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轶闻

听他这么说， 藤丸立香不禁失笑，眉头也舒展开来：“好吧，是我太心急了。”

杰森刚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 他还觉得不是很妥当，但在愈发强烈的不安感袭来， 塔罗牌的寓意也没有一点好事的情况下， 他反而被影响得焦虑了起来。

“一直待在这种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环境里， 你心里不舒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杰森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可以去基地里转一圈吗？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昨天太累了，都没认真看过基地的状况呢。”

“当然。”达芬奇点头， “这一趟冒险出去你们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白圣杯虽然仍在扩张， 但我们也要沉住气， 不能冒进。”——

一来到基地外围的生活区，藤丸立香就支起了幻术，避免他和杰森被人认出来。生活区的一切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却也一片沉寂， 孩子们都垂头丧气，不少人的眼里还含着恐惧， 随处可闻的是哽咽和抽泣的声音。

“真是……你说这个世界的‘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这样了吗？”杰森最是看不惯让孩子受苦的情形了， 想想这个世界的自己还不知道疯到了什么地步，不免也觉得有些不爽， “他到底是许了什么样的愿望才能让你去统治世界呢？”

“更有可能的是‘我’用了错误的方式去实现。”藤丸立香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就算只是‘创造一个永远不会有孩子受伤’的世界，也可以解为‘只要大家都变成beast zero的狂信徒就不会有人伤害孩子了’这种荒唐的解法……不论是毁灭世界还是阻止别人毁灭世界， 都比让世界上所有人都变好困难多了。”

“变成beast zero的狂信徒……父亲不爱孩子丈夫不爱妻子，如果这就是他所创造出的社会，而‘我’居然认同了……”杰森只是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么说来，威廉退尔的态度，还有他之前说自己只是个行事动机相当个人的家伙，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轶闻。”

“和威廉退尔有关吗？其实我对他不太了解来着，达芬奇亲也没跟我科普过。”藤丸立香眨了眨眼，原谅他虽然因为认识那么多从者而熟悉了不少历史故事，但对于这种比较近代的欧洲史还是不太清楚。

杰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个啊，瑞士的国父，作为著名的驽箭手，因为不小心惹怒了总督，因而被总督要求射中放在他儿子头顶那个苹果的故事，多少应该听说过吧？”

“好像确实听说过这样的传说，原来就是他啊。”藤丸立香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的知识盲区了。

“不过我说的轶闻不是这个，而是那之后的故事。”杰森晃了晃手指，“当他射穿了苹果，与被救出的儿子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总督发现他身上还藏着另一只箭矢，于是质问他为什么还有一支箭。结果他说了‘如果第一支箭没有射中苹果，第二支箭就用来杀你。’这样的话。之前用来威胁恩……金固的那个宝具‘未射出的次箭’，好像就是根据这个传说得来的。”

“因为失败的话就很有可能害死儿子，所以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去做这样的事情……”这个故事听着藤丸立香也是一阵唏嘘，“真是个了不起的父亲呢。”

“后来也是为了从总督的怒火中保护自己的儿子，在山路上射杀了总督，以此为开端，瑞士的独立运动才愈来愈激烈。”杰森说到这儿，稍稍有些低落地撇撇嘴，“嘛，反正老头是不会做这种事就是了，连小丑都不愿意帮我杀……想想还真是令人羡慕……”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所以他也只是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脚下还是继续往前走去，只是走了两部发现藤丸立香停在了原地：“嗯？不，那个，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你杀了小丑我还是很高兴的……不对，我的意思是……只是……”

他张了张嘴：“只是突然觉得，或许我一直以来就是期待着布鲁斯成为这样的父亲吧。”

“杰森。”沉思了半天的藤丸立香露出了顿悟的表情，“有没有可能，威廉退尔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你’召唤出来的！？”

“欸！？”回过神来的杰森瞪大了眼睛，“可一般人不是只能契约一个从者……所以他才离开了白圣杯那边！？”

“有可能，毕竟以我的特殊性而言，想要召唤到自己不认识的英灵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藤丸立香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非常正确，他还活着的时候一站上召唤阵法老王就直接强行过来了，这种情况‘自己’能召唤出其它英灵这件事就很不魔法，“没有圣遗物的情况下召唤基本上全看缘分，如果‘我’不知道父亲的身份，大概很难召唤出这样一位英灵，是这个世界的‘你’召唤出来的话就可以解了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没错。”杰森也想到了之前交流之中的几个细节，“对了，威廉退尔一直叫我‘这边的小御主’，没考虑过和你缔结契约，证明他知道他在那边的御主其实是‘杰森陶德’……难道说他失忆是骗我们的？”

“不一定，可能是下意识这么想了。”藤丸立香眉头一皱，“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和威廉退尔再聊聊，关于杰森……这个世界的你的事情。”

“不知道威廉退尔现在在哪里……”杰森抬腿就准备往核心区走，“去问问那个蒙娜丽莎有没有给他安排房间好了。”

“我可不是什么蒙娜丽莎，是达芬奇亲！”达芬奇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我确实给他安排过房间，不过你们找威廉退尔什么事？”

“你这会儿来找我们做什么？”杰森有些惊讶地反问，“我们才刚刚逛了十多分钟呢！”

“我只是一起来逛逛噢！”达芬奇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嘛，可以的话也想跟藤丸君了解一下和莫里亚蒂教授有关的事情呢，毕竟对面有个犯罪界的拿破仑在，怎么都得制定点应对措施吧？”

