分之想?”

第83章 画像

实话,虽然滕时智商情商都超群,但是唯独在有关自己的感情问题上,始终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可能是因为当局者迷的原因。

就比如他直到现在都坚信祁南槿是直男,祁南槿“因为你太好看了所以我一时冲动了”的由他也信了,而且现在又开始担心是自己的问题导致了奚斐然的奇怪举动。

如果奚斐然本来是直的,但是天天和自己住在一起,自己又碰巧长的还算好看,久而久之把人掰弯了怎么办?

滕时的脑仁都开始疼,他从来没意识到长的好看还有这种的离谱副作用。

自己这是什么体质,勾人犯错体质?

他本来就隐隐怀疑奚斐然有这方面倾向,现在听了祁南槿的论,越发觉得有可能。

否则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会这么排斥自己和异性交往,还不想让自己找女朋友?

滕时虽然不讨厌同性恋,但是自己绝对不是,他也不希望奚斐然是。

同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竟然对养他长大的哥有遐想,这叫什么事!

滕时豁然站了起来:“不行!”

祁南槿吓了一跳:“啊怎么了?”

滕时急匆匆就要走:“我得赶紧把他掰回来。”

*

沙沙沙——

桌上摊开着画满了各种草图的稿纸,奚斐然正埋头画一张结构图。

新一届机器人大赛又要开始了,设计图初稿下周就要出来。

虽然这个时代用平板电脑画图更方便也更好保存,但是有的时候奚斐然还是喜欢在纸上画。

鼻尖和白纸摩擦的沙沙声能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很久以前,他爸爸也是这样伏案画图的。

“爸爸……”小小的奚斐然半夜醒来,迷迷糊糊走进奚沛恒的办公室。

奚沛恒正在专心工作,看到门口光着脚走进来的小白团子,连忙起身过去,把他抱起来:“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

“想爸爸了。”小奚斐然搂住奚沛恒的脖子。

奚沛恒无奈地笑笑,眼神变得温柔:“爸爸一会儿就去睡觉,你先睡好不好?”

奚斐然困倦地埋在他肩头摇头。

奚沛恒想了想,抱着他回到座位上坐下:“那就陪爸爸把最后的一张图画完吧。”

沙沙沙——

奚斐然坐在父亲的大腿上,好奇地看着父亲的笔下诞生出各种神奇的构造,仿佛生命在他手下从虚无中绽放出来,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爸爸,你在画什么?”“这是人工智能的初步构想。”奚沛恒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笔尖在复杂的线条上勾勒。

“人工智能可以做什么?”

“它可以成为我们人类的朋友,帮助我们解决困难。既可以帮助我们进行高端技术的研发,也可以走进普通人家里,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找它聊天,开心的时候也可以和它分享……它可以把我们照顾得很好,让千千万万的人受益。”

奚斐然笑起来:“它真棒!”

“是这样的,”奚沛恒抱住他轻轻晃了晃,“我们用最高级的技术、最顶级的科学去研究出来的东西,不该是高高在上的,而应该是贴近生活的,贴近人的。”

小奚斐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长大会明白的,”奚沛恒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看到人类社会因为你的研究和发明而更幸福,是每个科学家最大的愿望。”

回忆散去,思绪落回现实。

奚斐然想起今天滕时在直播的时候说过的话。

“什么是您研究飞车的动力呢?”主持人问。

“我想要为这个世界做出一点改变,如果人们的生活能因为飞车的出现而变得更便捷和幸福,那我就会快乐。”

某个瞬间,滕时脸上的笑意和很多年前奚沛恒脸上的笑意一模一样。

奚斐然的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悸动,他以前崇拜的人和现在崇拜的人是那么像,仿佛命运的安排。

想要追赶的欲望史无前例的强烈。

奚斐然想,我以后也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吧,和他们一样。

他下意识点开电脑收藏夹里滕时今天的采访页面,视频播放起来,里面传来熟悉的淡然的声音。

奚斐然一遍遍看着屏幕上滕时的脸,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微动起来,传来沙沙的声响。

与此同时,黑色宾利已经停到了楼下。

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滕时推开车门,迈腿下来。

小阳哥给他开别墅大门:“怎么回来的这么急少爷?”

“奚斐然在吗?”

