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201章 乐园(中) 能吓尿几个是……

【嘟————!!!】

最后一个人签完字的瞬间, 所有人都被格外响亮的提示音吓了一跳,好几人缩了脖子,心有余悸顺着轰鸣盘旋的余音看向小黑屋上方, 视线尽头依旧迷雾滚滚。

“差点给老子震聋了……平时有这么大声儿吗?”

“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今天主神可真是突兀,不等他们再抱怨,玩家们眼前又紧接着出现提示,所有人噤声——

【准备进入副本世界】

【本次副本名称:人生玩家】

【副本地点:大頭川金湾社区三栋三号】

【副本内通关时限为:12小时】

最后一个字眨眼间消失,众人在紧张中陷落, 快速失去了意识。

可今天不止主神打鸣的声音格外响亮, 连进入副本前的混沌时刻也持续得格外长久。

贺群青耐着性子等脚踏实地的感觉,眼前的黑暗却始终打着旋儿一般,让他心口逐渐升起一种欲吐的眩晕,一只手不由按住眼眶。

他一愣, 另一只手背下有东西震动起来, 原本染上体温令他没能注意, 这么一动就有了分别,手下物品表面光滑而坚硬。

贺群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没进副本, 他已经在副本里, 只是莫名正躺在床上,状态不好,仿佛在晕船一般。

不过在副本里就行,他现在对什么工作条件和待遇都不指望。

想着,贺群青心神定了定,强打精神抬起脖子, 翻手按住了那个震动的东西,起身一瞧,果然是一部手机。

手机?

刚才还说条件不好, 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副本里竟然自带手机,这至少说明他可以进入游戏商城。

这……算是好事?

系统开恩了一回?

还是说这次真不是特殊副本的意思?

贺群青眉头刚松开又拧紧了,是被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刺得眯眼。

也不知道这个身份是个什么设定?

怎么看个手机眼球都像炸了一样生痛,屏幕在眼前雪亮得犹如长方形的白窗。

而且刚才在小黑屋里,玩家们连“工作服”都没换,可见今天系统十分潦草,他头重脚轻的感觉也没因为他清醒就褪去。

抛开杂七杂八的想法,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光线,他眯着眼捣鼓,手机没有密码,一打开,他清楚看到一个陌生的社交软件图标的右上角在不断地叠加数字,同时屏幕顶上还有提示框一直涌出来。

那些消息刷得太快,他看到第一反应是,这又是什么字……好像是韓语?

偏偏他能看懂每一句话的意思,不断弹出的都是同一个群的消息,里面现在已然有三四十人。

他翻回最上头,从第一条消息开始查看,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一些年轻人,为了今晚狂欢而临时组织起来的聊天群,现在因为群刚建好,所以显得十分热闹。

他到底融入的较慢,懵头懵脑之际,几乎所有在群里的人都发了言,称没问题,马上就来,回复的语气都是兴高采烈。

可惜这是在副本里,光是“一起玩”的字眼就已经让贺群青足够有危机感了,偏偏这些大学生聊着聊着,会冷不丁甩出一些极为少儿不宜的成丨人图片,大部分还在动,让贺群青眯眼划走之余,一颗心更警惕地提起——所以你们到底要玩什么啊?

还有,派对开在“真炯”家,真炯怎么到现在都没说话,好像只有群主在殷勤地安排?

他家到底在哪,我现在又在哪里?

派对是开在那个“金湾社区”吗?

贺群青目光从身后大床上收回来,头痛地猜测,该不会“我”就是这个“真炯”?

好在很快,有一个女孩羞涩地谢谢了真炯,@了群里一个人,说:

“感谢邀请,上次party很有意思,好开心,已经穿上战衣kkk”

说着附上性感图片一张。

“……”贺群青吸气,深感不妙。

这是干嘛啊。

年轻女孩这么漂亮,又穿得这么少,在一个疑似充满了犯罪者的聊天群里发自己的照片,难道你就是今晚的受害人?

贺群青只能记住了这个女孩的网名和长相,谁知这时“真炯”被性感照片触发,真的冒了出来,冷淡地说:“那就快点来”。

贺群青当即振作不少,看得出群里的人都在隐隐地讨好这位派对的真正组织者,这让他犹豫着要不要跟风谢谢两句。

贺群青正慢吞吞用完全陌生的语言打字的时候,看到屏幕上又有人问:

“真炯啊,你上次提到的阿美利卡的朋友回来了吗,他也来吗?”

惜字如金的真炯估计和提问的人关系比较好,这时又出现了,并主动地@了一个人,说:“嗯,不回来难道要在那边坐牢吗,放心,晚上介绍你们认识,现在那小子时差倒不过来,正在他家睡觉,我们是邻居来的,顺便说一句,回来之前他被女朋友甩了”

“哇OvO!”

“大发”

“真炯哥哥,谢谢你喽”

“更期待了”

“明天晚上再回家吧”

群里突然刷屏,女孩子们非常捧场,并表示“一定要介绍认识一下这位哥哥”,还有更多非常露骨的内容,贺群青真的理解不了群里这些男孩女孩们的脑回路——都说了这个人差点坐牢,你们确定要认识这种人?

这时贺群青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不由觉得是自己看漏了什么,于是翻回去又看了一遍真炯的话,没错啊,说的是坐牢啊。

好在真炯@了对方,这让贺群青觉得可以先了解一下这个隐患,于是在群成员列表里找到这个人,打开对方头像仔细观察一番,花里胡哨的也没看出什么,这时真炯倒来了劲,不停地@对方,甚至群里一度都安静了下来。

贺群青眉头皱起,拿着手机动作有些凝固,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凭直觉在脑海回忆着所有说过话的人,算算正是四十个,而群里有四十一个人……

指尖动得缓慢,他删掉之前输入的内容,转而发了一个表情。

绿色的消息框“咻”一下弹进了群里。

【微笑脸】

真炯:【?】

真炯:【以为你睡晕过去了】

真炯:【醒了还不下来】

贺群青:“…………”

真炯:【快点】

真炯:【快——点——】

贺群青真的无语了,很想掐住系统的脖子问问今天自己犯了什么罪这么吃香。

终于,他发了一条新的消息打断了真炯的刷屏。

sochan- :【知道了】

贺群青赶忙撑起身,在床边找到一双眼熟的鞋,也是今天在现实穿着的,怪不得他当时说这双鞋不仅难看穿着也不舒服,系统还皮笑肉不笑地让自己提高品位,原来这就是犯人穿的鞋。

推开卧室门,门外竟然是半条走廊,走廊里、墙壁上,放置着不少奇怪的艺术品,尽头是一道螺旋向下的楼梯。

一切全然陌生,但看得出这复式的家造价不菲,一楼甚至有整面大窗,能看到窗外繁华城市高楼林立,而他所在的位置可以一览众山小。

一时好奇,贺群青一边推开露台的门,一边打开手机搜索起“大頭川”来,结果发现,大頭川的确是一个城市,但属于一个叫“大晴民国”、听都没听过的资本主义国家,贺群青最终把手机放下了,反正都是系统随机设定的吧。

这时他才注意到不小的音乐声,扒在露台护栏边左右看了片刻,他返回室内,离开这个房子坐电梯到下一层去了。

他总结自己的身份,自己现在叫“肖灿”,和高真炯是朋友,刚从国外犯了罪逃回来,而且两人还真是邻居。

贺群青刚出电梯就找到了派对地点,因为这整层楼只有一户,里面音乐声闹哄哄的,还已经有了不少笑闹的声音。

门大敞着,贺群青走进去的时候,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他不动声色回看过去,意外发现看他的人里就有其他玩家,估计他们都在这房子里醒来,有的甚至已经搂着花季女孩,脸上的笑容着实令人讨厌。

音乐声忽然停了,空间里便安静得令人不安,所有人也不再交谈,贺群青一时成了主角,脚步停了下来,不远处响起懒洋洋的喊声:“灿啊,过来——”

贺群青看到一名有气无力的青年,正赤.裸精壮的上身躺在乱七八糟堆满了衣服的沙发上,那也是众人的中心,看青年模样如同宿醉几天,这时边玩手机边招呼他。

贺群青猜测这颓废的青年就是“真炯”,便默默走过去,青年用脚推开就近坐着的一名玩家,给贺群青腾出了位置。

“没事?”高真炯对待他的到来,也是漫不经心,瞟他一眼还在抱怨,“以前都说了让你别玩太大,刚才差点就让医生上去看你了,真是疯子。”

贺群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名“医生”,此时极为低调地坐在众人边缘,听到真炯提起他,中年男人抬眼看过来,对他露出了老实的笑容,贺群青移开了视线。

这医生竟然就是郑创优。

这么看,年轻的玩家都成了真炯的“朋友”,被邀请参加派对,而年纪大的郑创优成了家庭医生?

那江远呢?

贺群青有所感地抬起目光,果然在远处的开放式厨房那边看到了拿着厨刀正在埋头苦干的厨子江远。

贺群青:“……”

行吧,能摸到刀,厨师这个身份就足够适合江远了。

这时真炯刚好召唤厨师立刻送餐给贺群青。

江远二话不说端着一个盘子过来,郑重放在贺群青面前。

“谢谢。”

“谢谢?”高真炯噗嗤喷笑,“你干什么啊?我家的大叔讨厌有礼貌的孩子,是不是大叔?”

贺群青立即闭上嘴,提起叉子默默从盘子里插了一口食物,别说,江远做的饭还是像模像样,这一口就是一块面包片,上面堆叠了一些鱼肉、蘑菇和不知名的酱。

咀嚼两下,贺群青腮帮子停了,更加深深看了一眼离开的江远,才重新嚼了起来。

他希望江远别因为做饭太难吃被杀了。

音乐很快重新响了起来,而高真炯竟然在沙发上补起觉,他一睡着,所有玩家都不约而同地散开活动,还有舍不得女伴的,一边在房子里转悠,一边搂着新得的女朋友上下其手,贺群青多看一眼都觉得烦闷,总之很明显,其他玩家都极为期待稍后的派对,甚至对寻找线索都不怎么积极,果然是抱着“艳福不浅”的心来玩的。

贺群青也不是头目,管不着别人,众人散开了,他也起身走向酒水吧台,原本一直低头玩手机的柳晨锐自然地站起身,跟在他后面。

总算有了单独谈话的机会,柳晨锐放下手机,目光向两边一扫,更凑近了一些,恰好贺群青给他倒了杯水,柳晨锐趁机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国外犯了什么罪?”

“是啊,”贺群青喝口水,将江远死亡酱汁的味道冲淡了一些,长呼口气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高真炯看重你,也是因为你做的这件事他也想干。”

贺群青让他别卖关子了,低声催促,“快点说,干嘛这么拐弯抹角,”反正又不真的是他干的。

“你得认真点,”柳晨锐眉头微皱,意识到贺肖这小子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你进门之前,高真炯跟所有人谈‘你’的壮举,差点把他笑死。说前不久你在国外,那里下大雪,警察巡逻的时候,发现只有你家的屋顶没有雪,热气腾腾的,最后抓住你在房子里种植违禁物!”

