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前天刚谈过话,往后多少也会收敛一点。

结果第二天出门就明晃晃看到一个高个子在人群中晃动,她动身,对方便不远不近地跟着。

该死,不去找钟离先生,现在天天骚扰她能有什么结果。

苍木心中厌烦,只觉得是自己每周必打黄金屋的报应来了。

直至到了目的地,对方也毫不掩饰地跟了进来。

烟绯还在处理案件,见她来了,也只顾得勾勾唇角,全当是打招呼。

苍木在旁边听了会儿,听出些名头来。

是这位最不擅长的民事纠纷。

烟绯虽然是璃月顶尖的律法咨询师,对于各项条款烂熟于心,无论是刑、民、商类案件都相当拿手,但她着实对民事纠纷头疼。

偏偏她又是个热心肠,商业案件收费高昂,每周却固定会接些义举,调理的净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

照苍木来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烟绯自己有一家律所,里面除了她总要有别的咨询师来兼容向下的业务。

只是今天不凑巧,轮班值日到了烟绯,偏偏顾客格外难搞。

顾客还在絮絮叨叨讲那点车轱辘话,紧紧握住烟绯的手不肯松开。

一个常见的婆媳视角差异问题,老人家抱怨儿媳妇的无礼和不管事,说到激动处便忍不住大骂对方。

苍木听了半晌,冷不丁开口:“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你们这些问题……是你儿子的责任呢?”

第66章

此言一出,烟绯顿时一脸惊恐地看向苍木,疯狂给她打眼色。

这位顾客可是他们事务所的传奇人物——从事务所刚刚建立那几年,她便不断上门打听离婚官司流程。

烟绯当时初入社会,完全单纯热心,花一下午给对方详细讲解了成功率。

结果顾客反而兴致缺缺。

大概是囊中羞涩。单纯的半仙混血这样想着,又挑个她上门的机会暗示事务所的义举名额空缺。

经此,老妇人上门频率大大降低,烟绯陷入迷惑。

还是附近消息灵通的商人好心告诉她详情——老妇和丈夫不合多年,早年作为童养媳受公婆磋磨,境遇凄惨,喜欢找别人抱怨自己的悲惨遭遇,一开始大家都很同情,但次数多了便开始厌烦。

也有人热心帮她谋划离婚事宜,她却一味摇头。

下次聊天,依旧是同一套车轱辘话。平日又喜欢贪小便宜,总有种“我这么惨了你们要让着我”的心态。

久而久之,周围街坊一遇到她便掉头就走,连亲生儿子都整日不与她搭话。

老人家多半把事务所当成有人听她说话的地方。

烟绯依旧天真,到这里只是不胜唏嘘,心里盼望着对方能早日迎来转机。

可能是仙人祈愿比较灵验,去年,听说老妇儿子娶了妻,酒宴上一直家暴她的丈夫喝多,意外去了。

虽然很不应该,但大家其实都觉得她脱离苦海了,陆续有周围人主动向她敞开交际圈,一个月后又再次避之不及。

明明一切在向好处转变,她却开始变本加厉。

只不过抱怨内容从公婆丈夫变成儿媳,整日里觉得她不听话不孝顺,家里什么事都不管……

可依据苍木听到的信息,这位要求属实有点离谱。

什么“没有来给她请安,晨昏定省都不知道”“人晦气,一进门克死了公公”“家务和孩子不管不问”……

岩王帝君还有三天就要死了,怎么璃月还有人想着晨昏定省这套啊!

晦气不晦气,周围人对此有点微词,但她丈夫喝酒出事也不是一次两次,被大夫再三叮嘱过禁酒,只能说活该。

家务和孩子不管不问,你儿媳妇在玉京台上班,以那个工作量,她人哪有时间来管家。

一时之间,苍木觉得自己亲眼见证了一个两性话题的当事人。

不得不感叹一句物种多样性。

面对苍木的问题,老太懵了一瞬,便颇有敌意:“你什么意思?”

“晨昏定省为什么只针对女方,男方起不来还是残疾?她嫁进来克死了公公,但婚礼不是两个人的吗?妻子上班抽不开身,难道丈夫也完全没时间?”

她微微俯身,极为真诚地发问:“您儿子也在玉京台工作吗?”

黑发少女这一连串反问吐字清晰,语速飞快,每个字都精准地踩在了老妇人的雷点上,尤其最后一句更是碾着对方贴脸嘲讽。

说的好!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几乎都在心中为这番言辞喝彩。

这老太婆今年来事务所抱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隔三差五便把这当成闲处逛一趟,事务所免费茶水点心没少蹭,自己吃了还要抓几把带走。

从打扫人员到值班咨询师,个个都烦她不行。

此时看到终于有人挺身而出,把他们想说的话当面丢到这人脸上,仿佛自己也跟着出了一口恶气。

老太婆的手哆嗦两下,眼珠也木愣愣呆住,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登时怒不可遏,指着苍木鼻子便要开骂。

下一秒便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萎靡,连手也知情识趣地放下。

无他,从对方的穿着来看,身份非富即贵,身后往这盯的男人看上去更不好惹。

是她得罪不起的角色。

于是,老妇人灵活地换了种方式,眼里很快蓄满泪水却不擦,只是絮絮叨叨像是在喊自己亡故的丈夫,骂她走得早,连带着自己孤儿寡母被欺负。

苍木脸上还带着笑,眼底却堆满不耐烦:“婆婆,我可跟烟绯还有你那儿媳妇不一样,没有你们好脾气。”

“人家这儿是事务所,你话里话外抱怨这个媳妇这么不合你心意,照我看,干脆离了吧。一了百了。”

这下她顾不得哭了,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少女:“哪有这样,万万使不得啊!”