“这么说来不如……啊，还是算了。”下意识想提不如召唤福尔摩斯出来的藤丸立香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和英灵们结缘的并非自己，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教授就是很偏执的那类人，总自称是我爸爸，还想拐我去当犯罪帝国的继承人，把我父亲气坏了呢……”

“毕竟那家伙是福尔摩斯的粉丝嘛。”杰森想想老蝙蝠听见莫里亚蒂教授自称藤丸立香的爸爸会露出什么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杰森君知道藤丸君的父亲吗？”达芬奇眨了眨眼，“连我没听你提起来过呢，原来是个侦探迷吗？”

“啊，这个嘛……”差点说漏嘴了，杰森眼珠子一转，正想着怎么转移一下话题，突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自核心区响起，“怎么回事！？”

没等达芬奇反应过来，过量魔力被抽走的感觉让杰森膝盖一软，几乎是瞬间向地面上倒去。

而后，他和威廉退尔的契约被切断了。

“杰！”藤丸立香赶紧把杰森扶住，抬手就要给他放治疗魔术，“你有没有事！”

“我没、没事，是威廉退尔……”杰森喘着粗气倚着藤丸立香站好，“快，我们去找他，他可能遇到危险——”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伴随着一声巨响，笼罩了整个基地的保护结界突然虚幻了几分，随后像是信号不好的老电视一样闪烁起了无数的噪点。

“糟了。”达芬奇瞪大了眼睛，“是蝙蝠侠遭到了袭击，快，我们——”

然而眼前的藤丸立香和杰森只留给了她一个迅速变小的背影。

“——那孩子用的谁的灵基啊，长那么大的翅膀突然飞走……算了，我也赶紧回去吧。”

第92章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短短半分钟内， 原本井井有条的核心区域就变得一片混乱，两人抵达的时候，发动袭击的威廉退尔已经被直接打破屋顶冲进去的超人摁倒在了一边， 那边的蝙蝠侠被贯穿了胸腹，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扎坦娜等人在意图用魔法控制住蝙蝠侠的伤势， 闪电侠和神奇女侠在试图稳定住防护罩， 而那些连接着蝙蝠侠身躯的电子管道却不断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滋滋声。

“必须重新链接防御！”

“不行不行我试过了连接不上！蝙蝠倒下之后避难所的壁垒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呼吸，蝙蝠，挺住！”

看上去已经离死不远的蝙蝠侠一边从喉咙里咳出鲜血， 一边还在压着嗓子指挥：“女侠，连接广播！巴里，迅速准备撤离！”

“可是我们撤离去哪里！？”

“先把所有人撤进核心区域！”藤丸立香和杰森从超人撞出的大洞落入了房间内， “临时防御交给我， 杰森，保护好自己——”

晶莹剔透的雪花之盾再次出现在了藤丸立香的手中，在与崩塌的防护罩争分夺秒的当下， 藤丸立香当即抬起手， 将盾牌重重地立在了身前。

“宝具展开——那是最初的起点和最终的归宿——！”伴随着他的呼喊，由冰晶垒起的卡美洛城墙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墙外是顷刻间卷起的风雪， 墙内是一阵阵荡涤胸腔的暖流，“回应吧， 仍存于心的避风之所！Lord Chaldeas！！！”

无论何时，何地， 在哪个世界里，那孩子的盾牌都会一如既往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人。

至少暂时， 他们安全了——

以治愈一切的想乡为蓝本的宝具亦有着治疗的效应，杰森跌跌撞撞地扑倒了蝙蝠侠面前，发现蝙蝠侠伤的虽重，但已经被用各种魔法手段吊住了命，这才松了口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旁边的退尔：“为什么，退尔先生——为什么突然——”

解除契约后仍然强行释放了宝具的威廉退尔仍被超人摁倒在地上，单独行动的魔力几乎消耗殆尽，整个人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但他却在笑着。

“是啊，为什么这么做，明明根本就不想要beast zero的愿望实现。”他露出一个无比自嘲的神情，“丈夫不爱妻子，父亲不爱儿子，这样的世界确实令人感到恶心……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可是，可是我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啊！”杰森看着这除了藤丸立香以外唯一一个和自己契约过却又背叛了的从者，心里五味杂陈，“我们明明已经有了计划，而且我们也……”

“因为我要做的事情与这些都无关。”威廉退尔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直在……注视着你，因为自己迷茫着，所以也想要从小御主你那里得到答案——”

“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杰森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是啊……听见你那么说之后，突然就想起来了。”年迈的猎人扯了扯嘴角，声音逐渐变轻，“总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后世的人们记住我的时候，说我是英雄，是开国者……但其实，我只是一个父亲而已。”

记忆中那个年少的御主在无数次噩梦里哭喊着，悲鸣着，呼唤着父亲的帮助，却从来无人应答。他渴望的信赖的父亲不会来救他，永远不会。

所以才会回应那个孩子的呼唤。

无论何时，“父亲”都应该是孩子最信赖的英雄，不是吗？

“可是，即便回应了他的呼唤，也无法成为他的父亲，甚至无法驱散他的噩梦。这样的我……也想要尝试着为他做点什么。”他喃喃着，“所以，莫里亚蒂提出了这样的作战方式时我才会同意，让他用暗示抹去了过往的记忆，来到你们的这边……”

