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白天已经阴暗严肃了一整天,现在生怕脸一垮,心神都跟着垮了,只能加深了一些语气中的认真, “你想知道什么, 我都可以解释,就聊几句?”

他一说完,贺群青视线直接从他脸上滑开,目不斜视地走了。

蒋提白站在原地看着贺群青态度全然拒绝地要出门, 只停顿几秒, 便迈开腿跟了上去, 道:“不然我说你听着?起码给我一个机会吧,贺肖?”

贺群青现在听到蒋提白的声音, 就控制不住地心烦, 于是根本不想理他。

蒋提白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只能暂且不提“谈谈”的事,可自己总不能也转身就走。

万一贺肖这小子,真的心那么狠,就此跟自己断绝往来?

再度想到这点的瞬间,蒋提白心中一凛。

不行。

自己怎么可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于是蒋提白当场拍板, 决定就靠着脸皮厚挽救自己了,追了上去:“怎么这么狠心,”他半开玩笑诉苦, “揍也揍了,不听解释也就不听了,连我笑一下也不行,怎么,我笑起来很难看么?”

难看。

贺群青斜他一眼,有心说你最难看,可蒋提白就是在等着他回应。

这种明显是报复的气话,对蒋提白也没有一点杀伤力,反而如了他的愿,贺群青绝不会跟他闲聊下去,便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什么,难看?”蒋提白不肯放弃,侧身走在贺群青身边,“可是其他人都喜欢我笑着说话,你审美怎么和大家不一样,是不是对我太有成见了?”

“其他人?”贺群青站住了脚步,“谁?”

他不耐烦的目光直接落在蒋提白脸上,两人一对视,蒋提白看到自己的笑容落到那双清凌眼里,原本想好的插科打诨,霎时间便被粗暴的打散,变得细碎,他一下子语塞了,笑容也缓缓收敛了。

难看。

自己笑起来的模样,还真是难看。

“你说错了,是其他人都喜欢看你的笑话。”贺群青面对讨厌的人,非常缺乏掩盖这份讨厌的耐心,“别再跟着我了,免得给其他人提供笑料。”

“……”蒋提白沉默了。

狠毒的话他听了无数,这话比起他听过的,堪称“平平无奇”,可就是这么两句,每个字都带着刺一样扎进他耳中,又钉子一样钻进他心里,被他好好地听进去了。

贺群青看蒋提白眼皮耷拉下来,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再缠着自己了,这才放心了,准备去“参观”一下这栋房子的其他部分。

就在他自认为已经甩下蒋提白的时候,没想到才走出二十米,蒋提白又跟了上来。

“林况……”

“……”

贺群青缓缓地,又一次站住了脚步。

只是这一次他看向蒋提白,眼里简直要喷火了。

蒋提白这时候提林况,着实是卑鄙。

蒋提白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眼里的指责,妥协地说:“好,你不愿意谈,我们的事就先放下。现在林况才是第一位的。之前我们不是说好,要先找到林况么?可是打探消息本身就很危险,你陈姐她们去喝下午茶了,我一个人……”

蒋提白皱眉,目光忧虑地看着走廊远处,“万一我像上一次,出了什么事,不能第一时间联系到你们怎么办?就这么一会儿,贺肖,你跟我一起?”

贺群青:“……”真是个狗东西。

……

……

最终贺群青还是和蒋提白返回了装满彩门的活动室。

因为他们在一楼绕了大圈,走到尽头后,才发现没有通往二楼的楼梯。

走廊尽头只有一部非常有年代感的电梯,尺寸很大,电梯门的缝隙开在一侧,所以外观上更像一部豪华货梯。

电梯最外层,覆盖着厚重明亮的黄色木料,原本封着,贺群青将门拉开一条缝,摸到了其中还有一个门,是金属的菱形格伸缩门。

回到活动室,玩家们已经走动起来,似乎不少赢了的人,都想冒险再打开一扇门,所以在墙面下研究那些门,宾客们围绕着他们,显得活动室里热闹更胜之前。

“小肖!”江远终于找到贺群青,神情一松,立马朝他的方向抬起脚。

贺群青呼出口气:“……”烦。

他甚至有心转身跑出去,躲得远远的,让无论是蒋提白还是江远,都别再来烦自己。

可江远已经直奔他来了,贺群青脚步一退,转过身去,干脆想:“我不允许江远现在过来找我。”

“啊!”

噗通一声,身后传来有人摔倒的闷响!

附近人群登时一静。

“客人,您还好吗?”

摔懵了的江远被侍者扶起来,缓了缓说:“……我没事。”

江远拍拍裤腿上的褶皱,再度朝贺群青迈开腿……

噗通!

“……”

连摔两次,室内所有目光都看了过来,江远最受不了这样的丢人法,暂时也不去找贺群青了,去找侍者端酒了。

这边贺群青松了口气,心里有鬼,他也不由顺手拿走了路过侍者的一杯酒,没想到刚往嘴里送了一口,一只手就横着伸过来,万分熟练地顶开他的手指,抢走了那杯酒。

“别喝醉了,现在喝醉不安全。”

贺群青:“……”这人竟然有脸说这话。

蒋提白知道自己反正喝不了,眼前贺群青又非常冷淡地看着他,蒋提白便老老实实、毫不留恋地把酒杯放回侍者手里,摆摆手让拿走。

接着蒋提白便道:“我已经知道电梯是怎么回事了。”

贺群青没有太意外,但蒋提白接着说:“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他目光看向远处的宣扬等人,语气总算严肃了一些,“我们还是到外面去说吧,而且眼下出去,还有一件事要去办。”

贺群青也知道线索不能在这说,如果是和林况有关,更不能再这里说了。

只是他眼下还有点戒备,觉得蒋提白还不死心,在找机会和自己单独聊以前的事。

可留在这也不是办法。

“咯噔。”

一没注意,贺群青指关节又被捏地响了一声。

“……”

“……”

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贺群青说:“走吧?”

蒋提白:“……好。”

蒋提白跟在贺群青身后,看着前方迈着坚定步伐的人,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止血的嘴角,又疼了起来。

“电梯怎么了?”走到人少的地方,贺群青问蒋提白。

听到他问话,蒋提白真正松了口气,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道:“欧文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告诉我们。”

“电梯锁着,因为这里的客人,每天只会在一层活动,到第二天,拥有至少一枚黄色筹码的客人,才能坐电梯上一层楼,同时前一天停留的那一层也会被关闭。所以那部电梯到明天早上才会启动,拉我们上到萨克森之家的二楼。”

“这里一共有四层?”

“外面看是这样,”蒋提白道,“但不确定里面究竟有几层。”

“还有什么?”

“对,还有一件我们要去做的重要的事,”蒋提白道,“我们去开房间。”

贺群青听了便开始思索,是啊,欧文只说晚上不能呆在走廊里,但还没说他们晚上住哪……

“等等不是,”蒋提白声音突然一肃,“我是说,我们要去打开今天晚上住的房间。”

贺群青:“……”什么跟什么?