贺群青盯着柳晨锐看了半天,才终于理解了他说的“违禁物品”是什么,这时他简直水都喝不下去了。

柳晨锐:“你别笑!”

贺群青难得发现这个副本的搞笑之处:“不是,‘我’竟然这么笨吗?高真炯不是开玩笑?”

柳晨锐其实也觉得这种蠢笨的犯罪分子身份很好笑,但他现在实在笑不出来,等贺群青笑够了,柳晨锐绕过吧台,假装捡东西,在贺群青面前蹲了下去,同时挽起了他自己的袖口。

贺群青起初瞥了一眼,但瞬间,他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这时柳晨锐问:“你呢,检查过了吗?”

贺群青放下杯子的手都有些发抖,想到醒来时那么费劲,他一颗心咕咚沉了下去,也立即明白了柳晨锐先前为什么会那么严肃。

他喉咙发干,目光飞快扫过房间里其他玩家,包括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高真炯,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系统这次并非没有给他“换装”——白天的黑色短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成了长袖!

想到那个可能,贺群青呼吸都要停了,柳晨锐见他确实很震惊,以为他吓到了,干脆帮他检查,当下拽过贺群青一只胳膊,一把将袖子撸了上去。

一看之下,两个人都一愣,柳晨锐又赶忙看他另一只手臂,都检查完了,柳晨锐率先松了口气。

只见那手臂上青色血管微凸,但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针头戳刺的痕迹。

柳晨锐道:“你没有就好。”

贺群青这下再也笑不出来,“但你怎么办?”谁知换来柳晨锐一声轻蔑的嗤笑。

“十二小时而已,你是看不起我?”

贺群青无言以对,发现门口陆陆续续已经有女孩走进来,也有更多目光开始盯着他们所在的角落,不由问柳晨锐:“还有什么?”

“这个副本可以联网,”柳晨锐再度掏出手机,“所以我查了一下,发现‘高真炯’的家境很了不得,他是财阀三代继承人,所有玩家都是他的狐朋狗友,现在应该都和我的处境一样——”柳晨锐说着,烦躁般深吸了口气,贺群青马上问:“你没事吧?”

柳晨锐瞥他,没说有事,也没说没事,只道:“恐怕只有郑创优这个医生可以置身事外,因为他就是为了保护尊贵的高真炯不出意外而看护在这里的。但正因为这样,郑创优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危险,你一定要小心。”

贺群青自然明白柳晨锐的意思,心里已经强烈地后悔今天的选择了。

他义正言辞对系统说不做头目,结果眼下竟然遭到这样的报应。

如今,郑创优不仅是那个负责照顾众多瘾.君子,甚至可能会给他们打针的医生,同时还是玩家们的头目,要求众玩家对他言听计从。

还有……

贺群青目光扫过那些或性感或清纯,精心打扮的女孩们,终于像柳晨锐说的,“认真”了起来,甚至感到极为棘手。

除了言听计从,郑创优定下的“分担犯罪责任”的这一条决策,又会被应用到什么事情上?

“郑创优那里有很多‘药’,如果知道你目前和我们都不一样,他一定想要用在你身上。”

贺群青胸口发闷,就听柳晨锐接着道:“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柳晨锐打量贺群青片刻,忽然道:“贺肖,你发现没有,其他玩家都很害怕你。”

“……?”

贺群青眼里的疑惑太明显,让柳晨锐唇边不由露出一个弧度,“你不会真的以为江醒拍到你的那段视频,对其他玩家没有一点作用吧?之前他们醒来,可第一时间都在找你,发现你不在,他们还挺忐忑。我观察下来,发现没人不忌惮你,尤其是郑创优,包括现在——你别看他们——盯着你的玩家也不少。”

贺群青缓缓喝着水,可一想到这个房间里现在或许有数不清的违禁物品,他就不由放下了水杯,并决定接下来十二小时一口水都不再喝——所以还是再喝最后一口,毕竟是自己倒的,现在还干净……

“你当个疯子吧。”

“噗——咳咳!什么?”

“让你装成疯子,”柳晨锐挑眉重复,“他们都害怕你,你干脆表现得更危险一些,这样无论郑创优还是其他人,针对你之前都会考虑考虑。”

“……难道他们不会齐心协力先除掉我?”

贺群青十分怀疑柳晨锐的想法,谁知柳晨锐听了奇怪看他一眼,忍了忍,没忍住才说:“……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吗,现在你还不如他们清醒。郑创优可知道,他们只是几个人而已,不是几百个人,更不是异灵,再齐心协力又能怎么样?”

“不信?不然你去试试,”柳晨锐微抬下巴,语气揶揄,“替江远切几下菜,我替你看着,能吓尿几个是几个。”

“…………”

第202章 第202章 乐园(下) 这里的一瓶酒……

贺群青真有点不信, 和柳晨锐对视半晌,他手下“咔哒”轻响,搁下杯子走向江远。

柳晨锐默不作声, 留在酒水吧台后边儿慢条斯理喝他的水。他渴得要命,头脑也不够清醒,但身体情势再严峻,眼下还是颇为期待这份热闹,见贺肖去了江远那边, 他唇边有了不明显的弧度。

原本劲爆的音乐此时被不知道哪位贴心玩家换成了较为舒缓的, 好让这房子的主人公多睡一阵。空气里沙哑女声唱着又一种陌生、缭乱的语言。

偏偏在场的青年人们出于某些原因,此刻都听得懂情意深厚的歌词,那感觉像是主神正顺着双耳揭开他们的天灵盖,往里灌输这个世界的一切, 可惜大部分玩家选择彻底忽略这点雅兴, 选择对前来参加派对的女孩们动手动脚。

于是柳晨锐这热闹还没等来, 忽闻一声惊叫,视线瞥过去看见一名玩家, 高壮身形愈发隐入人群边缘, 臂弯里禁锢着一个挣动的“NPC”,柳晨锐握着杯子的手逐渐用力。

其实那女孩起初的确半推半就,可在对方粗暴的行径下,终于觉察出来这个男人竟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和自己发生关系!

震惊之余她大力推拒,没想男人却是施暴老手,紧紧攥住她双手, 压根儿不准她离开。

女孩又惊又怒,那比她高大许多的青年却俯下身来,借着音乐掩盖, 在她耳边羞辱道:“看什么?你来得这么早,不就是太饥渴了,现在可是我在满足你,辛苦的是我啊?”

女孩这时终于想起高真炯这一群人少年时期的某些传闻,手下推拒,“放开……放开我,我不想和你做!”

想象的闸门一旦打开就收势不住,她恐惧起来,犹如潜意识在告诉她,如果她不反抗,今晚就会发生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样。

——即便不是高真炯,眼前这个人看自己的……那视线……他眼里的兴奋,都不像是对她有普通的欲望,而是像……准备咀嚼她这个人本身一样。

男人只当没听到,动作更加不安分,嘴里嘟囔,“突然装什么……”

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音乐还被他的同党放大了,彻底掩盖了角落的声音,女孩求助地看向其他人,包括和她一起来的朋友,得到的竟然都是似笑非笑的眼神!

……

讨厌,好讨厌!

救命!

……

江远目光如炬,不苟言笑,无可奈何地对一众高级食材又切又码,手下动作眼花缭乱,不时还要走动走动使用各种料理机,犹如厨神在世,非常可靠的样子。

时间一长,江远都被自己的演技打动,大胆创新出一种饮料。

他凝神端详那搅拌机里的色泽,心里琢磨回到现实开一个蜜雪冰国可得赚成什么样……余光突然扫到背后,一抹高挑身影竟然在这时心不在焉地主动走了过来,江远浑身一紧,首先道歉:“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拿过去的太少了,没吃饱?”

“……”

贺群青异常沉默地注视着江远手下——这人开始往一排空杯子里挨个儿倾倒一种宛如恒河水的原始液体。

他喉咙动了,深深看进江远眼里。

江远这叫一个受宠若惊,“好,别着急,我先给你弄一杯。马上好——”

江远野心还不小,甚至琢磨要装饰一下饮料,再度忙乱起来,搞得贺群青也挺急,视线开始四下搜索。

江远举起杯子,拿起一块餐巾,仔细将杯壁搽干净,最后插进去两根半扎长的法香,碧绿的梗恰好直立在粘稠的液体中央。

贺群青摸到一把趁手的菜刀,拇指腹轻刮了刮刀刃,判断出它锋利得很,便深吸口气抬起胳膊——

江远笑着转身:“给……”

嗖——

一片白光从他鼻尖前头飞了出去!

江远手一哆嗦,饮料洒出去大半。

没等他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同时传来稀里哗啦一通巨响——仿佛巨大的玻璃碎了一地!

破坏声结束,音乐跟着戛然而止。

这一首歌结束了。

四周突然寂静得可怕。

又哗啦几声,玻璃墙倒下余音袅袅,所有人静止不动了。

江远浑身的脉搏都突突的,手臂一软将滑腻的杯子放到一旁,跟随众人的视线看向巨响的来源,一看之下倒吸口凉气。

那刀显然是从贺肖手里飞出去,竟直接击碎了角落高高的玻璃架,还余力未消,深深插进了另一边的沙发上!挺直的刀柄,寒光闪闪,哪怕已经静止了,联想到它先前蕴藏的力道,也足以令人脊骨发冷。

就在离一地狼藉最近的地方,一名玩家目瞪口呆松开身前女人的肩膀——他刚才就用这个女人当了挡箭牌,此时她脱离桎梏,连滚带爬拎起包往门外跑。

她眼里映着大门高阔的影子,跨出这豪奢空中别墅的瞬间,她原本惊慌的神情突然呆滞,刹那间眼中流露困惑不解、迟疑、最终她回头一瞥,眼底泪水涌出,眼中竟然是狂喜和解脱,甚至手里精致的小包再次掉在地上她都没捡,只脚步不停地疯狂跑开了。

别墅里那名玩家慢一拍反应过来,看看刀,又看向江远所在的岛台,这一下就让他两眼也被刺了一般,下巴紧张地收起,瞳仁深处颤动不已,腮帮子上出现了冷汗。

——那个叫贺肖的,那,那个蒋提白培养的新人,真是诡异,这神经病——他手里怎么还拿着一把刀啊!

收到他视线,贺肖若无其事回看过来,他心里一突,简直不敢动了。

不是……这小子干嘛这么盯着我?!

难道是昨天晚上还没杀够?今天想早点开始?!怎么连玩家也不放过?!

该死!!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和他一个副本?!!

等等……气势上还是不能输得太早,万一贺肖这个疯子,只是脑子一抽想看看这玻璃架里有没有藏东西呢——还真TM是精神病啊!