莫里亚蒂推断出想要构筑这样的避难所必须要有人来维系避难所的运作，所以一开始的计划，只是混入这边的结界之中，确认维持结界的对象之后记忆就会恢复，随后用最后的魔力实施暗杀而已。想要进入结界，就必须切断和那边的契约，本来做好了长线作战，慢慢摸索的打算，但是因为和突然出现的杰森撞见，签订了新的契约，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了只要消灭蝙蝠侠结界就会崩塌，记忆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恢复。

被怀疑的同时自己也迷茫着的威廉退尔，悄悄地跟在少年御主身后，想要回忆起自己回应呼唤现世的由。

他确实回忆起来了，但呼唤他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再相信“父亲是英雄”。

“那个自称教授的家伙说，我是作为‘父亲是英雄’这个概念的体现，才能成为英灵被召唤出来的。”他看向了扔在接受抢救，因为失血过多而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因为对身体的改造而保持着清醒的蝙蝠侠，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威廉退尔发出一声嗤笑，“你这个家伙截然相反啊，难怪从见面开始就觉得我和你肯定处不来……真是的……”

“退尔先生……”杰森哽咽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别的。

“对不起，明明是背叛你们的举动，最后还是利用了你的魔力。”威廉退尔摇了摇头，最后将目光落回了杰森身上，“继续走下去吧，小御主，你们的话，说不定可以真正做到拯救那个孩子……”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只留下杰森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比搞发明的达芬奇更加擅长治疗的caster藤丸立香加入治疗队伍后，治疗也顿时快了很多，黑金丝雀落下缝补伤口的最后一针，总算是松了口气：“因为被破坏的地方机械的部分占多半，加上之前的改造也改变了他的身体结构，他短期不会有事。”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那个……”扎坦娜却依旧忧心忡忡，“这样的伤势不仅破坏了身体，也破坏了大量被和整个避难所能量体系统合到一起的魔术回路，修复的话需要大量的魔力供给，但是……”

很显然，蝙蝠侠已经提供不出那么多魔力了。

“其他人的魔力不行吗？”神奇女侠问。

“不行。”检查了一圈的达芬奇也神色凝重地回来了，“整个避难所都是根据他的魔力数值来构建的，如果注入的能量波动的频率和他本身的魔力相差太多，只会给回路造成更大的负担——这个问题虽然在建造的时候就考虑过，但那个时候也没有更好的方案了，所以当时我们准备的方案B是……”

“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趁着屏障还没有完全消失，放弃这个避难所，撤离去瞭望塔。”蝙蝠侠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全是气音，“就在控制室左后方的墙壁里有一扇暗门……达芬奇，我现在控制不了它。”

因为重伤和魔力的流逝，他几乎已经失去对这个基地的掌控，苦苦维持着布满皲裂的屏障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好在蝙蝠侠总会留下后手，达芬奇那里还有一个紧急控制设备，她打开了暗门，露出了里面的泽塔通道。

“可是如果我们放弃这个基地的话，B怎么办！？”超人显然不是很认可这个方案，“以现有的能源想要催动泽塔通道，也无法转移所有人——”

然而蝙蝠侠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最后的选择。”

最后的选择，也就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一片沉默之中，一直站在蝙蝠侠旁边的藤丸立香突然深吸口气：“用我的魔力试试。”

“欸？”达芬奇愣了一下，“藤丸君，这可不是迦勒底那种设备，可以把电力转换为任何频率的魔力，至少也要能量波动相似律达到百分之八十才能在不造成二次损伤的同时”

“我知道。”藤丸立香垂下眼帘，又轻声重复了一遍，“用我的魔力试试。”

见他坚持，达芬奇只好拿出了一个装置接入了蝙蝠侠胸前的机械内，并且将输入端递给藤丸立香：“这是魔力频率调试的输入端，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试做的，虽然多少可以对其它频率的魔力进行调节，但调节度非常低，你想试试的话……”

藤丸立香接过端口，淡蓝色的魔力从他身上涌出，向着装置内注去，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旁边暗淡屏幕上的同掉率，不过很快，那些数值就不再重要了，因为伴随着魔力流入，原本因为系统崩溃而暗淡下去的灯光都啪地明亮了起来，滋滋作响的管道也在短暂的扰动后安静了下来，能看见蓝色的魔力在其中稳定地流淌。

“这……能量波动同掉率超过百分之九十！”扎坦娜惊喜地跳了起来，开始继续用魔法来稳固蝙蝠侠和避难所，达芬奇也反应迅速，立刻开始修复之前因为系统崩溃而损坏的部分，很快，一圈一圈扩散开来的魔力开始缓慢地修复那已经几乎破碎到消失的魔力屏障。

“这样至少可以支撑到将原有的魔力循环修复！”达芬奇立刻报告了这个喜讯，“不过不能放松警惕，孩子们都撤离进核心区了吗？”

“都带进来了！”闪电侠也回到了控制室，“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带上我，这几个地方可能需要我去现场操作一下。”达芬奇投影出基地地图，点出了几处发着红光的位置，“超人带上扎坦娜，藤丸君的魔力有限，我们速战速决！”

“好！”

他们离开之后，神奇女侠也露出了绝处逢生的微笑，她拍了拍蝙蝠侠的肩膀：“你看，也不总是会用上你的‘最终计划’的。”

