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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悸 年倚 24151 字 6天前

陆勘注意着前方路况,说,“之前借给他一笔钱,他还给我,上次打电话也是说这个。”

孟鞍瞥他一眼,配合地应了声。

车里安静下来,孟鞍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唇,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今天一起出来是很难得的,此前气氛也很好,他们心情都不错,她不太想在这种时候提别的事。

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陆勘扫到她的动作,“空调太冷了?”

“还行。”孟鞍抱着手臂,想了想,去调整了风口。

就这样开始说别的话,车一路开到修理店。

这一片都是各类相机品牌的专卖店,孟鞍和陆勘进到店里,和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了维修中心。

经过检测,维修人员说镜头电路没问题,清洗过后就可以正常使用,又知道他们是从外地来的,说给做个加急处理,今天下午就可以拿到。

相机还要修一会,两人又走出店门,坐回车里。

十二点多了,正是饭点,陆勘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她,“想吃什么?”

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刚刚被太阳暴晒过,这会车内温度正高,空调一时半会也不起作用,孟鞍说,“就在附近吃吧。”

陆勘把车开出去,绕到一排餐厅前,孟鞍指了指路边一家小馄饨店,“吃馄饨吧。”

陆勘稍微踩了下刹车,车速降了下来,他略有迟疑,“又吃馄饨?”

孟鞍偏过头问,“你不想吃?”

“不是,”陆勘有些无奈地说,“你能让我请顿好的吗?”

孟鞍闻言挑眉笑了下,“多好才算好?”她把头发别去去耳后,看向一旁,淡声道,“还不如吃馄饨省时间。”

陆勘侧过脸看她,打着方向盘没说话,车速提起来,掠过一家家餐厅。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一家酒店的停车场。

孟鞍一边解安全带一边看陆勘一眼,他回视过来,表情没变。

她微微笑了下,下了车。

两人进了酒店,陆勘在前台要了间套房,又问餐厅还可以点餐吗。

前台服务员递了房卡过来,叫人带他们到餐厅。

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多,都是酒店的住客,在安静地用餐。

孟鞍问服务员要了一碗馄饨,陆勘也要了和她一样的。

馄饨没多久就端上桌,陆勘吃饭比她快得多,吃完他说,“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孟鞍嗯了声。

等他再回来时,孟鞍已经吃好,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一进房间,孟鞍把包放在玄关柜子上,陆勘去打开阳台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孟鞍叫他一声,“我去一下洗手间,床单在我包里。”

孟鞍从洗手间出来时,床单已经铺好,陆勘站在窗边,房里空调运转起来,窗户只留了一点缝隙。

孟鞍走过去,看他一眼,“怎么不坐?”

他没说话,孟鞍走到他身旁,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孟鞍轻轻嗯了声。

陆勘看她几秒,拿起手边遥控把窗帘拉上,房间暗了下来,他低头就吻了过来。

这个吻有点深,孟鞍回应着他,慢慢地她靠上身后的柜子,他的手箍在她的后腰。

衣服被扯开。

他顺着她的肩颈线亲下去,又去吻她的唇,他看着她的眼睛,一下一下抚她的额发,低声叫她,“鞍鞍。”

孟鞍心跳加快,房间里的冷气吹着她裸露的皮肤,让她颤了下,不知因为冷气还是他。

她搂着他,气息不匀,不想再等,“你买的东西呢,就这样……”

陆勘仍是低头亲了她一会,才握着她的腰让她背转过来,覆了过去。

久别数月,这样抱在一起时,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孟鞍背上发麻,去寻他的手,陆勘把她握进掌心里。

两人靠得很紧,彼此急促的心跳声仿佛都混在一起,孟鞍微微弓起腰身。

陆勘抚了下她的背,她的长发散在白皙的背后,凌乱发丝间能看见她微红的侧脸,一声一声哼,细若游丝。陆勘低头亲了亲她的耳侧,又握着她的下巴,把她脸拨过来,吻她。

没亲几次,孟鞍就觉得身体不由自主,有感觉浪潮般席卷而来,让她有些站不住。

……

孟鞍被陆勘搂回在怀里,他低头吻她的发,激烈过后,她还在余韵中,闭眼轻轻道,“抱紧我。”

陆勘手臂又收紧了些,她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在她手指抚过他背后肌肉时,他把她抱去了床边。

……

孟鞍整个人陷在床里,眼睛略有湿润,额发早被汗湿,陆勘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淡笑了下,俯身亲吻她的眼睛和耳廓。

这样抱着亲了很久。

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么久,但因为很舒服,她整个人也有些懒洋洋的,便没有叫停。

一直到她浑身都软了,刚想开口要他过来时,他很突然地压了过来。

孟鞍没准备,脚趾缩了下,“陆勘……”

他低嗯了声,又去吻她的唇。

他有十来秒没有动,两人一直对视着,看着彼此的眼底。孟鞍没有出声,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没有动作,却让她觉得心里很满。

大概因为老早叠加了许多感觉,这一回她没几下,就浑身颤栗着,受不住,没什么力气地推他。

他感受着她,没再动,又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耐心等她这一阵过去,孟鞍睁开眼,看他撑在她上方,额上沁出一些汗,目光忍耐。

她心神一荡,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

他身体包裹着她,不断地在吻她,两人呼吸沉沉地缠在一起,她抱着他的背,手心都是他背上的汗,感受着他的频率和亲吻,填充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就这么慢慢地缠着。

时而激烈,时而温柔。

她低低和他私语,他偶尔应一声,多数时候闷声吻她。

到最后,她的理智早飞去九霄云外,想紧紧靠着他,又受不了,矛盾着,含糊地叫他的名字。

他仿佛被激到,身体紧绷起来,低头看着她此刻表情,没多会儿,头埋在她汗湿的颈窝里,和她躺在一起。

孟鞍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让她的心跳也越来越重,陆勘紧紧抱住了她。

第56章 56 黄昏时醒来

过了会, 两人呼吸渐渐平静,陆勘却迟迟未从她身上起来。

四周空气都是热的,空调仿佛不起作用, 他坚硬的身体全部压在她身上, 两人身上的汗都混在一起,孟鞍却没觉得难受。

她稍微搂了下他的腰, 陆勘这才动了动, 嘴唇擦过她的下颏,见他要起来,孟鞍轻哼了声。

陆勘支起上半身瞧她。

孟鞍抱着他的脖颈:“你要觉得舒服就这样待着吧。”

陆勘手肘撑在她脸侧,和她对视。

激情过后, 她的嗓音有点涩,又轻而柔, 脸上布满动情的红晕,湿润眼睫忽闪忽闪, 眉眼含笑。

陆勘定定看着她,她这时总流露出不一样的温柔。

陆勘手指梳了梳她颈窝里的发丝, 低声问, “压着你不难受?”

孟鞍摇头。

陆勘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摸了下她的脸, 半边身体又压在她身上,呼出一口气, “鞍鞍。”

孟鞍弯了弯唇,抱住他。

她身上的淡香再次钻进他鼻间,使人沉溺,陆勘不由抱紧了她,埋在她肩窝里, 温存地吻她的颈侧,孟鞍偏过头,自然而然地挨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浅,从嘴唇到唇角轻轻碰着,孟鞍却觉得心脏鼓鼓胀胀,陆勘的手指不经意从她的腰线一路往下划,孟鞍轻颤了下。

他在她的后腰停留片刻,轻轻一拍,“拿水给你喝。”

身上的重量和热意骤然消失,孟鞍一时不适应,翻了个身侧躺着,空调温度调得低,凉风吹在身上,汗意渐渐消散。

窗帘拉得严实,房里只亮着暗黄的床头灯,陆勘下床捡起裤子穿上,又把她落在地上的衣物收在一旁。

极致的欢愉后,身体无法避免地迎来空虚的落差,孟鞍趴在床头看他的背影,灯光照在他裸。露的腰背肌肉上,阴影交错间,似有汗水的痕迹。

陆勘走到水吧前拿了瓶水,拧开递来床边给孟鞍,孟鞍喝了小半瓶,把水瓶还给他。

陆勘站在床边喝完了剩下半瓶水,孟鞍看着他喉结不断滑动,半靠在床头把头发往后撩了撩,微抬着脸轻声说,“我冷。”

陆勘低头扫她一眼,她斜躺在一侧,双腿曲起,长而密的黑发遮住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昏暗的光线里,她神情柔和而妩媚。

他坐上床把她搂进怀里,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像是下意识的举动,低头又在她耳边说了句,“两点半了。”

孟鞍哦了声,偎在他怀里不动了,身体贴在一起,心里渐渐踏实。

此时两人身体都放松,孟鞍躺在他怀里静了一会,倦意上涌,陆勘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睡会,我去给你拿相机。”

孟鞍手搭在他腰上,懒懒地说,“还早吧,你等会再走。”

陆勘没说话,手指绕着她的发尾缠了几圈,孟鞍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无声笑了笑,在他的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闭上眼。

他没再碰她,但孟鞍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她笑着睁开眼,抬头问,“看什么?”