“在呢,在二层房间里呢。”

滕时顾不上多说,向着二层走去。

这么多年都没有仔细和奚斐然聊过性-教育这个话题,是该谈谈了。

都怪自己一直忙于工作忽略了这块,不过没关系,现在还不算晚。

笔尖停了下来,奚斐然回过神,发现纸上出现了一张滕时头像的速写。

他没有怎么学过画画,随手凭信而画却精准的抓住了滕时容颜的特点:

漂亮的桃花眼,微笑的时候微微隆起的卧蚕,以及那种淡然如水的气质都画出了三分。

好像没有本人好看。

奚斐然左右端赏了一下,忽的感觉鼻子有点痒。

“阿嚏!”

窗外吹来的小风还有点凉,奚斐然随手关了窗户,从一旁的抽纸里拽出一张擦了擦鼻子,把纸团丢到了一边,想着一会儿和废草稿纸一起扔。

他正想着要不要在画上加几笔,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奚斐然?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你有空吗。”

听见滕时声音的一刹那奚斐然差点做贼心虚地跳起来,用尽毕生的手速把画稿团成一团想要塞到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却忽然想起来桌子是现代风格简约版,只有一块板子,根本没有抽屉!

“我进来了。”身后传来门把手的转动声。

奚斐然头皮都炸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低头拽开自己睡裤的弹力松紧腰带,把捏成团的滕时头像火速塞了进去。

滕时打开门走进来:“叫你怎么也不吱一声,我还以为你……”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下来,滕时看着坐在桌前的奚斐然:

十三岁的小男生脸色涨红,呼吸也有点急促,睡衣的下摆有一个角乱七八糟的地掖在裤腰里,像是慌乱之间不小心塞进去的。

再往下,虽然是坐着,却能看到两腿中间一个不大不小的鼓包。

桌子上还有一团用过的、皱皱巴巴的手纸。

滕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几秒钟后,三观尽毁,心中一万只羊驼奔过,倒吸一口凉气:“奚斐然!你你你……”

——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下一秒,滕时看见了电脑屏幕上暂停的自己的脸。

奚斐然惊恐地扑过去关掉界面,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什么都没看!”

滕时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第84章 十指紧扣

“滕……滕时?”奚斐然有点慌。

滕时勉强扶墙站稳了。

他还不懂,小小年纪的还是一张白纸,应该好好教育,跟他好好说别着急。

你自己小的时候难道没有做过这种事吗?男孩子没有做过才叫不正常。

滕时深呼吸,胃里直抽抽。

淡定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那个”的对象是我。

是我!?

滕时的血压飙升,拳头逐渐硬了,额角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这种事情也太!……

供他吃供他穿,他竟然起这种心思!

是我从小对他太好了吗?他怎么能!……

简直大逆不道!

千万种混乱纠缠的思绪在脑海中噼里啪啦炸了个满堂彩,之后又乱七八糟地拧成一股绳,汇聚成唯一一个念头,滕时深吸一口气:

我要抽死这个离经叛道的小混蛋!

奚斐然莫名感觉脊背一凉:“滕时你是不是……”

滕时猛地抬起一根手指,那是一个禁止的姿势。

“你在这呆着别动。”滕时转身就走,直奔自己的房间。

如果他没记错自己的鞭子就放下柜子最顶层的盒子里,这么多年没用过不知道还好不好使,他今天非得把奚斐然的屁股揍开花!

I see you in my hopeless dream ……

还没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滕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的响了。

那是个温柔的女声,嗓音很独特,像是甘甜的梅子泡在清冽的酒里。

歌手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姑娘,但是再过几年就会在选秀节目上大火,上辈子滕时很喜欢她的歌,所以偶然在网上犄角旮旯刷到,就用做了手机铃声。

温柔的声音把滕时从混乱的愤怒中拽了出来,他稍微冷静了些,接通电话:“喂。”

“我的时啊!你去哪里潇洒了!我打了你一上午电话你都不接!你再不接我都要立刻飞过去找你了!”詹森在电话那头嗷嗷直叫。

滕时深呼吸,按住胃:“上午录了个节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咱们没钱了。”詹森正色,在大洋彼岸翻着手中的财务情况表,“咱们的研发烧钱烧的太快了,光是测试用的耗材每个月就要烧掉几十万。毕竟电动飞车这个赛道太新了,一切都是从零开始,试错成本太高,账上的资金最多能坚持到下个月……”

滕时顿了顿:“我一会儿转给你五百万,先用着,必须挺到七月份。”