“……还有一个问题。”蝙蝠侠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开心活着庆幸，只是能隐约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一些难以和“蝙蝠侠”这个人设联系起来的迟疑和退缩，“魔力能量波动同掉率超过百分之九十意味着什么？”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还在场的黑金丝雀和神奇女侠都看向了那个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只是持续注入魔力的少年从者。

其实他们多多少少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关于那双眼睛，那张脸。

只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里，没人给这点相似性分出了多余的精力，毕竟这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巧合不是吗？

当然，但前提是，那真的是“巧合”。

藤丸立香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蝙蝠侠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颤抖：“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我……我……”

“那就别问！别再有什么问题了！”

打断他的是出神了许久的杰森终于站起身来，但他没有看一眼蝙蝠侠，而是两步跑过去从背后用力抱住了藤丸立香：“就……别再问了。”

蝙蝠侠于是闭上了嘴，没人说话，风从天花板上巨大的窟窿上吹过，声音不大，像是傍晚的海风穿过生锈的铁丝网，藤丸立香抬起头，看见一轮惨白的太阳。

——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93章 为什么而战

“他这么说呢。如何， master，你的打算是？”

“我的目标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算结局注定是走向毁灭？你知道就算让全人类都变成希望的信徒，最终也不会有任何意义的， 对吧？”

“有意义的。”

少年地声音坚定，执着。

“我答应过他， 要创造一个没有人会被抛弃或者背叛， 不再有痛苦和绝望的世界， 为此不惜付出一切……既然如此，只要走在这条路上，直到最终的毁灭到来之前， 每一秒都是意义。”

“真是个执迷不悟的家伙呢。”

有人在笑着，是别扭的魔女，是自嘲的兵器， 是翻动的书页和睁大眼睛的小女孩。

“正因如此， 我们才会……”——

藤丸立香睁开了眼睛，感到胸前除了被子以外还压着一个散发着温度的热源，他低头一看， 果然是杰森睡在他身边， 像只树懒一样把他整个人抱住。

在整个避难所的防护罩重新链接完毕之前，藤丸立香都必须要维持着魔力的供应， 这期间需要的魔力量可不容小觑， 所以在链接结束之后，他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本来也被威廉退尔抽走了不少魔力的杰森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后来估计是被人搬回了安排给他们的房间。

不过既然防护罩都已经恢复， 这些事情就都不重要了，藤丸立香回想了一下， 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梦里听见的对话内容，便索性放弃，躺在床上继续放空大脑，不想吵醒杰森。

然而没等他的思绪飞多远，门口便传来了两声礼貌的叩响。这敲门声也惊醒了杰森，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支起身子，获得自由的藤丸立香也就顺势坐起来看向门的方向：“请进。”

看清推着小推车进门的人是谁的瞬间，原本还靠着藤丸立香在打哈欠的杰森瞬间不困了，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阿、阿福……”

藤丸立香也站了起来，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阿、潘尼沃斯先生。”

倒不是记忆基本上完全恢复的他不习惯称呼老管家为阿福，而是当下的情况，总觉得那么称呼不太合适。

“我都听老爷说过了，来自平行世界杰森少爷……”无论是藤丸立香还是杰森都没有见过老管家这样疲惫又低沉的模样，连那双素来清明的眼睛此刻都变得浑浊，声音沙哑得像三天没喝过水一样，即便如此，管家也依旧挺直着自己的脊梁，“还有这位……或许您不介意我称呼您立香少爷。”

“当然。”藤丸立香怎么可能拒绝，“阿福。”

阿尔弗雷德慢慢地点了点头，目光在藤丸立香身上来回了许久，又转回去看向杰森：“你们一定很饿……达芬奇女士说你们昨天连晚饭都没吃就去休息了，这对身体可不好。”

“……抱歉。”杰森讷讷地说着，面对着自己应最喜欢的一个家人，他此刻却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僵硬地接过阿尔弗雷德递过来装着早点的盘子，“还有谢谢你，阿福。”

“您无需道歉，杰森少爷。我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也一定不好过。”阿尔弗雷德苦笑了一下，“就像布鲁斯老爷一样。”

布鲁斯把自己改造成那副模样，想必是没法正常吃饭了，多半是直接靠魔力来抵消消耗，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感觉到饿。

“会好的。”藤丸立香也走到了他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会好起来的。”

阿尔弗雷德并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注视着着那边吃早点吃得有些食不知味的杰森，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嘴唇颤动了几下，却只吐出了一句：“你长高了……”

杰森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旁边的藤丸立香，此刻他和藤丸立香都站着，刚刚被从坟墓里救出来的时候，他还可以整个人都缩在藤丸立香背后，而现在他才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几乎和藤丸立香一样高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阿尔弗雷德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他唯一能用来对比的是平行世界那个被遗忘在地狱的男孩。

那个男孩甚至比他死去时还要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在阿卡姆，在小丑的手里，度过那样岁月的“杰森”是否还能像他一样长高。

一时间，杰森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好在阿尔弗雷德并没有在期待他的回答，只是缓慢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们会去找杰森少爷的，对吗？我有一些话……想对他说……”

杰森感觉喉头一阵发痒，眼眶也开始刺痛，但他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握住了阿尔弗雷德的手：“当然……无论你有什么话想说，我都会带到。”

“谢谢你……少爷。”阿尔弗雷德垂下头，滚烫的泪水从他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滑落，“也请你们一定要保重。”

“嗯。”

