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日许晚辞不幸陨落……那所有修士都无法了结与仙尊因果,对江家而言,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依旧可以把希望寄托于气运之子楚青川身上。
无论如何,江家都有后路。
面对江家家主和老祖的双重压迫,江秋宁死死咬住下唇,即使唇角已经有鲜血溢出,她依旧一声不吭,绝不开口。
她知道,即使许晚辞将无相神石给了江家,江家也必定会有所保留,不可能不顾一切地护住她。
那时,许晚辞只有死路一条。
周围有无数修士,江家不能擅动,江家家主失望地看了江秋宁一眼,随即对着江泽道:
“阿泽,你去。”
江泽恍若未闻,只是定定地看着半空之中那个比之前越发纤瘦的身影:
好像,他永远都护不住她。
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身处危机之中,生死一线的场景。
他死死地攥紧双手,一滴滴的鲜血,沿着骨节坠落到了地上。
这时,所有人的耐心都已经告罄。
有修士手中已经开始酝酿起了灵气,还有不少尊者,身上的某些能够隐匿灵气的至宝,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以许晚辞的神识,自然能感受到周围愈发躁动的灵气。
她知道,如今的状况于她而言有多危险。
所有的一切,都在警告她放弃,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至宝,甚至放弃自己的性命。
就好像,这是她既定的命运。
若是她真的死在了这里,无相神石又会到谁的手中?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楚青川。
如同原著中一般,在一番混乱之后,命中注定的被楚青川得到。
许晚辞低着头,眼中的嘲讽化作不可动摇的坚定:
她不信命。
若是信命,早在她来到修仙界的那一刻,便会被废去修为,至今仍在混沌中挣扎。
若是信命,那她在更早之前,就死在了冰冷的雨夜之中。
以前,她能从绝境中走出一条路来。
今日,她也一定可以!
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相传无相神石能够满足修士的心愿。
只是,无论心愿为何,都有可能被其他人抢夺,只有修为,才能真正属于自己。
所以无相神石自出世以来,从来没有人对它许过其他心愿。
若是她许一个根本不能达成的愿望呢?
有因果维系,无相神石有没有可能,再次隐匿或者直接……湮灭。
若是争端的源头无相神石消失,应该有不少人能冷静下来。
当然也有可能她会被暴怒的渡劫尊者撕碎……
可至少她身上还有仙尊的因果,回过神来的十大宗门,哪怕只有一半护住她,她也大概率能活下来。
只是……
她最多只有一成的概率。
一成啊。
许晚辞轻轻地弯了弯唇角:总不会比现在更惨了。
就在已经有尊者忍不住想要出手之时,她终于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前方众人。
她面色平静而温柔,甚至连心跳都分外缓慢,看不出分毫的焦急和恐惧。
她声音轻而缥缈:“我所求只有一个。”
听到她的声音,所有人面色一喜,有所求便好!
只要他们能满足她的要求,她便会有所偏向。
所有渡劫后期尊者们之间,只争分毫。
只需要分毫便够了。
得到无相神石后,他们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离开时的退路。
有人出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许晚辞扬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我想要……”
一滴早就已经凝聚在指尖的心头血,悄然地落在了手中的无相神石上:
“让萧玉衍醒来。”
萧玉衍……是谁?
知道这个名讳的修士,更是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怔愣了一瞬,随即,就看到许晚辞手中的无相神石,爆发出了刺眼的万丈光芒。
这光芒中带着厚重的天道之力,根本没有人敢直视。
没有人想到许晚辞竟然敢在几十位尊者的眼前使用无相神石。
所以,也根本没有人能制止。
他们只能见到漫天的光芒一点点融化了周围所有的场景,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互云街上。
许久之后,光芒消退。
许晚辞手中的无相神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无相神石,已毁。
周围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却没有一点天道之力的留存。
许晚辞的心愿,哪怕是至宝无相神石,也无能为力。
一片死寂。
没有人能察觉到,百年前散落在修仙界各地的意念,正悄无声息地汇集到修仙界的尽头。
一丝一丝,一缕一缕。
成千上万道意念汇聚着零散的神魂,缓缓没入一个沉睡百年的身体。
百年前那个以身祭天的清衍仙尊,缓缓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双无波无澜,静若止水的眸子。
万物皆入他眼,却又留不下分毫印记。
包括,许晚辞。
第46章修仙界,还有什么才能救他呢?
这是一片苍茫与虚无的混沌。
天地间的一切, 都被空寂的虚无吞噬,没有生命、没有时间、也没有未来与过去。
萧玉衍静静地站在漫天混沌之中,周身环绕着仿若亘古不变的霜雪,无声无息但却带着清苦的寒意, 让所有想要亲近他的虚无望而却步。
他有着一双漆黑静谧却仿佛能容纳世间所有变幻的双眸, 天道与规则藏于其中, 却又被他牢牢掌控。
百年来, 修仙界中的一草一木、万物变化都皆入他眼, 却又在下一刻归于虚无, 只有天幕中有关那个人所在的两眼, 让他目光停留了一瞬。
也只有一瞬。
左手手腕处的那颗红痣,从始至终都清浅黯淡,平静的隐入了漫天混沌之中。
百年前的萧玉衍, 从未有任何一人一物入眼。
百年后失去所有记忆的天道, 依旧淡漠如初。
天道, 从来无情。
若是有碎虚至尊存在,或许能感受到天地间天道之力的隐晦变化。
可惜,放眼修仙界中, 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渡劫后期,连半步碎虚都未曾出现。
所以即使互云街上汇聚了无数顶尖强者,却依旧没有任何人察觉不对。
听到许晚辞在小天地中的那句话, 太清宗等人就隐隐意识到了她所求为何, 只是虽然有所猜测, 他们心中依旧不敢相信。
这可是无相神石啊!
引得无数尊者争夺,带有天道之力, 能实现修士所愿的至宝!
许晚辞若是想用它提升修为,那足以省去几百甚至上千年的修炼时间, 直接晋升大乘。
以她的天赋和气运,大乘之后,说不定能与未来当世第一人的楚青川争一争那唯一的大道之路。
可她就这样……放弃了。
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修为,放弃了所有修士魂萦梦牵为此不惜付出一切的无相神石。
他们所有人都知晓许晚辞对仙尊的深情不移,都知晓她如今剑心也好,努力修炼也罢,都是为了找到能让仙尊醒来的一线生机。
可是……
可是真的有人能做到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么?
那寻遍天涯海角都不一定能找到的一线生机,真的能比得上如今近在眼前的修为么?
就连一直都为许晚辞与仙尊之爱沉湎感动不已的二长老,眼中都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或许整个修仙界中,没有修士敢相信,真的会有人这样的……‘傻’。
毕生所求,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一个已逝百年、根本不可能活过来的人。
听到许晚辞口中的那句‘我想要萧玉衍醒来’。
即使太清宗众人已经有了些许预料,却依旧不可控制地怔愣了一瞬,连周围的小天地什么时候碎裂了都不清楚。
季妄的想法,和太清宗众人有着些许的相似。
他知晓许晚辞对仙尊的深情,也知晓她百年来无望的等待。
可是,他毕竟未曾亲眼见过,一切都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他只见过她失去所爱后茫然空寂的模样,却从未亲眼见证过她在他出现之前,那不顾一切的求死和惊心动魄的历练。
这一刻,看着许晚辞含笑对着无相神石许愿的模样,他才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许晚辞对仙尊的……深爱。
极致的、浓烈的、横跨了百年的深爱。
与这份爱相比,他对仙尊百年来的崇敬,百年之中做的一切,更像是一个笑话。
一个根本不曾走心,只是为了自己安心的笑话。
难怪。
难怪许晚辞在见到他后的提醒,是要让他认清自己的心,认清他那颗虚伪的道心。
此刻的季妄根本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是震撼,是赞叹,是欣赏……还是嫉妒?
他面色极冷,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极云刀:
如今无相神石已毁,接下来的情况,或许会愈发混乱。
无极宗于他而言,是接纳他的归宿。
他不会与宗门为敌,也无法制止方才宗门长老得到无相神石的渴望。
可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心。
他心中所求,才是他真正的道心。
他抿着唇,不知对无极宗的众位长老说了什么,众位长老面色微变,就连盛怒中的景清尊者都冷静了下来。
得到他们的许诺后,季妄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这一刻,除却宗门与许晚辞,举目皆敌。
江家众人中。
与所有人那一瞬间的怔愣诧异不同,江泽面色是从未变过的专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江家老祖最习惯使用灵力的路径之上。
他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以他的修为,护不住许晚辞。
护不住好像永远都处在危险中的她。
他以为当他修为足够可以护住她时,他就能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总有一天,他能等到她回头。
一百年不够,他还有两百年,甚至上千年。
可是这一刻,他静静地看着许晚辞许下那个不可能被达成的心愿,目光温柔的近乎悲伤。
他清醒的意识到,许晚辞,永远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清衍仙尊四个字,将永远贯穿她的一生。
她会为了他的那一线生机,不惜一切代价地寻遍修仙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拼尽一切的深爱,只是一次,就足以将榨干她所有的情绪。
她永远,不会爱上他。
永远。
从来顺风顺水的墨泽少尊,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求不得。
感受着从胸口蔓延的苦涩,他丹田处的大乘灵力,蓦的涌动,却又被他强行压制。
这一刻,他知晓自己永远都无法达成所愿的这一刻,心中的苦涩,却不是为了自己。
至少他还能站在她的身后,至少他还能看到她。
可是她呢?
她只能凭借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身心俱疲却又不敢倒下的往前走。
去寻那根本就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她……该有多苦。
江泽身侧的江家老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三千白发无风而动:
明明他距离碎虚只有一步之遥。
明明在江家和他渡劫后期修为的加持下,他是最有可能得到无相神石的人。
可一切,都毁了!
他只能继续那只剩几百年的寿数,然后等待大限的到来。
许晚辞,该死!