陆勘没回话,她仍是盯着他看,他只好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发,点着她额角一处,“你这里有颗痣。”

“嗯。”孟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她这颗痣有头发挡着,平常看不见,“你今天才发现?”

陆勘摇头,“看见很久了。”

“有多久?”她顺着问。

他手顺着她的额发,“我们和于山林他们出去玩那次,你在游泳池里说脚抽筋了,那天就看见了。”

孟鞍想了想,“记这么清楚。”

陆勘空着的手枕在自己脑后,笑了一下。

孟鞍仰脸亲了亲他的下巴,陆勘低下头,下颌擦过她的额角,床头柜上手机一连响了几声。

孟鞍推了推他,“你手机。”

“短信。”陆勘伸手拿过手机,打开扫了眼。

两人靠得近,孟鞍没想去看,却仍瞥见了短信上方银行的图标,她转开脸,没有多看内容。

陆勘熄灭屏幕,解释了句,“我舅舅的转账。”

孟鞍应了声,陆勘也没再说什么。

正是温存的时刻,孟鞍还不知该不该开口问,先靠过去搂了他的腰,陆勘摸了摸她的背,低头瞅着她,“你还睡不睡?”

孟鞍没吭声,陆勘等了会,在她下巴底下挠了两下,孟鞍额头抵在他胸膛前笑了笑,笑完又安静下来。

两人一时都没言语,孟鞍抬眼看他,对视几秒后,她开口问,“后来你和你舅妈还好吗?”

陆勘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去年到现在,我还没回去过,”他顿了顿,说,“我在部队和他们联系也不多,回去才会一起吃顿饭。”

孟鞍轻轻哦了声。

陆勘摩挲了会她的手臂,发现仍是一片冰凉,他拿起遥控器调高温度,又把自己的上衣盖到她身上。

她一直靠在他怀里没动,陆勘看不见她的神色,他略微沉默了会,说,“你不喜欢,以后不用和他们接触。”

孟鞍再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靠回去,低声说,“也没有。”她停了停,斟酌着说,“她也没说太多过分的话……”

陆勘等了等,没见她继续往下说,接过她的话头,“我爸妈走后,家里只有这两个长辈,上学时逢年过节我都是和他们过,他们这些年生活压力大,年纪大了还想照顾儿女,有些事难免做得欠妥,以后不会了。”

孟鞍听着他平淡的语气,心里忽悠着不上不下的,握住了他的手。

陆勘静了一秒,顺手捏了捏她的掌心,“你休息会,我去拿相机。”

孟鞍又在他怀里靠了半分钟,才起来啄了啄他的唇,“你去吧,我去洗个澡。”

陆勘拿相机回来时,孟鞍刚好吹干头发,收拾好东西,两人启程回营区。

回去的路上,孟鞍坐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快到时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睡得久了,她头有些晕,喝了口水醒神,望向窗外,车驶在乡间小道上,经过一片荒草地,夕阳笼罩着远处小山峰,染上一层金色光斑。

黄昏到了,一天就要结束了。

孟鞍靠在窗边,说,“陆勘,你看天上。”

“什么?”陆勘往外瞥了眼,“晚霞?”

“对。”

陆勘看她一眼,夕阳照在她的黑发上,他放慢了车速,“你想拍吗?”

“不用拍。”孟鞍轻轻回。

晴朗的夏日,晚霞每天都有,她只是觉得在黄昏时醒来,在他车上看到的这一幕很像电影画面,想着想着她看了眼时间,“你不会迟到吧?”

“不会,快到了。”

十来分钟后,车停在招待所楼下,孟鞍解开安全带,探身去后座把相机包拿上。

这一动孟鞍就感觉到自己腰背酸痛,虽然他们这一天都在一起,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坐车,此刻她不知是意犹未尽,还是不舍,心里有些空落。

陆勘正赶着回去换衣服开会,孟鞍冲他笑了下,没耽搁时间,“我走了。”

手刚握上把手,她侧过头还想说话,见陆勘也正要开口,“怎么了?”

“晚上还有空吗?”陆勘问。

“晚上我们开组会。”虽然明天也会见面,但难得的周日,他们晚上没训练,孟鞍想了想,说,“结束得早我给你打电话。”

陆勘点头,“行,你上去吧。”

孟鞍一边拉开车门一边下车,“你赶紧回吧,一会迟到了。”

拍摄临近尾声,晚上孟鞍几人和上海团队开了一次视频会议。

这次会议开了近三个小时,结束后没吃晚饭的纪灵烧水泡面,问孟鞍要不要一块吃。

孟鞍梳着头发,说,“不吃了,我出去一趟。”

纪灵刚接好水,抬头问,“出去谈恋爱啊?”

孟鞍笑了笑,“记得帮我把门锁了。”

孟鞍一下楼,就看见车停在院子角落里,陆勘人站在车外等她。

她跑了两步过去,“等多久了?”

“没多久。”

孟鞍看他一眼,他显见是洗过澡换过衣服了,“今天晚了,就在旁边走走吧。”

陆勘带着她在营区里散了会步,快到熄灯时间,夏天的夜晚外面没什么人,只遇上几个巡逻的士兵。

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一条空旷的水泥路上,旁边草坪上有才修好的小沙池,和一些简单的健身器材,这儿离家属院近,修来给小孩们玩的。

沙池里不知是哪个小孩忘了辆红色小船,黑夜里格外显眼,孟鞍走过去,在花坛边又发现一把粉色的小铲子,拿起来问陆勘,“你们这小孩都在一起玩?”

陆勘跟着蹲下来,“同龄的会在一起玩。”

“也挺好的。”孟鞍看见旁边沙地有小孩写了字,杜牧的山行,一首诗写了一半,笔迹稚嫩。

左右无事,她捡起旁边长木棍,闲散地跟在后边写这首诗,结果在地上写的没比这小学生好多少,陆勘看了眼,说,“你换根短的写。”

“哪儿找根短的,”孟鞍把棍子扔在一旁,“不写了。”

陆勘捡起这根木棍,跟在后面把这首诗填完,他一边写,孟鞍一边凑过去看,“你可以啊,经常在地上练字吧?”

陆勘听得好笑,“和纸上写字有什么区别?”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手里拿着小木棍转了转,说,“小时候我爷爷家旁边有个公园,他退休后每天早上去晨练,晨练完他会拿毛笔沾水在地上写字,有时就带着我一起写。”

“你会写毛笔字?”孟鞍看着地上的字问。

正说着话,孟鞍的手机响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愣了一秒,抬头对陆勘说,“我妈。”

第57章 57 离别日期

铃声在安静的操场上响得突兀。

孟鞍站起来, 往外走了两步,接起电话,“妈。”

电话那端葛琬华应了声, 说, “你爸刚问我,你爷爷生日你回不回来?”

老人家是过农历生日, 孟鞍算算日子是下周末, 说,“我现在在拍摄,回不去,我给爷爷打个电话。”

“随你吧, 你自己和你爸说一声。”葛琬华语气淡淡地又问,“你还在西北?”

又有一段时间没联系, 孟鞍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她回来了,说, “上个月回来了,现在在江城旁边一个县里。”

葛琬华似乎不感兴趣, 没多问, “哦,中秋你回不回来?”

“中秋?”孟鞍下意识问, “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静了会,葛琬华说:“没事你就不回来了?”她轻哼一声, “孟鞍,我还是那句话,人的青春是有限的,要花在正确的事情上。”

闷热的夜晚让孟鞍身上出了汗,颈后的发丝黏在脖子上, 她捋了捋头发,回头瞧见陆勘坐在沙池边的水泥台阶上。

电话里葛琬华还在说话,“你其他的事我先不管,就说你一个年轻女孩天天往偏远地方跑,这肯定不是事业,至少不是一份好事业。”

孟鞍沉默地听着。

“你听见没?”