“欧文说今天下午打开的门都要花费筹码,所以客房的门肯定也会算在内。”蒋提白话音都没落下,转身就走,迈大步的模样好像这件事真的性命攸关。

贺群青迟疑片刻,到底跟在了后面。

……

……

客房的所在他们之前已经见到,只是没有尝试去开门。

在一条极为宽敞的走廊上,两边各有二十扇门,想必这些房间,也是需要玩家自己挑选的。

想到这些客房门,都是和彩门相同的存在,贺群青神情也不由严肃了一些,手伸向离他最近的一扇门,试着拧了拧门把,门严密地锁着。

他便不自觉向门靠近了,试图想听到里面的声音。

安静,极度的安静。

看来这点也和彩门的活动室一样,大门不打开,无法触动里面的东西。

他默默聆听的时候,蒋提白手在门上摸索,试图找到客房钥匙。

“客人?”

忽然间,侍者谦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人一同回过头,都有些意外。

因为之前他们来到这条走廊上时,周围空无一人。

而现在他们刚想开门,侍者便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

“请问二位要挑选客房吗?”

蒋提白点点头,目光已经落在侍者鼓鼓囊囊的口袋上。

侍者一鞠躬,手果然伸进口袋里,钥匙哗哗声响起来,侍者拿出了一串十分古旧的黄铜钥匙。

“您二位需要双人间,还是单人间?”

蒋提白思考片刻,认真地说:“双人。”

“单人间。”

贺群青皱眉看向蒋提白,蒋提白叹了口气:“小肖……”

但贺群青要和他保持距离的神色很明显,蒋提白话锋一转,又道:“这样吧,双人间也可以一个人住吧?先给我开一间。”

侍者很诚恳:“有一点您需要提前知晓,双人间的费用是单人间的三倍。”

“可以。”

接下来挑选客房的任务也由蒋提白主动承担了过去。

很快,蒋提白选中了一扇门,贺群青在后面,为开门一刻做好了准备。

门打开了。

里面仍然是静悄悄的。

侍者开完门,留在了门外,这边蒋提白进门后,尝试了一下关门,之后反手又快速打开。

门没有锁上,但是等在外面的侍者却不见了。

蒋提白这才关上门,和贺群青在极为复古的大房间里四处搜寻了起来,无论靠近任何家具,他们鼻端都充斥着一种特殊的气味,好像是专门涂抹在这些摆设上的香水,来驱散房间里的木头霉味。

中央的高高四柱床,厚重的帘幕被挽起来,里面大床宽敞的足够同时睡五六个人。

而这里的墙面,也被华美的深蓝色绒布掩盖,表面纹着精美的纯白藤蔓纹样。

贺群青手朝那一层绒布探去。

“贺肖。”

贺群青手一顿。

他转过身,蒋提白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蒋提白站立的位置巧妙,给了贺群青隐隐的危机感。

因为他专门堵住了通往门的方向。

“你干什么?”贺群青语气冷了。

蒋提白正认真地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瞳仁中,似乎有雾霭般的思绪在翻腾。

“别怕,”蒋提白道,“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聊聊。”

“我不想聊。”

“不聊你怎么知道,我这个人还可以更讨厌?”蒋提白不假思索便回答:“不聊,你怎么真正地恨我?你总得知道原因才能恨我?”

“我知道原因,”即便是贺群青,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蒋提白眼睛睁大了一些,看着也比上一刻危险了不少,语气笃定道:“嗯?你怎么能知道?当年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不想从当事人这里,听到真正发生了什么?”

“我再说一遍,”贺群青越来越火大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你哪怕知道,你知道的一定是错的!”

“蒋提白!”贺群青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两眼也喷火一样瞪着对方,咬牙道:“不……蒋柏,你敢对我说这些,做好挨揍的准备了吗?”

“你可以随便揍我!这点我早都说过了,”蒋提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哪怕你要杀我,我绝对不反抗,不伤你一下。但前提是,你要听我说完——我说你知道的‘事实’,一定是错的,就是因为你这么恨我。”

“贺肖,我接下来说的话,非常厚颜无耻,这我知道,但我还得说。那就是,我当年虽然做错了事,但没有错到让你这么恨我的地步。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个鬼游戏里,只有放下以前那些问题……”

蒋提白话音一停,看着眼前挥来的拳头,一咬牙,仅深吸了口气!

嘭!

这一拳比之前小黑屋里那一拳要重得多!

蒋提白被打地踉跄后退一步!

不过他早做好了先挨一顿打再说话的准备,可当他抬起眼看到贺肖的眼神,心里竟一慌,快速抓住了再次向自己挥来的拳头,而且一用巧劲,将贺肖的力道卸走了一部分,急道:“你先听我说……”

“你闭嘴!”贺群青声音沙哑道,“你只会撒谎!!”

蒋提白竟敢说放下以前的“问题”,还说他没有错到让自己恨他的地步?!!

听到这些,贺群青登时脑袋发胀,耳边嗡鸣,血液逆流,都是被气的!

“我不会骗你!”蒋提白看贺群青眼里血丝,心里已经咯噔一声,但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当年你姑姑为了救我,冒着生命危险找到我家,我母亲……”

“你——”

蒋提白一惊,没想到贺肖发狂起来,自己哪怕做足了准备,竟然还是招架不住,被一把推开了!

贺群青猛然上前一步,揪住了蒋提白的衣领。

“她不应该救你,你就应该去死!你们全家都是人渣,都该死!”

贺群青胸口剧烈起伏,但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句话在他最恨蒋柏的时候出现在心里,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脱口而出。

“是,”蒋提白却没有意识到贺群青在想什么,而是直接承认了这点,“我们全家都该去死,贺织嫣不该救我!”

谁知他说完,贺肖竟然比之前还百倍的暴怒了,猛然拉近他,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这个白眼狼——”

“可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你知道当年火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如今,蒋提白反而极度冷静了下来,就在下一秒可能就会杀了自己的贺肖面前,说:“你这么激动,难道你看到了?”

这就回到了刚才蒋提白说贺肖那时还没出生的问题。

“你所有知道的事,无非是别人告诉你的!”蒋提白胸口剧烈起伏,他恶心自己将要说的话,可逝者已逝,他只想保住眼前的贺肖。

“我再大胆猜测,是你父亲告诉你的,他说了什么?说是我捅伤了你姑姑,是我杀害了她——”

“就是你!”

“不是我!”

“当时你手里拿着带血的凶器,就是你杀了她!你还杀了你妈妈!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个怪物!”

蒋提白脸色瞬间惨白,但他急促呼吸数次,勉强稳住了心神。

可没等他说下去,贺群青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想和蒋提白当面对峙,一时不管不顾,不再理会任何事情,朝蒋提白吼道:“我不是听别人说的,我就是听她说的,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就是你杀了她,是你!!”