“哦,为什么使不得呢?”苍木笑笑:“是你舍不得吗?不应该啊,难不成刚才那些话是我听错了。”

“这,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孩子那么小……”她嗫嚅着。

“真的吗真的吗?这是你的真心话吗?”黑发少女面容软甜,说的话却句句如刀:“真的不是担心自己儿子离婚以后就找不到条件更好,担心离婚以后会被打击报复,担心下一个没有这个好拿捏又挣得多……”

苍木笑得灿烂非常:“您真是宅心仁厚呢,不像我,想得都是些阴暗原因。”

老妇人很是勉强,应了句“当然”,便急急找了借口告辞,至于她心里如何骂着苍木,那就不得而知了——

烟绯表情安详:“终于结束了。虽然民事纠纷让我头疼,但对上刚才那位比,我宁可调解个十件八件的。”

她朝奎丝多伸出邪恶双手:“来,让姨姨亲一口。”

“确实。”苍木也感触颇深:“不过是借着规则范围内仗着你的容忍和底线来恶心人罢了。也就你们这些,道德和良心水准较高的类型会被克制。”

但遇到苍木这种没有道德良心……便欺软怕硬地躲着走。

指望烟绯黑化不太可能,只能从规则入手,苍木给她出主意:“值日搬到上层空间,一楼可以搞出阻拦成本——写详细信息表格,增加等待时间——把这种人都筛选出去。”

烟绯何其聪颖,听她一说,立即意识到相似手段的可行性。

这边说说笑笑,身后有人推开隔壁房门,一个圆脸姑娘跟烟绯打声招呼。

“这就是刚刚那位婆婆的儿媳妇了。”

苍木立刻打量一番当事人:“你没她说得那么离谱啊。”

光听那老太描述,旁人多半以为会是个脾气古怪的无盐女,没想到本尊长了副讨喜圆脸,看上去也不过廿一二。

气质倒有些怯弱,不然也不可能被婆婆欺负那么久。

“让二位见笑了。”她扭着衣角:“其实这种事情太多次,我已经习惯……”

“不对吧。”苍木直接打断她:“一个习惯了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吗?”

她叹口气,还是承认了:“我想离婚,可是即使做好准备,想许多次预演,也到这里查过文书,听取意见。”

“但是,只要回到家,看见丈夫恳求我,人就会不由自主动摇。”她的表情很沉郁,任谁在这种处境下都很难有好心情:“情感和理智一直在抗衡,每时每刻都在后悔,我也不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苍木心想,这不是巧了么?她专业对口。

“看着同性的面子上。”黑发少女从身上摸出一条编织小葫芦的手链,示意她伸出手来:“拿去用吧,或许起点帮助。”

“哎哎?!”

“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收下吧。”

抱着小龙的烟绯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开口帮着劝她收下。

等人走后,她才悄悄捅了捅苍木:“那是什么,我感受到一点法术的气息。”

遵纪守法的半仙发出警告:“不许乱来哦。”

“放心放心。”苍木摆摆手:“塞了个静心符箓,能帮助人情绪上头时做些理智判断。”

烟绯安下心来:“重云给你的?”

“关重云什么事啦。”她不解,转眼又从身上摸出一摞叠成黄色小三角形的符箓:“这还有,之前练手画太多了,你要吗?”

烟绯接过一张打量,感受着符箓上的气息,忍不住惊奇:“你做的?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手。”

她们边走边聊,很快到了绯云坡的和裕茶馆,位置是早就定好的,云堇正在台上清唱,声音隔着许久距离也清脆。

苍木翻出瓶指甲油,捧着烟绯的手,小心翼翼上色,口中浑不在意地回答:“家族祖业就是干这个的,可惜我学术不精,到现在也只会画个静心符。”

指甲涂得很饱满,小黑鸟左看右看,满意地不行,拿起细笔开始勾勒图案,烟绯是显示混血,身上的肌肤偶有鳞片显露,手背也不能免俗。

她干脆选了几根,在甲面上勾出鳞片轮廓,剩下便画了些法典,法印,和烟绯身上的秤。

成品是金粉配色,跟那粉色长发交相辉映。

烟绯赞不绝口,苍木也很自得,为了画这玩意儿不失误,画的过程中她一直用能量点强化眼部视力和手的稳定性。

要不是现在阔绰了,她还真不敢这么浪费。

不过今天这个插曲,倒是给了苍木一个新灵感。

现代什么话题,争议最大,热度最高,最经久不衰——必然是两性,尤其涉及婚姻,恋爱,家庭方面的相关帖子,常常以第一视角发布,先天具有设身处地的代入感。

即使网速更新换代,人类吃瓜的本性却依旧顽强,从天O到O乎,甚至进化出视频形态。

依靠五官特效和电音伪装的柠檬头,和这些帖子本质是同一类东西。

相关板块真假混杂的程度充分证明了人类对八卦的追逐与渴望。

不过把这个版块放在快言报上,多少违和了。娱乐性太大,和日报不搭边。

她记得,是不是还有个分刊来着?

第67章

吃瓜是人之常情。

无论什么时候,人类的八卦天性始终觉醒。

越是富有争议的极端话题,瓜才越有意思。根据苍木的吃瓜经验来看,吃瓜趣味往往不在事件本身,而在于看到这件事的内心震惊,以及将它分享给周围人时欣赏对方的反应。

在网络时代,比瓜更好玩的,是吃瓜群众的妙语连珠。

同一块瓜,不同人吃到不同滋味,人们吃到最后吃的不是瓜,是不胜唏嘘的人生。

什么“图书馆30秒”“白月光学妹”“我和我双向奔赴的五星基友”……

没有八卦,人类就制造八卦。

苍木摸出灵感本运笔如飞,结合自己多年混论坛的经验,轻松摸了个第一人称的感情纠葛。

碍于身后还盯着一个达达利亚,她不敢过分投入,草草写下些许片段和大纲后便收笔。

云堇的戏唱得没话讲,多年童子功吊出来的嗓子,夸句响遏行云不为过。

可惜是清唱,不带满身行头的戏曲现场对苍木来说,总觉得像是在欣赏彩排。

其实比起戏曲,苍木更偏爱话剧和音乐剧多些。她这人审美口味极度大众化,也常以“土狗”自称。收藏歌单里从土嗨喊麦到经典古典乐,从重金属摇滚到催眠白噪音应有尽有,跨度巨大。

写《仙途》时也暴露了这个问题,璃月文人评价这本书哪都好,节奏剧情无可挑剔,就是行文太白话,甚至白话到粗俗。

苍木对此沉默。

她不写半文半白的形式,是不喜欢吗?是她不会啊!