孟鞍嗯了声。

“今天晚了,电话里我就不说多了,就这样,我说的话你放在心里好好想想。”

一通电话打完,孟鞍在原地站了一两秒,转身回去时没注意脚下,把刚刚两人写的字踩没了,等坐下了才看见。

她把手机搁在台阶边上,陆勘看她一眼,“有事吗?”

孟鞍摇头,“我爷爷生日,问我回不回去。”

“什么时候?”

“下礼拜。”孟鞍手撑在膝盖上看天上若隐若现的月亮,“我说不回去。”

陆勘点点头,两人沉默了半分钟,他转过头说,“毛笔字我写得不怎么样。”

孟鞍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刚才没说完的话,嘴角抿出一个小弧度,“噢。”想想又微微笑了下,“我也写不好,小时候我妈送我去学过一段时间,三年级的时候吧,写不好还被骂过一次……”

她望着夜空,暗叹了口气。

陆勘侧过脸看她,“怎么了?”

孟鞍转过眼,看见他平静的眼神,没来由的,她的心松了松。

她不记得自己青春期以前,有没有过向别人倾诉心事的习惯,但到今天,她已经更习惯自己去消化和解决一切。

而现在,她不知哪根神经被触动,忽然有了想和他说些什么的冲动。

孟鞍看着他说:“我妈对我总是不满意。”

陆勘迟疑地问:“她刚刚说你了?”

“不算说……”孟鞍不习惯说这些,话说得很慢,“今天很客气。”

陆勘揽过她,孟鞍顺势把脑袋搁过去,靠在他肩头上默了会,说,“我和我爸妈不怎么联系,因为我们工作都很忙,我小的时候他们就不常在家,只要在家他们就要吵架,我觉得他们生活在一起特别累,但吵了这么多年都没分开,以前我妈每次和我爸吵架,她都说是为了我才没有离婚。所以有些时候我觉得,她对我不满意也很正常。”她停了下,轻描淡写地继续说,“只是有时候,我会不太想回家。”

陆勘第一次听她聊起父母,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们有他们的生活,你也有你的生活了。”

孟鞍点点头,抬眼又看见他关切的眼神,笑了下,“又没什么,这样的家庭很多吧,反正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总有矛盾。”

陆勘拉过她的手,安静片刻,说,“以前我爸和我妈吵嘴,每次我都还没察觉,他们就和好了。”

孟鞍微抬起头,“那你爸和你妈挺好的。”

陆勘嗯了声,回想起很久以前,他也记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年了,那时他尚且懵懂,有一天父亲忽然把他叫进房间,翻出几张老照片,是父母年轻恋爱时在照相馆所拍,两人都穿着朴素的工装。

看完后父亲告诉他,一个人真正的爱情必然发生在心智成熟之时,因为那时才懂得包容、懂得理解,才有与人相伴一生的能力。而人一辈子能和另一个人拥有一份长久的感情,是一件幸福的事,所以对待感情切记不能轻易草率,在不该开始时开始,多半会伤人伤己。

那天父亲的话令他莫名其妙,当时的他也并未深想,多年以后,父亲说这些话时的模样和声音渐渐在脑海里模糊,这段话倒是记了很多年。

陆勘摩挲了下孟鞍的手背,“我希望我能做到和我爸一样。”

孟鞍抬眼去瞧他,他侧着脸没看她,神情一如既往的认真且专注,她心口一热,回握了他的手,在他虎口处随意抚摸。

四周安静,只有细微的虫鸣声,仍是闷热,他的怀抱却令人安心。

她想起之前和他恋爱,是上份工作倦怠感最强的时候,他偶尔问起,她也和他提过几次工作上的事,也只是三言两语浅浅带过。

那时她以为她对他保持着新鲜感,所以即使他话不多,就那么两三句依然能让她心情放松。

而现在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她的心情又变得像白天一样轻松。

这天晚上,两人靠在一起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孟鞍困得快要趴在陆勘肩上睡着,两人才离开这个空旷的小操场……

这个周末过去,队里迎来了新一轮的课目训练。

拍摄接近尾声,孟鞍一行人白天拍摄,晚上孟鞍独自在房间对着场记表耐心地看自己的素材,归纳总结,最后检查需要补拍的镜头。

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官兵们训练量却一点都没减,之前在高原,环境也恶劣,但不如这么明晃晃的高温让人难受。

一连大半个月,孟鞍几人都跟着队里早出晚归。

一晃到八月下旬,暑气稍减,队里放了半天周末假,大伙儿约着傍晚一块打篮球。

吃过饭,小程要回招待所洗澡,蒋小泉抱着球从后面跑来,“孟导,他们冰了西瓜在后头切,叫你们过去吃。”说完,又对要走的小程抬抬下巴,“哎,你吃不吃?”

小程气昂昂地走回来,“有西瓜为什么不吃?”

几人一同往后边空地上走去。

“哪来的西瓜?”孟鞍问。

“他们从附近老乡那里买的,特别甜,买了七八个。”

孟鞍惊讶,“这么多怎么冰?服务社冰柜放得下吗?”

蒋小泉笑笑,“哪还用冰柜啊。”

孟鞍到了才知道,大家用铁桶打了井水上来,把西瓜放在铁桶里凉一个下午,当作冰西瓜了。

西瓜刚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旁,孟鞍和纪灵也凑到外围,陆勘抬头看她一眼,手上动作没停。

大家都才吃过饭,西瓜不是稀罕物,没人去抢,一个大瓜被快速切成数块,红色瓜瓤摆了一桌。

陆勘放下水果刀,没多想,拿了一块先递出去。

孟鞍一接过来,旁边一群人就夸张地“喔”起来,和孟鞍她们最熟的蒋小泉咧嘴笑着,问纪灵,“哎呀,这没拍下来?”

大家分着西瓜,分到纪灵手上,纪灵一边咬西瓜一边笑着说,“确实没拍,导演的爱情是另外的故事。”

孟鞍有些无奈地站到一旁,陆勘拣了块西瓜,走到孟鞍旁边,问,“累不累?”

“还好。”孟鞍咬了口西瓜,“上午听见褚队让你去他办公室。”

“嗯,待会去,”陆勘说,“你等会要去拍他们打篮球?”

孟鞍点头,“去补几个镜头就可以了,拍得差不多了。”

她吃了西瓜,嘴唇被西瓜汁染得更红,陆勘不由看她一眼。

孟鞍正巧撞上他的视线,她今天在外面热了一天,头发都被汗湿了,被他这么打量了眼,就问,“我是不是晒黑了?”

陆勘和她对视两秒,说,“没有吧。”

孟鞍切了声,“你犹豫了。”

陆勘莞尔,“哪里犹豫了?”

两人正说着话,蹲在一旁吃西瓜的人喊道,“孟导,你别和陆队在那说悄悄话了,大家正说呢,下个礼拜办晚会,你出不出个节目啊?”

九月退伍季到了,这个月底就是杨和平等一批战士的最后一班岗,孟鞍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队里按惯例会在这时办一场小型的送别晚会。

“我能出什么节目啊?”孟鞍回答。

她们在这里待了半年,大家和孟鞍都熟悉了,一开始大家觉得她人太漂亮,恐怕有脾气,不好接触,后来大家偶尔会一起开开她和陆队的玩笑,这才接触多了,发现她完全是开得起玩笑的人。

有人打趣道,“张航宇说上回他们排吉他弹唱,你还教了他。来一段吧,孟导,都要走了,必须露一手给我们陆队看看。”

孟鞍牵了下唇,没理会他们的起哄,倒是被那人提醒了离别日期,拍完杨和平的退伍,他们就彻底结束全部的拍摄,要返回上海了。

她正想着,陆勘把她手里快啃完的西瓜皮抽出来,“别吃了,想吃再去拿一块。”