“你……你在说些什么?”蒋提白愣愣地问,“你说是……”

“贺织嫣!”贺群青眼神真的犹如要杀人一般,用了浑身力气,才能吐出这个名字,“我说是贺织嫣亲口告诉我的!!她被你杀了,变成了鬼,我白天见到她,晚上也见到她,做梦也见到她!她不停地对我说,就是你拿着刀杀了她!”

“贺肖,现在是你在撒谎,”蒋提白目光沉寂下来,同时他快速将手背在身后,攥成了拳头,可那拳头还是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为什么撒谎?”贺群青不眨眼地盯着他,想要看出哪怕一丝忏悔,“你不相信我能看见她?为什么?这世界上,连审判者游戏都有,却没有能见到鬼的人?你太孤陋寡闻了吧!”

蒋提白脸上彻底失去了陪着的小心,他眼中薄光寒冷锐利,直勾勾盯着贺群青,缓缓说:“如果不是你在撒谎,那就是贺织嫣在撒谎。对不起,贺肖,是她对你说谎了——”

贺群青呼吸猛然停滞,他两眼瞬间通红,手指用力到极致,手背上青筋暴起,怒火仿佛一个巨大的泵一般,疯狂冲击着他的心脏。

“蒋!提!白——我、要、你、死!!!”

哐!!

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哐!!!!!

突然,在贺群青将要发疯的这一瞬间,那面挂在墙上的蓝丝绒帘幕后面,突然满墙发出了密集的咣咣拍门声!!

那些声音无比的狂躁、宛如无数恶鬼就被挡在那帘幕后,让整个蓝色的幕布上起起伏伏,被不知哪里吹来的风灌满!!!

“安——静!”贺群青瞳仁偏向那面墙。

“咔哒……”

死寂。

……

……

所有疯狂的拍门声,连带那帘幕后所有的诡异,在贺群青开口的一瞬间,竟然全部消失了!

……

……

蒋提白颤动的视线在那墙上反复游移,终于,他惊疑困惑的目光回到了贺群青脸上。

“贺肖……”

“蒋柏——”

贺群青神色已经杀气腾腾,连瞳仁中,都渗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血红。

“……我说她骗了你,”蒋提白的呼吸愈发沉重起来,但声音失去了愤怒,失去了一切情感,仅陈述道:“因为她不可能那么告诉你。哪怕你能在她过世后……见到她,这件事是真的,她也不可能那么说,不可能说我杀了她!实情就是——”

想知道真相的思想最终还是攥住了贺群青,让他没有立即对蒋提白下手。

“是——”蒋提白万分艰难,似乎做了艰难地挣扎,才说:“是我母亲。如果你真的能见到过世的贺织嫣,你姑姑那样的人,一定会告诉你实情——是我母亲精神崩溃,想要杀了我和我妹妹再自杀。但是贺织嫣赶来,救下了我们。当时我母亲精神不正常,给她开了门,想装作若无其事。可那怎么可能?大火已经着起来了。你姑姑从门缝里发现了异样,不管不顾挤进门,我母亲害怕了,先袭击了她——但她还是拼尽全力救了我们出去……”

蒋提白声音停下了许久,贺群青都没意识到。

只因为那故事还不断地、反复地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仿佛历历在目地看到了所有场景。

“那把刀……”许久许久后,贺群青嗓音变得无比沙哑:“你为什么拿着那把刀?”

蒋提白喉头缓缓滚动了一下,他闭上眼,之后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生气已经平息了,“因为我母亲,是我杀的。”

贺群青无法言语了。

“贺……”

“贺肖……”

“喂!”

“你……”

当蒋提白近乎粗暴地将他从地面架起来,贺群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蒋提白,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地上发呆。

他被蒋提白扔在了床上,身体深深陷进了柔软的床单里,思绪终于飘回来,蒋提白消沉的声音,却还在远处。

“……这些事……是你父亲以前告诉你的?”

又过了许久,贺群青听到好像是自己的声音在说话:

“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有些人哪怕不在了……你都想对她好。”

“……怎么能忘呢?”

第158章 第158章 微醺 萨克森之家名产,玫……

蒋提白坐在床边, 听着贺肖迷茫低哑的声音,那简单过头、体验却极为钻心的话,绝不可能出自贺肖的口。这样的心境, 这样的不舍,只有那个人,那个紧紧勒住九岁的他的肋骨,在颠簸中带着他逃离滚烫空气的那个人,只有他有。

蒋提白根本不敢告诉贺肖, 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父子二人这些年的生活轨迹。

所以现在听到贺肖的话, 蒋提白刹那间明白这话背后代表了什么,一愣后,他几乎本能地低头挪开视线,有些不敢再看贺肖。

哪怕她不在了, 也想对她好……?

……可无论如何, 人都不在了, 你越想对她好,对自己就越是残忍。

而且那样的“好”, 那样的残忍, 日久天长,会蔓延到他们身边的人身上,蔓延到无辜的孩童身上。

小孩子听着往事,目睹着“残忍”,他会怎么消化这样的现实?

他是会愤怒地捂住耳朵,大吵大闹不听那些故事?

还是会出于担忧, 出于同情,出于渴求那份亲情也降临在自己身上,选择去认同对方, 一起憧憬怀念完美的“一家人”?

支离破碎。

他们天真的幻想、早已破碎的现实、新生的亲情,这些东西,在病魔迫不及待加码后又被重重毁坏了一次。

如今贺肖对待自己的态度,对待“蒋柏”的“恨”。

少年人俨然接替了贺群青,执行追查当年真相的使命。

可想而知,贺群青当年的状态又是什么样的。

他们中一人重病时,和现在的自己年龄相仿,一人离开家时,和当年的自己年龄相仿。

……

……

蒋提白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弯下来,手用力撑在大腿上,发出了无声地呻口今。

是,他不是人,他是垃圾,是禽兽,是怪物。

可谁给过他做人的机会?

谁又能让他重新做回人……?

……

……

蒋提白闭上眼,身体向后倒去,躺在了贺肖身边。

……

……

贺群青觉察到身边的动静,回神了片刻。

但他好像在刚刚的激动里用完了燃料,现在不想动一根手指头。

他眼前焦距扩散着,床幔占据了他整个视野,眼前黑压压的,正如他的心情。

他眼下的无力,并不是因为终于听到了当年的真相。

他的头晕目眩,正是因为这份真相,他早都知道了。

蒋提白的真相,和当年贺织嫣的话,几乎是吻合的。

而贺群青也确定,当时贺织嫣失血虚弱,声音很低,蒋柏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不会这么巧合就编造出和贺织嫣说出的内容一样的话。

换言之,蒋提白说的所有内容,其实就是在告诉贺群青:是他疯了,非要找一个人来当那个杀了贺织嫣的凶手,这么多年也其实都是在自导自演一场放不下的追责戏码。

贺群青真的不甘心啊!