鲍承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怎么得罪的贺肖,目光不由躲闪,看向一地稀碎的玻璃。

这面被打碎的玻璃墙实则是一座收藏架,里面封着奇怪的时尚摆件和艺术品,现在因为玻璃碎裂,它们都暴露在了空气中,躺在地面彩色玻璃渣里。

其中最大的摆件,是一只花里胡哨的玩具熊,外形颇为眼熟,似乎现实里也有这样的东西,还价值不菲。

这一个熊有两米高,此时孤零零坐着,单这样的大小,都让众玩家觉得里面没有人也有鬼,迟早敲开看看,没想到贺肖是个眼到想到手到的,开局两秒就把这墙给干碎了!

鲍承从震惊中回神,立即耸耸鼻子,倒没闻到腐臭味。

他这人虽然精虫上脑,也有玩家的自觉,现在就他离这堆破烂最近,有线索当然是他的!

再观察一番,鲍承目露可惜。

这玩具没了遮掩,肉眼看上去浑然一体,不像里面藏了东西,想要再进一步察看,眼下却是不太可能,他就先不管这个有钱人的玩具了。

那就算算别的账吧,鲍承瞧瞧左右,大家都搂着女人……就自己的跑了!关键是还差点吓成羊尾,简直损失惨重!

秉着“千万别落入下风、不然会被先沙了”的人生信条,鲍承终于瞪起眼睛,冲贺肖的方向硬着头皮吼:“你干什么——”

咻————

哆!!!

鲍承余光震惊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沙发上果真插上了第二把刀!!

中途没有任何阻拦,它甚至比第一把刀插得还干脆,还要深,刀柄现在还在颤动!

这次他头皮都软了!

“……”

所以老子到底怎么惹到你了?!!

离鲍承不远的柳晨锐悄然退回一旁。

柳晨锐心里其实也比较茫然,拧眉琢磨:他扔刀子的动作,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好像以前见过一样……是……该不会……反正自己记忆里,那个“费舍部落”的人就颇为喜欢为客人表演这项“节目”,这小子从哪儿学的?不是,我刚才干嘛给他提这个建议?

“停下!!”

吼声平地炸响,高真炯咬牙切齿从沙发上缓缓坐了起来,阴郁地盯着贺群青:“你小子发什么疯?!这是我家!!你神志清醒吗?!”

可他竟没得到回应,眼看着贺群青一动不动站在岛台后面,镇定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真炯左思右想都想不通,最终判断这个人恐怕在国外无法无天惯了,现在还没有认清现实——难道他想再进一次警察局吗?

想罢,高真炯突然指挥起其他人:“还不过去把他手边刀都收起来?!你们真的想死吗?!疯子……阿姨?阿姨!!阿姨——!!!”

“在,在这呢!”

远处墙上突然开了一扇门,又露出后头不小的空间,那里跑出来一名整洁精致的中年女人,拿着工具二话不说飞快收拾起了地面狼藉。

“都愣着干嘛?”高真炯懒洋洋站起身,烦躁道:“今天只留了一个阿姨,看看时间,还想玩的话把这里打扫干净,都动一动,快点?”

一众玩家哪想到贺肖毫无征兆的发难,竟然这样被NPC随意揭过,还让自己等人和保姆一起干活?

怎么,“肖灿”这个角色有buff,贺肖给主神充钱啦?

高真炯却并非是轻易揭过这种闹剧的人,踏着拖鞋来到贺群青身边,起初没有理会贺群青,而是看到了一旁江远制作的饮料,朝其中一杯伸出手去。

贺群青抬手按住了杯子,“真炯……”

“干嘛,干什么?”高真炯动作停顿,冷漠道:“想跟我道歉?道歉什么,你现在分明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贺群青的确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现在眼里只有那杯颜色诡异的饮料,“这些别人喝过了,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高真炯皮笑肉不笑注视着贺群青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果汁,喝下半杯终于缓了脸色,手搭上贺群青肩头,安慰般说:“是不是认出刚才那个女人了?搞什么,她以前是拒绝过你,但她现在都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做过了,你瞎在意什么?”

“……”贺群青垂下视线,顺便又给高真炯把果汁满上。

“还是你那里没有存货了,故意跟我发脾气?”高真炯望着被毁的沙发,学着贺群青之前的动作比划,目光深处透出惊人的兴趣,“……你刚才那一手还挺有趣,找个机会教教我?”

贺群青听到“存货”心里已经有些警惕,更别说高真炯突然抬起指尖,滑过他的手臂,仿佛在描摹那里的血管。

贺群青撤开手臂,高真炯意味不明地笑了,之后他朝医生郑创优招手,贺群青一紧张再度拦下了高真炯,“等等!”

高真炯皱起眉头,一眨不眨盯着贺群青,脸上笑容终于变得阴沉。

贺群青陷入沉默,他是真的开始理解某些玩家动不动清场的行为了。

“……暂时不用,”贺群青缓慢道,“那些货……你留着吧,人都没有来齐,留着等一会儿才能让大家玩得尽兴。”

高真炯切一声,“你以为我白送给他们?只有你有这个待遇,知道吗?”

不过高真炯还是认同了贺群青的话,对站立在一旁低着头的江远说:“大叔,快点弄,再过半小时没有做好,你就不用干了!唉烦死了,你去厨房搞吧!还有这个饮料——灿啊,应该超级恶心吧,是不是?”

高真炯走开了,那边提着药箱的郑创优也坐回原位,犹如听话的背景板。

就在高真炯指挥清扫的时候,郑创优这个背景板才抬眼与贺群青对视,贺群青干脆收回了视线。

“小肖,”江远悄然凑过来,正难以启齿,“那个……”

贺群青终于正眼瞧他,沉凝地点头,“没错,你做的东西很恶心。”

“……”

“别再做了。”贺群青建议。

“!!!”江远被突如其来的恶评震惊到语塞,直到贺群青要离开,他才急忙拉住他,“不是,小肖!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高真炯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贺群青感到很莫名,江远又道:“不止是眼神吧,就是他跟‘肖灿’这个人的关系也很怪……你看他还叫你‘灿啊’,这是什么叫法?他们国.家的好朋友之间都是这么亲密吗?”

看出贺肖这孩子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江远斟酌着提醒:“你不听我的也没什么……反正你小心点,我总觉得这个NPC对你目的不纯,看你的眼神,不像是看兄弟,反而像是……”他委婉道:“在看情……呸呸,看喜欢的人一样!”

贺群青:“……”江远该不会在报复我说他做饭恶心吧?

对着江远忐忑的表情,贺群青还升起一种古怪的情绪。

总觉得……江远躲躲闪闪又极度真诚的态度……

好像是新爹在教育儿子规避什么风险一样——

“……”

贺群青面上不可避免地皱在一起。

江远也算见识过不少奇葩有钱人和他们缺德孩子,急道:“总之,你没进社会可能不懂,男孩也要防备有些事,尤其在这种副本里,更要保护好自……”

贺群青不等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同时默默捋平手臂上鸡皮疙瘩。

天呐,江远真的在给我当爹,谁给他的责任感啊。

“小肖……”江远冲他尔康手,也不敢大声,贺群青被他叫住,便指指那些死亡饮料,表示给其他人分了算了。

江远不确定他的意思,刚才不是说味道恶心吗?

贺群青倒很确定:“……”是,你别活了。

“……”

贺肖走远了,江远出于担忧显得心事重重,不自觉端起杯子品了一口,也是对自己的手艺还留有自信,片刻后,他缓缓扶住岛台,慌忙把手里那杯哗一下倒进水池。

……

大厅恢复整洁,音乐重新轰响起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保姆阿姨赶忙打开派对专用灯光,看得出来,这整个豪宅是高真炯专门用来玩的。

很快时间过去一个半小时,大厅里挤满了人,人数远远超过群里的数量,所有人都开始纵情声色。

在这期间,玩家们几乎时时刻刻都和女孩们黏在一起。

哪怕他们陆续离开高真炯视线上过厕所这一点,可以假设他们是在找线索,但贺群青还是认为,这些没底线的年轻玩家根本沉浸在玩乐中,都快醉了。

【他们真的不想通关?】

贺群青发消息给柳晨锐。

【看样子不像装的,】柳晨锐在派对另一角低头玩手机,【说不定他们真的想玩到早上,有人说这里的一瓶酒水都和顶级跑车同价,他们要想享受一晚也正常】

尤其一点叫柳晨锐后知后觉——大部分玩家还是普通人。

他们并不都是蒋提白陈雨依那样的人,这些普通人选择单纯的享乐,完全不违背“玩家”的本性。

柳晨锐自知演技不好,他刚探查完整间别墅,此刻趁乱在人群边缘躲着高真炯视线,手里拢着装了水的酒瓶,摆出生人勿近的态度,发完上一条消息后,就对着手机迟疑起来:

现在其他人都默认这是一个喝酒混着糟糕化学品的淫.乱派对,贺肖怎么还是只关心其他玩家想不想通关?

他可能真的是之前和林况这些人混在一起,想法太“单纯”,看了其他人的态度,竟然还对他们有所期待。

自己也错了,其实从一进这个副本,这群混账就很难思考如何通关了。

想到这,柳晨锐烦躁地按压胀痛的眼窝,却又引起了一波强烈的头痛,从喉咙至下,浑身都极为难受,口渴根本没有任何缓解。他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肾脏恐怕已经严重受损,思维也混沌不堪,几乎就是废人了。

这种情形下,他勉强观察到其他玩家都已经找过郑创优,只有他和贺肖依旧游离在外。

即便贺肖之前的震慑让玩家们收敛了不少,但万一……

干脆把郑创优解决了。

把那个该死的药箱抢过来,从楼上扔下去,从下水道冲掉,或者……冷静,我在想什么?

为转移注意,柳晨锐缓缓发送一句【可能我们想找的东西不在高真炯这,而在肖灿家,我找机会上去看看】

或到外面看看,看看这座城市,看看所谓副本的范围到底有多广。

他用力摁灭手机,耐着性子没有看向郑创优的方向,心底其实连自己都有点信不过。

反正……我暂时别靠近郑创优和他的药箱,这破游戏真是花样百出。

……

……

“你出了好多汗。”

颈后忽然落上一只手。

贺群青本来正对着游戏商城页面皱眉,这时不着痕迹把手机放回裤兜,在吵闹声中回过头,恰好躲开那手,也看到了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高真炯。

如果只是高真炯还好,贺群青和他身后的郑创优再度对上视线时,心里的不妙迅速扩大。

“你在忍什么?”浑身酒气的高真炯埋怨他,“你下飞机多长时间了?怎么?跟我玩生疏那一套吗?你这小子……你知道我完全不在意的,你需要大可以开口,多少都给你。”

他说得语重心长,还一本正经把专职注射毒.品的医生拉过来,看着高真炯的眼神,贺群青不自觉就接受了江远之前“不像看好朋友”的说法。

只是一旦接受这样的可能,立刻就有大量的新疑惑浮起来,贺群青觉得很荒谬,不由说:“其实我已经戒了。”

“……什么?”

