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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无数凡人而言,只有他们能带来一个答案。

“还差一步。”

顾写尘的黑眸透蓝,清晰落在霜淩身上。

“悟透百次自己,我知道了一件事。”

霜淩怔怔仰头看他。

“神最终会以一种缘起而成神。”

“唯有清楚自己的神启之缘,方能,真正成神。”

顾写尘眼底映着她——

他已经,明白自己了。

那道苍老坍腐的目光透过人群缝隙看他们——

双升。……双升啊。……

无数人愤怒地围着这位昔日帝君,将那捣衣木盆彻底淹没,开始时人人捅他一刀,后来千刀万剑轮番而下,墨绿色的凝血,在木盆之下渗透土壤。

枯槁的手从人群中挣扎着伸出来。

两人……

竟然出现了两颗。……

他只需要一颗飞升之丹。他就可以脱离这具躯壳。可是他等候数千年的每次成果,此刻都已经烟消云散,为什么?……

神,明明像母亲亲吻孩子一样,降福于他。为什么又让一切消失。

那苍老数千年的淤泥之身抖动,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明明他以凡人之躯困禁了神明数千年,明明他赢了无数次。……

他的身体悄然颤抖,四周弥散的荒息开始搅动,淤泥化作深渊。

“陈奇。”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觉得困住她、让她看着自己的孩子百丹被夺,就是赢了吗。”

少女清凌凌的声音越过半空而来。

碎肉一般的眼睛缓缓抬起,陈奇像是被压在当年那道车辙之中,看着他们问鼎真神。

霜淩还并不知道自己为神的缘起,可她知道当年的神女是无欲之神。她平和静默,她不懂人,所以被人褫夺神力,被压榨无尽,封缄在地底数千年。

“她没有像母亲一样爱过你,可她也没有恨过你。”

她被困禁在乾天地底,无人可知,看你将生母之名错位安在她的头上,看你让神的后裔也变得如你一样低微。

可顾写尘幼时被艮山众人当做捡回来的野种,从小到大孤僻独寒,却也从未负这一生、这百次的声名。

霜淩眼前浮现出神女的目光,垂眸看去,容光中若有神性。

“她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如此卑贱,偷生百次,仍不能脱困逃生。

君岐的残躯开始在木盆之中剧烈地抖动。

他的嘶笑彻底变成破碎的木屑,像是那年误信仙术瘫痪之后的崩溃自语,只是声音已成垂暮老者。

同时,四野之中的无尽荒息忽然开始凝结。

“我那一缕。命火。……”

“你以为。为何在。她腹中……”

因为神像的腹腔就是荒息出处。

他以命火驻留其中,让逸散九洲的所有荒息都能与他共生。那一缕指引出他真身的命火灵魄,也是他留在神像之下最后的一手。

“是神。点化我。”

“我不能死。……”

陈奇数千年以神的呼吸而呼吸,如果他不能成神,那就天地同葬。

于是这人间逸散的所有荒息忽然凝滞成墨绿色的水滴,空气中忽然挤满扭动如虫的气流,腥重的气息无孔不入,原本就被荒芜地挤占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彻底被抽离,这世间变成一个无法呼吸的世界。

而后,荒雨开始落下。

“啊啊啊!”“快躲开!”

以捣衣木盆为中心,四周的人率先被溅落一身的荒雨,皮肤竟开始寸寸溃烂!钻心疼痛袭来,如果不是有叶家人在周围立刻封住穴脉,这雨竟很快就能蚀得一个人皮肉尽失!

如此杀光天地间所有人。

“啊啊啊!”人群哗啦一下散开。

雨滴落在君岐沟壑丛生的垂朽容颜之上,竟像是眼泪一样。

墨绿色的荒雨落下,酸蚀一切。刚刚觉醒的生民,找回的记忆,新生的灵脉……苍生本就不该幸福。

“不。”

霜淩忽然抬起手,花枝尽可能地拦住荒雨,“陈奇,你错了。”

喝纸灰,欺骗神,夺神口,炼百丹,灭苍生……步步深渊。可若从此刻倒回数千年,也有一个浣衣为生的穷苦妇人曾希望你好好活着。

他从未真正理解荒岚到底是怎样的力量。

霜淩抬起眉眼。

她的飞升金丹之中,仍是容纳万丈的阴阳方鼎,她明白自己能做到什么了。

那一刻她忽然回头,看见始终在她身后的负剑之人。

“顾写尘,我不知道我的神启是什么,但是——”

少女足尖点起,升至半空。

——但是她仍然是此刻世间唯一能操控荒岚的人,她来结束这缘起缘灭。

多年前,是莲花的提醒,让君岐开始了千年百转的罪孽。

也是莲种意外滚落他的车辙,才引来这般般种种。

像是命定,她在此刻,解决一切。

所以霜淩看向顾写尘。

他玄衣犹带血,清冷抱着胳膊,看她觉醒的时刻,神性让少女皓彩如日月,他心动剧烈,听见她开口问,“但你记得吗,那年在我爆丹离开之前——”

我也是第一个以荒息连接他、重创帝君的人。

“既然是我带你飞升,那就看我,保护你。”

顾写尘眼底暗火,烧得明显,他掌心抵着自己的心口——他的神启,清晰可闻。

然后霜淩闭目,骤然向后倒去。

向着无边无尽的荒雨之中坠落。

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神的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成神,但在那一刻,她知道这荒雨不能落在她的每个弟子头上,不能浇灭生民百姓刚刚升起的希望,不能腐蚀人间的稻种良田,不能毁灭刚刚找到的温养灵脉。

她知道人生而如此,爱自己的亲族,关心世代的未来,铭记存在,追逐真实。

她关心这每一切。

她关心这每个人。

她不知道这颗心代表什么,但她那一刻身后出现了无尽的莲华。

莲种,真正绽放了。

无尽的神光映在君岐已经被腐蚀得只剩残骨的身上。

她抬起双臂,苍穹之下所有湿重阴恶的荒息全都停了一瞬,然后,向她一人汇聚而来。

九天之下静默一瞬。

“圣女——”合欢弟子们急切地追上前。

“等等,霜仙子,你且等等!”

“霜淩,小心!”

墨绿色的荒雨向霜淩凝结,从一滴雨,凝结成一片,她浩荡无尽的花枝罗织成网,清新遍野,最后抽尽世间所有阴恶之露,在她头顶化作一颗巨大的荒雨之球。

足足有方圆百里之大,尽在一个少女的双掌之上。

这一幕看起来太过惊惧,那长百里的雨滴一旦落下,瞬间就能将她溶得渣都不剩。

无数人又向她而去,像是信念潮涨。

可有人玄衣负剑,黑眸灼亮,背影挡在了生民之前。

……神启。

从那年为了他不坠飞升,为了无数弟子回归故土,她自愿爆丹身陨。

到如今她在苍生之上,不灭生机,不忍悲苦。

她的神启之缘,其实从未变过。

半空中。

霜淩听见自己在呼吸。

“呼……呼……”

荒岚是神遗留在人间的呼吸,今天,她来将她带走。

霜淩开始升空。

她感受到自己的丹田处一片灼热。

她的发丝似乎被光芒映亮。

她带着那千百万倍大于自己的荒息雨滴,向九天之上而去,带走统御人间数千年最后的恶意。

圣女开始远离人间,无数合欢弟子腕侧的莲印正在消失。

他们开始匍匐,开始流泪,开始祈祷。

然后金莲瓣簇,如日月描金,无尽璀璨的莲花,映在万万人眼中。

也印在顾写尘眼中。

这莲印不再止于她的弟子。

它在人间,生生不息。

“神也有别,你会成为什么神?”

“你因何而飞升成神,就会成为什么神。”

“那你是因为什么?”

“你会知道的。”

浩瀚的月影开始在她身后铺展。

这一幕旷世般留在苍生心头,再无敕令之力可改。

他的月影千里如池,她是落在水面上的莲。

月莲逐天,一霎光现。

然后,他们消失了。

那一日圣女携万丈阴恶离去,留九洲四海清平。而后天然的灵蕴正在孕育,人间的希望在她身后伊始。

她以九洲信仰,成神了。

顾写尘呢?

顾写尘是以什么成神呢?

霜淩站在一片汪洋之上,迎面是温和的长风。

她在罡风中踏神路,入神域,像是新生一般独自出现在这个领域,然后风开始变得清和。

原来神存在的地方,荒岚成海,茫茫自由。

人们梦寐以求的飞升是什么,成神的尽头又是什么?

她看着眼前没有尽头的汪洋云海,两仪四象无尽周转,日与月交替生辉,太极图印于苍天,人身蛇尾的古神在汪洋中隐现,她又听见炼气入道那日听见的骑鲸吟诵之声。

原来神域人间,都只在于所处之心而已。

霜淩放归了自己荒息生养的小蛇,看着茅风巨蟒彻底伸展,徜徉游去,她的唇角也带着笑意。

她以信仰与大爱成神,她的神识与天一样高远。

她作为神的意志悲悯,辽阔,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自由。

她可以穿行无数小世界,游荡无尽岁月,不再有任何阻碍。霜淩从我体验过这种感觉,像是大道的尽头,自在无心,莲花尽绽。

这样像是已经无关情爱——可真的吗?