第58章 58 异地恋

章之恒原定要在八月下旬过来驻地一趟, 把关收尾工作,同时也和驻地领导见一面聊一聊,以示尊重。

因为临时有项目要开招商会, 最后没能成行, 所有事宜都全权交给孟鞍。

临走前孟鞍和章之恒开了一次很长的线上会议,根据场记表快速过了一遍素材, 确保所有镜头应收尽收, 选取的每个人都有清晰的故事线。

当晚会议开完,也代表孟鞍几人这次的工作基本结束。余下的五六天,只需要补充一些零碎素材,跟完杨和平的退伍拍摄。

没有紧锣密鼓的拍摄, 也不再跟着队里的起床号醒来,大家久违地空了下来。

孟鞍原本以为她不用赶着整理素材, 熬夜写方案,晚上可以和陆勘出军营, 一起在周边小村落走一走。

结果一天后褚柯就特意找到她,说他们在这里待了半年, 大家都很熟悉, 也希望他们能在周六的退伍兵欢送会上给大家出一个文艺节目,算是交流感情。

孟鞍想着他们在这里得到褚队不少照顾, 当下也没驳他的面子,但回去和纪灵小程他们一说, 三人都连连拒绝,都说自己不会唱也不会跳。

距离欢送会还有四天,事已经应下来,孟鞍只好自行准备,简单地自学了首歌。

这样她白天也要拍摄, 晚上才能借了吉他练歌,如此匆匆忙忙地过到周四,陆勘出营去参加军区举办的表彰仪式。

走前孟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周六下午就能回来,还能赶上欢送会。

周六队里放假,前两天下过小雨,气温降下来些,上午孟鞍和纪灵在小操场上拍摄大家排练的画面。

快到中午,众人收了吉他,孟鞍也关了摄像机。

马上要走了,纪灵和小程带了拍立得和大家合影留念。

孟鞍拿过他们放在一边的吉他,低头拨了两下弦,周围人聊天的聊天,拍照的拍照,她坐在一旁,练了一小段晚上要弹的间奏。

正弹着,有人往她背后看了眼。

孟鞍有所感地回过头,见陆勘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军礼服,胸前别着资历章,手里拿着一顶大檐帽,站在篮球架下,隔着或坐或站的人群,看着她微微笑。

孟鞍没注意扫错一个音,站起来把吉他交给旁边人保管,走过去对他笑了下,“不是说下午回来吗?”

“昨天就开完会了,今天上午没我什么事,我先回来了,褚队他们下午回。”

“哦。”孟鞍目光在他身上睃巡一遍,她之前看他们穿过一次夏常服,倒是第一次见他穿礼服,军装笔挺,显得人格外精神。

他军衬上的领花闪闪发光,正午温度最高,他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她不由好奇问,“你热不热?”

“有点。”

孟鞍朝他伸出手,“你的军功章呢?”

“放宿舍了,你要看?”

“你回宿舍了不换衣服?”

陆勘眼神不经意扫过她的长裙裙摆,“没来得及换,我带了蛋糕回来,天热奶油要化了。”

“你放哪了?”

“车里,”陆勘示意她车停在操场路边,“你等会带回去。”

虽然她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去随时可以买到蛋糕,但今天收到他带过来的蛋糕,心里还是有些开心,“谢谢。”

陆勘侧头又看了眼她身上的白色吊带长裙,“你今晚穿这个?”

孟鞍嗯了声,“就带了这条裙子,压箱子里皱了,我先穿上。”

“你晚上唱什么歌?”

“王菲的歌,没和你说过吗?”孟鞍说。

陆勘摇头。

正说着话,纪灵跑过来,对他们扬了扬手上的拍立得,“最后一张相纸了,给你们拍一张?”

孟鞍和陆勘互相看了眼对方,陆勘先站过来一步,拉过她的臂弯,“拍一张吧。”

孟鞍没拒绝,在他身旁站好。

纪灵拿着相机很快按下快门,相纸出来,纪灵拿给孟鞍,又和小程到一旁自拍。

孟鞍拿着相片等显影,抬头见陆勘看着她手里的相片,她想起他们从来没拍过照片,忽然也有些好奇拍出来是什么样子。

相纸上泛白的画面逐渐清晰,白色长裙和蓝色军装,两人站得很近,背后操场正好无人,远处有蓝天绿树,两人都是微微笑着,姿态闲适。

陆勘低头过来看照片,孟鞍松开手把相片给他看,相纸在他手上小小一片,他捏着照片看了会,说,“放我这了?”

孟鞍嗯了声,侧眼看他仍在看照片,忽而一笑。

陆勘拿眼瞥她。

孟鞍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这么久,贴床头算了。”

她声音带里带着笑意,促狭意味明显,陆勘稍微一想也忍不住扬了点唇。

“贴床头违纪,”他手指夹着相纸在她额头上轻轻拍了下,“拿蛋糕去。”

晚上孟鞍化好妆,跟纪灵他们一起到操场,他们来得迟,操场上椅子已经摆得整整齐齐,人也坐满了,一眼望过去,都是一模一样的军装。

孟鞍他们坐在靠后排,这会信号也不好,电话打不出去,还好过了会指导员找到了他们,提醒孟鞍在第七个上场。

因为是图热闹的小晚会,节目都是临时凑出来的,没彩排过,大家都是第一次看。

节目过半,指导员提前来找到孟鞍,提醒她去后台准备上台。

带孟鞍到后台问人拿了吉他,指导员任务完成,准备回座位继续看表演,临走前好心提醒孟鞍,“陆勘坐在第三排。”

因为这特意的提醒,孟鞍坐上台下意识地扫了一遍第三排,然而天太黑,光全在舞台上,底下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低下头便开始扫弦。

音响效果聊胜于无,又因为是淡淡的抒情歌曲,现场气氛并不如其他相声小品来得热烈,但孟鞍这首歌唱起来和原唱声音有几分相似,台下观众听得都还算认真。

陆勘坐在正对舞台中央的位置,从他的位置往上看,台上的人十分清楚。

他之前没听她唱过歌,唯一一次听她哼过歌,是她在家里弹尤克里里,那天的她令他印象深刻,以至于现在看她坐在台上,脑海里自然回想起那天的情境,仿佛与此刻重合。那天她也是这样微微低着头,拨弦动作熟练而随意。

周遭舞台漆黑,光都打在她一人身上,她又是一身白裙,整个人亮得晃眼,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她的声音婉转低柔。

他一时看得认真,却没仔细听她的词,待到注意起歌词时,只听到几句,“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她静静坐在那把高脚椅上,未曾抬头往台下看过,直到她一首歌唱完,舞台光灭了,旁边李驰才凑过来打趣道,“行了,别看了,上后头找她去。”

陆勘没搭理他,想了想又说,“她这会没空。”

孟鞍唱完拿着吉他还回后台,匆匆回到下面找到正在拍摄的纪灵和小程。

晚上活动办得热闹,连一向腼腆不爱说话的杨和平都上台吹了一段口琴,孟鞍看得出杨和平今晚情绪很激动。

毕竟,这么多年的青春就要散场了。

不知是不是被这伤感情绪影响,晚会结束关掉摄像机时,孟鞍心情也有些低落。

人群散了,她收起器材,和纪灵跟着人流往外走,被人拍了拍肩膀,她回头见是陆勘,笑了一下,“你坐在哪?”

“三排中间,”陆勘也对她微微笑了下,问,“等会有空吗?”

旁边纪灵闻言,了然地接过孟鞍手中的器材,“都拍完了,没事了,去吧。”

时间不早,两人没走远,在营区里转了会,刚办了活动,来来往往都是人。

一直走到军史馆后头的一个小土坡上,才不见其他人。

前两天下过大雨,土壤还湿润,没办法坐,两人都站着,孟鞍看着周围,刚来这里时,陆勘带着他们逛了一遍营地,也转过军史馆,仿佛没过去多久,一转眼就要离开了。

孟鞍觉得这半年过得又快又慢,一路从高原到这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她昨天才走进高原上那顶小帐篷,又遇见了他。

她心里正想着事,陆勘从口袋掏出一枚奖章递给她。

孟鞍回过神,一枚金灿灿的奖章躺在她的手心里,黑夜里红色的五角星熠熠发光。

她看着这枚奖章,她不知道他在高原上演习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已经知道这枚奖章从何而来。

奖章放在手心里变得温热,孟鞍说,“我记得你家里还有几枚。”

陆勘嗯了声。

孟鞍今晚穿了细跟凉鞋配裙子,站久了脚累,现在索性蹲下来,陆勘也跟着她蹲下来,看着她把奖章拿远了看。

陆勘看她有些累,正想开口送她回去,她侧过头问,“一开始你为什么想当兵呢?”