可二十年后的现在,他终于只能选择……相信她。

终于、必须得去相信她了。

……

……

贺群青用力闭眼,用力地皱眉,终于逐渐清醒。

可突然,他腹部因为一阵作呕般的反胃而紧缩,贺群青猛地坐了起来。

手臂一紧,他立即被抓住了。

甚至因为对方也跟着起来,那大手紧紧地攥到了他上臂,连带衣服都向一边偏去。

“你去哪?”蒋提白一边嘴角彻底青紫了,眼睛睁大了看他,这一瞬间蒋提白的神情,就像是被摔打着叫醒的孩子一样无措,但那样的神情下一秒就从蒋提白脸上消失了,快得宛如贺群青眼花了。

这次贺群青盯着蒋提白看了很长时间,最后拽回了自己的胳膊。

“你管我。”他平淡地说,起身走了。

……

……

贺群青整个下午,在彩门活动室里的沙发上扎根了。

他进门后,就一屁股坐在房间的中央,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对着最大的那堵墙。

他俨然无所谓任何向他投来的目光,更不理会出于各种原因来找他说话的宾客和玩家。

其中就包括江远和目的不单纯的褚政,两个人都各自摔得仰面朝天。

自然还有在贺群青身后不远处坐下的蒋提白,无数次地发起话题,可贺群青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管我”那三个字。

几小时后,贺群青身边便只有端酒侍者在来来往往,甚至所有人都为他的酒量震惊的时候,贺群青耳边充斥着永无止境的“咻咻咻”噪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身体竟然是真正的“千杯不醉”。

喝了这么长时间,他也只是觉得眼前景物在微微摇晃而已,但这种头脑变沉、身体变轻的感觉,隐隐让他心里好像“高兴”了不少。

贺群青之后仰了一次头,本想看着天花板,伸展一下颈椎,顺便再干了一杯酒,但一不留神,便歪在了柔软的沙发扶手上。

见状他干脆抬起腿,将双腿搭在了另一面扶手上,准备留在这沙发上,哪也不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天黑之前,活动室里大吊灯悄然亮了起来,一颗颗水晶在贺群青头顶拼命晃他的眼。

贺群青烦躁地抬起胳膊挡住光线。

谁要是趁这个时候来杀了他,那更是最好。

他今天不想玩了,只想等着清场。

可离奇的是,他最近明明入睡极快,偏偏今天,哪怕脑袋已经混沌,还是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怎么回事???”

突然,陈雨依的声音隐约传来。

她还没走近,但贺群青知道麻烦要来了,指尖不由一动。

“我听说……”

陈雨依没有说完,风风火火的脚步一顿。

这时候她已经看到了,前头侧摆着的沙发上,穿着白晃晃西装礼服的蒋提白,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来什么,但头发却比往常凌乱得多,眼睛也显得比平常更加没有精神,好像随时会在沙发上睡过去。

也是同时,她注意到蒋提白前面不远处,穿着暗红裤子的两条长腿,毫不讲究地从沙发一侧伸出来,膝窝处微微弯曲,膝盖明显地突出来,竟一动也不动……

陈雨依是真的愣了,因为眼前这场面,就和她无意中听说的一样。

其他玩家难得没有夸张啊!

可就算场面形容对了,其他人的说法,却让陈雨依当场回击嘲讽了一波。

只因他们都说,贺肖当上头目不到半天,已经“玩不起”了,试图把自己灌醉,想要摆烂弃权离场。

更多的说法,是贺肖得到筹码,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现在活动室现在才这么多玩家,他们是都在防备贺肖带着筹码自杀。

要问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上去抢?

这就得问蒋提白,为什么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里,莫名地还捏着一个破了的玻璃杯了。

……

陈雨依也不想停太久,可是看到这场景,她烟瘾可是突然犯了。

陈雨依抬起手,手中多出一个扁扁的铁盒,被她宝贝似的捏着,都捂热了。

指甲撬开铁盒,里面整齐放着一排细细的香烟,半透明、淡蓝色的卷烟纸上还有典雅的银色印花。

陈雨依再看几遍还是激动不已,赶忙拿出一根烟,还没抽,她已经在深吸气,眼睛左右一瞟,还没有定睛到侍者,一只复古的金色打火机徐徐送到了眼前。

陈雨依捏着香烟,蜡烛似的小心在那火苗上点燃了,说了声:“小伙子挺有前途。”这才将烟叼进唇缝里,继续风风火火走向贺群青。

金梓语跟在陈雨依身后,宛如老母亲屁.股后头的小黄鸡,眼睛丝毫不敢偏移。

这也情有可原,因为她总是莫名地吸引其他玩家目光。

她们身后,尹念裴把打火机盖上盖儿、收起来,转身回到角落一气呵成。

这时还有另一道匿名的影子,默不作声跟上了陈雨依。

……

陈雨依绕过沙发靠背,走到了能完全看见沙发上身影的地方。

这种情况在玩家间虽不少见,但陈雨依还是没想到,贺肖不久前还看着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陷入了自暴自弃的消沉里。

不……也不能算是好好的。

今天小肖一来不就给了老蒋一下吗?

想到这,陈雨依站在原地抽了两口烟定定神,之后才走上前去。

“小肖?”

“小肖?”

她摇摇贺群青胳膊,又摇摇他肩头,捣乱地搓他一撮翘在外头的头发,说:“我们仨吃下午茶回来了,你想不想知道什么情况?”

贺群青胳膊始终挡在脸上,装睡表示不想知道。

之前蒋提白又一次说要找林况,贺群青都没有理会,甚至认为回去找系统比较快又省事,现在对陈雨依抽到的下午茶劵,更加没有兴趣了。

“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陈雨依的声音却隐隐地透着兴奋。

贺群青这时已经闻到淡淡的香烟味,知道陈雨依终于找到心头好了,所以听到她高兴的声音,他内心基本毫无波澜。

如今他半醉的身体漂浮一般,恍惚中让他决定,彻底不再回应陈雨依了。

“小肖,我还有一件事儿求你,”陈雨依娴熟从口中摘下香烟,靠近贺群青悄声道:“我要你帮我上传一件商品。”

“……”

“拜托你了,都求你了,行行好?诶,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

“……”

“小肖?”陈雨依清清嗓子,又举起手到唇边,香烟在她指尖缩短得很快,“诶你肯定想,我自己怎么不传?因为这东西,我自己想买啊!想来想去,便宜只能让你占了,谁让我疼你呢,怎么样?”

“……”

“我就这么告诉你,这个东西可以无限复刻的,档次还特别高,我真的爱惨了,你要不然先看看?”

这次没等贺群青用沉默抗议,手心里忽然就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贺群青一直以为陈雨依让他上传的商品是香烟,但手指一动,掌心竟然拢住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别动,小肖,”陈雨依气音道,“下午茶餐厅的人不让我们带这个出来,这是我藏在金梓语的衣服里拿出来的,你知道吧,她衣服前头有一个开口——”

“……!!!”