高真炯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贺群青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这个副本的规则可能就是全员瘾.君子,而这类人的想法不能以常理去判断,可他还是想知道,自己眼下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于是他又更改了一下字眼,再度试探,“我想彻底戒了。”

“……你跟我开玩笑吗?”高真炯盯着他好半天,才又笑了,“你——你是不是时间太久都忘了?一开始不就是你带我玩的?现在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肖灿,你在国外玩麻.药都上新闻了,什么,什么想戒了,不好笑吗?过来,我看看——”高真炯突然拉过贺群青的手臂,不客气地撸起他衣袖,借着闪动的光线来回打量。

“……嗯?难道真的?”高真炯笑着拍打着贺群青肘心处的皮肤,在贺群青试图收回手前,半醉的高真炯喊了一声:“给我按住他。”

贺群青心中咯噔一声,四周冒出七八人,其中三人是玩家,同时郑创优在一旁打开了他的宝贝药箱。

“肖灿,还不笑一笑?”

贺群青循声看过去,鲍承拿着手机在对着他拍摄。

贺群青微微一动,周围的人,包括摁着他手臂的NPC,都密不透风围着他,他有些喘不过气。

“灿啊,”高真炯十足关心他的状态,“看你出了这么多汗,你根本不是时差倒不过来吧?为什么要忍得这么辛苦啊,来,我会帮你——”

贺群青大力直起身体,一点点收回自己的手臂。

“喂——”高真炯的力气远不如他,脸上逐渐涨红了。

忽然,贺群青脖颈上传来尖锐刺痛,他肩膀猛然僵硬,本能寻找郑创优,立刻就看到了他,但后者手中也的确拿着一枚针筒,这时似笑非笑举着,并没有在贺群青身边。

是其他人!

“哎!你们别挤我,我拿不稳了!喂!”

由于贺群青不停地挣扎,周围人几乎按不住他,所有人身形都在摇摇晃晃。

知道还来得及,贺群青猛然攥起拳头,快速去摸针扎的位置,这时身侧同时传来痛呼,他脖颈刺痛的地方,也跟着一轻,刺入的针头被闪电般又拔了出去,一道水线在抢夺中飞射出来,贺群青偏头躲了过去,全落在了高真炯身上。

高真炯大骂起来,拍打被濡湿的地方,手指放进口中尝了尝,又呸了一声,骂得更难听了,“这不是全浪费了吗?是谁,谁干的!”

一个人影被粗暴推进人群,这时周围人声逐渐安静,只有音乐还在响,大家都凑过来看这场闹剧。

这人竟然是江远。

贺群青低头看江远,后者朝他尴尬一笑,整理整理身上厨师服,但显然还颇为担心贺群青,语速极快道,“你别怕,我看他还没来得及注射,你现在什么感觉?”

“哎混蛋!”高真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叔,你,你是干什么的?做的东西那么难吃就算了,还这么爱管闲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真炯少爷,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江远干脆插科打诨,满脸震惊,苦口婆心道:“你们这是,这是犯法的啊!”

高真炯:“什,什么?你是从哪来的,谁招来的,今天别想站着走出去。跪下,你跪下,刀,刀,棍——把那个给我——”他伸手接过一个酒瓶,二话不说挥起手臂,猛然朝着江远的脑袋砸了下去!

贺群青飞快挡在江远面前,抬起手臂挡下了这凶狠一击。

感受到那上面的力道,贺群青脸色更不好,高真炯是真的不怕打死人,年纪轻轻太狠毒了。

“你!”高真炯终于咆哮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贺群青回头看向那几名蠢蠢欲动的玩家,结果他们都快速缩进人群里不敢看他。

高真炯再度朝他伸出手:“来,受伤了没有,你……都出去了一趟,回来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听话,为什么!”

贺群青直接推开这人,忽然手臂一紧,竟然是郑创优趁乱绕过几人,这时突然靠近——或者早等在那了。

他猜到贺群青会和NPC纠缠,于是等贺群青反应过来已经迟了,郑创优在他耳边道:“贺肖,不许再动。”

贺群青瞳仁紧缩,身形瞬间凝固。

——头目决策。

强烈的惰性自贺群青脑海中升起,让他一动不动站立在原地。

一旦他反抗,想要推开郑创优,那股惰性就会变得坚固,成为更强烈的束缚感,好像自脑海深处延伸出几根铁链,紧箍住他的四肢,让他不能行动一样。

如头目所说,从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开始,他现在不能“再动”了!

“好好,让郑医生检查一下你的手臂,真是的!”高真炯颇为隐忍,抱怨地重新站直了,完全没注意到贺群青手腕已经用力到青筋暴起,可表面已然不再反抗。

“都过来帮忙。”郑创优给其他玩家使眼色,随着江远被NPC控制住,他也游刃有余地抬起另一只手,指间早夹着一个钳子。

贺群青的手臂终于被按在台面上,郑创优的眼睛在发亮,他行径优雅地用棉球在贺群青的血管上快速抹了几下,口中感慨:“你会知道的,贺……肖灿,我可能是你遇到过的最好的……”头目了。

“没错,郑医生是最好的医生,”高真炯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郑创优的动作,还轻轻拍打贺群青肩膀,让人分不清他是轻蔑报复,还是因为贺群青之前挨了那一下,他又不生气了,“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今天哥哥带你玩,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成交?”

在他们两人一唱一和下,贺群青眼看着那针头稳当下落,谁也没注意,他的脚步一点点动了。

“你自己享受吧,郑医生。”

这时,一只手横插进来,就和这句话一样突然,尾音还在,那人已经闪电般夺走针管,反手扎在郑创优胳膊上,一抬拇指,将其中液体推得一干二净。

这一系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那人松开手时,郑创优看着自己手臂上摇摇欲坠的针管大惊失色,拔掉它时,他脸上气得发青。

“你——”话没说完,郑创优神色逐渐恍惚,很快被其他人扶着跌坐地上,看他神情,想发狂似乎有心无力,最后甚至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

这一下,现场气氛可不像郑创优的心情一样好,他脸上的铁青直接转移至高真炯脸上。

高真炯深吸气,疯子一般瞪着被众人拦住的柳晨锐,最终他干脆亲自掀起药箱,嘴里喊:“抓紧,把他们给我抓紧了。”

众人不敢松懈,一名玩家忽然提醒其他人道:“没关系,他现在还反抗不了!”他也看出贺群青之前是被郑创优以头目决策控制住了,而且决策现在还在起效。

这话一出,聪明的人都松了口气,可惜,他话音没落,一个拳头在眼前迅速放大,再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抱着脸在地上呻.吟了。

“什么反抗不了?”贺群青面无表情询问。

“小肖?”江远惊喜万分。

柳晨锐这时回头看向抓着他的人,对方在他的视线下,缓缓地松开了手。

高真炯手里攥着从药箱里取出来的违禁品,瞪着被打倒在地的玩家,神情变幻莫测。

“好啊——”高真炯看看周围,又盯着贺群青的拳头半晌,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忽然脸上冰消雪融,将手里的东西扔回了药箱,“你刚回来,哥哥饶你一次,今天大家都在,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们都以为我会生气是不是?怎么可能,我不会跟肖灿生气,无论如何。去吧灿啊,不想就不想,戒了就戒了,去玩吧,去喝酒。”

众人在高真炯威胁的眼神下轰然散开,除了倒在地上的两人,以及高真炯暗示锁上大门外,几乎好像无事发生。

柳晨锐自然也趁乱走开,这时收到他视线的贺群青,快速跟了上去,干脆将高真炯无奈的视线抛在身后,直至被混乱的人群遮挡。

“我在楼上发现了一样东西,”至拐角,柳晨锐拿出了手机,这时贺群青才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对。

贺群青迟疑地接过手机,因为柳晨锐好像不想多看屏幕一秒。

屏幕在贺群青眼前亮了起来,下一秒,贺群青浑身静止不动。

只见照片中的人浑身沾满污浊血迹,身体在一个狭长的柜子中被迫站立着。他的面孔是朝外的,低垂的脸上也是血迹模糊,头发被黑红的液体粘连着,照片里几乎看不出尸.体的原本样貌,但只从身形以及穿着,能看出他十分年轻。

“这个人是……”贺群青感到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麻。

柳晨锐看着他的神情缓缓点头,“这是肖灿。”

第203章 第203章 只有疯子存在的世界(上)^……

贺群青隔了许久才出声:“在哪儿找到的?”

“在楼上‘你’的浴室里, ”柳晨锐不自觉按压眼眶,“还有我想问你,你有没有收到一条短信?上面有一串数字, 011109?”

“没有。”

“那就对了,”柳晨锐更感到头痛欲裂,“今天现场的人,估计所有人都收到过这条短信。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它的作用。”

“这到底是……”

“告诉你……你别怕, 这是‘你’家门的密码。”

被热闹的人群包围, 听到这两个“好消息”,贺群青的确恍神起来。

首先想到照片上的尸体。

他自然从自己醒来那一刻开始回忆。记忆里一瞥看到和卧室相连的浴室——门半敞着,看进门缝里,有尺寸大到覆盖整面墙的镜面, 直接映照出浴室景象, 那里头的空间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私人物品,于是他定睛了一瞬, 便低下头研究群消息, 最终按照“提示”主动离开了肖灿家。

总之他躺着的那间屋子,绝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尸体放置不久还是?”为什么他当时一丝痕迹都没有看到?

“至少放了一夜。”柳晨锐也十分不解,“如果你在卧室睡觉,他们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除非那真的是‘肖灿’……”

不怪柳晨锐认为这具男尸就是肖灿,照片里的人只看身形,和贺群青有九分相似, 还是碍于姿势的原因,那垂下的侧脸就更像了。

忽略对方脖颈和头颅上那些粘稠的血迹,他们就连头发长短都一致。

贺群青思考一圈回来, 几乎就接受了自己眼下是个鬼的事实了。

对着手机反复看了几遍,贺群青挠挠脖颈,目光投上天花板,真想穿透顶层直接看到“自己”的尸体。

“死得这么惨,一定很需要复仇吧。”不知道为什么,贺群青反而放松下来,“可能我的任务不是参加派对,是把参加派对的人都控制住,问问清楚是谁杀了我,都发生了什么,把凶手抓住……完成复仇才算结束。”

柳晨锐本来听得认真,听到中途不由露出奇怪的笑容,眉头也松开了,叹口气道:“你这复仇还挺按部就班的。”

贺群青无语还了手机,柳晨锐直接按熄手机屏,将手机塞进兜里,低声道:“不过你提醒我了,这个结论还是单薄,也许这个副本没有超自然力量,还是利益冲突而已。如果有超越现实的存在,那也不止一具尸体才对。可目前我只发现了这一具男尸。更奇怪的是,这群学生看起来单纯,口风却很紧……”

柳晨锐远远观察其他人,身体的不适使他额角见汗,勉强自己思索:“‘财阀子弟’、‘毒医生’,加上你——犯法逃回国内的‘种植家’,这些身份本身已经够低劣了,没必要再来点鬼鬼神神。或许高真炯还贩.毒,这些学生被他控制住而已。”

“……多谢你的分析。”‘低劣’的贺群青转身和他一起观察着其他人。

觉察他无从反驳,只能赞同的模样,柳晨锐嘴角再度上扬,振作道:“也许真是单纯长得像。不过,即便不是‘肖灿’,和肖灿本人也该有很深的关联。会不会和肖灿有血缘关系?或者只因为跟你长得像,成了你的犯罪替罪羊?肖灿准备假死逃逸?如果是这样,‘肖灿’身上肯定还有更大的案子,你到底干什么了?”