废除繁体字已经这么多年了,她的相关知识储备充其量早只知道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

在璃月,有些时候她等同于文盲——

演出结束,有小童捧着锣盘绕场,这是惯例的打赏环节。

虽然没有行头可看,但云堇唱得声情并茂,剧情转折处全情投入,也算是“大饱耳福”。

锣盘里除各面值的摩拉,另有不少首饰玉佩,苍木随大流,丢了枚金戒指进去。

璃月戏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客人打赏大额财物,那班主必然要亲自谢上几句的。

台上已经换成说书人,云堇还是那身台上装扮,笑盈盈地过来致谢了。

客套话走过几轮,她却没有告辞,而是谈起了来意。

“想把《仙途》改编成戏曲。”苍木颇为意外这个消息:“可以是可以,但应该不太合适吧。”

戏曲改编即便是在现代也是独一份的殊荣了,但苍木心动过后,却没有立即答应。

作为作者,她很清楚,网文虽然和戏曲同属于文艺领域,中间却隔着一层厚屏障。

戏曲以唱,念为主。再怎么进行创作,也要考虑演员和听众们的身体情况,所以时间多半较短,剧情一波三折。但浓缩起来,不过是一个大情节点。

网文就不同了,改编电视剧没问题,那么多剧情甚至还要删减,要改成更短的戏曲……连第一章都讲不完。

一场戏多少是能唱几个月甚至十几年的,可要将《仙途》正本演完,云堇的戏班怕是要排上一辈子。

不过最后,苍木还是给了云堇相关授权,让她能自由翻拍其中片段。

这件事也点醒她了。

该开发一些线下周边和活动,优秀二创才能长久保持读者热情。

回头考虑考虑吧——

接下来两人去万民堂吃了顿饭,中途发现那位执行官依旧跟在身后,不得不为他的敬业而赞叹。

烟绯给小龙喂了勺豆腐,皱着眉:“要不我去叫千岩军,他老这么缠着你也不是办法。”

苍木摆摆手:“没干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千岩军来也只能警告几句。”

“那怎么办,或者去我那儿住几天?”烟绯提议道。

小黑鸟张口就要答应,但立即想到自己没办完的工作,不由得蔫蔫:“算了,还能跟多久呢,明天我就去玉京台。最近实在抽不开身,等过了这阵儿请你去泡温泉。”

饭后,苍木继续回到报社办公。

旅行者外出锄大地,黛西也已经因为工作需要,搬出来单独住。

毕竟和老板同吃同住,怎么说都不太对劲。

曾经热热闹闹的家顿时变得非常清冷,尤其和恋人同居后,才惊觉寂寞如此难以忍受。

这半个月来,苍木宁可在报社加班也懒得回去。她在办公室内放张床,中间用屏风挡挡,困倦时就小息片刻,醒来继续办公。

时尚森林作为青木报社的分刊,至今已筹备了4月有余,尽管社里对此一直颇有微词,不少人觉得分刊根本就是在养闲人。

但苍木作为老板的态度异常坚定。

这群人根本不知道细分领域的女性市场有多赚钱。

她对分刊定位很明确。

首先,这是一本在时尚领域的杂志。而时尚本身其实就是奢侈品。

衣不附体的人不会去考虑衣服好不好看。而忙于生计奔波的劳动阶级,对服装乃至周围一切生活物件的价值取向都是实用为主。

只有更高一层,脱离“手停则口停”处境,才会开始考虑审美需求。

因此必须与市面上的直白读物做出区分,以取悦目标群体“独一无二”的心理。但它不能太专业,不能掺杂大量术语,否则无形之中会造成阅读门槛,让读者流失。

其次,它的内容必须足够丰富,而且要切合目标群体的喜好。

最后,它的盈利方式也必须慎重考虑。

时尚森林杂志是月刊,一期的页数在30左右,苍木打算做成全彩模式,成本必然大大增加。

到这一步,目标群体的受众已经被反向圈定出来了——有审美需求,能长期买得起杂志这种非必需品,还会为上面推荐的商品掏腰包,本身受过良好的教育,最好经济自主——小资产阶级及以上的女性受众,18——30岁的未婚女性。

属于中端客户中,最舍得给自己花钱的一个群体。

她们舍得花,但花钱同时也看重质量,追求性价比,希望用1千摩拉买到1千5的货。

所以时尚森林要满足她们需求,还要让其觉得,买得值,买到就是赚到。

在中端客户之上是高端客户,追求极致质量,为了更高质量愿意支付超出市场价格的溢出。

距离打造出苍木心中的流行分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首当其冲的就是人员问题。

提瓦特现在还没有时尚杂志这个概念,除了她教,其余全靠编辑们从零摸索,没有参照物,也走了不少弯路。

苍木临走之前给分刊实习生们布置作业,这几天都在审核堆积的作品,给成摞成沓的照片和软文打分。

这些工作说紧迫也没有多紧迫,她只是不知道闲下来自己该干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办公室点起灯火。苍木嫌弃蜡烛不够亮又毁眼,点的灯是用魔文刻上的炼金设施,只要给足能量点就能稳定发光,比起白炽灯也不在话下了。

奎丝多作为不能熬夜的幼崽,早早睡去,水晶般小身躯窝成球状,自觉把头塞到翅膀下,枕个最小号的仙祖法蜕,软乎乎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只是爪子里还紧紧攥着那块矿石碎片。

苍木盯着小肚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给它放在床里,盖上被子。

夜深人静很容易勾起情绪,正是写文的好时机,她调整好打印机键位,开始续写八卦故事。

这种八卦写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贵在一个真实感和代入感,恰巧,这又是苍木最擅长的部分。

她十指灵活地在键盘上飞舞,很快根据今天见闻,写了篇真真假假的第一人称小说。

【结婚第八年,我看见丈夫在亲吻别的女人,这对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我很想上去给他们一个巴掌,但我不得不低头。

八年前丈夫向我求婚时,他偷偷翻进花园,一路躲开守卫来到我的阳台下……】

集合了婆媳,凤凰男,追妻火葬场(物理),感情独白等诸多热点,每一句都处在读者愤怒的边缘来回跳踢踏舞。

保证让人恨不得提笔写出一大段吐槽。

这正是苍木所盼望的,有吐槽才证明有反馈,才能让读者知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的”,这时候只要再稍稍添上点不同的意见,她们就会自觉吵起来。

后续热度也不用发愁了。

但下次就让别人来写吧,她真不太习惯这种风格。

苍木站起身,活动着颈椎,走到窗边放松眼睛。

然后看见一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真是绝了。他怎么还没走?