贺群青条件反射放下手臂,眼睛被光线刺得眯了起来,但仍透出愕然无奈的情绪,恰好对上了陈雨依的笑眼。

“开玩笑的,其实是新人A帮我‘偷’出来的,不信你问他,对吧,新人A?”

格外沉默的新人A:“……”

几秒钟后,贺群青听到了新人A咬牙的声音:“是她让我帮她‘拿’一下,‘拿’出来的。”

之后新人A一顿,贺群青感到了他的目光。

新人A看着他良久,道:“贺肖,你……起来吧?”

加上头顶陈雨依得逞的目光,贺肖再想躺着也难了。

他幽幽叹口气,有些摇晃地支撑身体坐了起来。

这时他只能朝手中的东西看去。

第一眼,他就产生了不少困惑。

“怎么样,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点小忙,你还是能帮你姐一下吧?”

贺群青将那表面打磨的闪亮,颜色绿如嫩芽一般的长方形宝石在掌心里滚了滚,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水果清香,像是……柠檬?还是柚子?

像又不全像。

贺群青后知后觉默默拿起它,对着光观察两眼,看到其中一片片、极为细碎的金色光泽,正是这些金粉,宝石的颜色才会更加鲜亮。

忽然他手指一顿,看到其中一面上,甚至还雕刻着花纹……不,应该是字。

贺群青迟疑:“这是……糖?”

他话音未落,蒋提白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冒出来,蒋提白两只胳膊肘压着他的沙发靠背,身体前倾到了贺群青身边,仿佛异常关心地看向贺群青手中。

“这是糖?”蒋提白也问。

陈雨依得意一笑,“这就是萨克森之家的名产,玫瑰金桔硬糖!当时端上来时珠光宝气,摆盘别提多阔气,最后金梓语还吃错了嘛,捡起一颗真的,差点把牙崩了……可惜了,侍者一直盯着我们,不让我们把真的拿走。”

“还好我拉了他俩跟我一起去,你们不知道,那个下午茶的环境,真的太诡异了。”陈雨依感慨,“外面的天色根本不算好,到处阴沉沉的,只有这个花房的一角,阳光明媚!所有东西——真的是所有东西,都被朦胧的光线覆盖,到处——都有毛茸茸的光边儿,真他娘的见鬼了,金梓语几次怀疑我们一进门就死了,说那地方可能是天堂,你就想想。”

在那样的环境下,一个硕大的宝石红玫瑰被捧上来,祖母绿切割的翠绿宝石做叶片,其中小小一片格外璀璨的阳绿色叶子,里面泛着金色光泽,就是由这些同样是祖母绿切割、呈长方形的糖果组成。

“最可恶的是,所有东西味道都不错,尤其是这种糖,”陈雨依咂嘴,“非常可口,哪怕是不爱吃甜的人——新人A就不喜欢甜食和小蛋糕,”她笑眯眯道:“也捡了两块糖吃。”

果然是“完美下午茶”的餐券,现在陈雨依回忆,不久前的几小时里,那些杯杯盘盘,甜点茶壶,温暖的阳光,适宜的温度,清新的花草气味,简直是误入童话世界。

那充满仪式感的一切,的确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只是实在夸张的过头,离开那个环境后,陈雨依甚至觉得还有点滑稽。

“我本来就一直在试这个副本里有没有商品,”陈雨依极小声说到了重点:“万万没想到,这个欧文专门提过的玫瑰金桔硬糖,触发了主神的回应。”

“小肖,你试试吧,”金梓语也期待地说,“你没跟我们一起去,这个商品你帮陈姐上传一下,以后我也可以再尝尝。”

“真的,太美味了!”

只是一颗糖而已,贺群青看陈雨依无比期待的脸色,最终还是在心中呼唤主神上传商品。

果然,几乎是瞬间,他眼前的空气中,出现了微亮闪烁的字。

【玩家:贺肖,你好。】

【请问是否转化特殊副本内食品:

“萨克森之家玫瑰金桔硬糖”,

数量:1[颗],

为审判者游戏商城内的商品?】

“是。”

【恭喜您,转化成功。】

贺群青手里的糖消失了,他眼前还有新的句子出现——

【此商品为无限复刻商品,经鉴定,商品价值为:300生存点(不可自定义)】

【商品配料:六十五种(当地植物),一种(金属:金箔)均可食用

(具体配料表请于商品详情页面查看)】

【配料采集周期:三年】

【糖果制作周期:四个月】

【商标:雕刻“萨克森之家”字样】

【此商品性质为:特殊商品(可叠加购买)】

【商品上传成功。祝您的小店生意兴隆!】

第159章 第159章 “我害怕。” 简朴又贫穷……

眼前所有来自“主神”的字样如烟尘般消失, 贺群青微皱的眉头缓缓松开,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

陈雨依和金梓语还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尤其一身黑裙的金梓语歪着脑袋,怀里没忘记抱着她的榔头, 静止地盯着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奇怪的气质。

“……”怕了你们了。

“成功了?”陈雨依笑眯眯问。

“嗯。”

贺群青这时比先前清醒了一些,突然意识到,自己自暴自弃是没问题,可万一其他人问起他为什么在这浪费一下午时间, 他无法回答, 情况就会变得非常尴尬了。

贺群青才想到这里,身前空气已经安静了下来。

陈雨依:“小肖……”

“……先睡了。”贺群青目光落到别处,身体同时靠向一旁,准备恢复到之前姿势, 心说喝醉的人, 总不需要回答任何问题吧?

他是完全低估了其他人对他的“关照”。

根本没躺下去, 手钳般的力道骤然从手臂上传来,正是蒋提白捞鱼一样闪电出手, 大力抓住了准备当乌龟拒绝一切的贺群青。

贺群青醉意惺忪的眼里瞬间多出了几分光火, 瞪向抓着他的蒋提白。

蒋提白一接触到他目光,手上力道霎时减弱至三分,迟疑道:“是不是掐疼你了?对不起,我这不是着急了吗?”

贺群青:“……”说疼也不是,不疼也不是,啊!!

贺群青憋得要吐血, 一使劲猛然拽回自己的手臂,没等他附赠蒋提白一个带杀气的眼神,陈雨依接力似的拉住了他胳膊, 就是不让他再躺下去。

陈雨依道:“小肖,你醉了,别睡在这。欧文说客房的事儿了吗?我们晚上睡哪?”

欧文也是不禁念叨,就在她话音落下,消失了一下午的老经理,手里拿着怀表从门外疾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晚餐准备好了!”欧文径直走向上午他站立的地方,也因为这边人最多,之后他目光环绕一圈,落在了附近贺群青这一小群人身上,兴致勃勃道:“其他客人都已经离开,晚餐时间到了,尊贵的玩家们,跟我来。”

说着,他确定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这才又带路朝门外走,路过贺群青等人身边,还朝他们点点头,更对贺群青道:“你醒了!快来,你需要一些不那么苦涩的东西入口!另外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在晚宴上通知。”

欧文最后一句话影响了贺群青想要拒绝的想法,加上面前陈雨依已经跃跃欲试了,道:“小肖,能走吗?不然让你蒋大哥背你?”