这个问题她问过他们所有人,唯独没问过他。

“也没有为什么。我小时候就想当兵,高考就报了军校。”陆勘略微思索,“我爷爷以前当过兵,小时候我经常跟他一起看军事频道,就有了兴趣。”

孟鞍笑了笑,她还真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过什么梦想了。

她偏头看着身旁他的侧脸,今晚离别的思绪仍在心间,不仅是他和她,还有一批人要离开这里。

其实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选择别的路可能会过得更好更舒服,但他们都选择了留在这里。

更多的像杨和平这样的人,也许平凡,也许渺小,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当成什么英雄人物,也仍然默默无闻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

或许因为他们选择了这里,才让更多人有了选择的自由。

而她这半年用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或光辉,或平淡,是他们的岁月,也是陆勘的岁月。

孟鞍轻轻叹息,“要走了还有点舍不得。”

陆勘牵了下唇,没说话。

“笑什么?”

陆勘转头看她一眼,淡淡道,“你是舍不得部队,”他停了停,目光转回前方,“还是舍不得我?”

孟鞍抿唇笑了笑,把问题还回去,“你觉得呢?”

陆勘低头一笑,“问你个问题。”

“问。”

陆勘稍微顿了下,才问,“你今晚在台上唱歌找我没有?”

孟鞍抬眼,见他眼神认真,也认真起来,“上台前杨指导告诉我,你坐第三排,我在台上找了半天没找到,太黑了。”

陆勘看着她点点头,又轻轻笑了笑。

他的脸离她很近,笑起来仿佛心情不错,注视着她,眼神清亮,孟鞍心中忽动,手伸过去碰了下他的手背,陆勘反手将她握进手里。

孟鞍看了他一会,低嗯了声,“我是舍不得你。”

周围静寂,陆勘和她对视着,她今晚涂了口红,双唇饱满红润,眼眸晶亮,他侧了侧身子,帮她把颊边碎发别去耳后,看着她说,“过段时间,我可以申请休年假。”

孟鞍微微笑了下,又说,“在这里也待习惯了,每天听着号声起,跟着你们吃食堂,还动不动要跑五公里,回去都怕不习惯。”

陆勘抬了抬眉,“你觉得这里生活好吗?”

“还可以。”

陆勘又问,“那高原上生活也好?”

孟鞍想了想,“也还行,就是洗澡太麻烦了,风沙太大了,半夜太冷了,紫外线也强,还有高反。”说着说着,她笑了,“好像也没什么好……”

陆勘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辛苦了,去上海你能不能休息会?”

“还不知道,如果正式开始剪辑,至少要一个月。”孟鞍看他一眼,“等我从上海回来你再休假。”

陆勘嗯了声。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现在同在营地,他们虽不能私下相处多久,但好歹每天都能见上。而她去到上海后,两人距离更远,周末见一面都不可能。

各自想着都没出声,陆勘捏了捏她的手掌心,先开口,“我如果放假可以过去找你。”

孟鞍嗯了声,托着下巴说,“到时候再商量吧。”

孟鞍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是周日,上午陆勘开车和她去县城待了会,两人在县里转了转,晚饭前陆勘把她送了回来。

回到招待所房间,其他人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晚上孟鞍把行李收拾好,器材检查完毕,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第二天一大早,队里送他们的车等在招待所楼下,陆勘上楼帮孟鞍几人把行李搬了下去。

楼下,褚柯亲自过来送他们,几人在一起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褚柯很明白地笑笑,扫了眼旁边的陆勘,“行了,我不耽误你们道别了。”

如果说此前孟鞍心里是被离别的气氛感染,此刻在车门口看见陆勘也有了离别的实感。

之前很多次,他就是这么送走她。

陆勘手上还提着她随身的托特包,她对他笑了笑,朝他伸出手,“给我吧,我走了。”

陆勘看着清晨阳光里的她,轻轻把她带进怀里,抱了她几秒,在她耳边低声道,“到了告诉我。”

孟鞍和纪灵一行人坐上车,一上车大家聊了几句,都开始补觉。

孟鞍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山间小道的景色,雨后树叶落了满地,早晨气温也渐渐转凉,漫长的夏天就要过去,秋天快来了。

“这里信号太差了,终于发出去了。”坐在后排的纪灵拍拍孟鞍的肩,“看手机。”

孟鞍打开手机,收了一会消息,才收到纪灵发过来的微信,五张图片,不知道纪灵什么时候拍的,都是她和陆勘在说话。

纪灵凑过来问,“拍得不错吧?”

“还行。”孟鞍一张张滑着。

“看你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你难受了,想着发给你看看,让你高兴高兴。”

“我没难受。”孟鞍关了手机,无奈地摆手让她赶快回去坐好。

车转过一个大弯,离营地越来越远,阳光透过树枝照在车窗上,孟鞍想,她又要开始谈异地恋了。

第59章 59 视频电话

飞机落地是下午五点, 正好是晚饭时分,章之恒订了餐厅给他们接风洗尘。

刚结束工作,众人兴致高昂, 又开了几瓶酒, 聊到九点多几人才一起回酒店。

一天舟车劳顿,又喝了酒, 孟鞍回酒店洗完澡, 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就上了床。

睡前她给陆勘发了微信,问他要不要打电话。

落地时她就给陆勘报了平安,那会她正在出租车上,没聊两句。晚上他知道她在饭局也没打扰, 让她结束了再告诉他。

消息发过去,没有很快收到回复, 大概是他没看手机,孟鞍拿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等了会, 酒意上头,在彻底睡着之前又发过去一条“我要睡了”, 关了灯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很久违地睡到了上午十点, 孟鞍醒来觉得神清气爽,从床头柜拿过手机, 微信上有三条陆勘的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早上六点发来的微信:醒了告诉我。

孟鞍回复了他, 又出去查看了工作消息和新邮件,看完后重新点进和陆勘的对话框,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几秒呆才关了手机,下床拉开窗帘。

孟鞍起来洗漱好,点了咖啡和三明治送到酒店, 慢悠悠地吃过早餐,准备化妆时,才收到陆勘的微信:方不方便打电话?

孟鞍直接给他拨过去一通视频电话,他很快就接了。

接通后画面很晃,只出现了一秒他的下巴,接着就是他作训服的画面,旁边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她把手机架在一旁没作声,涂起了防晒。

“吃饭没有?”陆勘突然出声。

“刚吃了早餐。”孟鞍调整了一下摄像头角度,他站在树干边,隔着屏幕看不算清晰的男人脸庞,她莫名感到不习惯,“昨天我喝了一点酒,回酒店太困了,没等到你消息。”

陆勘顿了顿,“昨天章之恒和你们一起吃的饭?”

孟鞍正描着眉毛,说,“对,饭是他请的。”

陆勘看着她化妆的动作,没说什么。

无声几秒,孟鞍往屏幕瞟了眼,陆勘开口问,“等会要出去?”

“嗯,出门开个会,小纪说公司离得不远,一起走过去,正好消消食。”聊起来孟鞍顺便提起

,“小纪没什么事了,在这边玩几天就打算走了。”

两人闲聊几句,孟鞍的心情放松下来,化完妆,说,“好了,你去吃饭吧。”她回过身拿起自己熨好的衣物,“我换衣服了,晚点再说。”

九月的上海依然很热,孟鞍和纪灵顶着大太阳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了公司。

到公司两人去茶水间拿冰水喝,章之恒泡着咖啡过来,哭笑不得,“你们不能打个车吗?”

纪灵灌着水说,“我们现在不晒太阳还不习惯了。”

孟鞍被她逗笑,刚刚来的路上,小纪就抱怨说她现在有生物钟,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就醒了。

稍作休整,几人进了会议室,今天的会议比较简单,先和章之恒的后期团队见一面。

这支团队常年和章之恒合作,默契度很高,但他们手上正在做另一支片子的调色,重心暂时放在那边,因此这段时间只是一起看素材,讨论剪辑思路。

孟鞍是第一次拍纪录片,也是第一次和章之恒合作,在他的团队里,分工协作,拍摄时他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度,现在后期阶段,他也给了后期团队最大的自由度。

会议开到晚饭时分结束,走出会议室,章之恒问孟鞍和纪灵晚餐怎么解决。

纪灵早就约了上海的朋友聚餐,孟鞍说不饿,打算先回酒店写一版自己的剪辑。

章之恒扬扬眉,又问,“还没问你,现在你觉得拍纪录片怎么样?”

孟鞍点点头,“挺好。”

章之恒拿着车钥匙,跟她们往外走,闲聊般说,“可能没有拍综艺挣钱,但干起来心里不虚,而且探索未知的东西比较有吸引力对不对?”