此刻,他根本没有在意许晚辞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感受着周围逐渐消散的天道之力,双目猩红。
渡劫后期的灵力伴随着无尽的杀意,直指罪魁祸首而去。
在察觉到灵气涌动的那一刻,距离他最近的江泽毫不犹豫地用出全身灵力,以身为盾,漆黑冰冷的暗水灵气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大乘后期与渡劫后期,相差了三个境界。
即使是当世天骄,差一个境界也如同天堑,更何况三个。
江泽的面色瞬间惨白,周身鲜血渗出,漆黑的袍服染上了更深的暗色,鲜血随着衣摆,源源不断地落在地上,将周围的土地一同冰冻、消融。
若不是江家老祖最后时刻收手,他此刻怕是已经修为尽毁。
江家老祖的声音直接响在他的神魂之上:
“江泽,让开。”
江泽站在他的身前,周身狼狈不堪,目光却带着从容的平静:
“无相神石已毁,老祖如今要毁掉晋升碎虚的最后一丝希望么?”
以他之身,没有办法同时制止所有的渡劫尊者,他只能拼尽全力的,控住江家。
他知道面对暴怒的江家老祖,一个江家的直系弟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大乘期而已,只要江家想,可以选出众多天赋中上的旁系弟子,以人数堆积,总能催出几个少尊。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分毫退避。
面对江家老祖周身暴增的威压,江泽感受着重伤的丹田处涌动的与大乘修为格格不入的灵力,缓缓咽下口中鲜血,依旧寸步不让。
他还有最后一道……底牌。
在合适的时候,能让所有人都停下来的底牌。
在江家老祖灵力爆发的那一刻,周围无数尊者都反应了过来,怒气潇潇地对着许晚辞而去。
渡劫初期和中期的尊者虽然愤怒,但他们也知晓,无相神石最后大抵不会到他们手中。
真正暴怒的,是如同江家老祖一般的渡劫后期尊者,距离碎虚只有一步之遥的尊者们。
整个修仙界中,渡劫后期只有十三位,再加上宗门或世家的支持,他们获得无相神石的概率,极大。
可如今,足以让他们晋升碎虚的机缘,就这样硬生生毁在了他们面前。
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太清宗所有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感受到周围灵力暴动的那一刻,宁孟澜就趁乱第一时间将防御能力近乎等同于太清宗护宗大阵的防御阵法,罩在了许晚辞身上。
有此阵在,起码能护住她一炷香的安危。
在这一炷香之内,他必须想办法平息所有渡劫尊者的怒气。
不然,就算是倾尽太清宗之力,也根本没有办法与半个修仙界的尊者为敌。
这时,太清宗唯一一位渡劫后期的长老,大长老站了出来,抵挡住了最为猛烈的一击。
他当然也想得到无相神石……
他没有看身后的许晚辞一眼,只是威严凌冽地看着所有对手:
修为大道,本就各凭本事。
许晚辞既然得到了无相神石,就有权利使用它。
更何况,以她的身份,他以后未必不能晋升碎虚,但前提是,她活着。
其他几位长老虽然修为略逊,但也依旧牢牢地抵挡住了大半的攻击,只是他们面对另一半的攻击,也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眼见他们超防护阵法上击去。
这时,一道遮天蔽日一般的刀气将其余所有攻击全都断了下来,
防护阵法前,季妄面色煞白的站在那里,一身红意肆意夺目。
谁也不知道他方才到底用神识说了什么,只见到无极宗宗主以及所有长老,都不曾对许晚辞动手。
当然,他们也未曾制止其他尊者的攻击,只是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
就这样,太清宗众人以及季妄,耗费了大半的灵力,终于勉强的挡住了盛怒之下的渡劫尊者们。
只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只能等着灵力耗尽,然后惨败。
宁孟澜趁着一击后的间隙,声若洪钟:
“你们知道你们要伤的人是谁么?”
“她是清衍仙尊在修仙界唯一的羁绊,若是杀了她,你们永远了结不了与仙尊的因果!”
“如今无相神石已毁,你们还要毁了如此巨大的机缘么?”
看着依旧毫不留情的尊者们,宁孟澜闪身躲开一道攻击,大乘修为的他只能相形见绌的躲避,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他厉声道:
“这是所有人都能触碰到的机缘!”
“真正近在眼前的机缘!”
盛怒之中的众人,根本不可能凭借宁孟澜的几句话就冷静下来。
清衍仙尊?
笑话!
堂堂太清宗居然为了一个弟子如此哄骗他们,真是……该死!
感受着周围愈发狠厉的灵力,宁孟澜咬着牙道:
“你们难道没有听到许晚辞口中的名字么?”
“那正是仙尊的名讳!”
这时,二长老看着有些尊者已经缓和的攻击,赶紧道:
“若是许晚辞与仙尊无关,又怎么会许下……那样的愿望?!”
“若不是关系深切至极,又有谁能做到那种地步!”
十大宗门的绝大多数尊者,都停了下来,他们见过上古战场中许晚辞使用炼神书的那一幕,知道她与仙尊关系匪浅。
他们虽然也愤怒于无相神石的湮灭,但神石已毁,他们也动手出了气,多少恢复了几分理智。
这时,不少世家、其他宗门的渡劫初期和中期的尊者面色也都带上了几分思索:
总归无相神石就算还在,他们也只能多看几眼,未必能得到。
可若许晚辞真的如太清宗所言,与仙尊关系甚笃,那对他们的作用,可远大于只能看不能拥有的无相神石。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亏。
就当卖太清宗一个面子。
大多数的尊者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有渡劫后期的十数位尊者依旧不依不饶,手中灵气没有丝毫削减。
他们才是真正被许晚辞损害利益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太清宗几句话就停手。
平阳宗的太上长老看向周围的场景,脸色阴沉的吓人:
“谁知道你们太清宗说的是真是假?”
“一个不到两百岁的元婴弟子,当年就算与仙尊有关,又能有多密切的关系?”
他手中的动作从未停止,一边质问,一边用出了自己的绝学功法醉云针。
破空的灵针让太清宗众人面色一变,三位长老同时出手,勉强挡下了灵针,修为最弱的三长老,唇角已然带上了一丝血迹。
另一根灵针被季妄挡住,他从不离身的极云刀,第一次脱手,落在了数米之外。
这时,汉云尊者扫了一眼停手的众人,声音带着强压的怒气:
“因果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若真有因果,太清宗怎么会是这般惨状?”
此时,太清宗众人都格外狼狈,灵力亏空,身上也大都受了重伤,只是勉力支撑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有尊者若有所思地附和道:
“汉云尊者所言也有道理,我看这人,怕是也只给太清宗带来了麻烦。”
“何来机缘?”
角落里传来一声附和:“是啊,因果虽然值得我等驻足,可是谁知了结因果到底需要什么,难不成我们把命剖给她么?”
“无相神石可是你我亲自见到,只差一步便能的手的至宝。”
宁孟澜看着以汉云尊者与烈焰尊者为首的众位尊者不依不饶的模样,心渐渐沉了下去:
无相神石太过珍稀难得,凭借三言两句,很难平复众人心中的怒意。
就在他心中疯狂的想对策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你们不是想见见识所谓的因果么?”
江泽低着头,已经浸满鲜血的外袍无风自动,他看着所有人诧异的模样,笑着解开了从方才起就对丹田的限制。
厚重的雷云逐渐聚集。
有人抬头,目光满是震惊:
“这是渡劫期雷云!!”
“江泽要渡劫了!!”
四百年的渡劫尊者,江泽进阶的速度,怕是千年以来都能居于前五!
看来江家第一世家的位置,还要持续许久了。
江家家主先是一喜,紧接着面色瞬间凝重,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阿泽,快停下!”
想要晋升大乘,只要天赋上乘再辅以不计其数的天材地宝,总能成功。
可是想要成为渡劫尊者,只能极佳的天赋再加上厚重的气运,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才会有顿悟的那一丝契机。
放眼江家,渡劫尊者也不过五个,这已经足以与修仙界顶尖宗门对抗。
若是江泽能成功渡过雷劫,那他就会成为江家第六位尊者。
可是……
江家家主想到方才江泽为了制止老祖对许晚辞动手受的伤,神色凝重:
“还有时间,先治好你身上的伤。”
“现在停下来,我带你去江家秘境渡劫!”
江泽恍若未闻,只是淡然地看着停下手的众人:
“如今,你们还觉得许晚辞身上的因果,不重要么?”
就连汉云尊者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江泽才大乘后期不过几十年,若无极大机缘,根本不可能进阶。
他扫过在防御法阵中被护得密不透风的许晚辞,眼中目光几经变化,最终化为一片阴沉:
失去了无相神石,他承受不了再失去其他机缘的可能了。
这时,顾云绮也站出来道:“我在渡劫初期困了数百年,正是一月之前,帮助许晚辞重拾生志后,方才顿悟突破。”
“你们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么?”
这时烈焰尊者已经相信,他自然知晓顾云绮修为停滞一事,但却依旧满脸的不甘心,他咬着牙道:
“毁了无相神石一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这时,有尊者扫了一眼天空愈发密布的雷云,转头对着烈焰尊者一脸语重心长的劝道:
“尊者,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至宝本就能者得之,许晚辞得到至宝,又用了至宝,何错之有啊!”
方才恨不得将许晚辞杀之而后快的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和善,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许晚辞所在的方向,捋着胡须道:
“此等气运心智,此女将来必成大器。”
“本尊在这里,提前恭贺太清宗有此英才了!”
宁孟澜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拱了拱手,声音也是亲和有礼,仿佛刚才的争端根本不存在一般:
“尊者过誉了。”
“今日不便,若是尊者得空,可来太清宗一游,本宗主必定准备盛宴,恭迎尊者。”
这时,其他尊者也反应了过来,谁也不知道许晚辞身上的因果应该如何了结,但示好肯定不会出错。
于是,烈焰尊者就成为了其他尊者对许晚辞示好的工具。
“不过是一件灵宝罢了,本尊和某些人不同,输得起。”
“本尊本来只是无事逛逛,能见到这般优秀的太清宗弟子,此行足矣。”
“本尊……”
烈焰尊者听着其他尊者暗搓搓踩他捧许晚辞的话,脸色漆黑:
“谁说本尊要伤许晚辞了。”
“本尊只是……随口说说,不会动手。”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咬牙切齿却又强装寻常。
“本尊对她一见如故,想请她来沈家做客。”
“这下宁宗主应该不会反对了吧?”