“……”

“还是让新人A来?我今天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新人A,平时应该喜欢锻炼,身上腱子肉……还挺硬邦的。”陈雨依眨巴着眼睛,眼里透出魔鬼的光芒。

蒋提白保持微笑绕过沙发:“怎么能劳烦陌生人……”

仔细听来,“陌生人”三个字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贺群青:“……不用了。”说着,贺群青一按沙发扶手起身,大步朝着欧文的方向走去。

“小肖,你走歪了……”陈雨依小声提醒。

自认为路走得笔直的贺群青:“……”

“我扶你,”蒋提白两步赶上来去拉贺群青,贺群青抬手一推,蒋提白不自觉后退一步。

可蒋提白脸皮经过一下午沉淀,厚出了新高度,竟然料定贺群青不会在陈雨依等人面前发火,又凑了过来。

这次他没有去直接拉贺群青,而是试探着接触贺群青手肘,推着他走向正确的方向。

贺群青起初在推力下微微踉跄,但一抬眼,欧文的确离自己近了一些,再转头瞪蒋提白时,蒋提白这边已经自然收回手,慢走半步和贺群青保持了距离。

贺群青恼火地想算你识相,可没过一会儿,胳膊上又感到搀扶的力量,顶着他的腰在走廊上拐了一个弯。

“你——”贺群青这时忽然意识到,头目决策好像还没有用到蒋提白身上?

毕竟在这之前,蒋提白一直躲得很快,总是给贺群青一种他下次不会再来烦人的印象。

可明明今天一整天,最烦人的就是他!

“好好,”蒋提白果然立刻松手,神情非常严肃,冷声道:“我知道你没醉,你走得好好的,我去找陈雨依,去扶你陈姐去。”

贺群青自然露出颇为怀疑的目光,但蒋提白已经转身去了陈雨依身边,正常地跟着玩家队伍走,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贺群青心里舒服了不少,收回视线刚走了几步,一只透着小心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小肖,我脚太疼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贺群青一愣,就看到金梓语为难地看着他。

再看金梓语脚下,果然因为穿着高跟鞋,走得不是很稳当。

……他之前竟然没注意到这点,他还以为女人都会穿高跟鞋,忘记了金梓语是修女,平常应该不会穿这种鞋。

尤其在这样情况下,她怀里还像抱孩子一样抱着那把榔头,额头绒绒的碎发都汗湿了,着实是有些狼狈。

贺群青心中摇头,抓起了金梓语怀里的榔头。

“你为什么一直拿着它?”贺群青无奈地问。

“我……”金梓语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害怕。”

“……”

被贺群青眼睛认真看着,金梓语舔舔嘴唇,示意他脑袋低一些,之后拢着手在他耳边细声补充:“这个地方实在太神秘了,让人不舒服的神秘。到处都是钱……生存点,还有那些诡异的门,我每次走进活动室,浑身寒毛都会竖起来,总觉得那间活动室,根本不是活人待……不,那些门后面空荡荡的,特别可怕。还有啊……小肖,不知道你刚才听到了没有,欧文分明说了‘玩家们’,更可怕了!”

贺群青:“……”

“总之,我刚才都怕得走不动了,感觉拿着这个东西,还比较有安全感。”金梓语发散思维道:“一把榔头用了四十年,应该是爱惜东西,但简朴又贫穷、最后还被骗得死在这里的木匠吧?”

“……”

后方不远处听到最后一段的陈雨依茫然眨眼:“……”什么玩意儿,这是在夸奖木匠,还是在骂人家?

不过为什么这两个人突然说到木匠?

金梓语该不会因为随身携带了一下午榔头,所以跟榔头产生感情了,顺便和那个木匠也产生感情了……?

贺群青这边同样不由地沉默,但身边金梓语好像在等待他回应,他用一半泡在酒精里的脑袋思考了一下,说:“别怕,这次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真的?”金梓语更加为难了,“可是你醉了……”

“……”

贺群青立即更加清醒了一些。

走出去一段,金梓语有些紧张地回头,直到看到陈雨依朝她点头,还竖起大拇指,金梓语才算松了口气。

……

……

这顿晚宴自然同样极具仪式感,而且各种昂贵精致的菜品,连现实世界里真正的贵族都不见得能享用得到。

贺群青味同嚼蜡,肚子里已经被酒灌满,加上之前和蒋提白的争执,没有任何胃口。

而欧文在晚宴结束时,终于敲响酒杯,讲到了客房的规则。

“……打开单人间,需要一枚绿筹码,双人间,需要三枚绿筹码。”这句话没有激起玩家们的反应,直到欧文说:“但我们这里每间客房都非常特殊,有自身的特点,有的住起来一夜安眠,有的则令人苦恼。有些哪怕花费三枚绿筹码,还不如住在走廊上。感兴趣的客人,可以多参观几间客房,方便挑选,祝大家一夜安眠。”

众人:……

桌边第一个人猛然起身,接着周遭一把把沉重的椅子刮擦地板啷啷作响,玩家们摔下餐巾,疯也似的争前恐后跑了出去。

贺群青也起身,桌上这时已经剩下为数不多的人。

除了蒋提白陈雨依等人,还有不知所措、想离开又看他脸色的江远,以及慢条斯理品尝着美食的褚政与他身边“亲爱的”何舒,长桌边缘,还有没有筹码坐立难安的新人,以及在吃餐后甜点的尹念裴。

贺群青这时注意到江远,心中一顿,消除了“江远不能靠近自己”的念头。

江远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因为这还是今晚第一次,贺肖看向自己。

更让江远没想到的,是少年不止静静看着他,还说:“江远,你晚上跟我住一间房。”

第160章 第160章 照顾新人A 我褚政什么……

贺群青声音落下的第一时间, 江远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误会了贺肖的意思。

可桌上为数不多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江远再度回忆贺肖的话,似乎没有任何可以误会的地方。

贺肖就是清楚明白地说,要自己晚上和他住。

“真的,你愿意?”江远说实话,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之前贺肖一直对他十分抗拒。

可江远自己, 其实只看贺肖的面容, 单方面的就对贺肖疏远不起来,即便贺肖骂他,江远心中也有种多年不曾有过的怀念之感。

好像贺肖对他这种不客气的态度,才是没把他当外人一样。

可一个人的态度到底不会毫无理由地转变, 江远转念一想, 心头茫然已经消失, 明白过来,贺肖说这个话的原因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贺肖就和他姑姑, 和他爸爸——和贺群青一样的软心肠。

……

……

还问“你愿意”?

贺群青有些气闷地出了口气, 用眼神告诉江远:我当然不愿意!

这还用问?