阿尔弗雷德离开之后，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顿味同嚼蜡的早饭，直到达芬奇的声音直接从通讯播报之中响起：“嗨嗨～杰森君～藤丸君～休息得如何？”

不论何时，达芬奇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因为她必须这样做，如果所有人都紧绷着弦，她必须成为确保弦不会绷断的人。杰森听着，突然意识到藤丸立香平时说话总是不着调或许是受到了谁的影响。

“我们很好。”藤丸立香回答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哎呀，你们有精神就太好了，实际上经过昨天的意外，现在整个基地里一片死气沉沉，不少孩子们都被吓坏了，整晚睡不着，一直做噩梦呢！”达芬奇对蝙蝠侠和昨日有关魔力波动的问题只字不提，只是继续用轻快的语调说道，“我记得藤丸君能使用梅林的幻术对吧，如果可以的话，能拜托你们两个去帮忙照顾一下那些生病的孩子们吗？”

藤丸立香看了一眼杰森，得到了御主的点头之后快速答应道：“好。”——

孩子的适应力总是强大的，就像达芬奇所说，生病的孩子大多数是已经十多岁比较成熟的孩子，他们长时间处在不安和忧虑之中，情绪因为昨天保护罩差点破碎的紧急情况一次性爆发出来罢了。beast zero失控至今，这些大孩子们在避难所必须担任起照顾更年幼者的职责，又不住地但有着保护罩外被污染了的父母亲人，他们能在英雄们的鼓励下坚持到这一刻已经很了不起了。

杰森见过很多惊恐发作的患者，不论是孩子还是成年人，藤丸立香也向来擅长安抚别人的情绪，两人配合默契地安慰照顾哄骗一条龙服务，终于让大部分孩子们都平静下来，再给他们编制一个美梦，让他们的精神得以久违的好好放松一下。

等两人好不容易忙完之后，藤丸立香被达芬奇叫去帮忙维护一下结界的边缘，杰森又受闪电侠的托付带着一群五六岁的孩子去打饭，他嘴上抱怨着麻烦，但谁都看出来他比谁都在乎小孩子的安全。

帮忙派发午饭的人群之中，杰森看见了神奇女侠，她友好地向他招招手，示意他把孩子带到她那儿去。杰森本来就很喜欢神奇女侠，干脆就留下来帮忙一起给孩子们分发食物，结束之后，也就顺成章地和女侠一起吃他们的那份——除了分量不同以外，他们的午饭和孩子们的并无区别。

“累坏了吗？”已经迅速吃完了午饭的神奇女侠看着杰森食不下咽的样子，关心道。

“还好……反正怎么都不会比跟神造兵器赛跑更刺激了。”杰森依旧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肚子分明饿了，但就是难以咀嚼和下咽。

“知道吗？在基地刚刚建立的时候，白圣杯还没有扩张到整个大陆，我们不断地在外面搜寻未被感染的人带进避难所。”女侠也不管他说了什么俏皮话，只是开启了自己的话题，“那时候我遇见了一个男孩，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摔断了腿，于是我把他带回基地，帮忙接上了他的腿，当我给他上夹板的时候，他对我说：‘不要为我浪费时间了，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说着，美丽的亚马逊女人放下自己的刀叉，用一只手撑住脸颊，：“我认识杰森……蝙蝠侠曾经带他去瞭望塔，所以我知道那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当这一切发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总是怀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维护正义？打败坏蛋？都不是的话，我们应该为什么而战？”

杰森沉默地搅动着自己碗里的肉酱和面。

“但是当他对我这么说之后，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女侠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不少孩子也还在享用他们的午餐，食物是珍贵的，所有人都学会了不要挑食，“如果不存在所谓邪恶的一方……那么我为了自己必须守护之人战斗。”

说罢，她揉了揉杰森的脑袋：“那么，男孩，你为什么而战？”

杰森怔了两秒，刚想开口说什么，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藤丸立香的声音：“杰，吃完午饭了吗？达芬奇说出了点特殊情况……”

“……藤丸叫我了。”于是杰森只好先搁置了这个话题。

“走吧，我也收到了蝙蝠的集合通讯。”神奇女侠点点头，于是两人迅速收拾好自己的餐盘，匆匆向着控制室走去。

第94章 福尔摩斯

“幸会， 正义联盟的各位，以及来自平行世界的Mr.藤丸和Mr.陶德——原谅我在得知你们的到来之后没有立刻去向你们打招呼，那时候我实在是很忙。”伴随着熟悉的英伦腔， 光线黯淡的控制室中央投影出的光屏上，色调有些失真的优雅的中年男子对他们微微鞠躬， “不必担心， 这只是我做出的应急预案之一， 因为当你们收到这条讯息的时候，我应当已经回归英灵座了。”

“情况就是这样。”达芬奇咔哒一声暂停了影像的播放，抱起胳膊看着聚集在控制室里的正义联盟几位元老和问题圣杯处小分队的主从二人， “就在刚刚，避难所的系统遭遇了一次入侵……检查它的时候，我发现这次入侵就是为了连接我们基地内部的通讯， 鉴于藤丸君你对莫里亚蒂有所了解， 我想就是否要看完他的通讯这件事征求你的意见。”

“因为是那个犯罪帝王莫里亚蒂，所以发来通讯多半有诈……这样想倒也正常。”藤丸立香摸了摸下巴，“但我个人认为还是多少听听他的说法吧。”

“这就是莫里亚蒂……吗……”杰森有点狐疑地看着这个白发还留胡子的中年大叔， “他有这么老吗？”