她轻轻低头看。

她掌心仍然握着发烫的剑铭,那是他给她的,上边写的仍是“不在”二字。清清冷冷。

可霜淩知道,他总会在的。

无论在人间,还是在神域。

她闭眼笑起来,然后在长风中,跌入一个无边无尽的怀抱。

顾写尘精准出现她身后,看着这一切,怀中人与他骨骼严丝合缝。

“所以你以什么成神?”她问。

神的吻如雨落在她鼻尖唇上。

在她卷颤的眼睫之上,撞见他清晰黑热的眸光。

——“你。”

人间巷尾,又有双人并肩走过。

那一日之后,人们都说,少尊和圣女是一起飞升了。

后来新的灵脉从坤仑三山中衍出,人间秩序重建,开始欣欣向荣。茶馆酒肆,处处都在交谈。

路过捏糖人的摊子,他们停了下来。

如今糖人画的已经不是顾写尘了。

现在的手艺人捏的都是那一日为苍生举天、莲华飞升的圣女,栩栩如生,四肢生动。

少女看出了自己的模样,终于体会到这种被人狂热信奉的感觉,仍然不好意思地飞远了。

白衣负剑的男人垂眸半晌,然后付钱买了下来——最大的那幅糖人。

慢慢咬,仔细吃。

然后他淡定地上前,一手拿着糖人,一手牵着她,背后仍有剑。

神在人间。

“哎呀去那边看看——”霜淩晃着他的胳膊,人间又有多少新鲜事。

顾写尘眼底映着她,泛起如星笑意。

以她入魔。

因她成神。

他是欲念的魔,也是欲念之神。

他以欲念破因果。

以爱恨悟新生。

霜淩当然懂他的意思,所以她始终脸烫,握他的手却紧。

神本是不懂人的,可他们以神的呼吸看过九天,转身归来,仍旧溺于人世间……这爱欲红尘。

于是顾写尘在巷尾的甜香中低头亲她。

在教她剑的第一天。

他说大道漫漫,足下第一跬步,是看你自己。

后来光阴呼啸而过,日月都变天,他的吻在她眼前。

原来飞升尽头——

是你我而已。

(正文完)

第86章 细吃糖人

不知道为什么。

霜淩总觉得自己有种被舐吻的感觉。

她站在人间温柔的春风里, 有些莫名,转头看顾写尘。

那人一袭白衣立于风中。

一手拿着清冷的剑,一手拿着一幅圣女糖人。糖人的肩头被他吃了一点,衣衫便像融化开了。

霜淩摸了摸脸, 没看出端倪, 但忽然意识到,还是顾写尘更像传说中神明的那种样子。

经年的淡定冷峻让他身上的神感更清晰, 连吃糖这么甜的事都无法消减他满身的强悍和锐意。

意思就是……成神后的顾写尘和之前的顾写尘简直没有区别。一样地强大, 高冷,冷感。

霜淩转头叹气,可她现在还没很习惯当神呢。

顾写尘透蓝的黑眸看了她一眼, 唇角似乎有微妙的笑意。

他又张口地对着糖人精细的鼻尖轻轻掠过。

霜淩抬手摸了摸鼻尖,痒痒。他们下凡的时节正是阳春三月,她只好当做自己是被柳絮吹得痒了些——

毕竟此刻她有更发愁的事。

来到人间后, 霜淩发现人们正准备为她塑立神像。

这可比路边摊位的糖人还要详细得多。

因为圣女以信仰成神,她如今在凡尘间的信徒极广——

随着九洲历史一点点被还原, 世家格局重新建立,圣女如何以荒息两次挽救世人的事迹也开始清晰深刻地被记载,并得到以合欢弟子为首的广泛弘扬, 圣女开始成为高香敬祈的对象。

至于另一位同时成神之人——因为他在人间的事迹实在太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这芸芸众生甚至不知如何对他的百次超神人生进行总结。只有在心里念到那个名字的时候, 升起一种本能的畏惧。

顾写尘对此感到满意,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但霜淩对给自己打造神像十分羞耻…!

她以神的目光看世界, 依然是宽和、温暖的, 要让自己立在九洲之上,受生民的目光敬仰, 实在是坐立难安,她可是连看到自己的糖人都会不好意思啊!

霜淩捂住脸,要是提前知道她还能阻止。可是作为神,她好像不能干预人间因果。

她也是第一次当神,作为新手神,她还在适应阶段。

比如成为神之后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她开始听见生民的祈祷。

霜淩是信仰的神,濯濯莲印印在所有人心底。从那一日之后人们便以她起香,敬奉神明。如果这祈祷对天地而言真的足够虔诚,她就能听到——

霜淩的面前会落下一朵浅金色摇曳的莲花,展开就能听见人们朴素又虔诚的祈愿之声。这样回应他们,就不算干预因果。

能帮助到普通人,这让霜淩对做神仙有了些实感。

她和顾写尘在九洲穿行,神的足迹不会惊动旁人,像是一缕清风。

“你觉得呢?”霜淩揪了揪好像对甜食格外感兴趣的顾写尘,“怎么才能让大家别给我立神像?”

顾写尘薄唇从糖人上移开,垂眸看她,那一刻他唇线锋利的弧度上微微沾染着她的糖衣,竟然有种莫名的蛊意,好像亲下去会很甜——

霜淩莫名舔了舔唇角。

她又莫名有种被亲吻的触觉,竟然开始口干舌燥,欲盖弥彰地拉住了他的手。

“你不想?”顾写尘眉梢轻轻扬起三分,问。

“不、不想啊。”霜淩的指尖戳着他掌心,刮蹭着他清晰的掌纹,低头时发顶乖软,“我觉得我还没有做什么,就这样享受苍生的香火,不是好神。”

顾写尘眼底带着深染的笑意,“那我来做,你是神认可的好神。”

霜淩抬头,眨了眨眼,哼地在他掌心划叉,“你也不是好神。”

他成神的缘起理由非常私人。

非常……

霜淩看着他眼底始终烧灼的暗火,自己口干舌燥的感觉更强了。

不是好神,反正顾写尘不是好神……!

她转头跑进平光阁所在地。

顾写尘笑着在跟在她身后。

是的,他就不是好神。

关于给圣女塑立神像的选址,人们正在商议。

如今龙少主已经进为龙城主,据说老城主那一日终于想起了自己百年前到底是被谁按着无法超越,彻底看破红尘编撰新九洲史去了。

叶敛也准备继任叶家家主,颜玥也接过了王君之印,千机门仍然是过去那样——只不过对圣女的信仰和对顾写尘的模仿更加狂热。

人间还是这样的人间。

霜淩没有在曾经的小伙伴们面前露面,但她的神识可以感受到这一切,她觉得很欣喜。

“我兑泽很愿意承建,我们会用最好的材料来雕琢,所有千机变都可以优先塑像的事。”擎拆长老表示。

顾写尘抱着胳膊走到霜淩身后,让她脊背贴在他胸膛上,然后一只手臂圈住她,另一手指尖圈住她的发丝,摩挲在她瓷白温热的后颈。

好整以暇地听着他们争论。

“坤地王族也很愿意,特别是坤仑古圣兽茅风巨蟒早就是圣女的神宠,也算渊源绵长。”

“那坎水也行,”龙成珏敏感地往窗外看了看,但是什么也没看到,转头继续说,“我当初还是第一个发现神像箴言的人。”

平光阁都认定乾天地界肯定不行,这世上早就没有圣洲,艮山、震雷、离火洲也都不是优选。

从前缄口神像之处已经立碑著述,地底四壁的九十九座无字碑被挖了出来,这段历史需要被苍生郑重铭记,不忘来时,以启后世。

至于到底选址在哪,也是众说纷纭,毕竟这是九洲万年来第一个真正飞升成神之人,又有无尽的信仰之力,她的存在对整个凡间都有意义。

霜淩听得脑壳疼。

顾写尘倒是始终淡定,指腹落在她耳垂,不轻不重地捏。

为神立像,特别是霜淩这样的信仰之神体,倒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他态度很中立。

结果,最后。

他们决定在巽风洲叶家范围里,打造圣女的神像。

叶敛十分郑重地起身。

霜淩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身后的胸膛忽然起伏了一下,呼吸深长。

气息转烫。

平光阁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是叶敛曾经用医法道术复生圣女,以冰莲再生,他不仅有功,而且也最了解圣女的身体情况。

叶敛其实没有料到这件事会落在自己肩上,但他腼腆的面孔上全是认真,“我愿意用毕生精力来完成。”

一笔一划,眉眼身形,巽风叶家愿意倾力建造,带着九洲苍生对她的感谢。

顾写尘眉目冷漠。

他圈着怀中人,垂眸传音,“你不想要神像是吧。”

霜淩此时正感动怀念地看着叶敛,她想起了惶惶逃亡向新生的时刻、想起了那些年在荒水之中生长的日子,叶敛何尝不是帮过她一次“重塑”?

于是圣女犹豫了半秒,“我…”

她张开的唇瓣顿时就被攫住了,那人低头将她压在平光阁外的墙壁上,压着门内人们的交谈,开始攻城陷地掠夺她口腔中的话音和津液。

那糖人被他融在空气中,怀中人也被亲得越来越软。

霜淩后背抵靠在坚硬的墙上,以他们作为神的存在,足以感知到所有凡人的神情语态,所以这种感觉就像是当着所有人狂亲一样。

霜淩被亲到呼吸不过来,揪着他的领襟,在旺盛的掠夺中指尖蜷缩,脸发烫,喉咙间却发干。

有些人,成了神,人欲却更…强烈。

“石料材质很重要,比如当初那神像……”

“这点,坤地群山依然开发,愿意全力支持。”

“我们的匠人也可以支援。……”

“谢谢,我们……”

霜淩整个人蜷缩在他怀中,听着伙伴们近在咫尺的声音,亲到眼尾氤氲出水汽,不自觉地将全部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但对顾写尘而言依然如鸿毛一般,他甚至只是一手托着她。

他就压着她亲到平光阁达成一致,准备散会。

脚步声向外来,霜淩一下从迷乱的心跳中回神,揪紧他衣襟,“他……他们要……出来了……唔!”

顾写尘眼睫都不动,压着她和自己黏合在一起,唇齿交融,直到叶敛推门的手已经露出了整条胳膊,半身都越了出来,霜淩的心跳声几乎要破腔而出——

顾写尘才抱着她旋身,月白衣摆掠过地面,转眼消失。

门后人只闻到一股清冷寒山的气息,搅散了一丝不明显的莲息。

唯有门外垂落的春枝轻轻晃动。

空无一人。

…但有神在。

霜淩把脸埋在他衣襟之间,在风中听见顾写尘冷淡的声音,“不用他们。”

“我为你塑立。”

于是,当人间众人交谈着神明往事,平光阁众人准备开工,在曾经的圣女神宫之上,忽然悬立莲台,座上圣女闭目端坐,神光映亮天地日月。

合欢弟子最先发现这金光之身,在发愣之后,忽然集体流泪扑倒。

“圣女!圣女还在——”

然后九洲上下都得到了神的意志。

圣女仍在人间,温柔注视苍生。

霜淩开始收到了更多金莲花,都是生民虔诚的信仰祈愿。

这是她作为神的工作,她觉得这特别好,让她漫长的神生有了更多色彩。

那顾写尘成神之后都做什么呢?