“你对我的敌意好像越来越大了。”

“……不过这不能解释男尸被虐杀的痕迹,这样惨死的尸体太惹人注意了……又如果跟你没关系,那尸体为什么会在你家的浴室里,还被强塞进柜子?

最大的可能,这全是高真炯领头干的,他毕竟是……主角,也没有别人更值得怀疑了,之前高真炯不是亲口说,是肖灿让他染上了毒-品吗,或许他很恨你,趁‘肖灿’回国,给你一个下马威,刻意把人装扮成你的样子……”

柳晨锐说着说着皱起眉,闭目缓和几秒,再抬头时呼吸轻了许多,“……现在除了尸体也没有别的证据,瞎猜罢了。”

他对自己的猜测釜底抽薪般猜疑起来,因为他经历过的‘副本’数量虽然屈指可数,但每一个都那么极端地不正常,想想那些副本,再想想自己现在说的,真是“正常”得仿佛胡言乱语了。

偏偏现状就是这样,除了唯一的尸体面目和贺肖扮演的角色极像,这个副本世界实在正常得很。

怪他的脑袋一片大雾,浑浑噩噩,一定是毒.性发作、智力低下的表现!

就不能再清醒一点吗?

柳晨锐展开手掌看得认真,眼看巴掌对着半边脸去了,这手被贺群青横伸一截手掌压了下去,他只能作罢,后背暂且挺直了一些。

“我明白你难受……”贺群青停顿片刻道:“高真炯是逃不掉的,我们不然把他抓起来,带到尸体面前问个清楚,反正时间也不多了。”

柳晨锐被炫目灯光下的群魔乱舞晃得眼花,玩家们丑态毕露,让他心头更冷,一时也觉得绑人这个办法或许是破局最佳。

这也是糟糕境遇里最好的情况:即便所有人都能打开“肖灿”家的门,贺肖本人却不是轻易会被围攻和蹂丨躏的角色。

这么看来,密码短信确实是某种恶意,但并不说明他们无法应对。

柳晨锐缓慢点头道:“玩家……也没有多少,干脆把他们都绑起来,由我们‘清场’吧。”说完,他看向贺群青。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柳晨锐先移开了视线:“开玩笑的,随便说说。”

贺群青:“……”

“都绑起来还是能办到的吧?”

“……”

柳晨锐强调得一本正经:“都说了不会杀他们的。”

“……”你小子真的不适合开玩笑啊。

贺群青正要说的话被打断了,再度有女孩子凄凄惨惨的哭叫声传来。

他俩同时无话可说地低下头,贺群青深吸口气,暗想:就这几个混蛋玩家,自己还要和他们站在一条战线,守着他们通关吗?

看着他们死又怎么样?

可他们活还是死,难道由我决定?我什么时候这么自大了?

不过是在给系统打工而已,只管玩家通关,不管他们的品行,不管他们是不是人渣,总之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贺群青听着耳边那尖叫的女声,念头忽而一转,脚步也转了。

是啊,但他们不能太过分,太恶心的人和异灵有什么区别。

“别,”柳晨锐拦下了贺群青,神情有些古怪,“人数不少。”

他说完的时候,贺群青没有明白,但接下来又听了一些,那凄凄惨惨的声音里就变得不太对了。

女孩的哭叫竟然高亢兴奋起来,的确不止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很快那人群里其他人的声音也不加节制了起来,男男女女叫声夹杂在围观者嬉笑评判的声音里,听得贺群青移转视线——你们看我干什么,难道以为我会加入?!

正非常尴尬,靠近门的一小撮人起了骚乱,往人群里退了起来,口耳传话下,门边空出了大片的地方,就好像那门外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这个情况当然也被递到了高真炯面前,前后不到十秒,他大声吼着让音乐关了。

音乐毫无征兆就消失了,很多还沉浸其中的人都茫然四顾,下一秒,连头顶的日光灯都啪地打开,炫目的彩色光线一齐显得苍白起来,并很快也关闭了。

没有灯光和音乐的加持,众人行为就显得更加怪诞丑陋,一时慌忙穿衣的穿衣,捡东西的捡东西,提裤子的提裤子,被推进洗手间的,如同灯下的蟑螂般四散开来。

“叮咚————”

人群静止下来,门铃声便格外响亮,已经有不耐烦砸门的声音。

门口的视讯屏幕上人影晃动,高真炯大步走到门前,弯腰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分辨出了来人是谁,五官一阵扭曲,神情有一千分烦躁一万分的怒火。

他接过旁人递过来的短袖草草套上身,眼睛扫视大厅里的人们,一脸怀疑和不善,仿佛在说等会儿就找找你们的问题。

“真炯——高真炯——开门。”门外的人还在坚持。

“妈的,住在这就是麻烦。”高真炯咬牙咒骂,终于要开门,临到头想起什么事,回头快速检视整个大厅,指挥手下把所有违禁品包括郑创优以及他的药箱全部送进了连接保姆房的通道里。

门开了,监控上看没有几人,这时竟一口气涌进来不少,各个都穿着朴素的衣物,年龄也是从二十到四十不固定,走进来便环视周遭,其中年轻一些的,对周围乱糟糟的痕迹,忍不住露出愤慨厌恶的神色。

贺群青本以为是高真炯父辈派来的人,可这群人实在不像,年轻的万分警惕地挺着背,让贺群青莫名看了柳晨锐一眼,不过柳晨锐这时候倒很放松,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人。

为首一人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将香水、雪茄、香烟、不可描述的味道挥走,嫌弃道:“什么味道,高真炯,到处都是屎味。”

“你这点还是没变啊,不是有屎味,是你嘴巴的味道啊。”

高真炯皱着眉说完,转头往里走,周围人跟着挪动,有些也往里走,有些则往敞开的门挪,直到高真炯一屁股坐进沙发,所有人都不动了。

高真炯盯着为首的男人,对方也若无其事坐在高真炯对面,还招呼了两个同事一起坐下。

高真炯:“又什么事?”

“没礼貌的混蛋,你爸爸见了我也要说敬语的。”

“你也是靠着你老爹才能活到现在啊,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还能活几年?”

“当然是很长很长,说不定还能看着你小子进监狱。”

高真炯嗤笑一声,“好,所以你带这么多人到我家来干什么,金队长,让我进监狱吗?有逮捕令吗?”

“你扰民了。”男人道。

“谁,扰民?楼上是朋友家,楼下也是我家,谁说我扰民?你经常这样来找我不是扰民吗,我也可以报警的,”高真炯很不耐烦,“到底什么事?现在你是盯上我了是吗?我连乐子都不能找了?”

“问题就在这啊,真炯,我盯上你了,”男人略有红血丝的眼睛状似不经意地打量室内其他人,“不过今天我还要找个人……我接到报警说肖灿失踪了,那不是你的朋友吗——”

高真炯一拍脑门:“失踪?你等一下警官先生,肖灿,肖灿在哪?他在哪?把他叫过来,灿,你过来!”

贺群青在众人火烫的视线下走过去。金警官还好,他身边坐着的两名警察在看清他的一刻,都露出震惊的神色,年轻的更是愕然到站立不安。

高真炯手撑膝盖,注视贺群青的表情仍十分关切。

他仿佛真的没有把之前的冲突放在心上,但贺群青却敏锐感到,高真炯眼下不止是激动兴奋,简直跃跃欲试到了极点,仿佛他要玩什么非常刺激的游戏。

“你……”金警官一眨不眨地盯着贺群青。

“金队长,你这是干什么啊?”高真炯拖长音埋怨,“他一直在我家啊,我们玩得好得很,怎么会失踪呢,是吧?你看他,好好地在这啊!”

“他是——”年轻警察忍不住出声。

搜查队金队长严厉看向菜鸟同事,阻止了后者的话,但他也有话说,正在金警官开口之际,本来安静的大厅角落忽然传来情难自禁的声音,是客用洗手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缝隙,淫.乱的声响正是从里面传出来。

想必是之前做事被打断,□□焚身的年轻人便悄悄转移阵地到洗手间里去了。

外面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耳边飘荡着越来越不加节制、不堪入耳的声音,人群中有人发出嗤笑。

金队长静默数秒,深深看了眼贺群青,忽然话头一转:“啊,既然肖灿在这,真是误会呢,那你们好好玩吧,真炯,音乐开小一点,大街上都听得见!”

“诶怎么可能,墙壁都是隔音的,杀人外面都听不见。”

金警官已经站了起来,带人往门口走了,“高真炯,你说话注意点。”

高真炯送客,这次用上了敬语:“你比我更需要注意怎么说话呢,警官先生。”

……

回到了走廊上,关门的那一刻,金队长一行人同时站住了脚步,他们都感觉到,敲门时开始存在于身上的那股冰凉诡异的寒意消失了,血液似乎这一刻才重新在身体里流动起来。

“队长,我们为什么走?”新人却没有注意到这点小事,只是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不走怎么办,肖灿活生生的在那,我们是来找肖灿的,不是吗?”金队长抬起脚步。

“不是啊,我们分明知道——”

“嘘,闭上你的嘴!”

“队长——可是,真正失踪的那孩子,石——”

“闭嘴,”金队长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没有什么石道贤,他的户籍都不存在,系统里完全找不到的人,我们怎么发布他的失踪?怎么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走廊里气氛一阵凝滞,只有金队长在众人的沉默中叹了口气,摇头道:“总之我们慢了一步。回去吧,让缉毒的人过来,给高真炯这小子整点麻烦,把肖灿也带回去。”

……

警.察走了,高真炯却没动,掏出手机翻看片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消息,脸色更显阴沉,他抬起眼,腮帮肌肉鼓动,视线猛然落在了周遭的人群中。

“所有人都有,把你们的手机都交上来,所有人!”