“他白发应该是天生的。”藤丸立香解释。

“我也建议把这条视频播放完。”依旧被固定在椅子上的蝙蝠侠表示， “就算是诱饵，这也算是白圣杯成型以后我们第一次接到那边的人的……‘沟通’。”

既然藤丸立香和蝙蝠侠都这样认为， 达芬奇也没有拒绝， 而是一边摁下播放键一边小声嘟囔：“我倒是更怀疑那孩子为什么会召唤到莫里亚蒂……之前福尔摩斯没告诉过我莫里亚蒂也能成为英灵啊。”

“第一个看见这条讯息的一定是你，莱昂纳多， 你想必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个世界的Mr.藤丸会召唤出莫里亚蒂，对吧？”就像是在回答她的话一样， 投影众的人微微一笑，“你的怀疑是正确的， 那孩子召唤从者都是凭借自己于他们结下的缘分。至于我——我实际上并不是他的从者，而是以ruler的身份降临的……”

而后，那人的身形迅速变化，宛如被一点点剥落了伪装一样，变作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洛克福尔摩斯。”

“哈？！”达芬奇下意识又把放映停掉了，杰森则瞪大了眼睛，看着投影里完全改换了容貌，手握烟斗的绅士，声音都变调了：“这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结果是福尔摩斯先生啊。”藤丸立香也有点无语，福尔摩斯还是一如既往地恶趣味，“不过福尔摩斯先生都伪装成死对头了，别告诉我他是去卧底的。”

对夏洛克福尔摩斯都有所了解的神奇女侠和超人也不禁有些惊讶，蝙蝠侠倒是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种事情而出现情绪起伏：“继续播放吧。”

播放继续后，投影里的福尔摩斯似乎特地为他们留出了反映的时间一样，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才拍了拍自己的长袍，继续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人的从者，但我和你、贞德他们不同，我并不是为了阻止beast zero毁灭人类文明而来，召唤我的是更高级别的大宇宙意识，目的是维系多元宇宙的稳定性。”

“多元宇宙……”杰森瞪着眼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两天前，开始因为过大的信息量而感到头晕，“那不是和我们一样吗？等等，维系多元宇宙的稳定性不就是要阻止beast zero毁灭人类吗？”

“你们或许会猜想我是不是蛰伏在这个世界的Mr.藤丸，也就是beast zero身边当卧底。”明明是提前录制的影像，福尔摩斯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想什么一样叹了口气，“但是很遗憾，并不是，因为我并没有阻止beast zero的必要。同样，我也希望来自平行世界的两位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哈？”这回，连藤丸立香都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难以解的声音。

“因为——”投影仍在播放，福尔摩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冷酷，“你们所在的‘此处’，已经成为剪定事项了。”

原本还传来了质疑和议论声的控制室变得一片安静，一半的人安静是因为不清楚剪定事项是什么，另一半的人则直接失去了声音。好在，福尔摩斯继续解释道：“这个世界已经是被从人的树干上剪下来的枝杈，等到养分耗尽便会枯死，所以不论最后是你们胜利，还是beast zero彻底摧毁人类社会，这条时间线的终局……唯有毁灭而已。”

“骗人的吧……”因为藤丸立香的原因对剪定事项更加了解的杰森顿时张大了嘴。

“我知道你们会质疑我所说的话，但是根据我在阿特拉斯院的观测，在我们所经历的直到2016年的历史中，并不存在一次beast zero的现世，就连杰森陶德曾经召唤过从者这件事也没有发生过。”福尔摩斯继续讲述着，“事到如今，这里并不是什么特异点这种事情，莱昂纳多应该早就意识到了吧。”

达芬奇的脸色一片惨白：“我确实疑惑过，为什么迦勒底那边对此毫无响动，明明我离开之前迦勒底亚斯都在正常运行，也没有检测出任何的……”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藤丸立香也有点混乱了，“那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而我之所以被召唤到这个注定要毁灭的时间线，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异变已经开始影响多元宇宙里的其它平行世界了。正义联盟和beast zero旷日持久的僵持导致beast zero的力量不断发酵，不断碰撞，并且开始逸散到平行世界去。”福尔摩斯没有给他们留出太多消化信息的时间，他转动了一下手里的烟斗，沿用了树枝的比喻，“就像是因为遭到虫蛀被剪掉的树枝，如果没有及时清掉，害虫就有可能污染周边其它的树木……我来这里，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污染继续发生。”

“就像是我们回收的那些白圣杯一样……”藤丸立香紧紧皱着眉头，这样一来就说得通…… 不，还有一点不对……

“对我来说，不论是beast zero将全人类污染成他的信徒，还是人类终于消灭了beast zero，只要这种能量不再继续外泄，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福尔摩斯摊开手，每一句话都像是预先猜到了他们的反应一样给予他们解答，“但……很显然，‘最大程度避免能量继续因为碰撞而外泄’的方式，并不是帮助你们消灭beast zero，而是帮助beast zero用最小的消耗消灭你们，这是我做出的判断。”

洞察一切的侦探无情地，冷漠地，宣布了他的计划：“对于这个一眼就看得见终点的世界来说，与其进行无意义的抗争，让更多的能量逸散出去，威胁到更多的世界，不如就此沉寂于beast zero所创造的虚假的希望，在安详的幻梦中迎接终末。”