远方一处房顶,执行官的身姿依旧笔挺,他坐在张圆凳上,用桌上的茶杯垒高高,察觉到有人看他,便抬起头,朝着苍木的方向挥挥手。

倒是挺会自娱自乐的。

真是个活宝。苍木捂住脸,冲他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平心而论,虽然达达利亚这几天一直小尾巴似的跟着她,但他手段正直,行为坦率,一没过激威胁,二没逾越界限,苍木倒也不怎么讨厌他。

就是觉得执行官当到这份上也挺惨。

可惜不在她的审美范围内,不然骗骗执行官感情,也算报复愚人众了。

青年面对这邀请还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助跑在屋檐上借力,身姿轻盈,动作利落,像一只月光下狩猎的猫科动物般,轻松从窗户跳进办公室。

第68章

他长得真高,站在窗户前的样子像一棵肆意生长的笔直白桦,光是影子就把黑发少女盖得严严实实。

月亮照在他的浅灰制服上,朦胧间带着出了金属质感。

苍木从仓库里摸出两罐可乐,朝他丢过去。

“这是什么?”青年轻松接住了铁罐,颇为好奇地晃动几下,听到其中哗哗作响的水声:“是饮料吗。”

坏心眼的小黑鸟没有提醒。

达达利亚翻转瓶身,上面都是他不认识的陌生文字,看也看不懂,索性打量着结构,摸索地扣下拉环。

哗啦一声,深褐色泡沫争先恐后从狭小瓶孔处涌出,那双昂贵的真皮半掌手套瞬间变得狼狈。

执行官感受到黏糊糊糖水从缝隙处迅速浸入掌心,又看了眼假装若无其事的少女,也只得无奈地拖长声音:“小姐——”

他唤出水元素清洗污渍,澄澈水流亲昵地在主人指尖掌心环游,溶解着污渍,最后化作一只浅褐色的圆滚滚小鲸鱼,慢悠悠飞出窗外。

铁罐里可乐不时冒出小气泡,浮到水面又炸裂,空气中都泛着甜腻味道。

“看起来不像正常饮品。”达达利亚如此评价,却大无畏地喝下一口,他咂咂嘴:“很甜,有点刺激,不过我还觉得火水更好喝一些。”

苍木握着可乐,却并未打开,猫似地往后躺,懒洋洋倚在窗台上,语气有点熬夜修仙独有的缥缈:“我没喝你就敢喝,就不怕里面下了毒?”

青年顿下动作,打量她一眼,忽然笑得浑身发颤:“小姐,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他遥遥虚点,示意少女看向他发现的线索:“指甲,长裙,还有这双鞋子,全身上下都在向我透露着不擅长战斗的你,说出威胁言论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苍木依言望去,指甲是精心修饰过的杏仁形状,上面绘制了海浪图案,还别出心裁地点缀着小珍珠与细碎宝石。

白皙肌肤光洁无暇,衬得纤长十指犹如一件精美艺术品,任谁都能感受到主人的爱护和用心。

回办公室后她又换了件衣服,黑白双拼的铅笔窄裙自带干练气场,鞋子是细长高跟的滚金闪边,精致又贵气。

但以上这些,在战斗人员眼中,全是纰漏。

过多的装饰会影响武器手感,窄裙极度局限人的行动,降低敏捷性,不实用的高跟鞋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黑发少女歪了歪头:“那我万一是法师呢?”

达达利亚摇头:“纵然衣着可以掩饰,但气息是骗不了人的。小姐,把你放进愚人众的术士队伍里,就像脏兮兮的流浪猫群里混进了只雪白长毛猫一样显眼。”

他宽容地伸手,拿过那罐被滑溜溜指甲留下些许痕迹的可乐,替女士拉开。

夜色微凉,两人在窗台边一坐一站,可乐甜腻的味道随着晚风散去,空气中又重新盈满了海水的潮湿气息。

闻着清新的海汽,苍木的睡意慢慢褪去。

“那对夫妻。”达达利亚先开口了:“我派人去归离原找到她的丈夫,人很完整,也没受什么惊吓,做出的琉璃百合花球比较简陋,但好在最后的结局算得上圆满。”

他从口袋里摸出红纸包,递给苍木:“他们送的喜糖。”

苍木轻轻瞥了眼,抿口可乐:“你留着吧。”

执政官苦笑:“小姐真是油盐不进,难道你的心是雪原上的石头吗?”

石头本人面对控诉毫无愧色:“没错啊,我对敌人一直很冷酷的。”

“敌人?!就算做不成朋友,我们也不至于成为敌人吧!”

“这是对你,公子。”她嗤笑一声:“我这人说好听点叫灵活善变,说难听叫喜怒无常。唯独深仇大恨不敢轻忘,我对愚人众的态度一直负面,但那些无辜者,抬抬眼皮也就放过去了。”

“可你倒好,五次三番地骚扰我,跟踪我,还口口声声求着合作。”

“公子阁下,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的别称叫变态啊!”

这通毫不客气的痛骂像一击重拳,如果达达利亚有狐狸耳朵,那他现在一定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你真是块难啃的骨头。”

“总比被人胡乱吃下肚了强。”她捧来成套茶具并着红泥小火炉,在窗台上铺开排场:“吃完这盏茶,就请告辞吧。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青木报社虽小,北国银行却也不想平白多出个敌人,对吗。”

小火炉火力旺盛,壶里的泉水很快咕噜咕噜乱叫,不一会儿,锃亮的铜壶就开始往上顶着盖子。

达达利亚来璃月许久,还是喝不惯这里的茶,但今天本着客人的自觉,他已经决定,无论苍木端上什么,都默默忍受下来。

但没想到,撬开茶罐,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郁而不刺鼻的花香。

“这倒是和我喝过的那些茶不太一样。”

苍木闻言失笑:“是和钟离先生一起喝的吗。”

他很实诚地点头。

“钟离先生是真正的名士雅人,会品茶,他阅历高,能从小小一杯茶汤中品出千百种滋味来……我不成,我是俗人,喝茶就贪图个口味,自己喝得开心最重要。”

说着,她不知从何处翻出一只银壶,一本正经地问:“你那份要加奶吗?”