不远处,江泽声音淡漠:
“有求于人,便要有有求于人的态度。”
“因果天定,若举止强硬,怕是会适得其反。”
他没有看向烈焰尊者,只是定定地看着江家老祖:
“老祖,您说呢?”
江家老祖目光一冷,他扫过汇聚大半的雷劫,声音冰冷:
“本尊不会对她出手。”
“你满意了?”
“滚去秘境,再晚一步,你就等着死在雷劫之下吧。”
如今的江泽是江家最有可能达到渡劫后期的人,是江家的未来。
他不会也不能对他动手。
他目光带着厚重的威压,淡漠地扫了一眼许晚辞,最终拂袖而去:
他大限将至,没有时间去一步步试她身上的因果。
江泽终于松了一口气。
感受着丹田碎裂一般的疼痛,他微微垂眸。
他知道此刻已经不会有人再对许晚辞产生威胁,终于在江家家主焦急的目光下,离开了原地。
宁孟澜看着江泽一步一个血印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多亏了江泽。
若不是他不顾身上伤势强行突破,其他人怕是不会这么快冷静下来。
还有……季妄。
他转头看向半跪在地,灵力早已耗尽的季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宁孟澜扫视一圈,确定没有人会伤害许晚辞后,终于撤去了她身上的防护法阵。
许晚辞跪坐在地上,长裙上蓝色与红色交织,如同一把血扇平铺在地上。
方才的争斗和如今众人的审视,没有让她动弹分毫。
她静静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无相神石,依旧不够。
还有什么呢?
修仙界,还有什么,才能救他?
她抬起头,看向天际的目光带着横贯百年、透骨入髓的疲倦。
就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阳光刺破了所有的云层,温暖而灿烂的,洒在了她的身上。
第47章她与楚青川的立场,只能是对立
看着许晚辞在阳光下愈发苍白透明的面色, 不少尊者眉梢微挑,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
等到冷静下来后,他们终于可以有时间回忆太清宗众人口中言语:
这个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旧?
即使知道太清宗不会无的放矢, 即使江泽和顾云绮已经验证了因果的说法, 可是想起百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众人依旧不受控制的恍惚了一瞬。
那般强大淡漠, 万物皆不入眼的清衍仙尊, 真的会与一个人……纠缠如此之深么?
还只是一个元婴弟子……
可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有尊者皱眉移开了视线:
他们绝大多数人对许晚辞只有一面之缘, 根本不知晓她与仙尊关系到底如何,又有怎样的过去。
可获得无相神石后,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祈愿。
让仙尊……醒来。
这样的至宝, 被她毫不犹豫地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而她身上, 又维系着仙尊那样重的因果。
她与仙尊的关系,大抵比他们猜得还要重上几分。
在惋惜无相神石之余,不少尊者心中倏地生出一丝隐晦的嫉妒:
百年前, 他们身为渡劫尊者,也只能匍匐在仙尊的脚下;
百年后,仙尊已逝, 却偏偏留下了一个许晚辞, 一个为了他不顾一切, 甚至赌上性命的许晚辞。
放眼整个修仙界,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这般厚重的情谊?
若是有一日, 他们意外陨落,怕是只有相近之人会掉上几滴眼泪, 其余宗门世家大概都只会在背后窃喜。
哪怕是同宗之人,最多也只会悼念两句,时间一久,或许都不会记得他们的存在。
根本不会有一个人,同如今的许晚辞一般,将一个已逝之人铭记于心,甚至不顾一切地想要他复活。
想到这里,有尊者淡漠的移开了视线:
以身祭天的仙尊,根本没有复生的希望。
早在祭天的那一刻,他的神魂躯壳就都已经融入了天地的漏洞之中,化为万物润泽万物。
不然,无相神石也不可能在听到许晚辞祈愿后,直接碎裂,化为乌有。
他们?? 敬重仙尊,却也不会希望仙尊真的醒来。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心中移开百年的巨石,再次压回来。
另一旁,宁孟澜看着许晚辞跪坐在那里,神情倦怠的模样,手中收回阵法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了一瞬。
这一次,许晚辞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才得到了无相神石,又顶着无数人的诱惑与震怒,使用了神石。
修仙界几乎所有的尊者都出现在了这里,许晚辞不过是一个元婴修士,但凡有一步产生差错,就算是太清宗拼尽全力,也救不了她。
这样的艰难险阻,可最后的结果……
蕴含天道之力,能让人得偿所愿的无相神石,在她许下愿望的那一刻,被毁。
这已经是修仙界的顶级至宝,数千年来只出现过一次的至宝。
若是连无相神石都不行,那许晚辞会怎么想?
会……放弃么?
他想起许晚辞曾经知晓仙尊神魂俱消,再无复生可能的模样,眉头微皱:
只是放弃倒也还好。
怕的是她在放弃复活仙尊的同时,也放弃了对生的渴望。
此番过后,太清宗大抵要修养甚久才能恢复,在这段时间内,许晚辞若是无求生之意后再遇危机……怕是他也力不从心,无法制止。
宁孟澜扫了一眼胸口的伤势,皱眉服下一粒丹药,感受着伤势愈合,身上也没有血腥气后,缓步来到了许晚辞身前。
他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将所有的想法都压了下去。
他俯下身,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晚辞,你身上伤势如何?”
许晚辞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终于放下了自己捧在身前的掌心,她缓缓握紧双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她低着头,尝试了许久,唇角却扬不起丝毫的弧度。
她只能抿着唇,声音平静的近乎淡漠:
“宗主,我无事。”
“我……很好。”
不过只是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罢了。
宁孟澜听着她的回复,心中满是叹息。
哪怕是许晚辞曾经伤及神魂,他也只从她口中得到了‘无事’二字。
他感受了一下她周身的灵气,虽然亏空严重,但运行却没有太过生涩,想来应该没有上古战场之后受的伤重。
就在他想要继续开口时,蓦的看到了她手上的火痕。
那清晰的、鲜红的、层层叠叠的被千寂焰烧灼后的火痕。
他目光一怔:
最开始与许晚辞争抢无相神石的人是——
楚青川。
就在宁孟澜沉默的这一瞬间,平阳宗太上长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唏嘘,他一脸担忧地开口:
“此等伤势耽误不得,我看宁宗主怕是要忙着安顿太清宗众位长老。”
“许道友不若先来我平阳宗小憩,平阳宗灵宝众多,定能助你修复身上伤势。”
听到他的声音,宁孟澜猛地回过神。
他转过头,皮笑肉不笑道:
“尊者多虑了,不管晚辞身上伤势多重,太清宗都会倾尽一切救治,就不劳平阳宗费心了。”
平阳宗太上长老显然也不觉得自己一句话就能让太清宗同意,他笑眯眯道:
“如此甚好。”
“等过两日,我再带着灵宝登门拜访,宁宗主可不要推辞。”
“怎么会?”宁孟澜笑得客气,“到时太清宗必扫榻相迎。”
紧接着,数位尊者也表达了拜访之意,他一一应下。
等到所有宗门世家都离开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太清宗几位长老也调息完毕,众人一同坐上了飞回宗门的飞舟。
玉极飞舟之上。
二长老探查了一遍许晚辞身上伤势,终于松了一口气:
“伤势虽重,但都未曾伤及神识与丹田,服下丹药后休养几日,应该就能恢复。”
这时,从上飞舟后就一直低着头的许晚辞指尖微动,随即抬起头,对着二长老微微扬起了唇角:
“此行,多谢宗主与众位长老。”
若不是太清宗众人,她根本不可能有那一线生机。
二长老看着她唇角那一丝勉强而疲惫的微笑,将叹息压在了心底:
“你是我太清宗弟子,既无过错,宗门不可能看你身处危险之中却置之不理。”
二长老身侧的三长老也紧跟着道:
“晚辞,若不是你,我说不定还要困在渡劫初期多久,今日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罢了,算不得什么。”
“远比不上你对我的帮助。”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瞬道:
“况且也不止是太清宗,此次也多亏了江泽和极云尊者。”
“若不是他们……”
听到这里,宁孟澜想起当时的场景,声音带着一丝感激:
“也不知墨泽少尊能否成功渡过渡劫雷劫。”
许晚辞听到他的话后,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今日的危机,甚至比她刚来修仙界时还要凶险数倍。
几十位渡劫尊者,只要无相神石还在她手中,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哪怕她不顾人设,想要送出无相神石,也会被其他觊觎无相神石的尊者撕碎。
即使无相神石已毁,她能从中活下来的概率,也很低。
幸好。
气运虽没有善待她,却也终究没有堵死她所有的生路。
想起在防护法阵中听到的江泽的声音,她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动:
江家有一处秘境,在秘境中渡劫,比在外界渡劫成功的概率多出一倍。
可重伤之下渡劫,即使有秘境存在,怕也是九死一生。
许晚辞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原著中,楚青川晋升渡劫之时,也被江家放入了秘境。
他用自己的气运找到了维持秘境的至宝,将它吸得一干二净,最终,他成功晋升渡劫,江家的秘境却也自此荒废。
在秘境荒废的那一刻,他还不忘取走秘境至宝的伴生灵植。
江家纵然愤怒,可在楚青川身上投入了这么多,又眼见他成为了渡劫尊者,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这也是江家没落的开端。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江家应该无人知晓秘境至宝的所在,至宝不能动,但是它的伴生灵植却刚好适合重伤的江泽。
她并未遮掩自己的动作,指尖灵气一动,一道通讯符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还有季妄。
她并未厚此薄彼,也给季妄发了一道通讯符。
做完这一切后,她没有在意周围的视线,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另一旁,江泽在进入秘境之前,若有所感地停下了脚步。
下一瞬,一道通讯符静静地落在了他的身前。
感受着通讯符上那熟悉的灵气,他怔愣了一瞬,在反应过来前,手就下意识接住了通讯符。
看着上面的文字,他抿着唇,没有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杀伐之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就连周围寒气似乎都有回暖的趋势。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太清宗所在的方向,随即指尖一动,本应该消散的通讯符被他用灵力护住,分毫无损。
在江家家主焦急不已的目光中,江泽终于转过身,平静地走入了秘境。
另一边,无极宗的飞舟上。
季妄面无表情地往口中塞了一粒丹药,根本没有在意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劲装。
他感受前方无极宗长老时不时扫过的视线,抬起头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
“三长老放心,此行结束后,我就会去堕魔之地,取得屠灵果,赠予诸位长老。”
三长老闻言面色赧然,同为无极宗长老,即使与季妄关系算不上好,他也不想他出事:
“当时只是情况紧急,季长老还是以身体为重。”
“届时赠我几瓶好酒也就罢了,至于屠灵果,就算了。”
季妄站起身,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固执道:
“本尊从不食言。”