派对停止了,高真炯让人们一个一个从他面前经过,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很快整张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手机,客人们听话得异常。

贺群青注视着高真炯垂下的手,那手里也攥着手机,而所有人在一旁安静下来的时刻,高真炯拨打了一个号码。

显然派对上有人报了警,但报警人的电话号码也出现在了高真炯的手机里。

神通广大的高真炯拨通了一个号码,过了半晌,桌上的电话都没有反应。

高真炯丝毫没有放弃,只是冷笑一声。

“别着急,还有一个号码。总之你们这些背信混蛋,别被我发现……”

众人这才意识到还有第二个报警人。

柳晨锐的眉头颇感意外地挑起。偏偏他这个神情被不远处的贺群青看到。

两人猝不及防对上视线,贺群青身形一顿,视线迅速转向了桌上,盯着那部柳晨锐的手机。

高真炯当场拨出第二个报警人的电话,静止般的两秒钟后,桌面上一部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它独自在桌面嗡嗡震动起来。

高真炯轻轻将手机从桌面上拿起来,视线来回扫视,来电号码和自己手机号完全对应,他嘴边咧开了嘲讽的笑容。

“这是谁的?”

众人左右看看,闹剧般的相互检举后,竟然是鲍承被推了出来。

“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鲍承脸色极为难看地反驳,“我为什么要报警?这里不过是——”

“不过什么?”高真炯的声音十分低哑,打量鲍承的眼神更透着恶意。

这时候还有缺德的,把高真炯要的玩具都拿过来了,哗啦一下,高尔夫球棍就在他脚边堆成了山,扫开一片手机,匕首声音清脆地落在了桌面上。

真是无法无天的财阀太子,鲍承两腿禁不住地发软,也是实在太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绞尽脑汁想着说点什么。

他压根儿不知道,那部手机到底什么时候报的警,难道是人物设定吗?

“自己”在副本开始之前就报警了?

不可能啊,自己这个角色和高真炯看起来关系很近啊,不像是会报警的那种人啊?

“我,我想起来了!”鲍承目光突然在人群中搜索,并迅速捕捉到了一个身影,大喊起来:“是他!一定是我之前摔倒的时候,手机掉出来了,他偷用了我的手机!之后还撞了我,肯定是那时候把手机放回来的!就是,一定是这样!不然真炯啊,我为什么要报警,我没有理由啊,我们是朋友啊?”

高真炯沉默数秒,目光落在了被鲍承指认的人身上——柳晨锐。

柳晨锐的表情让高真炯看了非常不爽,加上之前郑医生被放倒的事,高真炯眯了眯眼,“把他带过来。”他又不想管究竟是谁报得警了,是与不是,都得是那小子。

不少人脚步立即就动了,贺群青也忍不住动了。

“你给我老实呆着!”高真炯对贺群青大吼,“你再动一下,我就不能保证放过你了!明白吗?”

让贺群青停下脚步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他快速看了眼柳晨锐,后者已经握紧了拳头,还对高真炯笑了笑。

“叮咚叮咚————”

门铃再次响了。

“又!”高真炯愈发暴躁,“又又是谁!?今天客人真多啊,都是上门来找死的吗?去开门!”

这一次门打开,敞开的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

她面容病秧秧,纸一样苍白,身体也薄得好像只是前后两层大衣,甚至看着人满为患的室内,浑身都在发抖。

“呵,”高真炯看着她嗤笑,“这是谁啊?我的前女友怎么来了?崔利娜,你不是回乡下了吗,怎么敢出现在这里了?”

“……真炯啊,”女孩的眼神完全是空洞的,说话的声音仿佛得了重感冒,嘶哑得听不出一丝女孩的声线,“我,我记性太差了,上次来这里……把妈妈的口琴忘在这了,我可以问问清扫阿姨吗?”

高真炯流露出嫌恶的神色,终于站起了身,但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态度,眼光残忍地打量这突然到访的前女友。

“那天你走的时候,可没提什么妈妈的口琴啊。等等,是不是你报的警?小婊.子——呃!!”

高真炯猝不及防,后颈一股巨力传来,有人扯住了他的衣领。

“你的话太多了,高真炯。”贺群青果真感到皮肤在出汗,是实在忍不了了的原因。

第204章 第204章 只有疯子存在的世界(中)^^……

手指一痛, 他猛然被甩开,耳边一道风,贴着贺群青的脸颊掠过, 偏头躲过这一拳,他侧过身体,让脸色铁青的高真炯抓了个空。

高真炯冷笑着放松了肩膀,甩着手腕直起腰来,显然贺群青的行为让他恼羞成怒, 也有困惑, 嘴里细碎骂了几声,都词不达意,高真炯简直震惊得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贺群青这种犯上的举动。

“你真的是疯了啊,”愤怒到极点, 高真炯反而有礼貌了起来。

磨牙让他音量降低不少, 他还重新松了领口, 企图让脖颈火辣辣的疼痛消失。

没多久他完全回过神来,手干脆伸向后腰处。

贺群青余光瞄到那纸片般的女孩, 后者吓得呆滞似的, 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明明更严重,她却还懵懂向前迈去,不管不顾地试图吸引高真炯的注意:“真,真炯?我真的……”

伴随咔哒一声,她快速闭上了嘴,几乎是嘴唇自己粘上了。

拥有这么多人的室内, 此时静得让人打寒颤,尤其是贺群青,在黑洞洞的枪丨口下, 感到被瞄准的地方,仿佛在扩散开一种涟漪般的麻意。

高真炯手中的木仓十分精美,粗大的掌心衬着它犹如金属玩具,他的手指忍不住摩挲过光亮的部分,歪头将枪口从贺群青的眉心缓慢降至胸口。

人群里有人脚步朝他们的方向动了,贺群青不着痕迹地挡住那个方向,开口道:“我在楼上……”

高真炯动作停顿,挑眉让他继续说。

“看到了一样东西,高真炯,那和你有关系吗?”

“啊……”

高真炯张了张嘴,“那个,差点忘了。”

他神情是恍然大悟,但显然根本没忘过什么。

他盯着贺群青打量许久,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最终,高真炯伸得笔直的手臂弯了一些,在贺群青一动时又挺直了,他视线扫过周遭,一笑道:“伙伴们,看来高潮提前来了呢!”

“肖灿!”他快步上前,顺手提一把变松的裤腰,玩心很重地用枪丨口推着贺群青,“跟我来——”

高真炯一声令下,很多走在他们身后的人,都跑到了前头,一张张酒精上头的脸笑得颇为暧昧,玩家们期待的面孔夹杂其中,眼神更意味深长,连“前女友”崔利娜,也牙关紧咬地被架在了两个女孩之间被迫前进。

贺群青默不作声与高真炯前后走在一起,很快便来到了“自己”家。

紧闭的大门果然对所有人都畅通无阻,入口处的雕塑被笑闹着推倒放置,高真炯看到这幅场景,还应景地对贺群青贬低一笑。

所有人登堂入室的行为都显得如此恶意,一切果然都是早安排好的,贺群青也沉默跟着众人脚步,再度来到他醒来的那间卧室里。

一进门,他先是一愣,虽然早有所准备,可鼻息浅浅呼进的空气,叫他眉头忍不住皱起。

好重的血腥味。

比起他离开时,此刻冷气开得异常,但不管室内多冷,尸体变质的气味还是刺激到了他那根早已变得格外敏感的神经。

不知道现场这些玩家和NPC,这些“人”,有没有闻到这样即将异变的气息?

人群摩西分海,贺群青从被高真炯推着到主动往前走,浴室的镜面再度出现在他眼里,只是这一次,那里已经大变样了。

就如同照片中的模样,一个“自己”被强行塞进狭长的柜中,柜门有粗暴拆卸的痕迹,而和照片中有些不同的是,浴室墙壁上多了一些诡异的装饰,尤其是高真炯逼着他站进去的地面上,竟然有一个精美的花环。

不知道他们怎么串通好的,之前柳晨锐上来的时候这里还分明没有这些东西。

照片到底不如实物带来的冲击大,贺群青不由自主盯着尸体,直到高真炯不高兴道:“喂,你不看脚下吗?这不是都踩到了吗!”

贺群青得以收回视线转过身,脚步碾动间,和眼前这个极度不合常理的禽兽对上了视线。

“这是谁?”

肖灿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高真炯真纳闷,“灿啊……”

“是你杀的?”

“肖灿——”

“还是你们一起杀……”

“喂!闭嘴!!”

“你好奇的这么多,怎么不问?”高真炯眼看心血竟要白费。

眼前的老朋友见到酷似他本人的尸体,连手指头都没有抖一下,更别提如想象中那样惊恐万状,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问什么?”

“问——”高真炯又一次忍气吞声,“问最关键的问题!你这家伙,你有这么迟钝吗,你就没发现什么?”

“发现了,”血淋淋的场面早分毫不差刻进了脑袋里,贺群青平静地说:“这个人和‘我’很像。”

“哈哈!”高真炯难掩得意,“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只是强撑着吧!灿,看到这个还不明白我对你想说的话?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他陪我玩,但他说到底还是个假的。”

贺群青开始仔细观察高真炯的眼神,凝视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明悟了高真炯此刻给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有些玩家经常露出这样的神色,本质就是最无可救药的渣滓杀人狂。

他神经紧绷成一线,“所以呢,你到底要说什么?”

“干嘛这么没意思,”高真炯眼神恢复了残酷,是完全想起来了贺群青之前对他的那些不恭敬,“以前没有发现,你这么笨——等等不对,我想起来了,你本来就是这么愚蠢啊,不然在国外不会闹出那种笑话,你不会是吸成智障了吧你?”

他发出逗弄狗的声音,环顾四周,对贺群青渐渐提高了声音:“它,肖灿,这个尸体,这是我对你的告白啊!!”他佯装羞涩,“现在明白了吗?”

众人起哄地欢呼起来,泼洒起酒水。

贺群青站在原地僵住了,从怀疑自己的听觉到怀疑高真炯还有其他深意,兜了一圈回来,他站在原地的双腿阵阵发麻。

“什,什么?”

“看你的表情,”高真炯突然找回了一点乐趣,甚至脸上还升起几分柔情,安慰他:“别担心,那小子家里很穷!你害怕什么?阿……是不是哥跟你刚才,我们两个之间气氛有点不好,你对我有信任危机了?我说真的啊,你别担心,我都处理好了。不过……”

贺群青牙关缓慢松开,他张开嘴——

“你不用回答也可以,”高真炯冷冰冰打断他,随意地说:“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好欺负吧?灿啊,看看尸体,好好反省你都干了什么,你现在必须要听话了,知道吗?”

高真炯手中的火.药玩具微动,盯着贺群青微眯眼,另一只手不自觉摸向自身腹部的肌肉,故意挑起衣物下摆,显得实在饥饿。在众人小声嬉笑中继续道:“我们就在尸体面前做一次,怎么样——”

话没说完,一道体型更高的阴影出现在高真炯背后,一副没打算让他再说话的模样。

“总是摸来摸去,你就不喜欢穿着衣服,是不是?”