达达利亚将杯子递给她,俯身时能看到纤长睫毛如何在她白玉般的脸上投下阴影。

实心眼的至东青年只觉心中一动,却并未深思,他品味着少女刚刚的语气,忽然发问:“你和钟离很熟?”

“唔,算不上特别熟,但也能说上几句话。毕竟谁能不喜欢钟离先生呢。”她的态度坦然大方,倒是叫达达利亚心底那点桃色的猜想迅速消弭。

茶已经煮好了,加了牛奶的奶茶口感醇厚,终于类似他记忆中的家乡口味。

离天亮还有两小时,苍木没急着赶人,这个点把他赶走也未免太可怜了。

“要来聊聊天吗?喝茶不聊天,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要聊什么,事先说明,如果不达成合作的话,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不需要那些。”她很浅淡地笑了笑:“来谈点安全的话题,至冬国是怎样的?我还没去过那里呢。”

“至冬啊……”一说起家乡,这柄女王的刀锋也情不自禁柔软了语气。

他说起大雪,说起冰钓,说起狼群和棕熊,说起遥远的白桦林。

最后说到家人:“我的妹妹冬妮娅是你的粉丝,今年14岁,但她绝对想不到,喜欢的作者居然和她一样大。”

苍木有点无奈:“我只是看起来小。”

“那你呢?小姐,你的家人和故乡什么样?”

少女一怔,达达利亚才惊觉自己问错了话:“抱歉,我……”

“没关系。”她摇摇头,语气像描述一场久远的幻梦:“我的家人和故乡都在很遥远的地方,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看他们了。”

“……和璃月很像,但更大一点,新闻上说那里变化很大,真想亲眼见见。”她低下头的身影很落寞,达达利亚捧着小小的茶杯,有些无措。

少女很快调整好心态,语气轻快地说道:“等我一下。”

她在办公桌上写写画画,转身将一张信笺塞进刚刚的茶叶罐里,一同递给达达利亚。

“给我的小粉丝的礼物,希望她会喜欢璃月的花茶。”

“一定会的。”青年仔细打量着她,见她神情不似强装乐观,才放下心来:“告辞了,苍木小姐。”

他抱着罐子从高处一跃而下,动作和他来时一样利索。

苍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再往远处是吃虎岩,天边已经亮了,太阳过片刻就要重新升起,不少屋舍的窗户被点亮,温暖的火光透着窗户纸晕染开来,房屋上飘起袅袅炊烟,人们要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她就这么站着,直到清洁工轻轻扣响房门,恍然般喊了句进来,自己回到屏风后补觉。

清洁工深知主编的办公桌机密甚多,一举一动都颇为小心,见她小憩,更恨不得动作能自带静音。

好在办公室日日打扫,垃圾不多,只是她扫完窗台下的一地烟头,看见两只杯子,却还是疑惑。

这层楼不是只有主编一个人吗?——

奶茶能提神,所以这觉补得也不踏实,辗转反侧许久,一看角落那座枫丹落地钟——才两个小时。

小龙已经醒了,趴在枕头边担忧地盯着妈妈。

看来上次训话还是有用的,至少这次没蹲在她胸口。

苍木搂过小龙亲了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轻哑:“我梦见你爹了,奎丝多。”

嗷?龙龙不懂,龙龙歪头。

她笑起来,把水晶一样的小龙推在枕头上,强行摊开,露出幼龙软乎乎的肚皮,狠狠埋进去吸了几口。

她可怜的小龙,睁眼到现在还没见过贝老师的面呢。

“等忙完请仙典仪我们就回蒙德,好不好。”要说特别思念未免肉麻,但如今这种独自睡,没有人可抱的处境,对苍木这种轻度肌肤饥渴症患者来说,着实有些难熬。

奎丝多舔了舔妈妈的脸,开始“呜呜”,这是同意的意思。

但在那之前,她要想办法去玉京台一趟。

愚人众执行官来她办公室一晚,她又脑子一抽,给了对方信件物品,现在不解释清楚,把嫌疑洗掉,等漩涡魔神挣脱封印,她可能就成共犯了。

真到那时,怕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第69章

苍木皮肤很白,眼下熬夜所留的灰青色调便格外明显。旁人一望,总疑心那是白瓷瓶上粗心大意未拭去的浮尘。

原本想用能量点修复掉,但发现这小小一部分就要100万,顿时觉得自己尝试尝试颓废路线也不错。

自从长出翅膀后,身体素质大幅度增长,连带着【修复&强化】功能费用一并高涨,狗系统真是从不放弃任何成为奸商的机会。

她来得早,凝光正巧在更衣。

今时不同往日,比起第一次来到群玉阁的全力以赴,苍木的姿态松弛随意了许多。

青木报社初具规模,尽管七国分社尚未全部建成,但现在的她,已经拥有了和璃月七星平等对话的底气。

“脸色不太好。”凝光仔细打量着她:“什么事情让能让我们的总主编忧心至此。”

苍木摆摆手:“别揶揄我了,凝光姐姐。”

百识贴心地把茶水换成牛奶,顺带给奎丝多倒了半碗。

仔细一尝,泛甜,还带着花香,约莫是加了桂花蜜。

“还不是愚人众的那位执行官……”她长叹一声,揉揉眼角,将来龙去脉细讲:“感觉昨天整个璃月港都知道他大手笔送花了,这人净给我添乱。”

凝光掩嘴轻笑,却没急着表态,只是问道:“吃了没,同我用点?”