就在这时,一道通讯符悄然而至,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眼中带着强忍的惊喜,动作略显焦急的接过了通讯符。
看到上面的文字后,他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平,目光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复杂:
太过明显的回报,太过明显的划清界限的方式,让他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他真的只是想帮她,仅此而已。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长老,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自嘲:
“三长老放心,此行……”
“我不会受伤。”
*
太清宗。
许晚辞坐在暗玉桌旁,面色平静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怠。
她静静地看着湛蓝的天空,许久之后,才缓缓闭上双眼:
即使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无相神石与她失之交臂一事,依旧让她感到了一丝挫败。
那是她晋升大乘的最快方法,足以让她跨越数百年修炼时间的至宝。
只差一步,她就拥有了更多护住自己的可能。
只差一步啊。
算了。
许晚辞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她本以为无相神石被毁,她可能也会遭受重创,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没有第二个方法。
没有想到她居然并未因此受伤,身上的伤势也都是在无相神石被毁前所伤。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到那日她身上稍显温暖的阳光,她睫毛微动:
总归在那一日,她已经把无相神石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她让修仙界几乎所有高层修士,都相信了她与仙尊之事,这下,她就不必再担心她的谎言被戳穿。
况且,楚青川也没有得到无相神石。
从他用千丹焰融化掉那方小天地开始,他们之间的立场,就只能是对立。
从无相神石被毁的那一刻起,原著所有的时间线,彻底被打乱。
以修仙界的天道之力,大抵也不足以支撑第二个无相神石的出现。
如此,她与楚青川也算是站在了同一起点之上。
在回太清宗的路上,她把许多原著中机缘的所在都散布了出去。
她告诉了江泽江家秘境中至宝的所在,想来楚青川便不能同原著中一般,将江家秘境吸干。
至于堕魔之地的屠灵果,有她的提醒,想来季妄也能安全得到。
还有那条被楚青川吸走了一半,另一半献给了太清宗的灵脉,她也把它所在的位置,告诉了太清宗众人。
这样一看,楚青川未来的灵宝,大都已经落入了他人手中。
总归时间有限,还有天道气运的限制,她也不太可能得到这些至宝,还不如让它们早日去到需要它们的人手中。
没有原著的提示,剩下的路,只能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只是她太累了。
许晚辞一只手撑着侧脸,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三叶莲,目光久久未动。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传来。
她回过神,侧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看到谢听白的身影后,她站起身,声音平静:
“七长老。”
谢听白看着许晚辞身上即使极力掩饰,依旧透骨三分的疲惫,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随即,他唇角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弧度,声音温润自然:
“看来今天晚辞身上的伤势好了不少。”
许晚辞轻轻摇头:
“本就伤势不重,休养几天就已无大碍。”
“不知几位长老伤势如何?”
谢听白走到暗玉桌旁,示意她坐下,然后闲适地为她倒了一杯药茶:
“几位长老只是灵力使用过度,回宗的当天,伤势基本就已痊愈。”
“今日宗主与长老们都在忙着灵脉之事,怕是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状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你才是所有人中,伤势最重的一个。”
谢听白把药茶推到她的面前,也坐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不过好在这一次,晚辞没有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问可不可以继续修炼。”
“比起之前,也算是有所进益。”
听到他的话,许晚辞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扬起了一个疏离的微笑,轻轻道:
“七长老说笑了。”
谢听白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他把一瓶丹药放在了她的身前:
“明日我便要去元灵秘境,去寻那一滴破妄水。”
“若是顺利,想必不日便能归来。”
他扬了扬手中丹药,声音温柔:“这是每日的丹药,晚辞不要忘了。”
许晚辞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储物袋中的天灵丹递到了谢听白身前:
“七长老,如今无相神石一事已经了结,我也平安归来。”
“多谢七长老的这粒天灵丹,如今我也已经没有用它的机会。”她对着谢听白认真道,“此物珍贵,今日物归原主,请七长老收下。”
谢听白看着这粒天灵丹,眼中并没有多少意外。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自嘲一般的无奈,再抬起头时,他目光温润:
“晚辞几日前告诉了我机缘所在,如今又把天灵丹还了回来……”
“这般关系渡劫机缘的因果,到那时即使得到了破妄水,我怕也不敢轻易使用。”
他轻笑着把天灵丹推了回去:
“若是我归来之时依旧是大乘,到时晚辞不说,我也会把天灵丹抢回来。”
“这几日,就劳烦晚辞替我保管。”
谢听白抬起头,轻笑着道:
“如何?”
许晚辞看了一眼天灵丹,声音淡然:
“那晚辞就静候七长老归来。”
*
归元殿中,三长老依照许晚辞的提示,耗时数个时辰,终于找到了灵脉所在。
他们没有想到,太清宗管辖范围内,竟会有那样一座灵气充裕的灵脉。
一个宗门的强大,不仅需要无数强者,更需要灵石的支撑。
一个宗门富裕与否,很大程度上关乎着宗门的未来。
有这条灵脉,可保太清宗百年无忧。
宁孟澜看着灵脉所在的位置,目光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长落之原?”
他若是没有记错,楚青川从元婴一跃到化神之前,所去的位置,就是长落之原。
只是一瞬间,他就回过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是这几日他太过忙碌,以至于心神浮动。
太清宗几位长老一同才堪堪确定了灵脉所在,楚青川修为不过化神,就算气运滔天,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找到灵脉。
想到这里,他一挥衣袖道:
“看来这个灵脉之中,应该有灵兽守护,灵兽等级也绝不会低。”
想来稳重的大长老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激动:
“最多两日,我便能将修为丹田调整至最好的状态,到那时,我与二长老三长老一同前去。”
宁孟澜拱了拱手:“那就劳烦诸位长老了。”
就在这时,他看向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的五长老,声音带着一丝犹疑:
“五长老……觉得此行如何?”
五长老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一脸茫然道:“宗主方才说什么?”
宁孟澜依旧平和:“五长老觉得此行会顺利么?”
五长老又是如梦初醒的表情:“宗主刚才说了什么吗?”
宁孟澜再次重复:“五长老可否为此行卜上一卦?”
五长老茫然地看着他:“宗主是在说话么?”
宁孟澜妥协道:“五长老好好休息。”
五长老耳目霎时清明了起来,他站起身,动作灵敏地拱了拱手:“多谢宗主体恤。”
第48章清衍仙尊的神器出世
宁孟澜站在太清宗最高的灵峰之上, 静静地俯瞰着太清宗和睦安宁的景象。
想起那日在玉极飞舟上听到的话,他目光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沉重:
一座足以令所有宗门世家动心的灵脉……
至今他愈发不敢确认,许晚辞对于仙尊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重要到在百年之前, 仙尊就已经为她铺出了无数条通坦至极的道路。
若是她想努力修炼, 有墨霜圣兰与她超出寻常修士的神识, 无数修士终其一生都可能达不到的渡劫修为, 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若是她想依附宗门, 有灵脉的存在, 太清宗自会不顾一切护她周全。
还有那无数秘境与阵法……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 仙尊好像都为她留了一条退路。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带上一丝仙尊的印记。
只要许晚辞想,没有人会知晓她与仙尊的关系, 更不用承担仙尊的一切, 她会拥有只属于她的完美而漫长的一生。
想到这里, 宁孟澜发出一声轻叹:
可惜了。
仙尊曾经留给许晚辞的所有,都成为了她拼尽一切想要复活他的筹码。
感受着拂面的清风,宁孟澜收起所有的思绪, 目光重新恢复了威严:
如今的许晚辞,不论身份如何,都已经成为了太清宗必须不计后果护住的人。
她太重要, 重要到她的一句提示, 就足以撑起太清宗数百年的繁荣。
此次若没有她, 太清宗恐怕再过无数年,也不会发现如此隐秘的灵脉所在。
长落之原是太清宗管辖的领地之一, 其中的所有无主之物,太清宗都有管辖使用之权。
毕竟灵脉事关重大, 容不得一点疏忽,于是太清宗并未昭告天下,而是悄无声息地找到并控制住了长落之原的灵脉。
此事绝密,所以除却宁孟澜与四位长老外,无人知晓。
只是……
宁孟澜想起自己在探查灵脉时的发现,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灵脉中,有一处主脉分支,在太清宗众人到达之前,就已经被吸干了所有灵气,成为了废脉。
而他在废脉之上,察觉到了一丝即将消散的灵气,那是独属于千丹变的灵气波动。
若不是他是楚青川的师尊,对他所练功法极其熟悉,怕也会如同几位长老一般,忽略这丝灵气。
宁孟澜一挥衣袖,面色肃然地转身向山下走去:
他知晓修仙界中机缘难得、极为珍贵,楚青川若是遇到机缘,有所保留他亦可以理解。
可灵脉事关重大,只楚青川一人,哪怕有通天之力,也不可能将整座灵脉吸的一干二净。
灵脉不能随意移动,所以化神后剩下的灵脉,对于楚青川而言如同鸡肋。
作为他的唯一亲传弟子,楚青川根本不缺极品灵石,他只有进阶或是重伤且没有人追踪之时,才有用得上灵脉的可能。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愿意将灵脉交由太清宗处理。
“师尊。”
宁孟澜看着出现在归元殿前的楚青川,面色威严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淡漠。
他微微颔首,如往常一般道:
“青川最近修炼如何,为师看你如今修为凝实,怕是再过几年,就可以晋升化神中期了。”
楚青川的声音敬重不失亲近:
“师尊眼力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如今弟子的修为,距离化神中期只差顿悟的契机了。”
宁孟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这种修炼速度,怕是其他宗门都要羡慕我太清宗有如此天资卓越的弟子。”
“师尊谬赞。”
两个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后,宁孟澜若无其事道:
“青川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与为师么?”