“七月份之后呢?”电话那头的詹森已经彻底抛弃了浪子模式,一双湛蓝的眼睛神色严肃,“咱们现在克服了起飞的稳定性问题,但是还没有解决飞行时的变速问题,什么时候能有研发突破还不一定,你难道要一直往里面垫钱吗?你的钱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我心里有数。”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詹森欲言又止的声音:“其实如果咱们尝试油动力飞车,或许会简单得多。”

滕时垂眸,淡淡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只做电力,这是底线。”

飞车所需要的动力巨大,如果和现在的传统汽车一样用石油,很快就成资源短缺的局面。

石油价格飙升,国际市场动乱,以至于战争四起。

再之后,替代资源黑油在T国雨林被发现,人们不惜动用核武器抢夺,把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看到蘑菇云在T国首都升起的那一刻,那是滕时上辈子最痛心也最后悔的时候。

即便做电力再难他也要做,否则他宁愿不推出飞车。

大洋彼岸的詹森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时,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油动力。”

他尝试说服过滕时,但是滕时在其他问题上都非常好说话,唯独在这个问题上,完全不容任何反驳,甚至曾经还因为这个事情把一个高级技术人员踢出了小组。

“我有我的原因。”滕时说。

“你是老大,”詹森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度纠结,只是提出适度的提醒,“可如果咱们不做,也会有别人做,他们或许会比咱们先研制出来。你不怕被人抢占了市场?”

“那就让他们试试。”滕时沉着如水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不信有人能在这个领域比我们做得更好。”

最熟悉的自信和坦然。

因为足够强,所以对一切竞争都不放在眼里的真正强悍。

詹森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也是,有滕时在,怕什么。

“再说我不是还有你呢吗,是吧,M国最牛的技术大佬詹森,詹神?”滕时调侃他。

詹森无奈地笑出声来:“你可真是……行吧,都听你的。”气氛顿时一松,他的语调又恢复了花花公子的懒洋洋,“不过七月份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你提前给我透露点风声?”

“简单来说就是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了,”滕时淡淡说,“别问,问就是神秘的东方玄学。”

被无数次以同一由搪塞过去的詹森:“……”

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他还真的有点怀疑滕时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毕竟每一次在抉择的路口他作出的判断都是正确的。

即便有些选择在当时看了难以解,在之后也会被证明是最合适的选择。

公司这些年一路顺风顺水,就像是坐上了快速列车,顺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在老天那开了特权VIP卡。

“下周我会参加一些投资人的聚会,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们,总之你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交给我,你们安心做研发就好。”滕时说。

“Okay, boss.”

滕时挂了电话。

被詹森这么一打岔,他心里的愤怒已经平息了一大半。

滕时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回头看向奚斐然的房间。

奚斐然的问题显然比商业上的问题更复杂更难解决。

这个上辈子没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小家伙完全是个未知数,没有任何模版可以参考,一切都得靠他自己摸索。

推开房间的门,奚斐然真的还桌子前面老老实实的坐着没动,两条大腿中间可疑的凸起已经不见了,脸上看上去也正常了许多,皱皱巴巴的手纸也丢进了垃圾桶。

“打完电话了?”奚斐然乖巧地问道,身后无形的尾巴友好地摇了摇。

滕时本来只剩一半的火一下子又灭了大半,只剩下了零星名为尴尬的小火苗。

好多年前奚斐然也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等自己来帮他辅导编程,现在他依旧坐在那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和小时候一样明亮。

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

滕时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会是一个非常性明智又无情的家长和监护人,但是直到这种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奚斐然的纵容。

什么抽死这个小混蛋之类的想法都只是一闪而过的气话,真把鞭子拿来,他多半也舍不得抽。

那可是他从小不丁点一直养大的小白团子啊。

滕时坐到了奚斐然的床上:“聊聊?”

奚斐然身子一僵,微微点点头——他刚把那团画着滕时肖像的草稿纸塞进床垫下,就在滕时坐的那位置下面。

“聊什么?”奚斐然问。

滕时忽然卡了壳,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小时候也没有人跟他聊过。

奚斐然的眉眼已经开始显现出俊朗雏形,甚至连放在腿上的手都有了修长的形状。

滕时一阵恍惚。

奚斐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算是青少年了。

“你刚才……”

青少年的男孩子和几岁的小朋友不同,他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单纯的教育是没什么效果的,必须要引导才行。

滕时犹豫斟酌半晌,终于非常隐晦地开口:“其实,女孩子是非常美好的生物。”

奚斐然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啊?”