霜淩回头看他。

顾写尘坐在云中阁楼上,他换了一幅更精细的糖人,以圣女为形,眉目都生动如她。

像是为了证明实力,这是顾写尘自己画的。

自己画,自己吃。

霜淩远远看着自己的弟子们点烛灯留在她的莲台之外,她心中明白顾写尘的用意,如果九洲要为她立像,那她的故土之上,弟子之间,才是最适合的选址。

霜淩眨了眨眼,心底柔和。

云上的阁楼是神明落点,无人而安宁,她放眼看着荒水流淌的故地,她感觉到这阴仪的风也在温柔地亲吻她,带着渡海的水汽,濡湿又亲昵。

可开始时,那种濡湿亲密的吻只是落在她的脸侧。

但渐渐唇角,耳垂上,渐渐地却掠向了她的颈侧,甚至她骨相伶仃的锁骨上都感受到了类似齿关和舌尖触碰的感觉。

她转头看去,看见顾写尘喉结向下一压,垂眸清冷,舌却覆上了糖人的衣襟前伏起。

触感清晰。

咬着那尖。

霜淩蓦地头皮一麻,终于反应过来了。

什么叫为你而塑像…在神的指尖之下,她的感官完全和这幅糖人融合连接在了一起。

霜淩捂住心口,腿肚子开始颤,呼吸不畅,“你…你…”

神的游戏。

比凡人,精彩太过。

然后神的唇齿已经吃到了糖人的腹下,向裙摆下,双膝上间,垂眸。

霜淩:“…!”

顾写尘这次甚至没碰到她。

他们之间甚至隔着两米的距离。

可他就坐在那里,脊背挺拔如寒竹,剑骨清韧,眉目疏朗。

冷白指尖捏着糖人,半阖着眼睛,吃到了糖人的要点。

那一幕明明是清冷如画卷的。

可霜淩蓦地闭上了眼睛,口间开始喃他名字。

顾…顾写尘!

你…

霜淩连呼吸都忘了,那种融化般的触感,让她双目失神,不自觉地并紧,半晌后倒不过气,在小范围的战栗中闭眼窒息。

从古至今,不会有神死于窒息吧?

顾写尘根本没放过他,他放开竹棍,直接捏着糖人的两只手,指腹被琥珀色的糖汁浸染,像是淌下一般,他低头用力啮咬。

明明是在吃糖。

可是。

霜淩失声叫出声,跌坐在阁中的软蒲团上。

她双目失神,捂着嘴,但根本忘记了怎么呼吸。

在迷蒙的视线中,她看见他的样子。

那副堪称完美的五官线条仍是锋锐清冷的,顾写尘就是这样,凡尘欲念汹涌之时,脸上神情反而更凶更冷。

像是淡淡掌控一切,有一种冰热对撞强烈到极致的侵略张力。

如寒日,如炽月。

此刻霜淩看着他冷漠地彻底融化糖人的腿,倒不过气,捏紧袖边,终于发出了抽气的呜咽。

他声音顿时出现在身后,转瞬已将她拉入怀,神情明明冷到极点,声音却是含笑的。

“张嘴。喘气。”

他揉她唇瓣,霜淩这才从糖人无孔不入的触感中挣脱出来,猛地倒了口气。

可她坐着的蒲团已经……

现在换成了顾写尘。

他就这样抱着她,坐他怀中,终于低笑问,“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已经成神了。”

对啊,她也是神,她明明一样强…!他们、他们可是一起成神的!

于是她软绵绵地伸手,羞恼地推开他。

温柔的神力和欲重的神息在云上相碰,人间却又下了场春雨。

霜淩从此以后都不敢直视春雨啦!

她脸颊酡红,明明衣衫完好,襟口也严丝合缝,可她仿佛一颗被剥开的莲子,已经在他口中颠倒几个来回。

莲子清甜嫩脆的汁液滑落他的咽喉,他说话的气息间也是这样的味道。

不是好神,他不是好神!

霜淩眼尾染红,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气恼的样子,远胜蜜糖人万千。

顾写尘垂眸。

欲望如魔也似神。

他笑起来。

琥珀色浓蜜的糖人蓦地碎开。

叠加在她身上的触觉也如落英般簌簌散开,像是无数个吻。

她本人却径直跌入他怀中,这次不是糖人入口,而是莲花从蕊到心,落入掌中。

霜淩整个人被他托着身,他掌心接着她座下的一片湿衣。

然后方才吃糖人的步骤,全数在她真身上演。

那熟悉的,三天三夜情蛊时差点破开她的重剑,缓缓出鞘。

霜淩眼底盈着波光,抬眼看见他的模样。

神性也在他眼底,浓烈地撞击着人欲。

冷冽出尘,又万念丛生。

这样对吗?她不知道。

他低头覆上她身间。

“但我就是,这样成神的。”

第87章 渎职插花

春雨下了又下, 九洲沉浸在喜悦之中。

“今年一定是好收成!”

“谷雨有雨庄稼好,这雨好啊!”

“一定是神的庇佑……”

神呢?

云层之上。

在无人知晓的神之领域。

霜淩被顾写尘固定着,他彻底吻化了她。

她眼前仿佛春雾朦胧。

天才仿佛在带给她春雨这件事上也十分天才。

他在这种时刻的目光其实很冷,像是山巅终年不化的冰川, 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可就是那样清冷孤高的人, 却俯首在她之间,当霜淩低头看到他挺直的鼻梁线条和被水浸湿的唇角, 觉得这画面实在……。

神在做这件事, 那实在太过刺激。

可他学得很会,很精准。

他手臂上浮起的青筋,和月白压金的洁净袖口反差极强。云上楼阁如水浮动, 反光倒影出他那副眉眼冰冷如寒山松木,他眉弓到鼻梁的线条尤为锋利,因此他额角生的一滴汗也像冰川融水般, 可滴答触及她脚踝时,才发现温度如岩浆流熔。

那是极冷的灭欲感和极强的不可自抑交织成的冲击力。

霜淩低头看着顾写尘, 仿佛自己也化作糖人,彻底被融化,某一刻险些小声哭出来。战栗着捂住自己话音逸泄的唇角。

神息在碰撞, 她隐隐感觉到神力的差距。

而且, 当神欲蓬勃, 他竟然…还在变强。

霜淩想起从前追赶不上顾写尘修为时曾暗自腹诽, 说他以后就算飞升成了神,也是成的逼神——

但话是这样说, 霜淩还是很清楚, 这个人作为天地人间最强、举世唯一的战斗力,最后肯定会以战成神, 才能佐证他这一生恐怖的战斗进境。

她觉得顾写尘要么是战神,要么是斗神,但是此刻才明白…

什么叫以欲成神。

神欲弥漫,明明是在外泄,可他周身萦绕的力量却越来越浩瀚……霜淩能感受到,他甚至有种类似在“进境”的状态。

神是没有境界划分的。

可是…以欲念成神,那他欲念越盛,也就越强大。

“你…你怎么成神了还……”

还开始卷神界了!

顾写尘他,他可是把九十九个自己都悟道了一遍才飞升的人啊。双升成神,可霜淩进入神域之后平和温柔,所以长风也清平,然而顾写尘进入神域之后,他的存在立刻让旷古的汪洋掀起了一波海啸。

古神都注意到了这个人,好像这个人的出现会改变“神”的格局。

现在,霜淩捂着自己殷红的唇角,不敢看他薄唇上的水痕。她有理由担忧他当神也会越来越强,然后他会把那些古老的创世神都揪出来打一遍…神又死不了,他暗火炽烈,迟早成为最强神…!

顾写尘缓缓起身,垂眸看她。

神欲惑人。

他几乎不需要开口,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烧着他的神欲。

霜淩被他抱着,很轻易就提到了怀中。

清晰感受到座下的强横感,严丝合缝地卡住。

顾写尘垂眸,径直顺着她的领口看下去。目光就是纯粹的男人。哪像什么神。

他在当年就已经看得一览无遗,但这个角度看她被半掩如云团,神的黑眸仍一点点变得灼暗。

他和好神可不同。

他会咬神的。

“唔…!”

她纤薄的颈侧被掰转,她口中和他唇齿相接。

边亲,边磨。

险些把衣料弄进去。

“!”霜淩的唇齿被完全吞吃,都发不出声音,可眼前那双黑眸仍然是清冷的。

他仿佛丝毫不沉溺,冷冰冰的像是在思考一样,可没人知道他衣摆下的手在哪里,四周的神息像海啸一样涌。

如重剑开刃。

剑身震颤。

“等、等…”

衣料很柔滑,可更可怕的是霜淩现在的身体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就好像,什么都能吃下。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仍然清冷如碎玉。

就在几乎要连着衣服一起进的时候,霜淩的眼前忽然落下一团金光。

浅金色的莲花摇曳着落下,她受到了生民的祈愿。

霜淩怔了怔,连忙挣扎着起身。

能远隔万里真的送到神面前的愿力,一定是极虔诚也极要紧的。

身后那位神明却眉目淡淡,环着她,不轻不重地继续。

“我、我得听听他们说什么…”

霜淩声音低软,但特别强调,“我可是很有神操的——”

顾写尘垂眸。

她伸出纤细的手臂,淡粉的指尖接住了那朵含苞金莲,花朵落入圣女的掌心之后,那花萼之上的花瓣便顿时绽放,从中传出信徒的祈愿之声。

“圣女在上——”

霜淩连忙认真听,按住他。

“青天有眼,我与夫君十年无后,他们都说是我的问题可我不相信!民女求圣女降福,让我夫君雄风再展!不求一夜七次,只愿坚持足刻。”

“请求圣女垂怜!”

“……”

霜淩人都傻了。

身后的胸膛已经笑得震动。

能送到神明耳中,霜淩完全不怀疑祈祷者的诚心,只是这事、这事圣女也管不了啊!

霜淩,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神,感受到了神的无助。

顾写尘已经将笑声压在了她的肩头,因为笑,黑发丝缕地扫过她肌骨,带来簌簌的痒意。

……他那个也跟着一起跳。

“我不需要向您祈愿。”

顾写尘抬手送走了她的祈愿,低头覆在她耳边。

“我可以一夜七次,”他甚至很严谨地思考了一下,“——八次。你跟得上的话。”

霜淩呆愣地看着她。

她也不怀疑从顾写尘口中说出来的数字。

毕竟这人练剑是九万次起步,让她跳操也九百遍算,一次都不会少。

“那我会死的,”霜淩憋红了脸,“那你就弑神了。”

顾写尘笑地低了头。

她这样。

让人想撞烂。

可人间的春雨一直下,她眼前又落下浅金色的莲花,不知道又是什么朴素的愿望寄给以信仰成神的圣女。

“无妨。”他眼尾染色,伸手抱住她。

顾写尘声音和动作完全是两回事,他声线平静地开口。

“你接花。”

“我插花。”

霜淩心尖一颤,脸腾地红透,堕欲的神…什、什么都说得出来!