楚青川闻言心中一动,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行了一礼道:“并无。”
宁孟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快去修炼吧。”
“修行无涯,记得戒骄戒躁。”
他看着楚青川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楚青川为了修炼,瞒着太清宗灵脉所在,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在许晚辞毫无保留的倾诉之下,楚青川的作为对比实在太过鲜明,以至于让他再也不能与之前一般,对他毫无芥蒂。
楚青川感受着身后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察觉到了宁孟澜对他态度的微妙变化,却又不知到底为何。
是因为那日的无相神石么?
看到许晚辞身上的伤痕,即使他已经用至宝隐匿了踪迹,想必师尊也不难推测出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目光晦暗:
无相神石乃是天地至宝,是无数修士争抢的机缘,他就算出现在那里,就算对许晚辞动手,又何错之有?
大道之路本就要争一个你死我活,难道师尊希望他把无相神石拱手相让么?
若真是如此,师尊未免也太偏心了。
想起这段时间,太清宗宗门内对许晚辞优待,楚青川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
他知道许晚辞的身份,也知道她如此拼命得到机缘是为了什么。
只是……
愈是知晓,才愈可惜。
若是没有执法殿那一行,或许她至今仍旧会把他当成那人的转世,或许她得到的一切机缘都会同以往一般递到他的眼前。
而他,也绝不会让她像如今这般,几次三番身受重伤。
可惜了。
楚青川面色淡漠地回到了若虚峰。
看着若虚峰上空荡的模样,他诧异地走进了若虚阁,看着盈盈而立的江秋宁,他放柔了声音道:
“秋宁,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秋宁目光温柔,可是却从始至终都没往前走一步,她轻声道:
“如今我已经化神初期,按照江家祖训,要回族内修炼一段时日,巩固修为。”
楚青川闻言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如此着急么?”
说到这里,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温柔:
“你我从未分开这么长时间,这次不若我与你同行,如此我也能放心。”
恰巧他修为也到了化神初期,可以同她一同在江家修炼。
他隐下了后面的话,唇角含笑地等江秋宁回答。
江秋宁只是轻轻摇头:“青川,我所去之地乃是江家机密,禁止任何江家以外的任何人进入。”
说完后,她看向阁外的风景,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疏离:
“不过只是数月,不久后我们就会再次相见。”
楚青川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拒绝,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看到江秋宁轻巧地从他身边走过:
“青川,时间紧急,我现在去万剑锋与晚辞道别。”
她并未回头,也并未留下任何灵宝,只是温柔至极道:
“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自己。”
万剑锋上。
许晚辞看着出现在木门前的身影,怔愣了一瞬,随即扬起了一抹清浅的微笑。
只是熟悉她的人,都能察觉到她面色中隐隐的倦意。
江秋宁微微抿唇,眼中再也没有面对楚青川时的平静与温柔,而是变得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了隐忍的疼惜:
她知道许晚辞为了寻找仙尊的一线生机付出了多少。
那日的场景,近乎十死无生,可却依旧没能让她达成所愿。
她很自私,她只希望许晚辞活着,所以,她不会、也不敢戳破太清宗瞒着她的那个谎言。
她压下心中的酸涩,快步走到许晚辞身前:
“晚辞,你身体好些了么?”
许晚辞轻声道:“那日只是轻伤,这两日已经完全恢复。”
她看着江秋宁,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还未谢过秋宁。”
“那日若不是你与墨泽少尊,我怕是很难从无数渡劫尊者手中脱身。”
江秋宁听到她的话后,并未开口,只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盘玉霜糕和一壶灵茶。
她把玉霜糕推到她的身前,像是在和好友叙旧一般,声音从容温柔:
“晚辞,是江家应该谢你才是。”
“昨日江家传来消息,小叔已经成功渡过雷劫,晋升渡劫。”
“多亏了晚辞的提醒,若不然,小叔进阶一事,不会如此顺利。”
若不是许晚辞身上维系的因果,江泽根本没有顿悟的可能,在百年之内,怕是根本没有晋升渡劫的机会。
更何况,就算江家要争无相神石,也有可能与其他世家宗门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还不若从一开始就放弃。
与她而言,除了江家,她只希望得到无相神石的人,是许晚辞。
甚至都不包括楚青川。
想到这里,江秋宁抬起头,目光带上了一丝坚定:
“晚辞,我是来向你辞别的。”
“你送我的墨霜圣兰一直在凝实我的灵根,经过化神天雷的淬炼,我距离天灵根只有一步之遥。”
“此行我回江家,就是为了突破这最后一层桎梏。”
一直以来,她都是所有人眼中最合格的江家少主。
她从未违背过父亲的命令,一直都以江家的利益为先,只是因为楚青川气运之子的身份,只是因为父亲的示意,她便没有丝毫犹豫地逼自己爱上了他。
她依照所有人的期望,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给了楚青川。
许晚辞在给她墨霜圣兰时说的那一句‘只是给你的歉礼’,让她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了她自己的存在。
若是没有那一句话,她大抵会如同以往一般,把墨霜圣兰送到楚青川的身前。
许晚辞对她而言,一直都比楚青川重要。
她才是她真正想结交熟识的友人,无关任何人,只是因为她想。
所以,在争夺无相神石的那一日,面对父亲对她的命令,她第一次尝试反抗。
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她可以做到。
只要她足够优秀,就会同小叔一般,拥有拒绝家族命令的权力。
江秋宁把准备好的储物袋放到了许晚辞手中,认真道:
“晚辞,在我修炼的这段时间,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
许晚辞看着她眼中的神情,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她为她倒了一杯灵茶,然后拿起一旁的茶盏轻碰了一下:
“希望你能早日达成所愿。”
江秋宁看到她的动作后,微微一怔,随即握住茶盏,将其中的灵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后,她站起身,周身再无之前的温婉轻容,而是带上了一股一往无前的锐利。
她逆光而立,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只能听到她轻快但却坚定的声音:
“等回来后,我再与晚辞一同品茶。”
*
接下来的几天,许晚辞调整好了心态,重新恢复了之前每天十一个时辰的修炼。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晋升化神。
就在这几日中,修仙界各地忽然涌现了一个传言:
络龙城中,有仙尊神器出世。
即使太清宗距离络龙城甚远,也依旧得到了风声。
许晚辞想着方才从段子惟口中得知的消息,缓缓闭上双眼,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仙尊神器出世……么?
她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不是仙尊神器,而是至宝天华参。
天华参千年一成熟,成熟之前,可以随意移动,无人能察觉它真正的所在。
但在成熟时,它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三个时辰,但是与此同时,它会在数里之外,凝成一个能模仿见过的最强者灵力波动的伴生灵植。
伴生灵植在明,会吸引所有修士的注意力,待到三个时辰后,天华参便能渡过成熟期,再次开始躲藏,伴生灵植,也会随之消失。
天华参是原著中楚青川最重要的机缘之一,不仅让他成功晋升化神,还凝成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双化神。
这让他修为远超同期,有了越阶对战的底气。
化神之后,才是无相神石。
她本以为时间线被打乱,络龙城中的天华参会直接被抹去,或者如同原著一般,依旧几十年后再现身。
到那时,她早已经晋升化神,根本用不上此物,所以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有想到,天华参居然提前成熟了,还正巧在她化神之前。
看来她的气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差。
许晚辞睁开双眼,抬头看向蔚蓝无垠的天际。
许久之后,她睫毛微弯,眼中所有的倦怠,都化作了清浅的笑意。
她一直手抵在额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看向天空的视线。
一片混沌之中,萧玉衍看着许晚辞眼中纯澈欣喜的笑意,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即使知晓她的喜怒皆由他而起,他的面色却依旧如初醒时一般淡漠。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结局都已注定。
困在过去的人,从来只有她一人。
他静静地看着天地间的一切变化,许晚辞在其中,也不过只是如尘埃般渺小的一个罢了。
这时,略显刺眼的阳光忽然被云层遮住,光芒微暗,却温暖如初。
许晚辞放下了挡在额间的右手,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许晚辞下意识移开了看着天际的目光,朝门口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闲适洒脱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袍,周身气息缥缈但却不会让人觉得疏离,他轻轻一笑,笑意如春风拂面一般清徐雅致。
对上许晚辞的视线,他笑眯眯地补上礼节,不疾不徐地敲了三下木门:
“我可以进来么?”
许晚辞还未来得及收敛眼中笑意,她怔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站起身行了一礼:
“五长老。”
荣少知用灵力托起她,走到她的身前,声音带着几分懒散:
“才百岁的年纪,多笑笑吧。”
他一点都没有见外,扫了一眼后,娴熟地坐在了暗玉桌旁,稍显调侃地继续道:“别如大长老一般每天死气沉沉的,多累啊。”
许晚辞微微垂眸,唇角的弧度渐渐平了下来:“长老说笑了。”
荣少知扫过她的唇侧,心中叹了一口气,面色却只做未觉,他反客为主,指了指对面的座椅示意她坐下,随后笑眯眯道:
“今日有卦师主动上门,晚辞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看着许晚辞依旧怔愣地站在原地的模样,他恰有其事的补充道:“修仙界顶尖卦师的一卦,错过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许晚辞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窥探天机自然要付出相等的代价,卦师的每一卦,对于自身而言,都是一种消耗。
所以五长老面对太清宗的种种事务,总是能躲则躲,一百年中,闭关的时间长达九十九年零十一个月。
但凡有人求他卜卦,都会被他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拒绝。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向来独善其身的人,可只要太清宗真正需要,他却从来不多说一句。
所以,她才会担心五长老出关后,会为了太清宗,选择卜算她的身份。
原著中,在宗门大比之后,五长老被宁孟澜请出关,他为了替楚青川找到千丹变下册的踪迹,经脉逆行,修为倒退。
在他卜卦之前,没有人知晓千丹变会与仙尊有关,自然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即使有太清宗无?? 数灵宝辅助,五长老依旧闭关了数年。
三十年后,为了无相神石,他伤势未愈又强行出关卜卦,此后,又是百年闭关。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荣少知,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困惑:
如今仙尊神器一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她接下来的作为,也不难猜测。
他难道不知晓卜算与仙尊有关之事,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么?