奚斐然肯定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小小年纪好奇而已,他身边只有自己这个参照物,再加上自己长的还不错,所以才犯了今天的错误。

一定能掰过来。滕时想。

他为什么要忽然提到女孩子?奚斐然想。

忽然他一个激灵:难道滕时要谈恋爱了,在给我打预防针?

“尤其是同龄的女孩子,”滕时补充道,“如果你牵过女孩子的手,你就会知道……”

奚斐然忽的问:“你牵过吗?”

滕时顿了一下,点了点头:“牵过。”

奚斐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仿佛有股暗火在心底最深处灼烧着,烧得他心焦,他几乎是自虐似的问道:“什么感觉?”

果然还是需要引导的,你看奚斐然这不是也对女生感兴趣吗,还问是什么感觉。

“感觉很好,”滕时努力忽忆了一下上辈子的记忆,“女孩子的手很软。”

话音未落,他的手忽的被抓住了。

少年干燥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带着炙热的温度,滚烫的掌心和他贴在了一起。

“我的手也挺软的。”奚斐然说。

那天滕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和奚斐然的“谈话”的。

也可能根本没有好好结束,自己好像是直接甩开奚斐然的手,扭头走了。

实际上应该更像落荒而逃。

青少年的心问题果然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

“喂,白老师,奚斐然的心辅导还得麻烦您。对,就像我微信里说的一样,加一条情感辅导……好的,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滕时向后靠在办公椅上深呼出一口气,感觉心里卸下了一个担子,却又莫名的并没有感到轻松,脑海中全是奚斐然那张认真又倔强的脸。

丁零零……

桌上的电子办公电话第三次响了起来,滕时缓缓睁开眼:“接通。”

“二少,公司会将在两分钟后开始,请您到会议室参会。”

滕氏集团拥有十几家子公司,滕时是其中八家的股东,现在他正在其中一家的办公楼里。

滕时走过工作区。

他一身黑色的西装,剪裁精致的衣服勾勒出完美的脊背和腰部线条,容颜俊美淡然,步履平稳。

“时总。”“时总早。”

从办公室到会议室,一路上遇到的员工都恭敬地向他问好,办公区域的气氛微妙地流动起来,无数灼热的目光投射过来,就连正在办公的人也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作为不参与公司日常经营的股东,滕时很少出现在这家公司里,他的出现就意味着公司有大事发生,好坏不知,多半是坏事。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滕时抬腿走了进去,里面已经坐满了十几个人,只等他一个。

无视会议室最前方主座上滕禹阴沉的脸色,滕时径直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拉开沙发椅坐下。

几年过去,滕禹的气质更加沉稳深邃,视线比当初更锐利,如同鹰隼一般让人下意识胆寒。

“你迟到了一分钟。”滕禹视线冰冷地凝聚在他的身上,声音仿佛淬了冰。

滕时淡淡抬眼:“耽误你什么事了?”

这明显带刺的回答让偌大的会议室里安静的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到,所有公司高管都噤若寒蝉。

这几年来,人人都知道滕家的大少和二少关系不和,有时候甚至能达到针锋相对的程度。

虽然是亲兄弟,而且共同管着滕氏集团企业,但两人几乎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啪!

一打文件摔在了滕时面前的桌子上。

“公司上个月订单下滑两成!你怎么解释?”滕禹怒道。

滕时看都没看那些文件一眼,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滕禹反唇相讥:“我不参与公司的日常经营,业绩下滑是你们业务部门的事情,我没来问责就不错了,是你应该向我这个股东解释。”

“好啊,”滕禹怒极反笑,“那我就给你解释解释。”

他调出屏幕上的研究报告:“去年年底公司业绩就开始下滑,详细调查后最终发现,那些丢失的订单,全都跑到了你名下的另一家公司的公司订单里,滕时,你敢说你不知情?”

第85章 暴露

那一天会议结束的时候,会议的大门几乎是被撞开的,里面的高管鱼贯而出落荒而逃。

身后滕禹暴怒的咆哮几乎掀翻房顶:“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这么大的滕家你放不进眼里!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不一会儿滕时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倒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领带不知道去哪了,领口的位置一片褶皱,看样子像是被人用力地揪住过。

整层办公大楼的员工们噤若寒蝉,看着滕时面无表情地穿过走廊走向尽头的电梯里,按下了关门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滕家兄弟不和的事情在短短两分钟内就在内部小道消息网中传遍了整个公司。

这已经不是兄弟俩第一次在公司吵架了,这么多年来,两人几个月一大吵,几周一小吵,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就连公司的清洁工阿姨们都知道兄弟俩关系极差,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又过了几分钟,滕禹大步流星地从会议室出来,面色上还戴着刚发完脾气的阴郁和余怒。

“看什么看!没正事是吗?”