可江远那边,收到他的眼神,却对他感激一笑,还说:“好好,我跟你住。小肖,你不用操心什么, 晚上我给你守夜。”

“不好。”这时有人轻嘶一声。

贺群青和江远同时一顿,贺群青径直看向持反对意见的蒋提白。

蒋提白非常头疼,揉着眼窝沉默几秒, 最终放下手说:“贺肖,我知道你在意其他人的安危。江远是初级玩家,筹码不多,现在处境的确不好,可你让江远跟你一起住,这还有新人呢?新人ABC,你都能管得过来?”

他们这组的新人B和新人C,极为安静地站在桌角,从他们始终没有离开的情况,贺群青也能看出他们的不知所措。

江远一听,知道出了问题,犹豫片刻,他干笑:“那……就算了!我还是自己住,不然我和新人住也行,我这么大人了,不用你小孩子担心我。”

他现在已经打听清楚蒋提白和陈雨依这些都是什么人,现在蒋提白既然开口,他做长辈的,当然不会让贺肖夹在中间难做。

“管得过来。”

江远又一愣,急忙看贺肖,却见少年人镇定看着蒋提白,又强调一遍:“我要管。也管得过来。”

贺群青心道,他不仅要管,还要管个彻底!

如今金梓语的榔头还在餐桌上,就在他手边,想到不久前金梓语胸口插着刀的画面,他实在放弃不了了。

那不放弃,又没什么事做,不如继续做这个头目。

可这话听在蒋提白耳朵里,叫蒋提白眼神又浑黑一片,不说话了。

贺肖是在和他作对。

蒋提白意识到自己错了,还是太心急,刚才应该相信直觉,不要在这时候提出任何反对贺肖的意见,或者干脆别说话,可自己……实在忍不住!

“你醉了。”最后,蒋提白只能这么说。

“恩,”贺群青觉得自己只是眼睛有点累,但心里门儿清,于是故意冲蒋提白一笑,道:“醉了也管得过来。”

“……”

蒋提白手指按揉起眉心,桌子对面一个人刀子“吱嘎”切在餐盘上,贺群青目光扫过去,就见褚政嘴巴在文雅地咀嚼,眼睛却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东西,瞪得又大又圆,唇边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一时也分不清是他嘴里的东西太好吃,还是眼前的戏码让他简直食欲爆棚。

褚政身边歪坐着毫无存在感的何舒,一整天里,何舒宛如褚政的多功能保姆,此时褚政停顿片刻,她便会抬抬手,给褚政擦擦嘴唇。

在场人经过这一天,大多已经对何舒改观了不少。

毕竟一名玩家但凡能“爱岗敬业”到这个份儿上,着实是有可取之处!

陈雨依对着褚政翻白眼。

她反正已经和褚政这对临时情侣撕破脸,甚至爱上了这种和他们撕破脸的感觉,现在只要看到褚政,陈雨依就会先直抒胸臆:“变态!”

……

……

贺群青目光扫过新人B、C。

这两人的生存点不足,应该会各开一个单人间。

眼下他试图提高两人生存率,最好是让两个人不要分开,而且就近安置,这样晚上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以随时去救人……等等。

贺群青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他一愣,看向现场另外一个新人——新人A。

忘了把他算上了。

贺群青不自觉低头,在旁人看不到的情况下笑了笑。

原本他也没想着怎么帮新人A,相反,新人A还得给他帮忙。

“新人A,今晚你和……”贺群青心里决定好了,抬起目光,很快定睛到了一个人身上,“你和尹念裴一起。”

新人A看向愣住的尹念裴,简单“嗯”了一声。

“不。”尹念裴忽然出声。

贺群青和新人A一齐朝他看去,就听尹念裴虽然迟疑,但还是直说了:“我不想和新人待在同一个房间。”

其他人都安静听着,尹念裴终于再度和贺群青对上了目光,尹念裴徐徐靠向椅背:“你应该是觉得我年纪小,才让别人和我一起?对不起,现在和匿名的人在一起,对我来说才是危险。我会住单人间……”

“你不是中级玩家吗?”贺群青说着已经起身,“替我照顾一下新人A,可以吗?”

尹念裴:“……”

新人A:“……”

尹念裴还要说些什么,贺群青平静道:“你的担心不是问题。‘新人A既不会动尹念裴的筹码,也不会伤害尹念裴’,这样你放心了?或者……蒋提白下午开启了一个双人间,你和他一起?”

尹念裴嘴唇嚅动两下,最终道:“……不用麻烦蒋大佬,我可以和新人A住,但他要付我双人间多出来的筹码。”说着,尹念裴对始终很低调的新人A笑了一下,“我会照顾好你的。”

新人A看向尹念裴:“……谢谢?”

蒋提白在出神:“……”

贺肖刚叫我什么?蒋提白?恩?

连蒋大哥都不叫了?

……

……

除了新人BC和江远,眼下年龄最小的尹念裴跟柳晨锐安排在一起,剩下的人里,金梓语也和陈雨依在一个房间休息,贺群青逐渐放下心来。

没想到他们还没动身,凌乱的脚步声再从餐厅外传进来,混乱的人声让餐厅里剩下的人都不由警惕起来。

贺群青一回头,就见刚刚疯狗抢食一般跑走的其他玩家,又脸色难看的回来了。

难道出什么事了?

贺群青心中一沉。

只因眼下情况莫名的熟悉——大群玩家就这么跑了回来,简直像遭遇异灵爆发了一样!

直到有人进门后,目光先环视一圈,一个个看过这里剩下的人,仿佛在恶狠狠地记恨这里所有人,最后才准确无误定睛在褚政身上。

“褚政!”这名玩家低吼道:“王八蛋!你到底想做什么?!富豪榜第一了不起啊?!”

“嗯?”褚政茫然看着一波波涌进来的玩家,喉咙咕咚一声,自主地擦擦嘴,非常困惑道:“你在说什么啊?”

那名玩家是第一个抢着奔来的,显然也是最失去理智的一个,听到褚政这么问,嘴里当即飙出一句下三路相关的脏话,两眼喷火,一把拽松了让他喘不过气的丝质领带:“你还敢狡辩……”

褚政:“富豪榜第一当然了不起了!”

“……”

很快,刚才空空荡荡的晚宴餐厅,竟然又重新变得满满当当,热闹远超之前。

听着其他玩家们你争我抢去指责和辱骂褚政的话,贺群青坐回椅子上,难得头痛地单手环胸,扶额沉默了。

和他一起沉默的,还有蒋提白和陈雨依,其他不知情的人,则都目瞪口呆看着褚政。

现在包括新人在内,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玩家一个个气疯了。

因为褚政一个人,买下了剩余全部的三十间客房!!

至于为什么不是剩余39间客房,因为一下午的时间,除了蒋提白,也有别的玩家想到客房的事。

可欧文没有明说打开客房门的规则,客房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进入客房的人才能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还有很多生存点并不充裕的玩家,选择静观其变。

没想到这一决定,竟然让他们没有房间可住!

就这么沦落到走廊上!

还是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古堡里?!