为什么还不请自来,要为她卜卦?
是因为太清宗么?
因为太清宗不希望她受伤?
荣少知感受到她的视线,眉梢微挑:“难道晚辞信不过我的能力?”
许晚辞也坐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只是无论结果如何,过程如何,此行我都不会放弃。”她抬起头,目光平静,“那卜不卜卦,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原著中,太清宗五长老丹田被毁、经脉寸断的结局,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
三息后,她轻声道:
“身为卦师,卜算天机后,对身体影响甚大,五长老闲暇之余,还是少卜卦为好。”
听着她的话,荣少知唇角笑意一顿,他静静地看了许晚辞一眼。
随即他拿出一块儿留音石放在她身前,一脸期盼道:“晚辞再说一遍吧。”
“我把这话记录下来,以后每日都在宗主耳边放上个几十次,也让宗主知晓,他对我压榨之深,就连太清宗弟子都看不下去了。”
许晚辞并未如他想的那样绕过话题,她看了一眼已经被启用的留音石,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窥算天机于身体有碍,五长老日后还是少卜卦为好。”
荣少知听着她认真到稍显固执的声音,唇角的笑意似乎带上了一丝无奈: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太清宗上到宗主长老,下到宗门弟子,都对许晚辞爱护关切。
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有人的底色,无论经历怎样绝望悲恸的过去,都不会染上尘埃。
他站起身,依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晚辞真的不需要我算上一卦么?”
“不卜算结果,也可以算一算过程中的艰难险阻。”他略显无奈道,“我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吧?”
“五长老,就算卜算出危险又如何。”许晚辞也站起了身,“避开了这个危险,说不定也会遇到其他危险。”
“与其瞻前顾后,还不如一鼓作气走到尽头。”
荣少知侧过头,遮住了眼中的嘲讽:
“若是天下人都如你一般想便好了。”
他一挥手,桌上的留音石便落在了掌心:“我在来之前,为自己算了一卦,卦上说我今日一行无甚危险。”
“我还以为是今日大吉,对我助益甚大。”他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根本无须卜算,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往前凑了一下,用灵气翻转过许晚辞的右手,把一枚灵符放在了她掌心: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你今后若是有所犹豫,可以打开它看看。”
看着许晚辞眼中稍显茫然的神色,荣少知眼中满是笑意,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道: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说完后,不等许晚辞回复,他就转过身,对着身后从容地挥了挥手:
“我接着去闭关了,祝你一路顺风,达成所愿。”
许晚辞微微垂眸,对着荣少知的背影行了一礼:
“多谢五长老。”
混沌之中,萧玉衍淡淡地看着这一幕,面色依旧。
只是他周身的虚无,似乎离他更远了些许。
第49章让所有人恐惧的威压,对于她而言却如同救赎
修仙界各大宗门世家, 都得知了络龙城内有仙尊神器出世的消息。
对于任何修士而言,神器二字都带着无法抵挡的诱惑,拥有一件神器,哪怕只是半步神器, 也足够击败修为高于自己的对手。
上古战场之上, 只是元婴的许晚辞使用神器炼神书, 便能将修为等同于渡劫的魔魂瞬间吞噬。
试想一下, 在生死之际, 若是拥有一件神器作为底牌, 那几乎就等于有了不败的底气, 足以与当世强者抗衡。
没有人能不对神器动心。
只是,在神器之前加上仙尊二字后,却足够劝退不少人。
楚青川拥有炼神书一事, 修仙界的修士大都知晓, 可依旧无人对他动手, 即使有人动过心思,尝试过一次后也都会放弃。
不是因为他背后的太清宗,而是因为清衍仙尊。
仙尊留下来的任何法器至宝, 纵然无数人眼热,却依旧不敢染指分毫。
得到法器或许没有那么艰难,可难得是如何使用, 若非有缘人, 即使是渡劫后期的尊者强行使用仙尊法器, 也只会落得重伤的下场。
至于如何才是神器的有缘人……
要不就是气运强大异常的修士,例如楚青川;
当然, 更有可能的是在仙尊心中足够特殊的人——许晚辞。
连已经认其他人为主的炼神书也能使用的许晚辞。
所以,各大宗门听闻风声后, 即使大都蠢蠢欲动,却依旧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这一行,去是肯定要去的。
万一他们就是神器的有缘人呢?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不能使用神器,也能见识一下神器为何,最后被何人所获,又有何威能。
况且,此行,许晚辞必定会去。
自从无相神石一行后,宁孟澜直接以养伤之名,将许晚辞护了个严严实实,即使许多尊者亲自上门,依旧连她一面都未曾见过。
了结因果虽然不能急于一时,但无论如何,他们得见到许晚辞才能有了解因果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很想知道,若是许晚辞与楚青川都能使用这件神器,太清宗究竟会偏向哪一个?
一个是最有飞升可能的气运之子;
一个是修仙界全都欠着因果的许晚辞。
真是让人好奇啊。
于是,修仙界中各大宗门世家的修士,纷纷从各地涌入络龙城。
坐落于魔界边缘,向来清冷的络龙城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太清宗中。
宁孟澜与几位长老坐在归元殿中面面相觑,沉默许久后,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限制许晚辞的自由,可是她每一次离开宗门的经历,总是那样惊心动魄。
以至于现在,他每次见到她回宗,只要看到她没有伤及神魂,身上伤势不曾有碍修炼,便觉得松了一口气。
此次络龙城一行,许晚辞不可能不去,他们也根本没有任何阻拦的理由。
络龙城是几百年前仙尊所至之地,还有可能藏着仙尊留下的神器……
想起许晚辞曾经为了一个三叶莲,在宗门大比中不顾惜自己性命也要赢的模样,宁孟澜面色变得愈发沉重:
如今络龙城中人员混杂,若是再有什么意外……
这时,二长老声音带着一丝犹疑:
“仙尊留下的神器,根本没有修士能够契约,其他人对此心知肚明,想来此行……大抵也不会遇到太多危险。”
愈说,她的声音愈小。
她忽然想起,在上古战场之前,她也是如此想的。
上古战场外圈中的魔魂等级都不高,又有十大宗门中的数位长老坐镇,她以为许晚辞在重重保护之下,定然不会受伤。
可结果……
许晚辞在那之后,如今神识才刚恢复不久。
宁孟澜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辙,他想起闭关的五长老,皱眉道:
“五长老刚测算完无相神石的所在,消耗甚大,短时间内绝不能再次卜卦。”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瞬,声音威严:
“无论此行危险与否,我们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顾云绮看着众人严阵以待的模样,柳眉微挑,她双手抱在胸前道:
“我与师兄师姐伤势都已大好,况且还有灵脉在。”
“如今太清宗这么富裕,到时候去买上几十个防御法器套在晚辞身上,我们几个渡劫尊者一同盯着,我不信还能有什么意外!”
大长老声音严肃:“师妹,修仙界哪有什么万无一失?”
顾云绮闻言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之上,声音潇洒:
“难不成修仙界还能再出一个无相神石那样的至宝不成?”
“魔尊自那一战后,已经闭关了三十多年,身上的伤大抵都还没好。”
“除了这两件事,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能绕过你我,让许晚辞受伤。”
听到她的话,宁孟澜唇角微微抽搐:
“三长老,您还是好好歇着吧。”
若是再出一个无相神石,估计修仙界都要变天了。
至于魔尊,近几年来,魔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他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若有所思道:
“听闻九星宗最近又炼制了不少高阶法器……”
“本宗主今日就去找九星宗宗主小酌几杯。”
虽说太清宗如今有了灵脉,但宗门开销本就不小,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何,曾经鲜少有人问津的防御法器,价格水涨船高,极品的防御法器更是有价无市。
不少器修赚了个盆满钵满,就连画防御符的符修都被连带着小赚了一笔。
修仙界的交易买卖一片欣欣向荣。
许晚辞对此毫不知情。
玉极飞舟上,她看着被防御法器和符咒填的满满当当的储物袋,微微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宁孟澜。
宁孟澜感受到她的视线,笑眯眯道:
“多亏了晚辞那日的提醒,如今太清宗可以算是修仙界最富的宗门了。”
“这些防御法器与灵脉相比,不过九牛一毛,晚辞可千万不要推辞。”
另一旁的大长老也尽力放缓了声音:
“以你所为,太清宗把半个库房的灵宝都赠与你也不算过分,如今不过是一些防御法器,你安心收下便是。”
说完后,他下意识看向身侧向来会劝慰人的二长老:
“师妹……”
看到二长老捧着话本,唇角含笑的模样,他蓦然停住了声音。
二长老听到他的声音,动作从容地合上了手中话本,动作间隐约间能看到话本之上的‘痴爱入骨’四个小字。
早在数月之前,她就已经改变了喜好,再也没有看过那些虐恋情深的话本。
想要看虐恋情深,她又何必去书中寻,抬起头看许晚辞一眼,便能体会到从前看到结局时才会有的抽痛之感:
现实已经这样苦,她再也受不得其他苦楚了。
如今她看的每一个话本,都从头甜到尾,话本中的两位主人公,但凡有一点波折,她就会放弃这本,再找下一本。
想到这里,二长老抬眸看了不远处的许晚辞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看向身侧:
“师兄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大长老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看向许晚辞,咳嗽了一声道,“晚辞就安心收下吧,这些法器对如今的太清宗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许晚辞看着大长老努力释放真诚的模样,缓缓眨了眨眼睛。
她收下储物袋,对着宁孟澜和几位长老行了一礼:“多谢宗主,众位长老。”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站在玉极飞舟边缘,静静地看着飞舟之下飞速掠过的场景:
原著中,楚青川得到天华参的过程相比其他灵宝,已经算得上艰辛。
先是一开始被天华参伴生灵植引入危险之中,好不容易脱离危险,又陷入了对手为他专门设立的杀阵。
最后艰难逃生之时,气运极好的遇到了真正的灵宝天华参。
如今楚青川已经晋升化神,对于他而言,天华参便没有原著中那样重要,原著中的经历,大抵也不会发生。
只是……
若是气运之子楚青川得到天华参都会付出那样的代价,那她受的伤,或许会更重。
许晚辞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分毫退缩:
机缘从来都伴随着危险。
危险越大,伴随的机遇就越大,只要她还活着,无论怎样的险境,她都能找到那一线生机,拼尽一切活下去,变得更强的活下去。
以后,她会面对更大的危机,她不可能永远的依靠太清宗,不可能永远都等着其他人救她。
唯一能救她的人,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天华参,她势在必得。
更何况——
她扫了一眼一直在悄无声息的温养她神识的三叶莲,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原著中,若没有三叶莲,楚青川又怎么可能先于无数尊者,来到天华参伴生灵植之前呢?