苍木自然点头。

身为整个璃月最有权势的女人,凝光的早餐既随意又隆重。

说随意是因为数量稀少,只有一粥两菜,甚至比不过稍稍富裕点人家的排场,而隆重则是所上菜肴,无论造价或是工艺都极为复杂繁琐。

青瓷小碗纤薄透亮,釉面含韵,其中的米花熬得粒粒开绽,没几个时辰的小火炖煮,绝对做不到这点。

只一口,苍木就尝出来了:“这是鹅汤底吧。”

粥和稀饭最初并非同类菜品,好粥要用汤底来吊,眼前这碗显然是用了上品的竹荪与鹅肉细炖,熬煮出精华后撇去浮沫,再将汤底加米煮开。

小小一碗,仔细算来,花费时间却半日有余。

凝光很满意:“果然要请能尝出中个滋味的人同食,才不算浪费。”

“如何,比起那位北斗船长的鱼片粥,你更倾心哪种?”

合着是在这等着她的。

不过也难怪,苍木扫了桌子一眼。

一盘青翠欲滴的清炒菜心摆出同心圆状,颗颗整齐,旁边的多色豆腐雕成莲花图案,不失雅趣。

好看,也好吃,蛋白质维生素更都不缺,唯独不是北斗会喜欢的口味。

苍木哪敢评判:“一个是天地所馈赠的鲜美,一个是人力雕琢后的清甜。随便一样吃到也要被赞声珍馐。”

“这丫头,真是圆滑。”天权星虚虚一点她额头:“这顿饭,有资格上你食评的‘善’榜吗?”

这便是看过青木报前天登出的那篇食评分级说了。

苍木在文中夸夸其谈,引经据典,将美食分为“善”“妙”“可”“避”“恶”五个级别,而那天船上所食的鱼片粥,就因食材珍稀程度和味道本身,被她列进了“善”榜。

大家头一次见林语写食评,不免新鲜,因其是短篇,便自觉放在中午饭时读。

却没想到……写得如此开胃。

和《百味人生》不同,里面的写法比起味道更注重烹饪手法,刀工,还有必备的讲故事环节,总之就是要凸出主题——饭一定好吃,但情感绝对要到位。

换句话说,《百味》中的饭菜不过是某种推动故事情节的道具,与武侠小说中的什么美人名剑比较,并无不同。

但这篇食评却别具一格,似乎由于第一人称的缘故,也因本身所评的是存在于现实中的事物,让读者们来评价,这篇似乎“接地气”了许多。

林语还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手法来详细描写,她不但吃,更要细细描绘一番所见所闻,色香味简直透过纸张传出来。

先说泛着粉色的生鱼肉鲜嫩,厨师刀工了得,切得薄如蝉翼,夹在筷子上可以通过鱼片去看太阳,摆在盘中又如同别致艺术品。

再说它如何在滚粥里翻涌,颜色由樱花浅粉化作腊梅纯白,放进口中烫得人舌尖一缩,却舍不得吐掉,鲜美得像吞了块碧海。

读者们不知道这种写作手法用上了画面感和感官特写。

他们只觉得,光看着这报纸上的字,就光让人口齿生津,连与往常别无二样的寡淡饭菜,都能多吃一碗下肚。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凝光的本意不在于能否登上“善”榜,她只在乎自己的饮食有无被北斗压过一头。

“应该能。”苍木尽量客观描述:“反季节珍稀食材,厨师手法精湛,时间成本高昂,配上群玉阁为用餐环境,作为早餐而言,的确有资格称上一句‘善’!”

其实有些欺负人了,北斗船上的鱼片粥是靠滋味本身来评上的,最多再加个用料的季节限定。

这场早餐比起滋味,更多展现富贵生活的从容。

有点像营销的法式高端食材,鱼子酱鹅肝黑松露好不好吃无所谓,重要的是代表小资产阶级的情调。

凝光并无半点“我靠情怀加成来等级评定”的心虚,在她眼里,同样是辛苦打拼来的成果,群玉阁和这餐同样都是她至今生活的结晶。

奎丝多对素菜不感兴趣,尝了口凝光舀给它的一勺多色豆腐,便兴致缺缺,低头继续啃自己盘子里鲜嫩多汁的烤肉排。

苍木弹弹它的小脑门:“山猪吃不了细糠。”

“这小家伙的口味倒是和某些人相近,换做是她在场,只怕觉得口中淡得像喝了碗水下肚,嚷嚷着半分也不顶饱。”

大美人话头一转:“纵然是‘善’榜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就是不知苍木你品尝过诸多菜品,心中的头名到底是何等佳肴呢?”

“或者根本无法区分?”

少女低头沉思:“其实是有的,而且和第二名差距很大。”

凝光来了点兴趣:“我开始好奇了,究竟是如何才值得你这般夸赞?”

“凝光姐姐知道甜甜花酿鸡吗?”

“自然。”

“旅行者,就是蒙德的那位荣誉骑士,她厨艺高超,相当了得,无论何种风味的菜肴都能做得出神入化。即便如此,甜甜花酿鸡和提瓦特煎蛋,依旧是她的拿手绝活。”

苍木这话一点也不作假,荧当然很会做饭,现在做饭可不是单纯的点击游戏,把握时机批量制造。但她照样能在野外用那些简易到简陋的丘丘人铁锅做出好吃到让派蒙吞舌头的饭菜来。

只不过……再美味的东西,也不能无节制吃,更不能强塞。

尤其当食物在旅行者手中具有特殊功效时。

苍木已经怀疑自己的心理阴影是不是甜甜花酿鸡形状了。

天权星浑然不觉,却难免被她这番吹捧勾起好奇心:“你这话说得,若有机会,还真是让人想要一试。”

却见黑发少女眼神复杂望着她,不知为何又撇开头来:“您以后一定能尝到的。”

无知才是最幸福的——

用完早餐,到了办公时间,凝光一心二用,边批改公文边和苍木聊天。

话题是有关愚人众的,北国银行在璃月本地击垮了不少钱庄,搞得许多钱庄老板对此怨声载道,他们联合给天权星递交了长信请柬,希望玉京台能出手约束北国银行。

但幕僚中也有人认为,这种行为只危害了钱庄老板的利益,属于正常的商业纠纷,对底层人民的生活反而益处多多。

“你觉得呢?苍木。”凝光将长信递给她一观:“想法如何。”

“垄断。”小黑鸟看都不用看,便语气肯定地下了定义,这种手段在现代都被玩烂了。

“先通过降低利润甚至不惜亏本来挤压同行业对手的生存空间,等到占领绝大部分市场后,就可以任意支配整个行业的利润,亏掉的都能几倍挣回来。”

“老套但是很好用的办法,唯一难点是能否撑过前期亏空,可北国银行背后站着至冬,这点对他们来说并非问题。用一国力量对付几个钱庄,真是再轻松不过了。”

凝光欣赏地看着她:“苍木既然了解地如此透彻,那想必心中早已有了应对方案,对吗?”