震天响的怒骂立刻让周围好奇的员工们刷的一下低下了头,所有人该干什么改什么。

滕禹冷着脸坐上电梯直降到地下二层车库,坐上自己的奔驰大G,一脚油门驶出了公司车库。

后视镜映照出了他冷峻的眉眼,然而如果有人此时能看到他的神情的话,可能会非常惊讶,因为他的眼底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生气的迹象,甚至带着某种微妙的愉悦。

车子穿过拥堵的城市街道,在市中心大使馆附近的小路停下,滕禹啪地关上车门,走进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在经过两个路口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家精致的日料店。

滕禹走进去,服务员只微微点头问好,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带着他来到了最里面的榻榻米包房。

拉开门,滕时正坐在那里,面前已经摆好了精致的佳肴。

“哥。”滕时冲滕禹微微一笑。

“嗯,”滕禹脱鞋进来,随手把门关上,“路上有点堵。”

两人之间气氛轻松,丝毫没有刚才在办公室里针锋相对的样子,仿佛只是一顿非常平常的约饭。

“刚才嚷嚷得嗓子都哑了吧,喝点汤。”滕时提他倒上一盏温热的菌菇汤,香气瞬间在房间中散开。

滕禹把汤一饮而尽:“下次该你主吵了,光是想词我都累够呛。”

滕时笑笑:“行,下次交给我。”

这么多年他和滕禹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为了防止变态父亲滕仲云上辈子养蛊似的、让自己孩子窝里斗的暗中作梗,滕时主动找到滕禹,提出两人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不和的假象。

由于之前已经和滕禹培养了初步的信任,滕禹并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

这种方法果然奏效,这么多年滕仲云都没有过分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因为以为不用挑拨他俩之间就很不好了。

两人边吃边闲聊,吃到快结束的时候,滕禹擦了擦嘴:“有一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滕时放下筷子:“你说。”

滕禹道:“最近X国的Wens公司忽然宣布,马上就要上市第一批拥有QTA技术的高精准度精密仪器‘Tami plus’,大概三十台。这东西你应该听说过,对于汽车芯片的制造有极大帮助,我们公司想要把这一批仪器全部抢到手,占领市场先机。”

滕时当然听说过Tami plus,这东西就像是迪迦奥特曼变身用的神光棒,可以把普通的汽车的芯片点石成金变成拥有高科技性能的智能车,是汽车生产制造厂商中心中的神物。

就连滕时自己也思考过要抢两台,用于加速飞车的研制进程。

但是Wens公司傲气得很,只和市值多少以上的上市公司合作,像滕时这样的初创公司是连购买资格都没有的,国内也只有像滕氏一样规模的几家公司可以有资格购买。

“Wens只接受全额预付,所以我们需要很大一笔流动资金。窗口期很短,银行融资是来不及的,”滕禹低声说,“我需要另一种仿佛来在短时间内搞到一大笔钱。”

滕时眯起眼睛:“哥,你是说……”

滕禹:“你之前告诉过我,在你的预知梦里,有两只科创板股票会在今年表现不错,红石基业和莲台佳衡,我想问问你,如果我现在建仓的话,选择哪只能让我短时间内获利。”

这些年滕时能预知未来的事情只有滕禹知道,他也曾多次帮助滕禹避开过很多坎,但是涉及到投资建议,比如哪只股票可以赚大钱,滕禹其实几乎没有主动问过他。

骨子里滕禹是一个非常正派也骄傲的人,他不屑用这种手段让自己获得成功,宁愿靠自己也不想用这种作弊的方法。

不过看来这次是真的急。

滕时闭上眼,上辈子的一切在脑海中闪过。

“选红石。”滕时睁开眼坚定道,“红石会比莲台先出现重大利好,如果重仓投入的话,应该会有不菲的回报。”

滕禹深吸一口气,对于滕时,他有百分百的信任,以茶代酒,他用小茶盏和滕时轻轻碰了一下:“好,我听你的。”