相比其他人,神魂已经带上了一丝仙尊气息的她,有着足够的优势。
许晚辞伸出手,一阵风从她指尖温柔拂过。
三个时辰后。
一直闭目养神的顾云绮睁开双眼,眉头微皱: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络龙城中有仙尊神器出世一事会传得如此声势浩大了。”
大长老与二长老感受着周围的灵气,面色也都带上了一丝凝重,大长老沉声道:“此处距离络龙城还有不短的距离,神器的威压,竟然能传到这里。”
宁孟澜修为比几位长老略低,对神器的感受也便愈发强烈,他一边调息灵力,一边皱眉道:
“在这里神器威压便如此强烈,还不知络龙城中又是何等景象。”
不仅仅是因为神器的威压,更是因为威压中那一丝仙尊的灵力。
哪怕这丝灵力浅到了极点,依旧让人心神紧绷,不敢擅动,就连灵力的运转,都生涩了许多。
修为越高的修士,便愈能知晓仙尊的强大与恐怖,对这丝灵力也就愈发慎重。
宁孟澜不等调息好灵气,便皱眉看向了许晚辞所在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晚辞,你身体……”
他话音未落,便见到了静静地看着天际,目光恬静的许晚辞。
她脸上没有分毫不适,周身的灵气更是运转自如,看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放松了几分。
宁孟澜蓦然停住了声音:
是啊,以许晚辞的身份,怎么可能被仙尊的威压与灵气震慑。
这对于他们而言是恐惧与危险,于她而言,怕只会让她觉得怀念。
许晚辞听到了宁孟澜的声音,终于移开了看向天际的视线,她转身看向他,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宗主,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宁孟澜看着与他们相比闲适异常的许晚辞,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
“无事。”
距离络龙城愈近,神器带来的压迫就越强。
等到了络龙城时,宁孟澜与三位长老,都已经面色苍白,灵力与神识都被压制,看起来仿佛受了重伤一般。
只有许晚辞面色从容,灵力充盈,看起来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在下飞舟之时,她看着宁孟澜略显踉跄的模样,在他跳下飞舟之时,伸手搀扶了一下:
“宗主,您还好么?”
她面色关切,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原著中天华参伴生灵植虽然模仿了仙尊的威压,但却好像未曾带来这样大的影响。
可是如今……
许晚辞感受着周围对于她而言稀疏平常甚至近乎温柔的灵力,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宁孟澜接着她手上的力气站直身体,逼自己露出了一个平和的微笑:
“本宗主没事。”
络龙城中仙尊的灵力居然会如此强盛,甚至让他恍惚想起了在仙尊灵峰之下经过时感受到的震撼。
真是一想就令他觉得战战兢兢,灵力翻涌。
好在,只是神器罢了。
宁孟澜深吸一口气,不住地安抚自己。
这时,至秦宗与平阳宗的飞舟也到了。
至秦宗宗主那一双含情目此刻带上了罕有的僵硬,眼底更深处,夹杂着刻入灵魂一般的敬重与……恐惧。
她身侧的至秦宗长老们,也都面色苍白,身体僵硬。
至于平阳宗宗主在下飞舟时,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等他们调整好周身灵力,还来不及寒暄,就看到了不远处面色平静的许晚辞。
她站在所有人都觉得压迫恐惧的威压之中,周身灵气轻柔安定,身后的长发随着微风摆动,美好的如同一幅画卷。
她伸出一只手,一片落叶落在她掌心,又从掌心随风而去。
她轻轻地笑着,伤怀的笑着。
周围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威压与灵力,于她而言却仿若救赎。
第50章只是一株化雨昙,与万物无异
猩红的夜幕之中, 暗月遥遥、魔影交错。
魔气纵横的尽头,一座漆黑巍峨的宫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冲天的魔气将周围数里的活物尽数吞噬,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就连无处不在的血色, 都消无声息地绕开了宫殿。
这就是暗庭殿, 魔尊言朔闭关之地。
魔界之中从来没有什么和平安定, 成为魔修后, 便会不受因果限制, 可以肆意妄为,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只是没有限制, 也就等于没有了飞升的可能,所有魔修,只能从从吞噬杀戮中诞生, 又在一片魔气中消亡。
在这个黑暗与血腥交织的地界, 魔皇之位的更迭极快, 因为这里永远不缺强大的魔修。
直到言朔的到来。
魔界迎来了唯一的魔尊,唯一一个荡平魔界,用五位魔皇的尸骨堆成王座的魔尊。
他是整个修仙界中, 仅次于仙尊的存在。
他的强大与狠厉,让所有的魔修心生畏惧却又推崇至极。
五百年中,从未有人敢挑衅他的威严。
三十年前, 修仙界推崇之极的佛子, 耗费了半身修为, 又差点陨落,才勉强伤到了本就受伤的言朔。
这三十年中, 所有魔修都知晓言朔在闭关养伤,却依旧没有一人敢去挑衅试探。
因为他们知道, 哪怕是重伤的言朔,也足以颠覆整个魔界。
暗夜之中,一个一身白裙,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窈窕身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修仙界这段时间,真是好大的热闹。”
仿若无处不在的魔息嘶哑着回应:
“是啊,让魔头疼的热闹。”
夜潇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看向暗庭殿的目光带着挥之不去的敬畏:
“魔宫中的魔气越来越强了,魔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关。”
“修仙界的消息若是被魔尊知晓,那我们可就惨了。”
他们身为魔将,更为清楚魔尊的逆鳞。
那位曾经的当世第一人,连魔尊都只能暂避锋芒的清衍仙尊。
谁能想到,那样高高在上,整个修仙界都只能仰视的仙尊,居然会有一个深爱之人。
许晚辞。
夜潇想起从手下口中听到的名讳,纤白的指尖点过身边的魔息,声音轻的仿佛让周围的一切都融入了梦魇:
“为了我们的小命,只能请这位许姑娘来魔界做客了。”
周围的魔息缓缓凝聚成了人形,与夜潇同为七大魔将之一的夜刑活动了一下身体,利刃一般的双手在漆黑的魔气中隐现:
“先说好,我只能保证她活着。”
至于她身上会不会少点什么,就看他的心情了。
*
络龙城的边缘,挤满了修仙界的无数宗门和世家。
不论修为高低,所有修士都面色惨白,身形微颤,目光中都带着相似的敬畏。
在来之前,不少人都抱着看戏的心理,想看看太清宗的选择,也想看看许晚辞对于仙尊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根本没有人想到,仙尊的神器,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整个络龙城中,神器的威压伴随着仙尊的那一丝微弱的灵气,遍布城池中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只是站在络龙城的边缘,周身的灵力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动荡,神识更是不敢探出分毫,牢牢地缩在识海之中。
哪怕是渡劫尊者,在威压之下,也只能使用出相当于化神修为的灵力。
只是不管每个人心中有多恐惧,表面上都表现的从容自若,甚至有人把灵力逼到脸颊,让自己看起来面色红润,好似根本没有受到威压的影响。
平阳宗太上长老正是如此,他一挥衣袖,动作看起来云淡风轻,随意洒脱:
“宁宗主,太清宗众位长老,自洛西城一别,久未想见,甚是想念。”
他虽说是与宁孟澜说话,目光却停留在了一侧的许晚辞身上。
看着她周身仿佛更胜以往的灵气,他皱眉移开了视线:
无相神石之后,即使他已经知晓了她与仙尊之事,可他依旧未曾想到,她对于仙尊而言,能重要至此。
就连仙尊的神器与灵气,都对她如此偏爱。
看来此行,他注定只能空手而归了。
这时,至秦宗的长老也走了过来,她扫了一眼许晚辞后,又缓缓看向太清宗其他人,眼中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
“今日怎么未曾见到宁宗主的亲传弟子?”