——所以他才计划了那样本应天衣无缝的猎杀计划，只要布鲁斯韦恩死去，白垩之壁无法再维系，剩余的正义联盟成员只能撤离到太空中的瞭望塔，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再阻挡白圣杯扩张的脚步了。

不巧的是，就算是大侦探福尔摩斯也没法预料到，来自平行世界的藤丸立香和杰森就那么恰好地在威廉退尔脱离beast zero的时候到来，让他连修改计划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计划破灭。

“来自平行世界的Mr.陶德和Mr.藤丸，以及诸位正义联盟的成员，作为人的从者，我有义务告诉你们：就算现在双方停止一切对抗，不再对这个剪定世界造成更多的冲击，这条枝桠所能存在的时间也不过二十天了。”侦探的神色无比严肃，“恐怕很快……beast zero就要察觉到我的不对了，即时我也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虽然我并不认为他会停止扩张白圣杯，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过说到底……对于那孩子来说，意义本来就只存在于此时此刻。”他将烟斗凑近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镜头，“毕竟对于他那样的‘从者’来说，为了实现御主的愿望，为了对得起链接了彼此的缘分而战，再所当然不过了。”

“既然通讯已经送到我们的手里，福尔摩斯可能已经回归英灵座了……”藤丸立香垂下眼帘，“是呢，即便结局注定是毁灭，毁灭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也仍是有意义的。‘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的。”

短暂的安静之后，播放仍在继续，投影里侦探面无表情的脸上终究还是流露出了几分苦笑：“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们也不会丢下这个世界不管吧？”

“我们……”杰森下意识就想回答，却又立刻意识到福尔摩斯并无法听见他的回答。

“从多元宇宙意识给予我的任务的角度出发，我并不希望你们对抗，但……”福尔摩斯叹息一声，“我收集了一些有关希望之兽的情报，如果这能让你们感觉好一点——除白垩之壁以外能解除白圣杯污染的方式是存在的，在希望之树的根部存在一个核心，它无法被摧毁，但利用beast zero-反的魔力可以暂时隔绝它的影响，或许你、们……可……”

整个镜头突然一阵晃动，随后播放停止，切换回了最初以莫里亚蒂的模样出现的画面。

——结束了。

这就是福尔摩斯传递给他们的全部信息。

第95章 至少这一次

沉默。

比蝙蝠侠身上那些盘根错节的管道还令人呼吸不畅的沉默布满了整个控制室， 直到达芬奇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自嘲的笑。

“哈……”她捂住了眼睛，蒙娜丽莎的笑容仍然美丽，忧伤， “很久以前……不，也并不是很长的时间， 我们还在特异点战斗的时候， 曾有人对我说：‘我个人并不认为， 你们这场冠冕堂皇的战斗，比那个人的孤身奋战要更高一筹。”

此时此刻，前所未有地， 解了这句话。

“可笑的是，那时候，进行着所谓冠冕堂皇的战斗， 为人而战的……”她哽咽了两下， “正是此刻扭曲的兽。”

并非是在肯定对方的行为，也并非认可对方的念，希望之兽的希望早已陷入扭曲和疯狂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然而， 即便如此……

“事到如今， 这个世界里发生的战斗早已不分对错，只关乎立场。”出乎意料的， 蝙蝠侠接话了， “不论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为了他的义务所作出的策划、我们为了守护尚未被污染的人们所进行的战斗，还是beast zero为了实现御主的愿望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 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蝙蝠……”

“不论如何，是我曾经的错误造就了如今绝望的场面。”他的声音低沉， 语调平缓，“既然已经认识到了过错， 就应当去弥补……这是我得以行至今日的原因。不论如何，只要还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我就会去做。”

“——这是当然的。”超人也站了出来，“就算福尔摩斯所说的是真相，这个世界必定会在二十天之后毁灭，此时此刻还在这里抵抗beast zero的‘希望’的人，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既然如此，我就还有战斗的由。”

“更何况，听过威廉退尔所描述的白圣杯内部的情况之后，我也无法认为白圣杯的洗脑会给人带来什么安详的幻梦啊。”神奇女侠也笑了起来，“在最后一滴血液流干之前，在最后一个人放弃抵抗之前……我都不会投降。”

“想太多也没用吧，我倒是比较在乎福尔摩斯所说的，解除洗脑的方法。”闪电侠摊开手，“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多少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助力吧，不用把希望寄托与另一个不可控因素上了。”

“而且……希望之兽是以‘希望’为本源的beast……”扎坦娜沉思了一会儿，“根据之前的交手和调查，那家伙说不定有类似‘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样的宝具，如果真的能创造沟通的机会，或许能改变这个时间线被剪定的未来也说不定。”

“所以到头来还是得去对面的大本营啊。”沉默了许久的杰森摁了摁自己的脑门儿，“不过比起和beast zero沟通，我更想去见见这个世界的‘我’。”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杰森撇了撇嘴，放下手指了指旁边的藤丸立香：“我说啊，你们根本就对这家伙的固执程度不了解，单靠外人劝说如果能改变他的想法，他就不是藤丸立香了。”

“你认为……”扎坦娜斟酌了一下措辞，“只有他的御主能对他的行为产生影响？”

“毕竟说到底，希望之兽是想要实现‘杰森陶德’……那位御主的愿望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我个人并不认为藤丸立香自己会有这样强烈的主张。”杰森摊开手，无视了旁边藤丸立香挠头打哈哈的举动，“他就是一个习惯去回应他人期待的老好人，梅林那家伙怎么说的来着……‘因为承受了太多的期望所以将自己塑造成了某种希望的形式’。所谓‘希望’，就是这么来的吧。”