纪灵一乐,“章导,不要打情怀牌,有话请直说。”

章之恒笑着摇摇头,继而正色道,“小师妹,很真诚地邀请你,如果觉得不错的话,要不要考虑过来上海,来我的工作室?”

孟鞍看他一眼,刚想说话。

章之恒抢先开口,“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先好好考虑一下。”

孟鞍这些天工作相对轻松,偶尔开会,闲时她和纪灵一起在上海逛了一圈,其余时间就待在酒店看素材。

半年的素材一帧一帧看过去,那些熟悉的人物和故事出现在眼前,每一帧画面都能让她想起了拍摄的那一刻,想起在部队的生活。

再次看素材,也让她再次觉得这是一次很特别的工作经历,拍摄纪录片让她看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真实的人物、真实的情感,而她也和这个世界产生了实实在在的联接。

纪灵回厦门前一天,孟鞍和她找了家餐厅吃道别饭。

两人都点了葡萄酒,边喝着酒,孟鞍问纪灵,“回去后打算干什么?”

“先出去旅游一阵子吧。上半年实在太累了,下半年不干了,工作明年再说吧。”纪灵舀着盘子里的蟹肉烩饭,“你呢?”

孟鞍以前做综艺项目是必定要全程盯后期,有时排播压力大,熬大夜也是常有的。这次后期时间倒充裕,而且项目是章之恒的,很多事都不能越俎代庖。

孟鞍抿了口酒,说,“等这边理得差不多了,粗剪一版看看效果,我就先回去了。”

纪灵点点头,又抬眼瞄她,“章之恒的邀请,你打不打算答应?”

孟鞍摇头,“已经拒绝了,我不想过来上海。而且这个项目合作得愉快,下个项目也不一定。”她挖了一小块蛋糕,漫不经心地说,“这次跟他合作,本来也是机缘巧合,那个时候我辞了职,他正好找我拍这个片子,我就答应了。”

纪灵笑,“还好你答应了。”

孟鞍也弯了下唇,吃了几口蛋糕,说,“不过这段时间,我倒有个新想法,我想筹备一个工作室,自己接项目自己做。”

纪灵一愣,“拍什么?”

“还是拍纪录片。”孟鞍说。

“想法倒可以,”纪灵斟酌了下,说,“但你自己独立拍纪录片,承担风险不说,收益大概率不如你以前做综艺。”

孟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纪灵继续说,“你要想拍纪录片,不也可以找找章之恒他们这些成熟的工作室,看有没有想做的项目,项目聘还自由。”

孟鞍沉吟片刻,说,“嗯,我再仔细想想。”

吃过饭,孟鞍和纪灵一起回到酒店,纪灵是明天的早班机,告别后,两人各回各的房间。

孟鞍回房间卸了妆,打开电脑坐在书桌前继续看素材。

看了半个小时电脑,她觉得眼睛酸胀起来,合上电脑,站起身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繁华夜景,霓虹璀璨,万家灯火。

也许是今晚喝了些酒,也许是刚刚和纪灵告别,又看了很久在部队的素材,她忽然很想和陆勘说一说话。

她打开手机,给陆勘发了一条微信:你有空给我打个视频电话。

虽然这样说,孟鞍仍在屏幕前等了会他的回复。然而消息发出去,很久没有得到回复。

孟鞍知道,工作日晚上八九点,想必他有训练或者有其他什么事,手机没有带在身边。

孟鞍熄灭屏幕,没有再等,在窗边发了会呆,刚想从包里找出眼药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陆勘打来的视频电话。

孟鞍连上视频,那边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他的肩膀,她问,“你在哪呢?”

“操场附近,你等会。”

画面里渐渐有了光,陆勘站到了路灯下,孟鞍看他似乎出了些汗,“今晚夜训吗?”

陆勘点头,“刚下训。”

孟鞍哦了声,“那你先洗了澡休息会,我们再打电话也可以的。”

“没事。”陆勘看她戴着框架眼镜,问,“你在工作?”

“没有,刚看了会素材,现在在休息。”孟鞍看着屏幕里的人,即使有光画面也不怎么清晰,五官轮廓朦朦胧胧,眼神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他有丝疲惫,“你累了吧?”

“不累。”陆勘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不让汗湿的衣服黏在皮肤上,“你今天做什么了?”

孟鞍头靠在窗边说, “明天小纪就走了,今晚和她出去吃了饭。”

陆勘打量着她的表情,“你舍不得她了?”

孟鞍被他问得不自觉笑了下,“说舍不得也有点吧,我们一起工作了半年,同吃同住,还住过一间帐篷。”

“有机会还会见的。”陆勘看着屏幕,说,“鞍鞍,中秋节我们不放假了。”

孟鞍静了静,轻轻哦了声,“不放就不放吧,放两三天你飞来飞去也累,我这边也有事。”

陆勘在那边沉默了一会。

孟鞍也没再说话,她站的位置正对空调风口,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陆勘看她穿的无袖连衣裙,说,“先去披件衣服吧。”

孟鞍把手机放在书桌的抽纸盒前,去找了条坎肩披上,坐回书桌前,看陆勘已经在操场边坐下,他随手捡了根小木棍。

换了个位置,没说几句,视频就卡了起来,她皱眉,“你那边信号不好了。”

陆勘到处走了一圈找信号,画面仍是糊成一片,声音也断断续续,他才结束训练,孟鞍也不忍他来回折腾,心里叹口气,说,“信号不好算了,你先回宿舍洗澡休息吧,我继续看素材了。”

陆勘听她还要工作没再打扰,嘱咐了她几句早点休息,结束了视频。

关掉手机,孟鞍屈膝坐在椅子里,看着合上的笔记本电脑,迟迟不想打开,一时觉得房里实在太安静。

她又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暮夏的夜,风也不那么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情无端就低落了下来。

上海明明不是陌生的城市,此刻她在高层往下看,却觉得这城市太大,人都渺小起来。

默默愣了会神,孟鞍关了窗户,拿起睡衣,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她吹干头发,打开电脑准备再工作一会就睡觉,电脑上登录的微信跳出一条消息,是陆勘半小时前发来的一张图片。

孟鞍点开,图片加载在大屏幕上,是他自己拍的一张沙子地的照片,地上写着四个字——鞍鞍晚安。

照片很暗,仍可见他的字遒劲有力,孟鞍看着,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小弧度,退出去给他回了句晚安。

她没关掉对话框,滑动鼠标翻起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他们都不是爱发信息的人,之前天天能见面时,线上聊天就不多,这几天虽然多了些,但也不是即时回复,聊天记录没一会就翻完了。

孟鞍滑下去,看着最新的对话,又点开他发的那张照片,放大看了看,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写的,仔细看了会她也看不出来,关掉了图片。

她喝了口水,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夜色还是很美,她的心底莫名就柔软起来,少了一丝怅然。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坐在书桌前认真工作了起来。

……

孟鞍独自待在上海大半个月,中秋节过后,下过几场小雨,天气渐渐转凉,孟鞍没带多少秋天的衣服,这边后期已经开始粗剪,有章之恒把关,少了她很多事。

临近国庆假期,她准备回去一趟。

回去之前,她给陆勘说了一声。

队里中秋没有放假,接下来的国庆假期还不知道会不会放。

实际上,从去年十二月到现在,陆勘就没休过完整的一天假,但因为下个月队里要准备转场训练,暂时也不能申请休年假。

孟鞍想了想,觉得等她回去后,她过去找他也可以,她现在对营区环境也熟悉,可以直接住在招待所。

陆勘也没说好不好,就说让她再等等他的消息。

他既然这么说了,孟鞍就继续等着。

九月底,她回到江城。

又是三个月没回家,家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她叫了保洁来打扫卫生,自己去洗车加油,把大半年没开的车送去4S店保养,又趁着太阳好,在家里洗洗晒晒两天,终于把家里整理干净。

完全闲下来的第一天,孟鞍感到非常不习惯。

她早晨起来去花市买了新鲜花束回来插花,摆在客厅和餐桌。

又花了一个小时切菜备菜,给自己做了一顿午餐,还煎了一条桂鱼,没吃完的菜放进了冰箱。

下午她找了部想看的老电影,明明是难得的闲暇时光,一空下来没事做,她却时不时要看一眼手机。

一场电影看得她心浮气躁,其实以前恋爱时,他也常常没空回复她的消息,那个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她自己工作也够多,忙着忙着都记不起来。

朋友圈里纪灵更新了在巴厘岛度假的照片,小程也在准备进下一个组。

只有她无所事事,尹蓓蓓不在,她又外出工作大半年,更没别的朋友约她出门,就这么独自闲在家里。以前她休假时也是自己一个人独处,看风景看电影,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可现在心里挂了事,也没那么自在了。

其实也就半个月没见,哪里就有那么想看见他的消息呢?