可她眼前的光芒未灭,反而越来越亮。

这次在他汹涌的神息中,霜淩忽然指着他身后,声音清软,“顾写尘,这次是你——”

他身后竟然涌动出了银白色的光芒。

同为众目睽睽之下飞升、九天之上的神明,他怎么可能完全游离。

顾写尘也意识到了什么,蹙眉停了瞬。

霜淩攒了点力气将神识铺展开,发现这竟是民间的召唤。

有生民集体请愿,呼唤这位神降临,为他们解决一个大麻烦。

虽然神并不受这种控制,但显然这比祈祷更严重。

这一刻,顾写尘清冷的游刃有余总算被打破,眼角眉梢的燥戾难纾简直如有实质。

霜淩忍不住笑,最后笑得倒在他身上。

你也有今天顾写尘。

她将圣女温柔的神识更加放远,裹在绵绵的春雨中,发现这召唤之处竟然是阴仪魔域,还看到了熟人在现场。

“别看。”顾写尘不爽。

“可是他们在求神呀。”霜淩低头看去。

龙少主——啊不,现在的龙城主在阴仪魔域维持秩序。

他已经依托崭新的九洲格局建立起更全面更先进的信息网,现在所有人的灵符玉上都有一个“首页”,在点亮之后就能看到发生在九洲之间的最新鲜、要紧之事……堪称修仙界热搜。

今天之所以有苍生请神,正是因为现在的灵符玉第一条:有卖糖人的小贩说他看到了顾写尘,神就在人间。

龙城主对此亲自锐评:一定就是他!因为我也感受到了。

没什么理由,就是一种直觉。

而眼下阴仪这事只有求顾写尘才能解决——因为他飞升成神之后,魔主空缺,本来以为能安生一段时间,谁知没过多久阴古魔宫前就降生了一个新生儿,魔阶很高,直接进入了阴古魔宫,成为了新一代魔主。

这导致整个阴仪三境都开始动乱,群魔乱舞,都想取而代之,暴动成片。

现在阴仪洲也在九洲管辖之内,可他们百废待兴无力镇压,更不愿出手再挑起仙魔两道的征战、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所以开始虔诚祈祷那位专业的神。

霜淩靠在顾写尘怀中,怔了怔。

她似乎对那新生儿有某种预兆似的直觉。

“我们得去看看…”她四肢绵软,但仍十分尽责地要起身,直接被拉住重重地跌回了他怀中。

几朵浮在空中的金莲花正好被撞开,一簇簇的金光如水弥漫,各种向天祈愿的声音传了出来,生动地阐释着成神之后的职责。

顾写尘一脸漠然,听见又是熟悉的声音。

“求神庇佑,赐我龙成珏一段良缘,龙家昌盛。我也年纪不小了,有些人都成神了我才刚当上城主,他们已经那么人生赢家了也该轮到我了吧??”

这声音伴着几句合欢弟子的祷告之词,圣女神宫出现圣女之像,他们的虔诚远胜世间,自然能渡海传到霜淩耳边。

最后甚至还有叶敛的声音,他祷告的愿望很简单,对于没能在巽风洲界为圣女立像,他很遗憾。但他望着天,并未给自己祈祷,金莲花中传出他温和的声音——

“希望神也幸福。”

霜淩眨了眨眼。

身后传来男人疏冷的声音,“我不幸福。”

顾写尘冷冷垂眸。

破开衣服就顶了进去。

她明明就也在想。很丝滑。

霜淩短促地惊叫了声,指尖攥紧,声音带汽,“可是已经求到我们了,不能不管呀……”

顾写尘的回答是直接抱着她面对面坐。

“我渎职。”

他说得轻描淡写。

霜淩睁大眼睛,四周时间一息间静止。

神欲难当。

神划出了不变的时间。

要永恒的欢爱。

霜淩开始感觉到被挤压,很酸很酸,这过程竟然恐怖地持续了半晌都没到头,更恐怖的是,被劈开的过程她竟然丝毫不觉得痛。

圣女在上——

海、海纳百川的圣体。

不知道是撞到了哪里。她能明显感觉到那个偏转到了十分可怖的角度,可她竟然也……不觉得痛,并且开始……

“上次是五分之一。”

他终于沉在那,缓缓吸了口气。

“现在是负五分之一。”

“!”

他衣冠楚楚,漠然表扬她,“吃得很好。”

云中彻底升温。

霜淩感受不到世界,只看得到他的眼神。

在这种时刻,顾写尘竟然更像是睥睨的神。

那双黑眸冰冷透蓝,落在人身上像寒凉的雾刺,仿佛凛冬时的深湖,眼神凶戾到甚至带着丝洁净。

用一种在杀人的眼神…转瞬已经贯穿了百次。没人能从这种眼神上猜出他的半身在做什么,有多热融,凶残的力道像是要把人撞翻。

一秒都没有抽离。

这种力道霜淩很快就不行了。

太凶了,感觉要死了。

她眼上蒙着布,透着光看那眉目也冷戾极了。

……很神奇,顾写尘这个人即使在做这样的事,也像是高岭神祇一般。漆黑透蓝的眸光从长睫覆影下泄出,厌世似的带着仿若冷嘲的弧度——大约是那眼尾走势太锋锐,这欲感又带着居高不下如坐莲台的神性,最后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带感。

轻蔑地感受着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那眼神如神佛垂目,蹙眉间带着嘲弄,让她在阵阵汹涌的潮水中又有种被看低的面如火烧,筋骨被这样的眼神寸寸拉扯牵伸,然后麻了半身。

…很,很该死地羞耻。

很该死地带感。

抛弃世人,在凝住的时间里,疯狂渎职。

然后欲神疯狂变强。

霜淩像是摇曳的花,底红痕弥漫,转过脸,漂亮如传世玉瓷的五官易碎又瑰丽,那点泪痕像是水洗后最天然的色沉,美得煽情。

最后直接被弄哭。

被他那目光看得又委屈,又…

那人冰冷的目光半阖,垂眸靠近,“我这样也很讨厌?”

霜淩捂住红红的眼睛,感觉汹涌。

“太凶了,呜。”

“感觉你要杀了我…”

“不是,没在凶你。”他终于笑出声,在她破碎委屈成串的尾音中,扳过她的唇角用力亲吻。

他神情显然还未彻底释放,但好了点。

从五分之一,退到三分之一,然后又猛地回去。

重、复、千、遍。

眼前如同烟花漫天,火树银花的绽放。

霜淩最后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用神识与他相连,哭着不知道骂了什么。

指尖都缩成了绞碎的花茎,但花汁明明就泛滥,顾写尘笑得冷戾感融了些,低头亲吻她后脊上的骨突。

“要反过来理解。”

“就像你恼我。但其实很舒服。”

神的语言开始直白冲击。

“我也不是凶你。”

“我只是爽到发疯。”

第88章 神的咬钩

最后。

神还是要去解决人间的问题。

人间只是一瞬而过, 春雨仍然接续。

没人知道那一息之间发生了多少重重的凿碾和软哭,整个抽离然后又尽数继续——到最后那人竟然还未能足够满意。

三次而已,顾写尘平静地想。

她就要不行了。

总之到人间时,圣女是气鼓鼓的。

那人眼底带笑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明明是干到能把楼弄塌的人, 此时站在人间仍是一身月白压金的禁欲神感。

谁都看不出他到底有多,有多……!

霜淩都说不出口。

他们降落东海岸沿, 霜淩自己先跑去了阴仪, 顾写尘倒没拦她,白衣负手拐去街市。

于是有人在食肆边恰好对这道身影惊鸿一瞥——双升天劫成神已经过去很久,但这个人、这张脸、实在是刻在九洲人骨子里, 浮光掠影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清冷,漠然,一尘不染。

“少、少尊——”

有人惊疑出口, 但话音还未落地就被消音了。

白衣身影平静地掠过街市,清冷如月影。虽然神不需要进食, 但她消耗实在太过,应该补补。

养好方能持久。

下次,下下次, 万万次。

付了钱, 白衣便好整以暇地消失在原地, 仿佛只是眼花了一场。

但是谁还能有这种丧失人欲的冷感??

顾写尘循着空气中的莲息去往阴仪——其实不需如此, 他受生民祈愿呼唤,冰银色的神光就在空中浮动如引线。

但他不想看。

他没有霜淩那么称职。

转瞬出现在阴古魔宫之前。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仙洲修士, 挡在暴动的魔潮之前, 身后是那个刚刚被魔宫认主悬浮在空中的新生儿,无数魔物都想趁这个机会捏死新主、入主魔宫。

顾写尘淡淡向前几步, 悄无声息。

但人群中忽然有人转头,警觉地远远看了过来。

龙成珏对着空气看了会。

顾写尘面无表情地对视。

神的领域,凡人无法窥见。

龙成珏确实什么也没看出来,但他十分敏锐地振臂高呼——“神降临了!我感受到了!你们都不要吵了!!”

“那可是你们历代最强的十阶魔主,谁敢造次?”

顾写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显然,报他名字真的好使。

仙魔两道,无论哪里,提起顾写尘都有一种举头三尺的敬畏。

顾写尘抱着胳膊,视线淡淡地掠向那新生儿。

霜淩的声音忽然悄悄从旁传来,“你看出了吗。”

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顾写尘看她一眼,“不生气了?”

霜淩捂住耳朵不想回答。

她目光落在远处,那孩子的心口有一块模糊的胎记。

说实话,霜淩虽然有种直觉,但还是十分担忧。神不是万能的,不能直接戳破因果。

比如她虽然猜测这个孩子可能是君唤的转世,但仍然担心——

他也有可能是顾莨的转世啊!

毕竟莨王他在魔域的渊源也很深。

仙洲的修士们也拿不准情况,但是龙成珏很清楚,如果能在阴仪维持一个孱弱的、友好的新魔主,对未来九洲发展都大有裨益。

霜淩捅了捅顾写尘的腰子。

快去尽你的神责。

“你、你蒙谁呢?”

“我怎么没看见?!”