高真炯脖子被手肘扣住,脸色发紫地朝身后抬高手丨枪,砰砰两声过后,被爱惜子弹的柳晨锐抢了下来,枪丨口塞进高真炯的嘴里,登时把人烫得嗷嗷惨叫。

人群骤然乱起来,贺群青先是按住了离他最近的两个玩家,抬眼时尸体近在眼前,他胸口的起伏再也压抑不住,提高声音对外面道:“关门!你出去!”

人们向外冲去,柳晨锐也强调了一句:“关门!”

那门才嘭一声关上了,任由气急败坏的“大叔!”和拍门声此起彼伏就是不打开。

贺群青提起一口气,眼神却愈发沉了下来。

在动手之前,他说:“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参加派对的男男女女喊叫起来,躲避其中的玩家却有人噗通跪倒在地,惊慌道:“我不动,我一下都没动,我真的没动……”

……

……

空气中的哀鸣不停,凉血味被热血味覆盖,温度仿佛升高了。

室内的氧气仿佛不够柳晨锐用,他头晕了一下,脚步也踉跄起来,在身后人来扶他前站稳了。

“崔利娜,”柳晨锐长长呼出口气,感到精神好多了,踩着不知谁的手,他问角落紧紧蜷缩的身影,“你之前说要找什么?”

和崔利娜一样瑟瑟发抖的还有几名玩家,从混乱开始到现在果然没动过地方。

角落里的纸片女孩——女人抬起脸来,她的眼睛黑得渗人,盯着柳晨锐和他身后的贺群青许久都没有开口。

“肖灿……”她呢喃。

从先前看到贺群青的第一眼,她神情就震惊得见鬼一般。

贺群青朝她走了过去,伸手拉起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轻,他用力过猛,对方直接扑倒在他身上。

崔利娜害怕得浑身发颤,还是紧紧抱住贺群青不撒手,仰头注视着他。

贺群青看到自己热烫的指关节上有血迹,没扶起人,就听女孩低声细语:“怎么,你对女人没有兴趣吗?”

“……”

柳晨锐已经走过来,“起码对你没兴趣,请你起来。”

柳晨锐认为自己已经很轻了,可那女孩实在太瘦,被他拉得缩瑟了一下,脸上有疼痛的迹象,他立刻松了手。

贺群青眼看四周这一片狼藉,听着众人唉唉呜呜的哀鸣,心中被荒唐的感觉充斥。

低头看着再度“立了大功”的双手,他思索自己刚才的恐怖力气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柳晨锐已经正式看着崔利娜,问她:“你认识里面那位……受害人吗?”

崔利娜的精神果然极差,提到尸体,她眼神自动飘向浴室,脚步也颤巍巍动了,深一脚浅一脚走动起来。

几次差点摔倒,都靠柳晨锐扶她一把,而到这时候,她又莫名地离贺群青远远的,如同所有勇气都在刚才用光了。

来到浴室前,她踟蹰不前,贺群青从地面拎起了昏迷的高真炯,打招呼让那几个玩家来干苦力。

“绑起来。”

崔利娜这才敢上前,但视线却越来越低,最后腿一软跪了下来。

“对不起,道,道贤……”

看她抓着尸体的手哭得快晕过去,柳晨锐这才暗道糟糕,把人拽了出去,缓了缓,回魂的崔利娜开口道:

“口琴,我是要找妈妈的口琴……那是遗物,我上次被高真炯……玩弄的时候,落在他这里了。”

再问崔利娜关于“道贤”的事,她却精神恍惚,什么都说不出来。

贺群青和柳晨锐对视一眼,柳晨锐道:“我们现在就去找口琴,你能起来吗。”

没想到,和门外的江远汇合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崔利娜的“宝物”口琴,竟然真的被保姆阿姨保管了起来。只是上面的一切痕迹,都被尽职尽责地擦除得干干净净。

崔利娜拿着口琴魂不守舍,因此也没注意到江远震惊地看着保姆手中的空盒子,里面折叠放着几张似乎只有他们几人才能看到的白纸。

江远接过盒子,又在保姆疑惑的视线中展开其中一张白纸,里面烫金雅致,正是“幸运”的白色审判书。

“小肖……”

“先装起来。”贺群青示意江远先别说话,几人一齐看向崔利娜。

他们是在高真炯的私室过道里堵住了保姆,崔利娜之前显然也没来过这里,而且她的心思,其实也根本不在口琴上。

口琴虽然是她的“宝物”,但崔利娜真正在找的东西并不在这。

比起她精神恍惚,走来走去地摸索寻找,贺群青逐渐将目光落在了过道角落一处沙发后,那面空荡荡的墙壁上。

就是那里,传来了和楼上同样的死亡腥味,以及低低回转的哨音。

“现在说吧,”贺群青道:“告诉我们和‘道贤’有关的所有事,我就告诉你另一具尸体在哪儿。”

第205章 第205章 只有疯子存在的世界(下)^^……

受害人“道贤”的名字, 从长相神似的贺群青口中说出来,威力更胜其他人,崔利娜听到就哆嗦, 疯狂的连锁反应让她不自主地靠近贺群青。

这种靠近并非依赖渴望,柳晨锐触及她的眼神,下意识将贺群青挡在身后——这女人虽然瘦得一根手指就能阻拦,可她眼里的无助不知何时消失无踪,正透出无形怨毒。

柳晨锐猜测一番, 应该是贺肖在楼上殴打高真炯的情形让她转了念, 现在她倒不怕“肖灿”了,只是一切前仇旧怨,此刻彻底算在了贺肖头上,这么说, 她的恐惧散去对他们其实并不友好。

柳晨锐视线下移, 瞧一眼崔利娜捏着口琴的手, 如果那是一把刀,贺肖早都被她扑上来捅伤了。

“崔利娜, 做个交易怎样?”柳晨锐控制着语气, 俨然是他近期最温和的一次开口了,“说出来让我们帮到底吧?毕竟我们现在是一边的,我和肖灿都彻底得罪高真炯了,也不怕再做点什么。如果你害怕高真炯,我向你保证,今天他不会好好地离开这里, 你不会有事的。”

“谁知道你们!”崔利娜尖叫,干脆不再掩饰愤怒,“这全都是高真炯的游戏, 一定又是他玩的花样!”

细微哨声突然从活生生的崔利娜身上传出来,贺群青呼吸静了静,难道崔利娜也已经……

这么一来,崔利娜的身体以及墙后的声音,两条细线几乎重叠,让人开始搞不清这是来自单纯的恶意还是怨灵,腥臭气息正缓慢充斥过道。

贺群青碰了柳晨锐一下,柳晨锐示意他先别动,此时的崔利娜太不可控。

贺群青只能更仔细地观察崔利娜,肉眼看她还是鲜活的……这次换成柳晨锐撞了他一下,要他最好眼神也收一收,贺群青无奈看向别处。

崔利娜明明在冷笑,却故意露出天真的神情:“你们会帮我?你,和你?”

柳晨锐:“我们在楼上做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其他的,高真炯干得那些坏事只有你知道,崔利娜……”

“闭嘴!为什么一定要我说,为什么你们都要惹我,你是想彻底逼疯我吗?肖灿,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做这些事的!”柳晨锐抢先回答崔利娜。

“别再骗人了,肖灿也是个恶魔,你们都是,没有一个好人,你们全是罪犯!”

罪犯二字叫柳晨锐莫名停滞了一下,崔利娜只当说中要害,脸色因为激动涨红了,对贺群青道:“别装模作样了,‘灿啊’,你知道吗,就算你不在,高真炯也经常谈论你,你的恶魔行径,你才是高真炯的‘老师’不是吗?是啊,如果高真炯不经常谈论你,道贤又怎么能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靠模仿你陪他玩!”

崔利娜单薄的身体激动地紧绷,她有明显的自丨残倾向,好像这时候伤到自己,她透过疼痛的间隙才说得出话:“高真炯为什么害我们,为什么会那样杀了道贤?高真炯难道不知道这些事很荒唐吗?但是啊,高真炯分明说过,就是想做一些荒唐的事,这样才能超越你啊!你太会玩了,太难赢你了!你们这些只知道‘玩’的人渣垃圾,肖灿,高真炯,你们都应该下地狱!”

“没错,”柳晨锐喉咙艰难地滚动,还试图在崔利娜彻底崩溃前拉回她,掏出了手机,“我们都应该下地狱,我们都是人渣,我向你保证,这件事里所有人,都会受到比下地狱还可怕的惩罚。高真炯,尤其是他,他绝对逃不掉。”

他深吸口气,赶忙接下去:“但是,也需要你,崔利娜,你就是证人,你要说出来才行啊。除了高真炯,还有哪些人,都是谁,他们参与了什么事?你不希望我们帮你,但警丨察可以吧,之前来的那位警官,金队长,他肯定可以帮你,证人也是受到保护的,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吧?现在就是高真炯最脆弱的时候,你要说出来只有现在。”

提到金队长,崔利娜的确安静了一些,只是神志更加恍惚,自顾自猜忌起来:“可是世上所有人都站在高真炯一边,连道贤的户籍都做了手脚,让他成了根本不存在的人啊。”

户籍?这都能做手脚?高真炯对人的欺凌简直是鬼故事了。

江远在一旁,深深为这几小时看到的一切捏汗,尤其是那匆匆一面的尸体,让他一直胡思乱想,还好这个副本到目前没发生更诡异的事。

江远便顺着崔利娜的逻辑劝说:“这件事金队长会不知道吗?他是来找肖灿的,可失踪的应该是楼上那个男孩不是吗?肖灿没有失踪过的吧?有警.察,你还怕罪魁祸首不会被惩罚?再说了,利娜啊,高真炯做了这种事,神一定会审判他,不是骗你,现在他已经走到绝路了不是吗?”

“神?”崔利娜低叫,“不要开玩笑了,到这一步,就算有神,那它也是杀人凶手!”

江远:“……”你上一秒才说过让坏人下地狱的啊,我说神怎么还是不对?

江远:“反正你希望那些人受惩罚吧?不然你为什么会在警察走之后来这里?你应该看到他们无功而返了吧?或者,你也是为了找证据才敲门的?”

“……大叔,”崔利娜终于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下来,“你又是什么人?”

“我?我只是厨师啊,”话刚出口,江远就突然有种挺直腰杆的冲动,“真的,之前高真炯还拿酒瓶打我。”

崔利娜发抖:“打你了吗?”

江远:“是啊!我看他就像杀人犯,他也觉得我不听话就打我了。不过被肖灿挡了一下,你看——看一下嘛。”

江远抓住贺群青的衣袖,被贺群青抢回,江远:“唉,一定伤得不轻。”

贺群青:“……”

柳晨锐:“……”

江远:“反正不管高真炯那个精神不正常的混蛋以前说了什么,他都是骗你们的,肖灿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他就在你面前啊,你要看到这个他,不要再想高真炯的话了,那些全是谎言!”