“是我们……让他承担了太多期待。”达芬奇垂下眼帘，苦笑道，“他确实是这样的人没错。”

“解铃还须系铃人。”蝙蝠侠眯了眯眼睛，“你想从杰森入手。”

“嗯，如果希望之兽最初出现的时候，‘杰森’还有不能对阿福出手的基本智的话，说明……他其实是知道白圣杯的污染是有害的。”杰森点了点头，说出了他的判断，“我想去和他谈谈，御主不会被兽所污染，如果能说服他……”

“或许这个世界扭曲了的‘藤丸立香’还能听得进御主的话。”藤丸立香接着说了下去，“再不济，也还有令咒的存在，我认为说服御主的策略可行。”

“但是……”闪电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按照刚才那个疑似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家伙的说法，这个世界的情况，其实和你们没关系吧？反正放着不管世界也一样要毁灭了，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没问题吗？”

“……闪电说的对，”蝙蝠侠也沉下了语调，“对于是否要停留在这个世界这件事，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说什么慎重考虑的……这种话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藤丸立香无奈地打断了他的话，夸张地一手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倒不是我想托大，但没有我的话你们是想怎么和beast对抗啦……就算只是解决洗脑的问题，也需要beast zero-反的魔力啊。”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老头，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无论如何，不能放着这个世界的我和藤丸立香不管。”杰森深吸一口气，也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来，“我想通了，战斗的由，不是为了你或者别人的什么大义，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他伸出手指摇晃了一下：“更何况，阿福还让我带话给这个世界的杰森呢，这种事情交给你肯定这辈子都完成不了。所以就算是为了阿福，也得在毁灭之前去见他一次。”

以及，作为曾经被拯救的人，至少这一次，想要试着对仍在深渊之中的同位体伸出手——

简陋的训练室内，一个蓝黑相间的身影快速奔跑着，一边灵活地越过各式各样的障碍，一边还要抽空举枪瞄准周围一个个晃动的标靶，并且在虚拟的敌人接近的时候迅速切换攻击模式，结合魔力和拳头将所有敌人打倒，这一切都没有将他前进的速度拖慢半分，橡胶弹打穿最后一个靶心的瞬间，他也迈过了终点的红线，旁边的显示屏上跳出了计时：两分五十八秒。

“这套装甲……意外的还蛮好用的。”杰森站起来，弹开脸上的面罩喘了口气，将手枪往腰侧一挂，武器就被自动吸附收纳进了装备夹里。

“什么叫意外的蛮好用啊。”达芬奇不满地敲了敲数据记录板，“这套装甲可是我的心血，既可以保护使用者，也可以辅助使用者调用魔力和促进体内魔力回转，毫无疑问是顶尖的御主礼装噢！”

“话虽如此，这个颜色不太符合我的审美。”杰森低头看着墨蓝色和黑色为主，只有少部分红色条纹的轻甲，又取下头罩无语地弹了一下上面的两个尖角，“还有这个头罩上的尖耳朵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也学老头往里面装天线！”

“什么嘛，你不喜欢吗？”达芬奇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考虑到你是beast zero-反的御主，藤丸君解放beast职阶之后，你们在白圣杯范围内会遭到更加强烈的排斥，所以这两个尖角是用来储存藤丸君的魔力，以一种不足以引起白圣杯的注意力的同时又能保护你免遭排斥影响的频率释放能量波的装置——还是说，你觉得在头顶竖一根尖角会更好看？”

“免了，我可不想当什么天线宝宝。”杰森翻了个白眼，只有一根尖角听起来还不如这样竖两个蝙蝠尖耳呢，“真亏你们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设计出这样的装置，毕竟那家伙的黑泥也确实不太可控……”

“这确实是令人惊喜的成果，毕竟此前我们也尝试过各种方式，但除了白垩之壁，都没能成功隔绝过白圣杯的污染。”甚至连这个虚假的白垩之壁能挡住白圣杯的扩张，或许也是因为藤丸立香主观意识里认定那孩子的防御无法打破的原因，达芬奇耸了耸肩，没说出这个猜想，“要不是福尔摩斯提到了那个解除洗脑的方法，就算是我这样的天才，也还得经过更多的尝试和猜想才能想到利用截然相反的魔力频段去隔绝白圣杯魔力的传播这种方式。”

“其它人的装备准备得如何？”杰森点了点头，能不用灌黑泥的方式总归是好的，如果把整个正义联盟都灌摆烂了的话，好像和沉溺虚假的希望也没什么区别了。

“基本没问题了，针对每个人的能力做出调整是对他们更了解的蝙蝠侠在做，我主要还是负责御主装备和藤丸君的一些数据测算……”达芬奇翻看了一下手里终端的信息，“快的话，今晚就能出发，不着急的话，每天早上再去也可以。”

“藤丸呢？”杰森撇撇嘴，把头罩夹用胳膊夹住，朝着训练室外走去。

达芬奇也跟了上去，她主要就是过来帮杰森调整装备参数的，这会儿也该回去继续工作了：“他应该在控制室那边，扎坦娜还在继续对beast zero-正也就是希望之兽做出更详细的推算。”

“我去看看他。”

总觉得……对解放beast职阶的藤丸有点不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