这样过了一天,孟鞍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先前有个自己成立工作室的想法,又碰上周末,索性打电话约了以前相熟的业内前辈吃晚饭,问一问他们的意见。

一顿饭边吃边聊,吃完天色已晚,今晚她们都没喝酒,互相道别后孟鞍开车回家。

她现在住得离市区远,车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家,进家门喝了口水,她在沙发上坐下,给陆勘拨了通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一接起他问,“到家了?”

今天周日队里休息,下午惯例政治学习,晚上有空,他很早就联系她了。

当时她正在吃饭,吃完她给他回了通电话,他让她专心开车,回家再说。

“刚到。”孟鞍回答,又问,“你在宿舍吗?”

“嗯,李驰和他们打球去了。”

孟鞍哦了声,“你一个人在干嘛?”

“看书,”陆勘稍作停顿,“等你电话。”

孟鞍笑了一声,“我今晚约了几个制片人吃饭,聊得晚了。”她靠在靠枕里,问,“能不能视频?”

陆勘让她等会,挂了电话,过了半分钟,他的视频拨过来。

孟鞍看他坐在书桌前,笑了笑,问,“你国庆还回不回来?”

陆勘点头,“正想告诉你,不出意外能回。”

“真的?”孟鞍有些惊喜。

陆勘看着她的表情微微笑了下,“真的,下午我和褚队申请了,他同意了。”

孟鞍了解到的是,他们节假日如果有战备有任务,全队不放假。如果放假,就是轮流放假。而陆勘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申请过假期,怎么轮都能轮到他。

当时她还好奇问过他为什么不休假,他说放假回家他也没事,不如把机会让给别人。

“那你放几天假?”孟鞍接着问。

“现在还不知道。”

“好吧。”他能回来,孟鞍已经很高兴了,她趴在抱枕上,想起今晚谈的事,和他聊起来,“我今天和她们吃饭,是想咨询一件事,问问她们的意见。”

“什么事?”

“我打算自己成立一个工作室,”孟鞍慢慢说,“我喜欢拍纪录片的感觉,现在也不打算重新回去拍综艺了,想了很久,我觉得要么自己接项目,或者自己写提案找平台合作,这样能自由度大一点。”

陆勘听着她的话点点头,“她们怎么说?”

“有支持的,也有劝我慎重考虑的。”孟鞍简单总结,“主要就是前期投入大,回本慢或者可能不回本。”

她撑着脑袋,语气有一丝迷茫,“但她们也说,现在市场比以前好。”

陆勘不了解她们专业方面的东西,看着她问了句,“你自己想不想做?”

孟鞍看着屏幕里他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想。这件事我考虑了挺久,利弊参半吧,但我想尝试一下,去自己拍一部片子。”

“那就做吧。”陆勘说。

孟鞍眨眨眼,“你支持我?”

陆勘点头。

孟鞍有一会没说话,放松地躺在沙发扶手上,瞧着屏幕里他的脸。

短暂的安静里,陆勘把手机拿近了,看着屏幕那头孟鞍淡淡的笑容,自然地问,“你钱够不够?”

孟鞍一愣,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

陆勘见孟鞍表情略有凝滞,停顿了两秒,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是我这里还有一些钱,也用不上,如果你有用,不如拿给你。”

第60章 60 跟你回家

孟鞍坐起身, 心里斟酌着该怎么说。

她想开一个工作室,说支持,没什么比金钱支持更实在。

他是好意, 孟鞍却不太想接受。她经济独立多年, 父母的钱都没再要过,更别提拿男朋友给的钱。

况且, 他本来也没有义务去负责女友贸然的创业想法。

隔着屏幕, 有时他们可以完全放松地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但有时,话说得不好就容易伤感情。

孟鞍知道有些事虽然没人提,但彼此心里都还记着, 当初分开时发生过什么样的矛盾。

如果她仍然不领情,他或许嘴上不说, 但心里会不会依然认为她还把他排除在生活之外?

短暂的安静过后,孟鞍清了清嗓子, 没避讳地问,“你不想买房了?”

陆勘神色微顿, “买了我不住, ”他又停了下,口吻很淡, “你也不住,暂时先不买了。”

孟鞍没评价他买房的事, 慢慢和他说,“开工作室这件事,我是挺想干,也想了很久,之前辞职时, 心里就有这么个念头,当时是想以后要多点话语权,只是一直没想好具体要干什么。”

陆勘嗯了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现在呢,是想得差不多了,但我也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失败,市场一般,我经验也不多,赔钱的几率很大,创业都是有风险的。”

陆勘听着点了下头,说,“这些我不懂,但是,鞍鞍,我是觉得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你都能做成。”他的语气一本正经。

孟鞍微微扬起眉毛。

这些年她得到过许多人的夸奖和肯定,有些是真心实意,有些是逢场作戏,类似的话她听过很多。

但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说得仿佛比她自己还笃定,让孟鞍觉得这是一份珍贵的肯定。

孟鞍抱着抱枕,对镜头笑了下,“好吧,谢谢你的信任,”她停了一会儿正色道,“但是你的钱我不能拿。”

陆勘表情没变,“为什么?”

“钱我自己还有,打算是先试着去做做看,投入暂时也不会太多,我的钱应该够用。”孟鞍迟疑几秒,声音轻了些,“另外,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如果经济上有牵扯,反而会变得复杂了,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先跟你讲清楚我的想法,你不要误会我。”

陆勘领会了下她的意思,虽然没觉得会有多复杂,琢磨了会开口说,“我是想钱放在我这也没用,你既然想开工作室,还有犹豫,多些钱也让你少些后顾之忧。当然,我是和你商量,你有顾虑我也理解。”

孟鞍看着他没有出声,他脸上神情和她一样认真。说实话,这样无条件的支持让她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知道了,”暖黄的台灯光线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柔和,孟鞍趴在抱枕上看他,“这样吧,钱你还是自己拿着,我如果真的需要帮忙再说。其实我只是有新的工作打算和你聊一聊,也还没有那么快开始。”

陆勘摸了摸后脖颈,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没强求,“那听你的。”

说完这件事,孟鞍想起来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几号开始放假?是1号回来吗?”

“大概率1号,有变动我再和你说。”

孟鞍嗯了一声,“你买了票把车次发给我,我去接你。”

陆勘笑了下,“1号人多,我自己回就行,你在家等我。”

打完视频,孟鞍整理了一下家里的卫生,去浴室卸妆洗澡,睡前拿起手机看了会。

尽管才聊过天,打开手机时,孟鞍还是无意识地点开了和陆勘的微信聊天框,又点开他的头像,翻了翻他约等于没有的朋友圈,反复了几次,才发觉自己有些傻。

窗外的夜很静,她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里翻着手机,心里难免有丝孤单,可也有些许轻松愉悦,更多的是感觉心脏被泡在温水里,暖融融的感觉蔓延在心底,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中枢神经持续兴奋,睡了很久都没睡着。

这个点陆勘他们已经熄灯睡觉,孟鞍没有打扰他。

她点开手机里之前保存下来的纪灵发的照片,又翻了一遍。

其实她一直都不大喜欢拍合照,可现在翻起这些照片,也像很多人一样觉得这是种记忆。几张照片她翻了很久,睡着之前,她想或许她以后也可以多拍些照片。

天气最后热了几天,国庆节一到,气温骤降十多度。

假期车票不好买,陆勘只买到下午回来的一班高铁,过来孟鞍这里最快也要晚上八点。

这一天孟鞍都没安排事,上午她去家附近的超市买了菜,下午在家炖了一锅鸡汤,自己喝了一碗,剩下的留给陆勘。

她本来还说过开车去接他,没想到今年国庆游客更多,城区大堵车,市中心和景区的地铁站都在排队。

她现在的住处和高铁站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陆勘一路堵车,九点了还在路上。

等待的过程最磨人,孟鞍在电视里找了一档歌唱类节目看,歌手们唱着耳熟能详的曲目,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首首歌听过去,听得她有些不耐烦时,手机响了一下,是陆勘发来的一条微信:【到小区门口了。】

孟鞍本来都快困了,这下瞬间清醒,她站起来,走到窗边,从十二楼往下看什么都看不见,不知出于一股从何而来的冲动,她不想再等,拿着手机,打开家门就下了楼。

她从电梯出来,就看见单元楼的玻璃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提着一只黑色旅行包走在小道上。

孟鞍的心突然快速跳动了几下。

今天降了温,晚上温度更低,他还穿着件黑色短袖,似乎也已经看见了她,小跑了过来。

她从里面打开单元门,陆勘跑到她面前站定,看着她身上的睡衣挑了下眉,“怎么下来了?”