“冲过去,那兔崽子凭什么做魔主——”

半空中似乎有云遮月,天地暗了一瞬,然后,顾写尘的身影终于淡淡降临。

这是那日之后顾写尘第一次重新出现。

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神降。

那张漠然的脸一如当年,如今带着绝对的睥睨感,冷淡又轻易地碾压,阴古魔宫甚至传来嗡鸣的回响,水墨阴仪中的空气缓缓绞动如黑雾。

那是一种越级的威压,已经超越了修道者与修魔者的任何境界区分。

当顾写尘真身出现的一瞬间,所有肉体凡身都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人神有别。

暴动的魔潮愣了愣,然后牛啊马的哗啦一下就散开了。

魔物们:魔主真的飞升成神仙了。

修士们:百次飞升的传奇降临了。

仙魔两道:不、不愧是他——

龙成珏木然:“……”

虽然请神是他们请的,但还是又被他装!到!了!……娘的!

诅咒他这种冰山神这辈子感受不到男人的快乐,哈哈。

龙成珏隔着空气,有气无力地和他对话,“少尊,这新魔主的事就有劳了。”

其实他也对这个新生儿隐隐有种预感。

龙成珏还向顾写尘身旁看了看,总归他们两位能做出定夺。

既然真神莅临,阴古魔宫又是人家曾经的主场,众人很快退场。

霜淩走到顾写尘身边,小心又紧张地低头看。

顾写尘已经抱着胳膊看过。

那孩子裹在两片叶子中,不哭也不闹,心口之上那模糊的胎记…

莲花形状。

霜淩的眼睫一颤。

君唤被锤炼了千百回的修为已达化神圆满之境,换成魔阶已经远远破九,因为被荒息炼化得不死不休,最后也无法在轮回转生中被洗净,在荒水尽头降生之时,竟恰好被魔宫认主了。

或许是命数这种东西终是讲究因果,前世过得太悲苦,来世真能修一个好结果。

霜淩低头看着这孩子的眼睛,甚至觉得他像是认出了她,他的手挣动几下,对她有一种本能的亲近和信任。

那蓝印终于如愿降生在荒岚之水旁,遥望着圣女神宫。这一次他真的能回到故土,并且给故土带来和平了。

恍惚间,霜淩想起乾天古林血阵中力竭倒地的背影,想起他在灵符玉上千里奔袭提醒她回,想起天裂之下她第一个找到那人而后无数次地被灼退的残躯,最后是用力全力燃烧命火点亮罪恶身形的乌黑蓝衣。……

他那些反复断裂又再生的伤口,如今都化作新生的血肉,光洁如初,不会再痛了。

而这竟也是仙魔之间最好的收场。

霜淩心头温柔如夜月下的水波。

真好,真好。神的温柔让今夜的风格外清畅,九洲同息。

霜淩向他伸出手,阴古魔宫之中的生物弱肉强食,现在这个孩子还小,他可以先回到自己的宗门等待长大,合欢宗仍是他最好最安全的去处。

从此之后,九洲之间将会有更长久的和平。

但她刚要抱住他,那孩子就被顾写尘先一步拎起来了。

霜淩呆了呆,顾写尘垂眸问她,“抱给紫萱?”

“啊,”霜淩反应了一下,“对…”

紫萱和夜宁也会看出他的身份,在合欢宗里让他重新长大。

他们两人并未现身,只是把孩子放在了圣女神宫之中,顾沉商每日都去换香炉,很快就发现了他。

顾沉商愣了愣,古板的面孔对上那孩子宁静的黑瞳,片刻后把孩子小心抱起来,然后缓缓平举双手,对着金莲的方向叩拜。

——圣女,来过了。

霜淩不敢看她的弟子们,只要大家过得好,他们的祈愿她也会听到。霜淩拉着顾写尘一路向外走,但很快圣女神宫还是被层层围绕起来,如水朝宗,祝福声阵阵。

霜淩心口震动,她怔怔看向自己的掌心,她的神力也在增强。

她觉得今夜实在太好了,从前他们甚至想象不到。

君唤回来了,弟子们知道她来过了,她的神息温柔有力……她抬眸看向顾写尘,他抱着胳膊,黑眸也清晰。

…重要的人都在场。

霜淩拢着自己掌心的神息,偷偷地幸福了一下。

顾写尘眼底泛起坠星的笑意。

以信仰成神的圣女,才是这天地间最普世的神。

阴仪的夜色正在降临,顾写尘却伸手拉住她。

“别急着走。”他微低的声音带些缱绻,然后在风中摘取了一朵花穗。

荒水边的紫叶槐快要过季了。

那蜜意已经浅淡,落在圣女的唇角,顾写尘低头尝了一点。

依然很甜。

阴仪对他们而言都有很重要的回忆,槐花谢了也不要紧,月血树就有酒喝了。

于是重欲的神拦住她,在人间悄悄耳语。

“与我同酌。”

这酒他们重逢时喝过。

如今再坐在绝落地山巅的树梢上,酒意终于把有些人当年的酸恨一起消融。

他用嘴喂。

圈着人,一口口渡。

霜淩很清醒,说了很多话,语气如常,但是说的语序越来越离谱。

“甜,喝甜,好,喜欢。”

“酒喝我,哇,严肃,不要笑。”

霜淩捧着酒罐,趁着高兴喝了好多,起身在树梢上小幅度晃悠。

人间月色笼罩在两人发顶,顾写尘想起他们还没有真正大婚。

从前几次都仓促,不在殿中三日情蛊里成婚,还有在看过神的记忆之后在光阴尽头拜堂,但终究没没有盛大的铭记,铭记这仙魔人神…从相逢到别离。

顾写尘看着她摇曳的裙摆,自己喝了口酒,眸色看向远处的阴仪。

三年的酸恨都在这里…找到她确实不容易。

远处夜色中群魔也在过节,顾写尘不知看到了什么,又想起什么,轻笑一声,“还有美人。”

霜淩醉醺醺的,但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她忽然停住了话音。

什么美人?

霜淩耳朵尖动了动,但是她并不想开口问,显得她很小气。

可是刚刚被他喂的酒气带着清甜馥郁的香气全都蒸腾起来,流淌在她身体中,她有点迷蒙,一边在意这句话,一边又想起他欲望难纾的脸。

顾写尘可是以欲成神。滔天洪水,如山倾塌,浩瀚无尽。

既然重欲,那肯定会有很多很多欲望。

又不仅仅只对一个人。

而且他那个什么的时候,看样子一个人也根本没法满足他。

三次之后他像是没做过一样。

现在就开始看别的美女了…!

霜淩的大脑昏昏沉沉间忽然想起了别的地区的神,一天到晚化作各种生物到民间和女子欢爱,那也是重欲的神。

“顾写尘——”她忽然转头喊他。

他抬眼,“嗯?”

“你烂了!”她委屈地说。

顾写尘微微扬起眉梢。

他正在思考大婚事宜,抬眼却对上她瞪圆发红的眼睛。

霜淩又醉又气。

可那双雾气朦胧如烟霞的眼睛中,烧着一点微红的莲光,漂亮到让人屏息。

她蹬蹬地走来,低头用力瞪他。

她这时沾了酒,本就艳色欲滴。

顾写尘的目光微变,顺着她盛满酒色的瓷腻脸颊上,那淡粉色的温度像是能把人指尖舌尖都融掉。她修颈纤长,向下的领襟微散,明明骨骼伶仃,可又柔软如云,勾出一片幽香的阴影。

神欲的确蓬勃。

她主动靠近过来的时候,顾写尘的目光就已经转冷,浸水,变得暗色又烧灼。

他手臂已经危险地圈住她,垂眸时眼下一片清冷阴影,从那阴影中透出的漠然目光,毫不节制地向她领口深处看去。

月色下的池莲,她甚至没有做什么,只是绽放而已。

可月色就已经动成了水中的影。

她还在生气,气得胸膛起伏。

他掌心向上,想要拢住,攫取她甜到醺然的唇瓣。将碰未碰时,那盈滟的身形忽然往后一退。

“不许亲。”

九洲都在信仰她,她的神力同样在涨,在夜风中如水压制他。

而她甚至还是醉醺醺的。

两人一坐一站,圣女的神息困住了他,那的确是很强大的力量,顾写尘欣赏地仰头看她,并未挣扎。

“我讨厌你这样。”她卷着舌尖,说得含糊。

顾写尘听出这句带了几分认真,仰着侧颈,欺近一些,“因为三次?”

霜淩醉呼呼地点着脑袋,每靠近一点,他唇角就似连非连地跟上来,像是夜色中的蛛丝,追着她。

“禁止,禁止。”她不让亲,可又离得很近。

顾写尘都笑了。

“…钓我呢?”

他的神息如雾散开,落在她身后,强大地笼罩。

“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他问。

“我要对你作出那句箴言,”霜淩摇头晃脑,“——你好骚啊!”

顾写尘笑得眼底火烧,神息危险,“你再不说——”

“还这个美人哪个美人的…再也不和你亲亲了,你烂了顾写尘。”霜淩声音软趴趴地哽咽。

好伤心!

顾写尘终于一顿。

然后夜色下他的双肩轻微耸动。

有种比连做三次还爽的感觉缓缓覆盖心头,甚至齿关都磨了一瞬,锋利的下颌线绷紧又放松,然后才抬起黑眸看她。

“我说的是,你的朋友。”

“牛美人。”

霜淩氤氲醉醺的瞳孔一愣。

他逸散出的浩瀚神力悄悄收回,仍是仰头看她,眼底漆黑灼热,笑意寸寸清晰。

那神情像是他释放的那刻一样爽。

“没想看任何人,我在想我们的大婚。”

“…哦。”她慢吞吞地开始羞耻了。

“我不动。”

他仰头,清冷锋锐的五官之下是喉结的滚动,“所以你亲我。”

霜淩呆呆地,像是被神欲蛊惑,然后在暖融的哼唧中和他唇齿绞合,指尖落在他肩上,晕乎乎唔地说了句,“但是没吃醋哦,我没有…”

顾写尘双手被她神息压着,唇舌湿重地攫取她所有醉意,胸腔爽得在震。

“你没有。”

“那我也咬钩。”

第89章 年少春梦

在没长开之前, 霜霜很讨厌住隔壁那个天才少年。

彼时她的脸稚气未脱,还带点软乎乎的婴儿肥,没有后来那样的少女惊艳。她的学习成绩虽然不差,但那时总体是个平凡的小女孩。

而那个人——

他从出生就开始闪耀了。

他就像修仙小说里那种落地金丹的怪物天才, 听家长说, 顾濯在出生那天就能背出整本诗经,引发了整个医院乃至全市的震惊, 有许多记者和早教行业来看他。

三岁半的时候, 其他小朋友还处于把不住尿的阶段,他就已经能阅完全球通史并且清晰背出时间线,甚至有意图进军天体物理领域的学习, 这下全国媒体都炸啦。

大人们都说,他这不像是自己学过——他像是就没忘过!