“国家管控。”黑发少女懒洋洋倚在太师椅上,手里给小龙揉着肚子,话语却毫不迟疑:“一国力量唯有另一国才能与之抗衡,这里是璃月,是我们主场,纵然强横如北国银行,来到此处也一定要遵守璃月律法,当他们动作过大时,玉京台出手维护自家经济稳定,再正当不过了。”

却听凝光一脸正色喊她名字:“苍木。”

“怎,怎么!”她答错了吗?不应该啊。

“真的没兴趣来我手下办事吗?”白发美人语气循循善诱:“或者我为你引荐,以青木报社的吞金量,再过几年,未必不可能成为七星之一。依我看,天璇的位子就很适合你。”

“谢谢您的好意,但人各有志。”苍木很感动也很坚定地拒绝了她:“更何况——”

黑发少女微微附身,身后的翅膀随之半展微伸。

碍于她的掉毛情况,苍木没好意思全展开,但这也足够凝光读懂她的潜台词了——她已被认定为风神眷属,实在不适合参与璃月决策事务。

凝光叹了口气:“是我疏忽。”才四个月,看好的苗子就被邻国挖走了,真是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如此发展。

苍木乖巧地收好翅膀。

开什么玩笑,她就是不想干活才绞尽脑汁赎身辞职的,青木报社招那么多副主编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有人帮着处理工作。

她赚的钱十辈子也花不完了,去过偶尔写书的快活生活不好吗?非要给自己揽一堆事?

不过现在的凝光对北国银行和至冬的态度并不是太过厌恶,相反,她虽然担忧北国银行在璃月的小动作,潜意识里却不为此感到困扰。

是因为帝君吗?毕竟只要铸币权在手,无论北国银行如何上蹿下跳也无法翻身。

再后面的事情……璃月人的事情,就交给璃月人自己操心吧!反正现在“林语”只是个写小说的啦。

凝光看了眼抱住小龙的黑发少女,盯着她还带有些许婴儿肥的侧脸,状似无意般问:“对了,听说你与蒙德那位首席炼金术士……”

第70章

苍木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怎,怎么连您,您也问这个……”

凝光饶有兴趣:“哦!听这话,莫不是还有其他人关心此事。”

小黑鸟避而不答,只说:“阿贝多老师是个很好的人。”

天权星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

“我与蒙德的那位代理团长偶有通信,她在纸上亦是对此人多有夸赞。”凝光停下笔,正视面前的女孩,柔声道:“不过你还小,别急着吊死在一棵树上,多谈几年也不迟。”

这语气和声调都让苍木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对公司下属那些小姑娘如此谆谆教导。

凝光还想再说些什么,百晓敲敲房门,快步走到她身旁附耳。

“原来如此,让她进来吧。”

这是有人要见了。苍木急忙起身,正欲告辞,却被凝光压了下来:“不是什么大事,你待着就好。”

正说着,一道迅捷轻快的脚步由远及近,来者一身紫白裙装,行进间衣袖轻扬,犹如一头的昂首阔步紫孔雀——正是璃月七星之一的玉衡星刻晴。

她性子利索,彼此见礼的动作都带了几分剑招的潇洒。

刻晴颇为意外看了一眼黑发少女:“苍木小姐也在这?”

天权星笑盈盈解释道:“她来群玉阁做客罢了。玉衡星今日找我,想必还是为了请仙典仪一事?”

一谈工作,刻晴立马将苍木抛之脑后,针对来意单刀直入。

七星请仙典仪由璃月七星轮流主持,去年是玉衡星刻晴,今年就轮到了天权星凝光。

也就是在去年的请仙典仪上,刻晴大胆对岩王帝君发问,她不敬【神】【的】【名】义才越发远扬。

而她理解接纳帝君,转变成手办狂魔的时刻,尚未到来。出于这个顾虑,原定的龙龙抱枕最终还是没送出去。

她们谈的是请仙典仪的最后交接手续,按理来说,距离请仙典仪只剩一天,万不该如此仓促。

其实不然,凝光早已把一切准备妥当,而刻晴则是出了名的完美主义,此时交接不过是来检查准备环节可有遗漏。

但这些和她都没什么关系——

虽然凝光说了无需避讳,但她身为蒙德名义上的“风神眷属”旁听璃月高层谈话,未免尴尬。

只好装作赏景之意,自己溜到博古架下,观赏凝光的私人藏品。

怀中的小龙已经睡着,苍木将它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

请仙典仪在即,各方势力翻涌,谁又能完全置身事外呢。

头疼,这种级别的头条编辑们肯定不敢下笔,推来推去多半要把请求递交到她桌子上。

旅行者到现在还没回来,可后天就是请仙典仪了,她再不来璃月,怕是要错过主线剧情。

分刊的规划到现在也不够完善,总感觉还缺了其他版面。

还有书籍周边的开发,《四岁半》……仙祖法蜕玩偶可以勉强视作其周边,《百味人生》难道要推行厨具?或者干脆举办个厨艺比赛……

《酒庄》自带书签,但也许卖好以后可以和迪卢克老爷合作搞联名特饮。

至于《仙途》,也许可以试试手办化……等等,说起来提瓦特是不是没搞管制刀具禁令!这样的话不如和铁匠铺合作,将男主的武器全都1:1打造出来。

毕竟能买真的,谁会要个不开刃的玩具呢。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与愚人众执行官勾结的嫌疑已经洗清,趁着玉衡星告别时,苍木也一并告辞。