没有人看见,一个貌不惊人的服务生在滕家兄弟所在的包房外面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无声地转头走了。

他一直走到没有人的地方,给一个加密的号码发了刚才包厢里对话的内容。

与此同时,滕仲云的某间办公室。

手下恭恭敬敬地把刚接到消息的手机展示给滕仲云看:“老爷,探子发来的消息。”

“饶命啊!”办公室的当中正跪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咚咚在地上磕头:“滕老爷求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侵吞公司财产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滕仲云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

手下立刻上前,不顾地上那人的鬼哭狼嚎把人拽了出去,生死力竭的哭嚎在走廊外持续了几秒后尾音突然上扬,在锋利的刀具破开皮肉的声音后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一直以来关系都还不错,是吗?”

滕仲云看着手机上传来的探子的消息,嘴角勾起让人剥骨悚然的笑意:“藏得还挺深。”

傍晚滕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这个时间一般放暑假的奚斐然已经吃完饭,回到房间做自己的事情了。

自从那天被摸了手背之后,滕时一直在躲着奚斐然。

起初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再之后他想明白过来,奚斐然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就是因为和自己朝夕相处太久了,所以他刻意减少了和奚斐然碰面的机会。

就着么晾着他一阵,等过段时间,小家伙自然会往前看的吧。

青春期的crush来的快去得也快,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有长性,成年都朝三暮四,何况是小孩子,转眼就忘了。

滕时这么想着,心下稍安,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下一秒,滕时整个人僵住了——几天没怎么好好说过话的奚斐然正靠在玄关的位置,双手抱臂等着他:“回来了?”

第86章 药没了

滕时推门而入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嗯,你吃了吗?”

“吃过了,今天后厨做的红烧大虾,特别好吃。”奚斐然紧紧盯着滕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眼底某种奇异的光一闪而过。

然而滕时低头换鞋故意回避和他对视,所以没看到。

奚斐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那天滕时和他聊完女生的话题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滕时忽然提起这个,明明滕时本身对找女朋友这件事也没有很着急,没有必要在那个时间点给他打预防针。

而且为什么之后自己握了一下滕时的手,他立刻触电似的抽手跑了。

回忆起滕时当时推门而入时那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奚斐然想了好久,忽然开窍,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滕时当时肯定是看到自己电脑屏幕上的直播了,而自己那时慌乱之下把画着滕时的草稿纸塞进了裤子里,结合满脸通红的表情,简直像极了正在对着滕时“大逆不道”!

靠!靠靠靠!

奚斐然羞耻又崩溃得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关键是自己之后还毫无察觉,去摸滕时的手!

也亏得滕时修养好,要是放一般人,一个大嘴巴甩过来都有可能。

怪不得滕时这几天一直躲着自己。

想明白之后奚斐然一夜没睡。

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对滕时是什么样的感情,十三岁,对很多事情明白一点,又不太明白。

他只是很喜欢和滕时待在一起,看着滕时就觉得开心,看到滕时对别人太好他会吃醋,只想让滕时对自己好。

小时候那或许只是依赖,失去父母之后对自己强大的抚养者天然依附心,但是随着一点点长大,这种依赖似乎变了一些味道。

奚斐然隐约察觉到了一点自己的心境,但是他不敢细想。

也亏得他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在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没有在惊慌下破罐子破摔,也没有打草惊蛇去认错,仔细思考一番之后,奚斐然做出了一个最重要的决定:

不管自己对滕时是什么想法,绝不能让他知道。

滕时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在门口的架子上,从奚斐然身边走过:“我还有点事,先回房间了。”

他的态度说不上多疏离,也不算是冷淡,只是很平常的语气,如果是粗枝大叶的孩子甚至发现不了他的刻意回避。

奚斐然的目光追随着他一路走进客厅,忽的叫了一声:“滕时?”

滕时胃里一紧。

今天中午和滕禹吃日料时候实在没忍住嘴馋吃了一片生鱼片,本以为一片没什么,结果一直难受到现在,听到奚斐然一叫他心里咯噔一下,更是连带着胃腹里也跟着一抽。

“嗯?”滕时回头,“怎么了?”