不知道这孩子上辈子是做什么的,但估计也很有天赋。将来必定了不得, 一定会成为某种领域的大神!

开始上学之后,他们这所小学更是因为他而一跃成为重点学校, 他本人更是有关部门的重点培养对象。

他一人的名字就占据了整座小学七成的影响力。

好夸张,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学生而已啊!

霜霜一直住他隔壁,从小被家长耳提面命, 要多跟人家学习, 追赶人家的成绩。

没有哪个小朋友喜欢被拿来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 她心中曾暗暗腹诽, 课本上伤仲永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小时候是神童长大了可不一定——还有可能是变态呢。

她每次在走廊上遇见他, 目光相对时, 他盯人的目光很直接,明明也是个小孩, 但总带着冷冰冰睥睨的感觉。

天才,让人很不爽…!

他们一年要在走廊中遇见八百次,早一次晚一次,但是从不说话,像是完全陌生的青梅竹马。

一开始,霜霜的确努力地追赶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她还是一个肉乎乎的白团子,追赶他的起床时间、上学时间、看什么书上什么补习班。

于是小升初的时候如愿和他进了一个班,她的成绩名列前茅、胸前的红领巾还没摘下,而他——开始做起了高考卷子。

并且,首考七百分。

——神经病啊?!!

是不是神经病!

他应该不仅是修仙小说里的落地金丹,他至少还是天灵根,还是天神转世,他太变态了。

霜霜回家哭天喊地人生崩塌决定再也不追赶变态的人生了。

可惜她幼时期待的伤仲永始终没有发生,她也始终没有脱离这个天才的人生圈里。很神奇地,他们的命运像是有种莫名的缘分,以至于一直远远近近。

霜霜还是在默默偷偷地追赶他,渐渐发现自己竟然也成了同学之中成绩拔尖的那个。

大概就是她考试常常能够考第一名——而那个少年已经开始帮老师出卷子。

他早已经杀死了比赛。

哈哈!真该死呀!

他经常在开挂的人生间隙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霜霜觉得,他一定是在笑话自己和他的差距。

这时候的小女孩开始有了粉雕玉琢的团绒可爱,但仍然没有完全长开,她不是很善于和周围人交际,但对大家都很好,也有很多好朋友。

两人虽然就住隔壁,她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

直到中考的时候,霜霜才第一次和那个少年说话。

那年他常穿白色衬衫,已经是整片街区所有女孩的白月光,他的成熟程度和学术能力早就远超所有中小学生,小孩子都是慕强的。

“你的钥匙掉了。”他垂眸,声音很清冷,像是也很天才地直接越过了变声期,说话时像玉器环佩撞击,而她还是软乎乎的。

霜霜看见他掌心托着的莲花钥匙扣,不好意思地道谢接过,再抬头,才惊讶发现他原来这么高。她要后仰脖子才能对上他的眉眼。

可恶,一定是她还没长开的缘故。

她是因为着急去考试才掉了钥匙,可这时看他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由地问:“你今天不参加中考吗?”

少年的目光透过冰冷镜片,那银丝边框增加了那种冷冽感,明明年纪还很轻,可目光已经像是藏着波澜。

“不了,”他说话时声音很冷漠,看着她,“我还要去国家科研所。”

霜淩:“……”

哈哈,我为什么要问,啊啊啊?

自取其辱,自取其辱!

但不知道是不是考前沾了学神的缘故,她中考很顺利,她升进了他所在的高中。

那时候的顾濯已经跳级到了高三——说实话,高三都已经配不上他了,听说他已经在参加完某top高校的特招并碾压众人断层第一。

而这一年暑假,霜霜的家长终于斗胆开口,依靠着这么多年的邻里关系,鼓起勇气让天才少年帮她补习——

他那么忙,但竟然答应了。

说实话,霜霜也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他现在据说已经参与到什么科研项目之中,竟然愿意带小升初的准高中生学习……

他真的不会觉得她是弱智吗?

霜霜坐立不安地在他房间里。

盛夏时节,不太熟的少男少女,坐的位置中间隔了两个人。

他房间里简直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除了桌上冷的茶,完全没有人类生活的痕迹,干净整洁到她都不敢落脚。

但他是个很认真的人,答应了带她飞,就真的在认真教学——

“这套练习册有九万道题,你三天做完,然后再换其他。”少年目光平淡。

“开学应该可以升重点班,冲击我所在的高校。”

霜霜:“?”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在白灯炽明的房间中抬眸看他,那时的夏夜还有蝉鸣,她眼底清澈,认真地问,“三天,你是认真的吗?”

“嗯。”少年垂眸,笔尖在修长指间转了几圈,“很难吗。”

霜霜抿唇成涡:“不难。”

不是人而已。

顾濯白衬衣下的身形已经抽到了一米八,比她大了一整圈,身影背光笼罩在她柔软的半身,淡淡开口。

“我两小时过完的,”他很平静的,毫无装逼意味地,甚至体贴地说,“我以为你三天够用。”

霜霜:“…………”

她的脸红成了一颗苹果。

当夜的日记本:

沙了。

迟早把你们天才豆沙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暑假,她在顾濯旁边,开始痛恨全世界。

但就是这个暑假之后,少女彻底长开了。

青春期的蜕变就像一场脱胎换骨。

上了高中的霜霜彻底褪去婴儿肥,像是含苞的花骨朵抽了蕊,彻底绽放了。她的脸庞白皙得像瓷片透粉,五官漂亮到寸寸得宜,眼瞳如水洗的琉璃清澈盈动,鼻尖小巧,唇珠像是凝的花露一样。

身形也长高变瘦,纤薄又柔韧,路过人群时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清荷,水雾中的莲瓣,叫人移不开目光。

而且少年也没骗她,经过一个暑假的天才打击,开学考试她直接就考了第一名。

于是她成了X中继顾濯跳级之后的第二件轰动的事。

“诶诶,就是她!”

“好漂亮……学习也特别好。”

“这种女孩谁配得上?救命,她是不是看我了?”

霜霜走到哪都有无数的目光,这些目光带着倾慕或者欣赏,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但这些目光都没有顾濯那么强的压迫感。

她做错题的时候被他盯上一眼就会全身发麻,然后又不服气,她又不需要像他那样做个天才,偶尔出错怎么啦?

入学后她在学校里没有遇见过顾濯,可能他又已经完成了什么超神的科研成果,又爬到人生的半山腰了吧。

可就算他不常出现,但仍然到处都是他的名字,女孩子们的告白信塞满了他的抽屉。

十六七岁的男生也正是最旺盛的年纪,霜霜同样开始被人告白。

那年他们都很被人喜欢。

霜霜刚刚婉拒了隔壁班的校草,转头拐角就撞上了结实干净的胸膛。

她捂着鼻尖抬眼,在寒冽的气息中看见顾濯的脸,恍惚间想,校草怎么会是刚才那个男生呢?

他垂眸,淡淡地看着她。

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撞上她而惊讶,倒像是本就在这里似的。

“好好学习。”半晌后,他淡漠地说。

少女听了又不服,耸着鼻尖,“这就不在你的教学范围了吧?你回来干什么呀?”

他这年已经戴上了眼镜,不是男生耍帅爱戴的那种黑框,而是很严谨清冷的银丝边框。

透过镜片,他漆黑的眸光像是无机质一样冰冷,看得人打哆嗦。

她时常觉得,天才到一定程度就和变态差不多了。

现在他很有高智商变态的气质。

有点厌世,有点不爽。

他伸手拿出了一个一次性包装,指尖撕开的动作莫名性感,然后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口罩,伸手,给她戴上。滚烫指腹落在她耳廓,很规矩地移开。

少女清丽出水般的容颜被挡住了一半,她眨了眨眼,听见他说,“别感冒。”

“我没感冒啊,”她的口罩动了动,仍问他,“你回来做什么?”

“受邀回来,讲课。”他淡淡地说,“我已经升学了。”

霜霜乖乖点头:“哈哈。”

我这嘴。

我为什么要问?

这个回答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稀奇吗!啊!

可不知是这口罩上的卡通莲花印,还是他抬手给她戴时袖口间的清冷洁净香气,他的存在,似乎就代表了最强、最超前、最不可思议的青春期。

于是霜霜又开始努力追赶他了。保持X中前三名就能进他那所学校。

她听着顾濯越来越光辉的事迹一路努力,但高考前反而开始刻意屏蔽这个名字,不去知道他又做到了什么程度,或者去了哪里。平时上下学都刻意避开他的身影,或许也是他很忙的缘故,总之他们没有在走廊碰见过了。

后那个夏天的拼搏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高考之后人才能长舒一口气。

而在这个仲夏,霜霜也终于成年了。

这年的少女美丽已经初见雏形……是的,美丽,她开始褪去少女时期的青涩感,彻底变成了让人过目惊艳的压不住的美丽。

莲花濯濯般明丽动人。

她时刻能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注视,但她不好意思去探究,只当是平常心,紧张又期待着未来的大学生活。

出分之后,霜霜才终于踏实下来。

当天晚上她就再次见到了那人。

不知道他这样一路开挂的天才知不知道今天出分?

他大概不会关注吧。

但那个仲夏夜,他正好在。老楼里,她看见他光着脊背,像是刚刚冲凉完,一身冷气黑发湿漉地站在他家模糊的窗边。

他手边是几本厚厚的天体物理学和亮着文档页面的电脑,看着严谨又高智,可那一幕却带着与学术感完全相悖的、蓬勃的荷尔蒙。

霜霜怔了怔,这才想起来。

除了天才,他大概……还早熟。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会躁动、悸动、性启蒙。

那他呢?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

霜霜想,他的样子更像是性冷淡。

可当晚少女的梦中出现了那胸腹块垒的线条,怀抱的手臂很结实。

白衬衣,腹肌,冷感的眼睛。

第二天醒来,她脸通红,好半天不敢从被窝里爬出来,出门却刚好在居民楼走廊里撞见他的身影。

霜霜像是心虚似的,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跳得快极了。

他清冷的目光藏在镜片之后,开口,要问她什么。

刚成年的少年少女,可不敢乱想,霜淩都不敢看他,她蹬蹬就跑走,小兔子似的跳。

身后的目光追着她,越过镜片,冷感又灼热。

直到录取结果出来之后,霜霜终于底气充足,光明正大,那股羞耻的意味也终于被抚平。

她撞见了晚间回家的顾濯,他这时已经很高很高了,走在老楼里,竟让走廊都开始逼仄起来,冷冰冰的气场极强。

少女仰头,带着点小骄傲,“我考上你们学校了。”

他垂眸,目光中带着欣赏,点点头,“好。”

“希望教到你。”他说。

霜霜呆呆地抬头,从卷纤的眼睫到鼻尖唇珠,那一刻漂亮得像是夏夜绽放的睡莲,花蕊鲜嫩又清甜。

“为什么?”