一个月没见了,隔着一道门框,门口的灯照在他的脸上,过于明亮。

孟鞍恍惚了几秒,微微笑了下,说,“你第一次来,怕你找不到。”

孟鞍带他进了电梯,刷卡上楼,摁指纹开门,家里灯亮着,电视还没关。

陆勘反手关上门,包搁在玄关柜子上,站在门口地毯上准备换鞋,正想问孟鞍有没有他的拖鞋。

孟鞍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颈就吻了上来。

陆勘反应了半秒,搂住她的腰,让她贴向自己,低头回应她。

电视里的歌还在唱,好久不见,两人顾不上说话,抱在一起越吻越密,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唇舌,久别的想念都融在这个吻里。

不知过了多久,孟鞍吻得微微喘起气,嘴唇都有些发烫,才想起来轻声问,“你饿不饿?我给你留了鸡汤,给你下碗面条?”

“不饿,车上吃过了,”陆勘抱着她,他坐了这么久的车,自觉风尘仆仆,手摸着她的背,缓缓呼出一口气,“你这有我穿的拖鞋吗?我先洗澡。”

“哦,有。”孟鞍从他怀里出来,到鞋柜里找出一双男士棉拖,又找出一双大码凉拖,“洗澡穿这个。”

孟鞍进去客厅关上电视,拿杯子自己喝了口水,又给陆勘倒了杯水。

陆勘跟在她身后进去,接过水杯喝了口,站在沙发旁环顾她的家,这里比她之前住的房子大很多。

他听她说过是去年十二月搬来的,房子空了大半年,没怎么住过,客厅里东西放得少,显得冷清,电视柜上摆着一个花瓶,里头插着一束蓝紫色的花。

“你去我房里的浴室洗吧,给你放了新牙刷,蓝色那把是你的,毛巾我挂在架子上,白色的。”孟鞍指着他的行李袋,又说,“你把行李叠一叠,看看有没有要洗的东西,拿出来等会一起洗了。”

陆勘低头听她说话,头顶灯光照在她脸上,柔和的眉眼,红晕未消的脸庞,她所有的表情都是那么清晰,他忽然笑了下。

孟鞍看他笑了,也跟着扬了点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拽进怀里。

陆勘下颌抵在她额角摩挲了下,低声说,“你别忙了,去床上等我。”

孟鞍这间房子是两个浴室的格局,陆勘进了主卧浴室,发现洗手台边放着一套深灰色的男士睡衣,他拿起睡衣看了眼。

洗手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孟鞍用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在这些瓶瓶罐罐旁边,两只漱口杯挨在一起。

陆勘看了会,牵了下唇,拉开浴室的门。

孟鞍坐在床上数了会浴室的水声,陆勘洗澡非常快,没多久水声就停了。

过了会,陆勘穿着睡衣走出来,孟鞍看见他穿了衣服,才记起她洗完澡,顺便给他放了套睡衣在浴室,是她在上海逛街时买的。

她在床上站起来,陆勘走到床沿,她这么站着,比他高出不少,他抬起头看她,孟鞍手环上他的脖颈,低头看着他的脸,“要我等你,你还穿衣服。”

她呼出来的气息拂在他脸上,陆勘抬了抬眉,“不是你给我准备的?”

孟鞍和他鼻尖相触,若即若离地挨着他的唇,头发落在他脸侧,四目相对,她眼睛晶亮,又笑得弯起来,朝他脸上轻轻吹气。

陆勘觉得嗓子有些痒,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抬手握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亲她的唇。

孟鞍搂紧了他,低头和他额头蹭了蹭,“陆勘。”

他嗯了声。

她也不说话,眼角眉梢都是笑,互相看了一秒,陆勘贴着她的唇,用了点力吻她。

亲着亲着,她的头发丝亲进嘴里,陆勘把她头发捋开,孟鞍垂眼看着他,脸颊微红,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唇挨在他耳廓,嘴里轻轻哼了声。

下一秒,陆勘把她打横抱起,放她躺在床上。

孟鞍和他对视着,心脏怦怦地跳,朝他张开双臂,陆勘没犹豫,身体压过来,搂着她上上下下吻起来。

……

不多时,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彼此身上都出了些汗,孟鞍心跳越来越快,垂眸看着他的手指拢着她,鼻息灼热地拂在她身上,她浑身发烫,酥酥麻麻,指了指床头柜,“拿过来帮你戴……”

陆勘低头盯了她两秒,她脸上都是动情后的红潮。

他默不作声地拉开抽屉把东西递给她,她起身过来,手上动作一番,他已是气息不匀,闭了闭眼,抱着她躺下来,重重呼出一口气。

彼此感受了好一会,孟鞍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贴在他耳边轻声问,“想不想我?”

陆勘闻言撑起身体去看她,她半点没闪躲地回视他,雾蒙蒙的眼睛里含着笑意,他低头吻住她,低低嗯了声。

孟鞍抱着他的背,他的肩膀完全盖住了她,太久不见,彼此都很想念对方,一时都动得激动,孟鞍配合着他,侧过头胡乱去亲他,“我也很想……”

她话没说完,微蹙起眉哼了几声,陆勘听着她的声音,又等她几秒把话说完,而她之后闭上眼睛不时轻吟,再不说话。

陆勘看着她失笑片刻,不禁加重了力道。

孟鞍喉咙里低吟出声,睁开眼,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力道。

孟鞍看着身体上方的男人,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神情无比专注,眼神里欲。望不掩,隐隐还有几分忍耐……

她心跳了跳,凑过去吻他,“你不要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很舒服。”

陆勘因为她这句话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仿佛有电流贯穿全身,随后紧紧抱住了她。

……

久别重逢的夜晚,孟鞍身心都十分愉悦,结束后又吻在一起,反反复复地同他厮磨,真正结束后,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地躺在他怀里。

抱在一起平复完,陆勘替她整理凌乱汗湿的额发,“你想再躺一会,还是现在抱你去洗澡?”

孟鞍累得快要睡过去,随口嗯了声。

陆勘看她的模样,起身抱她去浴室洗澡整理,回到床上,孟鞍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床上另一个枕头,也套着和床单同色系的浅紫色枕套,陆勘躺在枕头上,看孟鞍睡着的侧脸,她半边脸埋在枕头里,睫毛垂下一动不动,是累极了。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和她一同睡去。

……

孟鞍这一觉睡得很沉,半点梦都没做,醒来时房间还黑着,窗帘外透出一丝远处灯光,天还没亮。

靠在一起的男人身体很热,孟鞍太久没同他睡一整晚,侧过身打量起他的睡颜。

光线太暗,她只能隐约看见他的鼻梁轮廓,他呼吸很浅。孟鞍趴在自己枕头上看了他一会,也没碰他,可过了两分钟,他就动了动,头侧过来,眼睛忽然睁开。

黑暗里四目相对,孟鞍吓了一跳,“你睁眼没缓冲的?”

陆勘才醒来,声音有些低哑,“你没看见。”他伸手从床头拿过手机看了眼,“五点,你怎么醒了?”

“不知道。”孟鞍靠过去,头搁在他肩上,“你怎么也醒了?”

“突然醒的。”他另一边手臂侧了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再睡会。”

孟鞍嗯了声,靠在他的肩头不再说话。

黎明之前,外面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昨晚他回来尽顾着折腾,现在安静下来,孟鞍才有了他会休五天假的实感。

她睡了会没睡着,脑袋动了动,陆勘也跟着她动,孟鞍就知道他也没睡,凑过去说,“今天有场音乐剧,你想不想去看?”

“几点看?”

“晚上七点。”

陆勘阖着眼道,“晚上七点的事,你早上五点就起来?”

孟鞍笑了笑,“我没起来。”她想起来剧院地址离他家很近,又问他,“你这几天要不要回家?”

陆勘想了想,“有时间的话,我回去打扫一下家里卫生。”

“房子空久了是要打理,”孟鞍挽住他的胳膊,“我可以跟你回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