奚斐然向着他走了两步,他穿着一件黑色短袖,露出的手臂上隐约可见肌肉线条,在距离滕时两米远的地方停住。

“我……有事想跟你说。”奚斐然垂眸,他的睫毛很长,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落寞的感觉。

滕时的心里微微一颤,刚才紧绷的感觉立刻就减掉了大半,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下来:“你说。”

“这几天我感觉你好像有点躲着我,那天你跟我说的有关女孩子的话也让我困惑了好久,后来我想想,忽然意识到你可能误会了。”奚斐然抬眼,目光明亮而坦然,“那天你进门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一边看着你的直播一边画机器人比赛的设计图。”

滕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也没想到会有这种解释。

“你一进门吓了我一跳,因为那张初稿我画的不好看,不想让你看见,所以我就团成一团塞进裤子里了,”奚斐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像让你觉得我很厉害,不想把不好的东西给你看,所以看起来有点……做贼心虚。”

滕时的眼睛微微一睁大,没想到竟是误会一场,心里百感交集,又尴尬又有点内疚,一时竟有点不知道怎么回:“我知道了,我其实……”

“哥,”奚斐然忽的道,“我是不是太粘着你了。”

这六年来,奚斐然叫他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上一次还是奚斐然十岁那年和小伙伴爬野山失足摔进山沟里,自己带着人赶过去找了一整夜,最后把他从河边的淤泥里拽出来的时候。

根据滕时的经验,奚斐然只有在特别感激自己或者特别内疚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哥”。

“其实也还好。”他这么一叫反倒让滕时觉得有点无措,“没那么严重。”

奚斐然落寞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从小父母双亡,多少是有点心阴影的,可能是怕被抛下吧,所以我一直挺依赖你的,如果你觉得烦,直接告诉我就行,我以后不粘着你呢,只是求你别不我。”

滕时的心脏就像是被锣鼓咚咚的敲了个震天响,震得有点晕,奚斐然不是个情绪外露的孩子,很少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今天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自己不搭他这几天,竟然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心负担吗?

滕时简直有点内疚起来了。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奚斐然坚强地好情绪,冲滕时笑了笑,懂事得让人心疼,“快去吧,我只是想和你解释清楚,这样我晚上睡觉也能安心些。”

滕时沉默两秒,想了半天安慰的话,到最后都觉得对奚斐然这种聪明孩子解释起来没有必要,于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会不你的。”

奚斐然就是在等这句保证,脸上的笑容瞬间又明媚起来。

滕时肚子里还是难受,小刀钻着似的,这件事已经皆大欢喜地揭过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我回房间了,你早点睡。”滕时又拍了一下奚斐然的手臂,正要走,却忽的又被奚斐然叫住。

“看你脸色怎么有点不好?”奚斐然绕到他前面,皱眉打量他的神色,“不舒服?”

滕时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敏锐,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表露,他竟然看出来了。“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又是肠胃不舒服?吃什么了?”奚斐然没听他胡说,“先坐沙发上,我帮你揉揉。”

可能是刚才聊完这种话题,虽然说开了,但是滕时心里还是有点轻微的别扭,隐隐约约的,感觉还是应该适当保持距离。

他揉了一把奚斐然的脑袋:“你怎么越来越像管家阿姨了,都说了我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管我。”

奚斐然看着滕时走上二楼。

他没有去追,也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滕时走进房间,啪地一声轻响关上了门。

不急,奚斐然心想。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遗憾的表情,甚至嘴角轻轻扬了一下,然后他也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滕时回到房间后先回了两个邮件,等到要点开第三个的时候,终于有点受不住了。

嘶……

手指缓缓按进胃部和肚脐中间的腹部,白色的衬衣都被压皱。

今天疼的这个位置,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滕时一手按着肚子忍着疼,一手移动着鼠标,额头上微微渗出了细汗。

第三封邮件是某家豪华会所的经发来的,告诉他房间已经订好。

滕时深邃如海的桃花眼底倒映出屏幕莹白的光,俊美的容颜苍白如纸,在键盘上敲动起来。

……

滴答滴答。

时间转瞬间到了九点多。

电脑屏幕黑掉,滕时单手捂着肚子,缓缓趴在了桌上。

不远处的镜子里倒映出他修长清瘦的身形,他额前的碎发已经都被汗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虚弱地垂着,显露出某种疲惫的脆弱感。

腹中一直在绞痛着,那片生鱼片带来的杀伤力远比想象的要大。

这娇气的破肠胃,受不了一点寒凉。

还以为能挺过去的,现在看来还是得吃药了。

是药三分毒,滕时平时能挺着就挺着,不喜欢吃药,除非到了难受得忍不住的时候,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