……

褚政惊讶地看着这么多人都在骂他。

“哗啦啦——”

他从桌子下头拿出了一串钥匙,轻柔放在了桌面上。

和放下的钥匙相反的,是褚政另一只手中立起的分割鹿肉的餐刀。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我好心好意,”褚政纳闷地看过所有人,“帮你们打开所有客房门,看看里面有没有危险,你们还反过来骂我,不识好歹。”

众人:“……”

褚政还在兀自感慨:“看看你们这些人,做人素质太低,怪不得这么穷!唉,还说什么,你们就睡在走廊上算了,睡床岂不是在侮辱这么好的地方?”

一瞬间,贺群青真想捂耳朵,因为刚安静下来不久的餐厅,乌糟糟的骂声轰然响起!

玩家们情绪激动,就差没有人提刀上去直接弄死褚政了。

另一组的头目宣扬,这时才悠哉走进来,找地方坐下了。

他是下午已经挑选好客房的玩家之一,现在当然不着急。

“褚政,你到底有什么条件,直说就可以了。”宣扬看戏道。

他白天因为下注的事被褚政愚弄,这时候恨不得褚政干脆死了,可在这个生存点被做成筹码的副本里,他还真有点舍不得褚政这个富豪榜第一。

和他一样舍不得杀褚政的玩家大有人在,不然就凭褚政做的这件事,都够他死十回了。

“那我直说了?”褚政一笑,这时他的目光才看向贺群青。

贺群青接收到褚政诚恳的眼神,那神情好像在说:太抱歉,打乱你计划了,但我真是故意的。

贺群青:“……”

“这里的房间,我都进去看过了,会丢命的这两个,绝对不会给你们,”褚政说着,从钥匙圈上费力取下了两把,放在了一旁,“我可是救了你们一条命,以你们的……能理解吧?”

连贺群青都听出,褚政没有明说的这句里,恐怕是“以你们的智商”——褚政这个人,真让人讨厌啊!

“所以其余的房间,开门价格乘以3,你们应该也没意见吧?”

“……”众人纷纷为褚政的无耻震惊!

蒋提白看着这群人狼狈的模样,在众人气到语塞、还毫无对策的寂静中认真地建议:“不如就睡在走廊……?”

可他一说话,众人脸色精彩纷呈,从瞪视着褚政,变成了怒瞪蒋提白,一张张愤慨的脸分明在说两个王八蛋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蒋提白:“……”都去死!

随后,蒋提白目光转向褚政,给了后者一个长达五秒的幽幽凝视。

“咳,”褚政咳嗽一声,“快点,时间有限,客房也有限,你们难道真想睡在走廊上?”

“你定价这么高,让筹码不够的人怎么办?!”人群中有人格外气愤道。

褚政抬眼看去,“谁不够?几个人不够?我看看?”

有玩家犹豫片刻站了出来,褚政数了数筹码不够的人数,叹息一声,从钥匙圈上卸下来了三把钥匙,交给了身边的何舒,对她悄声说了句话。

何舒袅袅娉娉站起身,走到窗边,把“多余”的钥匙,一把扔出了大窗外!

“草!!!”

有玩家快速绕过餐桌冲过去,朝窗下看去,可何舒手劲不小,这一扔,钥匙直接消失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掉落在了哪里!

“欺人太甚!!!”

啪一声脆响!

何舒被一巴掌打得险些摔倒!

这名玩家不敢朝褚政发泄怒火,只能对何舒大打出手!

何舒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抬起眼,妩媚眼中泪水朦胧。

她无助看向褚政,万万没想到,却正对上一双失去笑意的双眼。

褚政脸上毫无表情,静静看着她。

何舒一愣,可怜的神色瞬间收敛。

下一秒,她低头擦擦脸颊上眼泪,再抬眼时,冲面前打了她的玩家抱歉一笑。

那名玩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谁知就在下一刻,何舒一挥胳膊,猛然朝这名玩家脸上抽去!

忽然,一只铁钳般的手攥住了何舒手腕!

何舒一惊,发觉褚政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

当啷一声轻响,因为褚政这一抓,何舒指尖藏着的折叠剃刀落在了地面上。

“你……婊.子!!”见到剃刀,那名玩家后背一寒,“你还想——啊!!!”

谁也没看到褚政什么时候把餐刀装进了长裤口袋里,但都见到下一秒,何舒面前站着的玩家,已经在褚政一挥手后,捂着眼睛凄惨地倒了下去!

“为什么打她?”褚政弯腰看着地上翻滚的人,怕对方剧痛之下听不到自己的问话,所以大声地问他:“你不知道她是我的人,打她的脸,就等于打我的脸?!”

……

……

一场惨剧之后,被割瞎双眼的玩家还在地上哀嚎,也因为他咒骂得太大声,所以被喜笑颜开的何舒堵住嘴绑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失血过多变得意识不清。

“对了,”褚政全然像是没有发生任何插曲,殷切地对贺群青道:“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说,贺肖,无论我赚多少,你七,我三!你不用说话,你只需要欣然接受……”

说着,他又看其他玩家:“快一点,别浪费时间——好吧,我数十秒,十秒后,如果没有人想住客房,我只能把这些钥匙全部扔出去……”

贺群青根本没想说话,默默看着即将成功变成客房中间商的褚政,耳边听着其他玩家,尤其是另外一组玩家恶毒的咒骂,感觉心累不已,徐徐深呼吸起来。

“客人们,你们怎么还不休息——天呐,这是怎么了?!”欧文再次出现在门口,并很快发现了受伤的玩家,穿过餐厅,他蹲下身放倒手杖,将人翻过来查看一番,脸上露出震惊。

褚政皱眉,气愤地说:“经理!这里竟然混进来了歹徒!他想白抢我的筹码,还打了我的女伴,真是个坏人!”

欧文抬起头,一眼看到脸颊肿起来的何舒,也很震惊,之后老人叹了口气,说:“抱歉,诸位客人,这名歹徒就交给我稍后处理吧。”

“那请你稍后再来。”褚政打发欧文地摆手,“我们在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麻烦你先出去,再把门关上。”

其他人一激灵,都用阻止的目光看着欧文。

欧文一鞠躬,难免好奇地询问:“是因为客房的缘故吗?褚政先生,你不是慷慨为你的朋友们打开了客房门?”

褚政莫名地沉默了,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危险,直接道:“不,我没有朋友。我是为了我自己打开的那些客房,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不可以住进我打开的客房。”

欧文闻言变得十分为难,“可是客房门一旦打开,只能从里面反锁,先生你只是一个人,只能住在一个房间,怎么能同时锁上所有的门呢?”

褚政:“……”

其他人:“哦……”

好像懂了。

欧文:“所以还是,感谢你的慷慨,先生。”

蒋提白:“噗。”

……

……

一片寂静中,褚政震撼的目光看向贺群青。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都说了你七,我三!

是你七我三啊!

我褚政什么时候定过这种分钱的比例?!

为什么你还是不喜欢不同意?!!

啊??!!!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