如此巧合的时间就造成了一个结果——离开群玉阁的机关浮空石只有一处,上下等待时间未免又太长,还没等她谦让,刻晴便大大方方走上前,给她留了个位置。

好,好吧。

这块浮空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人站上去稳稳当当,绰绰有余,但若是换成两人,尤其刻晴与她并不算熟悉,便不自觉感到尴尬。

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四周只有高空之上毫无阻拦的风声呼啸。

“奖金收到了吗。”

“欸!”苍木愣了片刻,才迟钝意识到,刻晴所问的正是指那笔蜂窝煤的奖金:“收到了。”

她点点头:“那就好。嗯,有些突然,但我还是想直接问——”

“你有兴趣来为我做事吗?先不要急着反驳,你‘风神’眷属身份,我略有耳闻,但如果愿意的话,我会向蒙德方面专门申请个外交常驻职位给你。”

小黑鸟叹了口气:“刚刚凝光大人也问了我同样问题,我想,如果有一天真要来担任助手职位,那至少也该按先来后到的规矩。”

刻晴却自有一番道理:“良禽择木而栖。实不相瞒,我看过你的《仙途》,里面有些主张和我的观点不谋而合——‘世上无神,真正的神明只存于人心,若有神,也必然为‘人’之一类。’——身为异乡人的你并不敬神,言辞举止之中也都流露着新颖的观点。”

“如果你来我身边,必然能帮我查漏补缺,完善工作。至于天权星那边,不必担心,既然她当初抢了我预定的‘琉璃新月’,那我挖了她墙角,想必也是一报还一报。”

苍木沉默片刻,浮生石已经到了地面,还未停稳,刻晴便轻松地跳下,在台阶处站稳。

她转过身来,向苍木伸手,示意她可以借力。

“玉衡星大人,果然不喜欢神明啊!但我还是蛮爱戴帝君的。”小黑鸟大概有点懂了她的思路,刻晴不喜欢身为神明的帝君,是因为他身为神明的身份和象征。

日后对此改观,为之转变的,也是意识到帝君有除此以外的一面。

通俗比方就是,人类互相辱骂亲属的时候,所指代的亲属往往在话语里只是一层象征,用以表达愤怒,而对真实存在的亲属本人并未多少厌恶之意,路上见到说不定还会问句好。

“有朝一日,你想法转变,随时都能来找我。”刻晴果然行事果断,见招揽失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玉衡星大人。”小黑鸟喊住了她,微微笑着:“我送您一句话吧。”

“最近看到一本书,其中一句很有意思——‘要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如果送您,把爱换成恨,人换成神明,都是可以的。”

刻晴皱着眉头,却还是应答下来:“我会记住的。”——

她去的早,回来的也早,还没到饭点,苍木并不饿,只是早晨强压下去的困顿不免浮了上来。回社里补觉影响不好,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回家睡。

却不成想,刚经过绯云坡上的传送锚点,便有白光一闪。

荧顶着一张灰扑扑的花猫脸带着瑟瑟发抖的派蒙出现了。

应急食品一见到苍木,便仿佛遇见了救星般,拼命飞过来拽住她的翅膀:“快来带旅行者看看脑子!她要疯了!”

“不许拽我翅膀!”苍木立即躲开小精灵的手,担忧地小跑过去,掏出手帕给荧擦脸:“遇见了什么吗?怎么搞成这样。”

旅行者的神情很复杂,约莫是四分疲惫,三分癫狂,还有三分的麻木,声音既咬牙切齿又绝望,还夹着哽咽:“苍木——”

“今天的圣遗物副本,爆率,那叫一个高啊!!”

苍木明白了。

她小心翼翼问:“是给温迪打风本了吗?”

没错,在这个世界,旅行者同样可以抽卡,虽然做不到游戏中随时随地的切换队伍,但按荧的解释,只要(最多通过180次抽卡)和大家建立起羁绊,她就能在需要的时候,把伙伴们拉来作战。

圣遗物在现实能用,但更多是为深渊准备,在提瓦特的真实世界,大家战斗力必然不等同于游戏数值。

可到马斯克礁上的深境螺旋里,便受到莫名约束,随之会无限接近游戏战力。

旅行者在蒙德千辛万苦凑足原石,和温迪,顺带琴建立了羁绊。

(也就是抽温迪歪了琴)

为了能拉起两只队伍,打通深渊,她一有功夫就泡进风本,但从此刻反应来看,结果显然不容乐观。

“嘻嘻嘻嘻嘻……”在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里,睡得香甜的奎丝多猛然警醒,派蒙情不自禁躲进那毛绒绒翅膀中,随即被苍木无情拽出。

“苍木。”旅行者握住她的手,挤了个笑:“我们以后的主C就是芭芭拉了。”——

将深受打击的旅行者劝来万民堂,显然是个艰难的过程,等人坐定,苍木的困意也全然消失了。

香菱也已从南十字回到万民堂后厨,见荧如此失魂落魄,颇为善良地给她多盛了几勺饭,拍着胸脯抱着:“不够还有!”

旅行者木偶般咀嚼,显然食不知味。惹得小黑鸟颇为心疼,不停给她夹菜。

派蒙倒是此刻吃到好吃的,便把刚刚的心理阴影抛之脑后。

“苍木小友也在这儿?”

她抬头望去,欢快冲来人打招呼:“钟离先生!”

钟离背着手,不紧不慢地从里屋走出,通过掀起的帘子,可以隐约见到柜台处有道浅灰色的人影。

他扫了眼苍木,见桌上饭菜尚且完整,便明白她此刻不便打扰,只是留下一句叮嘱,缓步离去。

“晚上带着奎丝多,来往生堂一趟。”

换成别人心里多少要打嘀咕,但苍木一向听爹的话。

去就去呗,就是不知为什么要带上小龙。

小黑鸟沉思着回头,却猛然被身边的旅行者吓了一跳。

荧一改颓废状态,目光灼灼盯住那颗缀在后腰,随步伐摇晃的岩神之眼,脖子伸得老长。

直到钟离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眼睛亮晶晶问苍木:“那是谁啊!!!”

随即自问自答:“不管谁,下一个抽卡目标就是他!”

看着旅行者精神焕发地数着原石……

算了,她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