他指腹不自觉摩挲一瞬。

因为已经是这个大学的老师了。

霜霜:……

追不上,一辈子都追不上的。

哈哈。

顾濯垂眸看她,她唇瓣抿啊抿,看起来像溢出花汁。

霜霜接收了现实,抬头看,此时他倒的确很有老师的样子了,肩宽平阔远超同龄人,挺拔高大,衬衫领口平整无尘,一直扣到最上,压着冷白侧颈上的喉结。

目光仍静静落在她脸上。

霜霜忽然想起什么,她在难言的羞耻中想到那些梦境,当他垂眸靠近,一种更加羞耻的酸胀感漫上来。

那老,老师…

她梦见…和老师。

“你脸红什么。”

“我、我没有。”她声如蚊蚋,有点战栗,也不知道自己在刺激什么。

“抬头看眼我。”他说。

霜淩更不敢抬头了,她脸红到了耳尖侧颈,夜色都盖不住。

他目光平静清冷,白衬衫勒进窄腰中,干净得像是雾凇柏木,镜框的银边映出暗光。整个高三几乎没有碰面,他很忙,她也忙得要命。几乎都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躲着用功。

于是在夏夜中,他抬手摘掉了眼镜,镜片之下那双漆黑透蓝的眼睛锋利又漂亮,像有浓雾绞动,竟然有一瞬的热意,显得露骨洁净。

“我做梦,梦见你了。”

“做了一夜。”

少女在夏夜中忽地绷紧了脊背,觉得从指尖酥麻起来,脸颊红得欲滴,腿磨蹭。

老师。他说话好浑。

做的是梦,还是…

“大概是想你。”

第90章 没有师德

霜霜的大学生活从某种禁忌的羞耻感中开始。

春梦对象成了自己学校的老师。

这位年轻老师说梦见她做了一夜。…

那种被荷尔蒙吸引的悸动千丝万缕地牵扯着禁忌的瑟缩感, 从那一晚的露骨直白之后彻底滋生,以至于走廊上碰见,她都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这世上只有他这样过分的天才,才能在明明是竹马的年龄、就拥有了高位差的身份。

他才不是老师呢!明明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同龄人。

霜霜开始躲他。

可家长偏偏十分高兴, 说以后他们可以一起上学, 拜托小顾老师多多照顾他们家霜霜。

少年淡定答好,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会的。”

他声音平静, 肩宽而腰窄,带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笃定。洁净无尘的镜片之后,黑眸透蓝。

霜霜莫名心头乱跳, 整个耳廓都红透,感觉那目光藏着很深的东西。

…啊啊!

夏夜,少女在被窝中蒙住脑袋, 眼尾和后颈沁出薄汗。

开学那天,他在走廊等她, 要帮她拿行李。

他的目光依然是平静冷淡的。

但那天这位年轻的老师穿了黑衬衫,那深雅的质地与他过于冷白的肤色对撞出了难言的克制感。银丝边框后的眸光也淡……一种矛盾又强烈的荷尔蒙。

霜霜脸通红,看着他又不知道想起什么, 一溜烟就自己扛着行李箱跑了。

可入学之后, 依然到处都是他的名字。

确实, 顾濯这样的天才放眼全球也很罕见, 出生就是神童,成长一路战绩可查, 更是全国高校目前最年轻的老师, 刚拿下了国家大型重点研发项目的立项……再加上,他那张脸。

完美到变态的一个天才。

霜霜的室友们都在讨论这位顾老师, 大家人都很好,随口问到她是不是和老师一个地方来的。

霜霜缩了缩后颈,没有说出自己和他相邻十几年的诡异青梅竹马关系。

她就老老实实选课上学,她又不是他那个专业的,也上不到他的课。

对于大学生活,她还是很珍惜的。冥冥中她总觉得来之不易,好像她之前本就要上的,后来不知为什么没有上成。…

霜霜低调老实地上学。

但她不知道,同系很多男生都在偷偷看她。在专业课公开课或是操场上路过,她都实在太突出了,像亭亭玉立的池中莲花。

很快,就有从前的高中同学鼓起勇气来约她。

是好几个人一起来邀请她,而且大家都是一个高中升上来的学霸,霜霜显然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跟在他们后边一起参加活动——

到了教室才傻眼,这活动竟然是校友经验会,传授经验的当然是…本高中毕业生中那个最牛x的存在。

顾濯抬眼。

镜片后的眸光精准落在被好几个男生簇拥的少女身上。

霜霜从踏入教室开始就在回避他的眼神,可是他说梦到她做了一夜的模样和声音近在眼前。

四周声音打打闹闹,可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很清晰,带着微冷的重量似的。

“我们坐前边一点吧。”有男生热情地来拉她,讲台上的目光冰冷地掠了过来。

那男生莫名打了个哆嗦,霜霜连忙趁势溜到了教室后排。

既然能邀请到顾濯,他显然也的确准备了一些。他的经验分享,成果展示,目前在做的领域……很好,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因为那不是正常人类能在这个年纪达到的。

都不说那些过于前沿的成果,不说他的智力,单说他在实验室可以一天狂干二十个小时,并且连续几个月——光体力也赶不上啊!!

四周的男生们出现了小小的破防。

“靠,真不是人啊…”

“这辈子能像他一样活一次吗?能不能换我活活看。”

“我将起诉我自己的人生。”

“。”霜霜安详了。

让全世界破防,这才合理。

后边他到底说了什么,霜霜也没听清,因为年轻的顾濯老师在这里开会,最后大批不是同高中的学生们也都涌了进来,四周挤满了惊呼声。

“他好帅,啊啊啊!”

“怎么会有这么天才这么完美的人?”

“好了别想了,难不成你还想师生恋?被抓到是要处分的,老师也会被开除…”

霜霜纤薄的后背不知怎么冒了汗,芒刺一般,并了并腿。

活动一结束,她立刻从后门溜了。

她对这栋楼的构造不是很熟,左拐右拐没找到电梯,最后只好走楼梯,一推门,在楼梯间看到了年轻老师的身影。

四下无人,但霜霜还是莫名开始紧张了。

在狭小昏暗的空间里,他的存在感太强,清冽的气息和重欲的黑瞳如此矛盾,像是能用眼神把人衣服扒了。

她浑身都烫了起来。

“不听我的课?”

“什、什么课?”

“下午。公开课。”

霜霜心中大声诽谤,天才真的会讲课吗?他只会让你跟着他一起做,并且还会疑惑你为什么还不会!

“你为什么带公开课?”

她心里默默蛐蛐,他不是在专业领域很有建树吗,年纪轻轻就已经如何如何了,怎么不直接带专业生——

“因为我不只能教一种专业。”他平静地说。

硕博以上个人能获得的学位数量不受限制。在各个领域都做到什么程度也没人限制。

而他显然,没有上限。

霜霜闭上眼睛:“……”

少女眼皮很薄软,带着淡青色的血管,闻起来浮动着浅淡的莲息,像是花瓣上的脉络。

看起来很容易揉破,泛红。

他不动地看着她。

霜霜独自破防了一会,既然已经被逮到了,她终于忍不住很认真地抬头,问出她发自肺腑的问题——

“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很不科学吗?”

普天之下,哪有你这么天才的人??他好像那种全通的奇才、天赋天灵根,无论用什么方式什么武器都能终极悟道的小说人物。

“觉得。”他平静地回答。

霜霜反倒一愣。

“我从小就认为我不是自然状态。我的出现也不是偶然现象。‘我’更像一种累积复制。”

“所以,我考虑过自杀。”

霜霜一下子惊呆了,唇瓣下意识动,“别…”

他这句话说得非常平静,能感觉到他的判断完全源于理智和分析,他完全没有展露出任何危险的自毁倾向、或是反社会人格。他就是单纯在思考一种更合适的自我处理方式。

甚至带着某种有利于社会发展的健康心理,只是说出来的话异常冰冷。

“换句话说,我不太像正常人。”

“看到你的时候就更不像人。”

霜霜一惊。

这句话,好变态,好热烈,从一个衬衫穿得严丝合缝的禁欲者口中说出来……有什么东西像是丝线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她指尖开始变得有点烫。

楼梯间没人,光线也昏暗,年轻的老师站在青梅竹马的学生面前。

“要和我试试吗。”他银丝镜框后的黑眸很热。

霜霜惊悸地站在他面前,觉得自己也像是病了。

可当他这样语气平直、毫不狎昵,目光不带任何下流意味,甚至冷到洁净无尘地、表达自己的欲望……

就是、单纯且直接地、描述自己的生理和心理时——

她竟然有种被荷尔蒙冲击到酥麻的触感。

完蛋了,她也有病了…!

因为这感觉太陌生太强烈,她后知后觉有点害怕,鞋尖往后退了退。

顾濯看着她,平静地说,“别怕,我也可以自己处理。”

少女卷翘垂落的眼睫又一颤,一瞬间不知道他是要处理自己,还是处理他的欲望。

但无论是哪个,这人都太危险了。

以他每天狂干二十多小时的工作体力,也太可怕……不对、她在想什么,这可是师生…啊啊啊。

在这个一起长大的天才身上并没有发生她童年期待的伤仲永情节,但是他好像真的长成了……一个变态。

快跑快跑!

于是她开始唯唯诺诺地在学校里躲他。

那天之后顾濯没为难她,那双清醒理智的黑眸原地思考片刻,自己转身拎着张纸去了人事处。

霜霜躲他也不是很难,因为他真的很忙,他每天二十几个小时连轴转,像是在用庞大的科研压力转移自己的非人感。

听说他也不怎么吃饭,全天候待机,体力好到逆天。

挺长一段时间之后霜霜才听见路人同学五体投地谈论起这件事,她眨了眨眼,心里却哼了声——

辟谷啊他?他果然适合修仙。

他这种人,修仙肯定也能飞升吧!哈哈可恶。

……可他,不会真把自己饿死吧?