宁孟澜闻言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青川如今刚刚晋升化神,需要巩固修为,所以此行并未跟同。”
至秦宗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看来太清宗从神器出世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也是,楚青川能飞升一事,只是修仙界的推测,真假从未有人知晓。
许晚辞身上维系着的因果,可是众人亲眼所见。
孰轻孰重,也不难分辨。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一脸客气的称赞道:
“不过百岁便已进阶化神,此等天赋,真是人中龙凤啊。”
她话音刚落,烈焰尊者也走了过来,虽然他看起来步伐轻松,可是行走之间留下的脚印却已经将他的现状体现的淋漓尽致。
从来被人敬重的他向来我行我素,绕过太清宗众人,直朝许晚辞而去。
他面色稍显傲慢:
就算修为被限制,他也是周围修为最高的五人之一,想做什么鲜少有人敢制止。
更何况,他只是想与许晚辞叙旧罢了,难道太清宗的人,还想在络龙城外将她护得和太清宗一样不成。
他来到许晚辞身前,还未曾开口,就看到了她操控周身灵气的场景。
她一只手在空中轻点,周围带着仙尊气息的灵气被轻巧的聚在一起,丝丝缕缕的灵气相互纠缠,一点点变成了一株灵植的模样。
对所有人都满是压迫的灵气,在她身前却看起来乖顺的过分。
烈焰尊者目光带着一丝错愕,张开口也缓缓合上。
在这种灵气压迫之下,莫说如此精细的操纵灵气,就是大开大合的用灵气战斗,他都需要在心中掂量一番。
意识到许晚辞在络龙城中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横几分后,烈焰尊者迟疑了一瞬,转身对着大长老一脸友好地叙旧:
总归神器出世只有这一次,以后若是想找许晚辞了结因果,有的是时间,也不差这几天了。
许晚辞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动静,根本没有人能在太清宗以及无数宗门世家的注视之下,对她动手。
她一进入到络龙城的边缘,便感觉到了周身灵气的凝实与舒展。
是因为她比楚青川更早得到三叶莲么?
原著中,楚青川来此只是没有其他人身上的异状,并未如她这般如鱼得水。
许晚辞并未想太多,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操控起了周围的灵气。
自从来到修仙界后,她一直以来的修炼,只是为赢。
身上的灵力和剑法也都简单直接,只求一击制敌。
她鲜少用灵气做那些细致入微的事情。
许晚辞看着在自己指尖一点一点凝聚的化雨昙,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空气中的灵气本就不易被人察觉,若是她能将灵气凝成一条比发丝还细的灵线,那在对战过程中,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想到这里,她手中操控灵气的动作愈发小心,手中化雨昙的花瓣一点点被勾勒,连花瓣之上蓝色都已经开始逐渐显现。
只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尝试,很难把控手中的灵气,一个细微的停顿之后,指尖的化雨昙蓦然消散在了空中。
许晚辞的面色没有分毫变化,手中的灵气再次动了起来。
她早已习惯了这些枯燥至极的修炼,她喜欢在修炼中,一点点看着自己变强大的感觉。
周围众人看着她一遍一遍地操控灵气的场景,不少人惊讶过后,眼中都带上了一丝赞许。
天道酬勤,许晚辞有这番心性定力,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一番‘和睦’的寒暄之后,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在这里安营扎寨,静静地等待神器出世。
一天一夜过后,神器的威压越发强盛,络龙城中已经开始有金光隐现。
虽然所有人都知晓,此次的仙尊神器他们大抵不能使用,只是面对这样的场景,根本没有人能抑制住自己的心动。
万一呢?
万一他们真的是神器的有缘之人呢。
得到神器后,即使他们不能使用,也可以赠与许晚辞,说不定还能了结因果……
想到这里,有人不着痕迹地扫了不远处的许晚辞一眼。
整整十二个时辰,她从未停止过对灵气的操控,指尖凝聚的灵植,也越发清晰,逐渐能看出化雨昙的模样。
她完全沉醉于其中,根本没有在意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她根本没有去寻找神器的心思后,至秦宗宗主和宗门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朝着络龙城中走去。
很快,其他宗门也都做出了决定,目光坚定地跟了上去。
即使有人想留下来观察许晚辞的举动,但是络龙城中神器的存在感愈发明显,没有人想要错过这样明显的机缘,最终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只要他们比许晚辞早行一步,得到神器的概率便能大上一分。
太清宗众人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场景,面色带上了一丝凝重。
可是看着仿佛顿悟一般,手中动作愈发规律有形的许晚辞,他们依旧只是站在原地,从始至终未打扰她分毫。
能使用仙尊神器的人,大抵只有许晚辞一个。
既然如此,那他们早去与晚去,结果都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时辰后。
许晚辞指尖的化雨昙,不仅仅只是拥有简单的外形。
花瓣上的每一丝纹路都格外真实,甚至于花蕊之中都潜藏着一分独属于化雨昙的灵气波动。
几息过后,一株惟妙惟肖的化雨昙静静地矗立在她的掌心之上。
许晚辞眼中带上了一丝浅浅的惊喜:
在周围灵气的帮助下,她不仅能将灵气操控到极致,甚至还能赋予这些灵气一些简单的伪装。
就如同这株化雨昙,不仅有形,她还赋予了它一丝神魂,带着化雨昙灵气波动的神魂。
她感受着周围愈发强盛的灵气,唇角扬起一抹轻笑。
她抬头看向络龙城中湛蓝的天空,缓缓闭上双眼,手中的化雨昙一点点升向了天际。
最终,化雨昙化作漫天光点,消失在了所有人眼前。
许晚辞终于转过身,她看着身后的太清宗众人,轻轻扬了扬唇角,笑容中有无奈,也有一丝释然:
“这不是他的神器。”
宁孟澜等人满脸错愕:
不是仙尊的神器?
怎么可能?
周围的灵气与威压难道能作假么?!
许晚辞仿佛猜到了他们的疑惑,她转过头看向络龙城的中央,声音带着一丝叹息:
“只是有什么,模仿了他三百年前的灵气波动罢了。”
“虽然有几分相似,但终究不是。”
宁孟澜并未怀疑她的话,他若有所思道:
“能模仿修士灵气的法器,亦或者……灵宝?”
大长老皱眉道:“能模仿仙尊的灵气与威压,此物绝非凡品。”
许晚辞看着众人凝重的表情,伸出右手,指尖轻点了一下周围的灵气:
“要去看一下么?”
她刚才操控灵气之时,发现了一丝异于其他灵气的微弱波动,那只可能是天华参的灵气波动。
原著中天华参在络龙城东边的荒原之中,可如今,她却察觉到它所在的方位,却在络龙城以北。
果然,相差了三十年,天华参的位置,也变了。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放下右手:
以后,原著的内容只能作为参考,真实情况如何,还需要她一一验证。
若不是此行她偶然顿悟了操控灵气之法,怕是根本不会察觉不对,照旧依照原著中的描写,去络龙城以东的荒原找天华参。
那此行,注定一无所获。
听到她的话,顾云绮站起身,目光诧异:
“晚辞能找到灵宝所在?”
许晚辞略显无奈地扬了扬唇:“只是太明显了。”
她并非说谎,也并未夸张,与周围模拟的仙尊灵气相比,天华参的那一丝灵气波动,在她眼中的确足够明显。
二长老闻言咽下了所有的疑问,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灵宝所在看一看吧。”
一行人毫不犹豫地朝着许晚辞所指的方向走去。
虽然知晓了这并非真正的仙尊灵气,可是太清宗众人的脸色依旧苍白如初。
仙尊带给所有人的震慑,哪怕只是一丝模仿的灵气,也足够让修仙界顶尖的修士为之战栗。
混沌之中,萧玉衍静静地站在那里。
修仙界中的一草一木,所有修士的一举一动,都如尘埃一般他眼中掠过。
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分毫变化。
他就静静地看着那株灵气化成的化雨昙,在空中消散成了无数光点。
亘古之遥,与他不过弹指。
一株化雨昙,又有何异?
这时,许晚辞距离天华参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受到周围的灵气,对她多了一丝微弱的压迫。
好像希望她停下动作,不要再往前了一般。
是因为天华参不想被找到么?
许晚辞的心中微微一动,用神识试探性地探查了一下周围。
就在这时,她恍然发现周围已经只剩下了她一人。
太清宗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和她分散。
是天华参……还是有什么其他人在这里动了手脚?
她环视了周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周围仍旧带着天华参的灵气,甚至于,她距离天华参的距离,已经不过数十米。
许晚辞微微垂眸:
前方除了天华参,大抵还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能悄无声息地隔开她与渡劫期的几位长老,这个危险,绝不会小。
已经到了这里,她绝不可能退却。
许晚辞不动声色地把储物袋中的一些能够入体的灵宝,放入丹田处温养。
她周身灵气凝聚,小心谨慎地往前走去。
几?? 步之后,不远处仿佛容纳了周围所有灵气的天华参安静地落在地上,等待它的有缘人。
许晚辞探查了一番天华参周围的灵气,目光微不可查地一冷:
天华参是真。
可是向来都把自己藏匿的极好的天华参,怎么可能为自己选择这样明显的藏身之地?
这更像是一个陷阱。
是针对她,还是楚青川,亦或者是想得到天华参的人?
若只是原著中的阵法,那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可若是其他……
可是天华参周围却能隔绝所有的灵宝,只有微弱的灵气能探入其中。
许晚辞停顿了一瞬,随即面色平静地往前走去:
她身上有无数防御法器和传送符箓,哪怕是渡劫尊者在此,她也有足够的逃生机会。
更何况,周围仙尊的灵气对于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一种压迫与震慑,即使天华参被她取得,周围的灵气也需要数息才能消散,这些时间,足够她击溃敌人。
若是作用于神魂之上的幻阵梦魇,那更好。
无论如何,天华参,她不可能放手。
她扫了一眼腰侧的三叶莲,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天华参之前。
周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就在她取下天华参的那一刻,三叶莲微不可查地亮了一瞬。
许晚辞第一时间将天华参纳入丹田,转过身周围的一切却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
三叶莲,从未出错。
所以,她此刻,已经在幻阵之中。
她目光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淡然地超前走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灌木之中,忽然多了一些响动。
许晚辞看着三叶莲提示的方向,静静地往前走了一步。
灌木之中,一个面容出尘,全身好似不惹尘埃一般的清瘦身影跪坐在那里。
他胸口处带着一道剑痕,鲜血将他的白衣染成了鲜红,然后从他捂着胸口的指尖一点点坠落。
他仿佛察觉到了身前人的存在,纵使身上痛楚到了极致,却依旧皱眉提醒,声音却近乎温柔:
“姑娘,不要过来。”
“这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