江远苦口婆心:“利娜啊,说出来吧。”

崔利娜复杂的眼神落在另外两人身上,江远顿悟了,小肖这个NPC身份肯定是洗不白的。

只要是“肖灿”,不可能从崔利娜这里问出任何线索。江远迟疑两秒,从背后拿出厨刀,对崔利娜道:“孩子,你害怕的话就站过来,你说话的时候,我才不会让他们靠近。”

贺群青:“……”

柳晨锐无力地说:“去吧崔利娜,这大叔真是个好人。”

……

十分钟后。

嘭!

嘭!!

噗啦啦——

墙壁被扳手和奇怪的奖杯一下下猛力砸开,墙壁上的洞越来越大,这面封死的墙壁中竟然有灯光透出。

说完一切的崔利娜蹲在不远处的墙角下,呆看着贺群青和柳晨锐砸墙,神色空洞得犹如灵魂已然抽离。

混凝土块扑扑滚落在地,在近墙的地面堆积起来,贺群青浑身冒汗,脑袋发懵,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砸墙的声音,意识被先前崔利娜的话语声带走了——

【石道美……是我小时候的邻居,那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道贤是她弟弟。】

后来崔利娜家发迹,全家搬离乡下,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十年后,她们恰巧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这些年过去,崔利娜的家境愈发好,还因为种种原因,和石道美相遇时,崔利娜已经在和高真炯谈恋爱,石道美因此在她面前说了一些和高真炯有关的不好传言。

这让崔利娜有些抵触,渐渐远离了对方。

她被高真炯一个个高超的恋爱套路玩得头脑发晕,也被真正的财阀子弟圈子迷惑了。在这个国丨家,财阀就是一切梦不是吗?

什么不好听的传言,只是传言而已,人们太嫉妒了。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石道美的那些劝告,有几次面对高真炯时,为爱情眩晕的她心里其实也有不明缘由的害怕。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自欺欺人——噩梦反正会敲锣打鼓地开始,一旦高真炯对她不好,她快点跑开就是了。

那时他们的恋爱关系一直是很安全的,她是处.女,高真炯从来不要求和她发生进一步的关系,始终循序渐进。

她也注意到,高真炯身边的朋友都是偏欧.美开放的个性,所以高真炯如此忍耐,无疑是珍惜和尊重她的,连两人的初吻都是在恰当时候、完美的约会安排下才发生,看起来,高真炯是个纯真的男人。

她理想的爱情就这样到来,之后不知不觉,她的小肚子大了起来,好像胖了点。

她更加在意自己的形象,觉得高真炯可能会为此挑剔,没想到高真炯显得很温和,虽然也发现她的小腹隆起,但只说她以前减肥过头,实在太瘦了,现在刚刚好。

她也没多想,随着时间推移,她体重比以前还轻,肚子却很难瘦下来,甚至有时候,她还会有种恐怖的感觉从下腹传来,让她深夜害怕地流眼泪。

可一切杂乱的想法总是被高真炯安抚下来,他阻止她去医院,强调是减肥过度的原因,月.经也是,等她再多吃点东西就会恢复。

他总是用各种理由叫她出去玩、喝酒,甚至因为她的精神状态,每天陪在她身边安慰。

纸醉金迷、嘻哈散漫的生活再度麻痹了她,她日夜颠倒,昏昏沉沉,但这样彻底的浑噩反倒让她开始反思,这似乎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极度辛苦考上大学,现在却已经没有学业可言,人际关系不知不觉间也早已一塌糊涂。

最重要的是,随着她越来越不健康,越来越“胖”,几个月里,高真炯那副似笑非笑,如同知晓她所有感觉和情绪的表情,都让她害怕。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精神有问题了,竟然会把自己的错全怪在无辜的他身上。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哪怕有酒精的帮助,依旧容易疑神疑鬼,有一次,她和高真炯彻底吵起来,起初是她单方面发脾气,高真炯来哄她,还非常担忧她,又一次拿出了医师给他母亲开的“镇定”药。

她一巴掌打翻“夫人的药”,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她几乎就想大喊出来,让高真炯难堪,就算他们分手了,说实话也没什么,她才二十岁,回到学校重新学习,连身体都还是处.女,几乎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反正和高真炯在一起本身就“不健康”吧!

“什么啊,”高真炯一个朋友在看到被打翻的药剂时,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真炯,你怎么还没有告诉她,快点告诉她吧,不是说十几周就不能手术了吗?再拖下去,听说连医师也会受处罚呢。”

高真炯装作没听到。

“高真炯——”对方不依不饶。

“哎哊,好了,你现在都懂法律了吗?”高真炯靠近朋友,“不是十几周,是二十四周。不过嘛,就算超过时间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亲自来做好了。”

那一瞬间两人古怪的笑容,至今仍深深刻在她脑海里,因为当时的她,就是这一个瞬间,脑袋好像被人猛地敲了一下,迷糊了,但也好像醒了,以至于她呆呆看着他们。

“喔——你看看,都怪你,”高真炯抬眼观察她,看了一阵,有点对朋友生气的模样,“现在不是等不到那么久了吗!该死……”高真炯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原计划:“她身材都走样了,我本来想在她忍不住向我求爱,让我和她做的时候才说出来!唉——这就搞砸了!”

“对不起喽。”

“算了,”高真炯喝酒,可能因为她还瞪着他,高真炯变了脸,用一种陌生的眼神回敬她,显然他心烦极了,“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越来越丑了吗,丑女还这么瞪着我?你就应该趴在地上求我原谅你,真是个脏东西。哈哈哈,崔利娜,一直在装纯洁的圣女,那你现在生下来的,应该就是耶.稣吧!”

“噗!”他的朋友们附和着哄笑起来,好像一个等待许久的喜剧秀来到了反转的高潮,他们被逗得前仰后合。

真是一个可怕的周五啊!

看她只是震惊害怕地浑身颤抖,高真炯并不满足,于是在那个俱乐部包间,以黑暗中疯狂的音乐和灯光作为背景,拉得她一下跌坐在真正的地狱里。

一小时前还非她不爱的男友,亲切地给她展示一段她竟然完全不记得的“第一次”的视频。

是他说她“重感冒”的那次吗?

还是他判断她“完全喝晕过去”那次?

“啊——!!!!!”

“啊————”

“啊——啊!!!!!”

她耳朵好痛,喉咙也撕裂一样,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在尖叫,根本不记得挨了多少巴掌,酒瓶都在她身上敲碎了,全都不能阻止她的尖叫,那是她自己都阻止不了的。

所有人事物全都消失了,而她眼前、身体里全是那个视频,看到尾,她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她浑身滚烫,肚子好像在烧,各种剧痛让她意识模糊,高真炯打她那几下不如挠痒痒。

她唯一记得是,之后高真炯对意识模糊的她说:“谁让你今天非要跟我吵架,既然如此,我们分手吧,你之前不就想说这个吗?分手吧……谁让我亲爱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存在呢。”

珍贵?哈哈!

因为我肚子里的“耶.稣”吗?

她麻木地在心底渎神,有那么几秒钟认同了高真炯的话,真的希望自己怀了神的儿子,反正谁来,谁来救救她,哪怕是一个婴儿,有这样的能力也好啊!

“可是……高真炯,你为什么看着我身边的人,笑得那么奇怪……不要,不要看他,不要发现那个人……!”

她最终是在医院醒来的,原来她被打成了重伤,也流产了,她唯一感谢的就是这件事。

而被她的尖叫吸引,来救了她的人,就是和道美相依为命的弟弟石道贤。

道贤就是这么和高真炯见面的,在他们“分手”以后,高真炯立刻缠上了道贤。

等她出院的时候,事情已经变得很严重,连本来断交的道美都忍不住来找她,哭着下跪让她阻止高真炯。

石道美直觉地意识到,高真炯一定是用她来威胁弟弟了,不然道贤不会突然延迟参军。

姐弟俩没有别的亲人,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可出院不久的自己精神非常差,回想起以前和高真炯的甜蜜,时常有惊恐发作。她只想远远离开高真炯,躲到世界的另一头去,没想到姐弟俩现在却因为她被高真炯欺凌。

在道美多次求救下,她的恐惧才渐渐成了仇恨,发现自己也渴望报复高真炯。

没想到她的内心仍然极度脆弱,真正靠近高真炯,她就越是加倍的恐惧。

拼命挣扎后,她还是为了姐弟两人,选择回到高真炯身边。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女友,而是一个被所有人口口声声叫做“前女友”的玩具。

之后,她就全程见证了高真炯对道贤的所作所为,那些变态行径。

而这些全都只是因为道贤和他某个亲近的“弟弟”——肖灿长得很像。

他们三人期间的所有反抗在高真炯撒出去的巨额贿.赂下不值一提,甚至道美央求弟弟放弃她立刻去部.队的那一次,道贤也没有成功离开,他甚至成了一个在他们国.家不存在的人。

逐渐的,道贤被击溃了,他开始恐惧流连国外的肖灿,他莫名地害怕肖灿回来。

可这一天还是来了,高真炯在众人面前懒洋洋地提起肖灿终于要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等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飙车逃回了小时候居住的乡下。

这样也好,她不想回去了,也不想上学,爸爸经过她的堕落和流产,对她十分失望,干脆和她断了往来,继母更对她说为了爸爸的工作,一切只是暂时的,谁让她招惹了高真炯。

可从那个周五夜晚开始,她就在地狱里,始终没有出来,竟然还幻想自己能逃出去。

证据就是当她联系姐弟俩,道贤和道美的电话再也没有接通过。

她想知道他们怎么了,是不是被高真炯彻底控制起来了。

可唯一能知道的办法,就是再一次去找高真炯。

那也就是今天,今天又是一个星期五。

……

……

柳晨锐咳嗽着阻止贺群青砸个不停的动作,掰下来摇摇欲坠一大块混凝土,这下已经没什么遮挡了,他直接向里面看去。当啷一声,砸墙的重物落在地上,贺群青也跟着弯下腰。

两人动静突然停下来,崔利娜站了起来,喊道:“她在里面吗?她在不在?”

柳晨锐起身挡住洞口,贺群青也僵站着没回头,柳晨锐拳头不由自主捏得咯咯响,是没想到高真炯竟然还可以更加该死。

“道美,道美啊!”崔利娜拼命伸头,“你们干什么,让开!是她吗?为什么不回答,让我看看!是她吗?她死了吗?!”

“不是!”柳晨锐干脆说,“不是石道美,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不用看!”

“不是?”崔利娜回过神,“不是她吗?”

“不是,”柳晨锐认真地回答:“真的不是,什么都不是,你不应该看,石道美应该在别的地方,她可能还活着。”

江远也看出不对,立刻来安慰崔利娜,崔利娜暂时安静下来,可也只是暂时,突然间,她的速度就快得不可思议,动作也变得诡异起来,单薄的身形竟能闪过两人,又绕过试图拦住她的贺群青,三人一惊低头时,崔利娜已经蹲在那处被砸开的墙前,手撑着洞口看进那里面的光亮处。

她的眼睛睁大了,微光映在她眼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