霜霜破防的脚步一顿,忽然想起他的自杀言论。

顾濯那种人好像真的不在乎自己死活。

她的指尖蜷了蜷。

“小顾,您在看什么?”有人疑惑地跟着他的目光方向寻找。

团队里的老师们都对这个年轻人很敬重,人家年纪虽然小,但是本事实在大。放眼全国乃至全球在这个年纪达到这种学术水准,也属实是天赋异禀。

更要紧的是,他还非常能吃苦,无欲无求,简直是冷板凳科研圣体。

顾濯平静地收回目光,“看花。”

花会开向他吗。

最后霜霜还是带着食堂的晚饭找到了他的实验室楼外。

她本想放下就走的,可二十个小时都在的人偏偏此时不在,有其他老师看到她,霜霜忙说自己是送饭的,对方便善意地笑笑,指了指楼上。

来看顾濯的女学生很多,但要是真能让他吃饭休息,别那么无欲无求的,那也是好事啊!

霜霜往上走的时候更凝重了,老师们都知道这人不吃不睡不休息。

这简直就是自杀前兆啊!

这天恰好非常阴,霜霜走上天台的时候,他就坐在天台的外沿上。

修长的双腿搭在教学楼外立面,目光平静淡漠。

霜霜顿时惊掉了手中的饭,她陡然想起这里曾经好像就有过因为学术压力太大而跳楼的学长——她再一下子就想起他那清醒理智的自我剖析,忽然扔了饭,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一把拉住他就往后拽。

“别、别!”

“别做傻事啊你,死了难道就舒服了吗——”

他很高,她用力伸手也无法撼动。最后她人没拽动,自己倒是莫名奇妙被他箍在了怀中。

天旋地转之后,头顶的阴天被他身影挡住了,霜霜目光抬起,看到他身上毫无意志力消沉的模样,甚至带点微不可查的兴致。

这个年轻老师分明力量蓬勃,身形利落强悍。

她并不会知道,从他坐的天台位置,可以看到她提着热腾腾的饭走过来的全过程——

头顶的发旋,纤薄的背脊,蹦跳的白团…甚至漂亮的唇珠,他都看得清晰。

霜霜反应过来他没事,开始红着脸挣动。

他没松手。

结实的手臂紧紧箍住她,像是她梦中的碎片。她的脸顿时更红了。

“为什么管我?”他问。

“…只,只是不想看你死。”她努力眨着明亮的眼瞳,试图表现出一视同仁的人道主义关怀。

“为什么?”他垂眸继续问。

“没有为什么呀!”她恼了。

可她走向他一次,就很难逃脱了。

他把她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贴得严丝合缝,霜淩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有力绷紧的胸腹肌肉线条。

被他抱着好热,她想起那些梦的碎片里,他冲凉后湿漉的漂亮的线条,人鱼线延伸向下,一点没有学术男的苍白羸弱,反而结实到像是能干死十个^带着蓬勃的力量感。

年轻的身体贴碰在一起,她脸红得滴血,用力想挣脱,然后就不知碰到了什么,这下彻底不敢动了。

她是真确定了,他是真的没想跳……

不然谁结束生命的时候还那个着啊…!他坐天台上看到什么了能看到硬啊——!

好变态,好变态。

可是他低头靠近,气息像薄荷和松雪,“我在等你。”

“等我送饭?”她不甘示弱,但其实声音低软,被他抵靠着。

那种洁净的、直白的、毫不狎昵又滚烫的异性刺激再次浮上心头。

“只是等你。”他黑眸透蓝。

我总觉得,我们本该如此。

如果我的灵魂被困在这里,那一定是在等你。

霜霜的心尖彻底蜷缩起来,在学校无人的天台,在同学们路过楼下的遥远嬉笑声中,听见年轻的老师在她唇前十厘米处,再次问她。

“要试试吗。”

她像是被这浓烈到眩晕的荷尔蒙、还有无处不在的禁忌感彻底蛊惑,难以自控又觉得害怕,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稍纵即逝的笑声,然后灼热靠近。

她从没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像人生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太简单,太无趣,只有欲念丛生的时候才像人一样。

她在天台迎来了十八岁的初吻。

霜霜彻底开始体验那种随时都会被发现的禁忌感。

就在学校公共楼的走廊,大阶梯教室各个都在上课,断断续续传来其他老师清晰的声音,而他压着她在拐角处低头肆意夺取口中津液,分开她并紧的腿。

她被亲到快要化了。

他湿热的舌尖带着她黏腻地重吮,停不下来,亲到半节课都过去。

“你…不上课…吗…”她简直是用鼻腔在说话,脚尖不自觉并紧。

“不上。”他低头换了角度,再次重重亲下来。

其他教室虽然在上课,但随时会有学生偷偷溜出来上厕所或者买水。霜淩就靠在贩售机旁,隐约听到开门后的脚步声,顿时挣扎地唔唔。

“顾…”

“你应该叫…。”

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明明两人在隔壁一起长大认识十几年,明明他们年纪相差也不大,可由于对方过于天才带来的身份差距,让她在喊出那个称呼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全身过电,一边抗拒,一边又在他的指腹下将口腔张得更开。

“贩售机在那边吧?”

“我去那边买罐装咖啡。…”

学生的声音和脚步声都一点点靠近,她胸膛急剧起伏,他却好像更兴奋了。

在这种时刻,他眼底那种冰冷无机质的非人感更加清晰,却又似乎因为欲望而沾染了人味。压住她呼吸急促的胸脯,喉结滚动,手甚至在向上。

“嗯?有人吗那边?”

如果有人走过来,就能看见传说中无欲无求的某个天才大佬正压女孩亲到忘乎所以。

霜霜的惊呼几乎抑不住,就在要出声的瞬间,他及时低头攫走她所有呼吸,带着人靠在贩售机后的墙凹里。

“诶?哪里发出的声音?”

少女的心跳到几乎要破腔而出,声音大到在耳鸣。

明明是紧张到不行,可是她竟然也和身后那人的心跳一起共振,刺激感直冲大脑,并紧了脚尖。

幸好,贩售机子里砰一声掉落出了罐装,外边的人弯腰去拿,没再听见动静,于是拉开罐走了。

霜霜缓缓地松了口气,软软地瘫倒在他身上。这才发现他的掌心压着她的心跳,不知什么时候揉到了这里。

他低头啄在她咬紧的唇瓣上,像是牵连着不断的红线,“继续。”

她羞得重踩了他一脚,转身跑回教室。

都、都那个了……

再亲下去受不了。

所有人都说这位科研天才一遇难求,他本人更是完全无欲无求,但如果站在他办公室里,就能看见——

书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像是被人坐出来的痕迹,不知是水杯洒了还是怎么。

“这样是违规的…”

“…不会。”

少女声音发颤,仰着白皙的脖颈被寸寸落吻,表情欢愉隐忍。

她被压在他办公室的门上,门上有一块镂空的玻璃,镜面是模糊的,但也能看到身形的晃动。她后背很冰,就贴在玻璃上。

如果有人路过,就会看到她在老师的办公室,被抱起来亲。

他的臂力简直是恐怖的程度,撑着她全身的重量,落吻的力度却丝毫没有影响。

她纤细的胳膊被迫环着他。

盘着他。

这让她清晰感受到了变化的过程,有种随着心跳越来越清晰的害怕与期待,艰涩地说,“真的会被发现…的……”

可它隔着裤链和裙摆,抵压在一起,厮磨。一朵花开始绽放,在惊叫中软软跌入怀中。

“啊…!”她的背在冰冷玻璃上上下下。

要哭了。

“别怕…”他安慰地吻掉眼泪,温柔和凶残一起。

“因为我离职了。”

他其实早就递交申请,在第一次问出和他试试之后——留在这里只是做实验,但他没有告诉她。

她脸红惊悸的样子像种奖励。

霜霜睁圆了眼睛,“那办公室…”

“暂用的。”他垂眸。

“你…!”

天才好像去哪里都可以。

“你…没有……师德……!”

在迷乱之中,她含糊地哼唧,听见他的声音。

“我不是你老师。”

“…也不想做你老师。”

“那你想做什么?”她呜呜地问。

在万千重重释放那刻,那双黑眸灼亮地看进她眼睛。

“所以你想做什么?”

——顾写尘。

霜淩睁开眼睛,像是做了一场青春期的甜梦,心脏乱跳,脸颊潮红。

神息弥漫,她在雾中醒来,仍像绽放的莲瓣。

苍穹之下,那双漆黑透蓝的眼眸如旧,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因为神能在无穷小世界、无尽的时间中穿梭,那仿佛是他们两个共同的一场梦,顾写尘也终于知道了那个有冰雷碧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们在神域的汪洋之中徜徉,他指尖微动,人间就是一场春去冬来。

这是成神的顾写尘。霜淩知道。

那要做她什么?做她的丈夫,她的引路人?

“这里。”顾写尘的指尖点在她眸子之下,开口。

“做……你眼里看着的人。”

霜淩撞见他的眼睛,慢了半拍,心跳有力。

半晌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不爽起来——可是怎么到哪都是顾写尘教她!!这个可恶的天才,把他拖出去糟蹋了!

他压住她手,胸腔震动,唇角带笑,“我似乎也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讨厌了。”

九万道题和九万次挥剑,何其相似。

过度的天赋和难改的冷漠的确很……招人厌。已经飞升成神的顾写尘圈着她在怀中,矜持地自我思考起来。

可准备糟蹋他的那团软软身影却停了停,扒头看看他。

然后她的脑袋在他胸口蹭蹭,柔软的毛茸茸。

“不讨厌你了呀。”她小声说。

无论是少年时的学神,还是眼前成神的不世天才。生命加诸于顾写尘的一切,最后都是为了遇见花开。

换种方式,还是…喜欢。

“…我知道。”

他眼底如星坠着,笑意清醒,爱意也清晰。

声音一如当年峰上,折竹碎玉。

“你知道什么?”她用脑袋撞了撞他心跳有力的胸口。

当然,那些年顾写尘强行带飞她的时候确实讨厌……!

可是。

“我知道——在我教你剑法,带你练剑的那些年,甚至,在你选择离开我之前。…”

而今白衣仍然。

“你也已经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