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神奇的体验!甜、苦、酸,三种滋味,完全互不相干地、出现在了她的口中!
菅原咽下这一口,安详地向后倒在田中怀里:“……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不必再遭受这样的酷刑了。”
田中抽泣:“菅原学长、请你自由的……”
黑子:“请多少尊重一下我们教练的劳动成果吧?”
高尾震惊:“你管这叫劳动成果?还不如小真家政课做的可丽饼呢!”
火神一听, 一把揽住绿间的肩头:“原来你小子也会做饭啊?对了,你帮我看看, 奶油炖菜我每次做都太腻了……”
运动少年们的居家烹饪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乌野的休息时间有限。
飞快吃完了饭,简单散步消化结束,立刻在墙边搭了几个迷你帐篷大睡特睡起来。
“……要说容易着凉,还是这时候最容易着凉了。”她轻声说。
洁子:“着凉?”怎么会突然想到着凉?
英美里眨眨眼:“这个嘛,毕竟是冬天,又是运动比赛,受热以后突然冷下来是很容易着凉的。”
虽然不管在网球世界还是排球世界,剧情都已经被她摧毁得啥也不是,但每到这种影响重大的关键节点,还是会睡不好觉。
日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着凉的呢?
尽管去挖尽了脑子里残留的那点原作,但英美里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那时候中场休息,枭谷这类强豪校准备充分,甚至有随身折叠床和小被子,乌野人嘛……
露宿街头!
所以这次专门准备了厚厚的帐篷和睡袋,总之谁也别想给她感冒!
一顿猛睡醒来,不说日向这等体力怪人,就连月岛都眼里有了神采。
只可惜,对面那支红黑相间的队伍,同样也已经休整完毕!
春高第三天,第二轮比赛,乌野VS音驹,现在就要开始了!!
*
因为是下午的比赛,有空来观战的人更多了,诚凛等篮球高校当然不会这时候离席,前面又补上来不少他们依稀见过的人。
“那个是,学姐国中学校的人吧?”火神指指点点,“他们感情还真好诶。”
其实他本来想说黏黏糊糊,但一想到奇迹的世代……黄濑……嗯,他还坐在黑子旁边呢!
不想被踩一脚的话,还是小心说话吧。
出现在诚凛面前的,是仁王和真田两位。
分明从来就不对付的两个人会一起来看比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无非就是柳要去机场接人,丸井桑原和柳生被勒令帮切原补习而已。
嗯,而已。
总之,逃出生天的只有他们两人,当然要来支持一下自家经理大人高中阶段最后一场大型比赛了。
“……这是在试探吧?”
沉默良久后,仁王忍不住先开了尊口。
要等副部长先说话,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嗯。”真田点头,“不过也不会很长。”
毕竟,音驹和乌野,实在是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以至于他都有一点开始兴奋了呢。
研磨望着半空中的球,脚步不动,上半身后仰,忽然给出一记长传!
光看旁边记分牌上这么久才磨到的3-2,就该知道这场比赛一开始的节奏有多舒缓;而在双方都已经深陷这种节奏之后,研磨的长传,俨然是一种信号!
一种,不计一切代价发起攻击的信号!
长传落在列夫手边,这位身高占据绝对优势的混血拦网只需要伸直手臂,甚至不用蓄力蹲起,就能将球从大地头顶扣下!
“4-2!”裁判宣布,“音驹得分!”
“没事吧,大地学长!”月岛和日向先后跑过来。
大地冲他们摆摆手:“没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依然停留在对面的列夫身上。
灰发绿瞳的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但这家伙天生长着小小犬牙,笑起来的样子,不仅不能说温顺乖巧,反而很有点挑衅的意思。
大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有时候,真想回到等级制度森严分明的年代啊。”他幽幽说,“无礼的小子……”
身后的月岛日向,以及不远处的影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只可惜英美里不会允许的。”大地又阳光灿烂地笑起来,“哈哈,走吧。”
“有没有觉得刚刚大地学长变得很恐怖?”日向小声说。
月岛虽然不想理他,但依然忍不住点了点头:“是啊,很恐怖……”
大地一怒——其实也没什么明显的效果,尤其对于乌野这边的队友而言。
他的存在,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了,每一个球的落点几乎都能看到大地的身影,未必是他来接球,但他一定会在,总叫人觉得安心。
但对音驹的人来说,这就有点烦心了。
——每个球都能被接起来,你说烦不烦心?
这一向是音驹在应付其他队伍的时候必用的妙招,用近乎百分百的一传得手率,让对手失去耐心。
而现在面对接一传能力跟他们不相上下的乌野,居然有点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又是一记快攻!
出自黑尾之手,再一次被西谷接起,影山飞速将球给到日向,两人的负节奏快攻再次为乌野拿下一分。
分差已经渐渐拉开了。
不管是打篮球的还是打网球的,都能从简单的数字里品味出这一点。
从开头音驹领先一两分的微弱又是,到现在的10-5,可以说第一局前期的优势,已经被乌野牢牢攥在了手里。
黑尾收回落在记分牌上的目光,后退两步,交换着抬了抬左右腿:“现在开始吗?”
研磨安静地站在网前,只要他想,他的存在感就能够降到有史以来二传当中的最低。
连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欢呼声、质疑声、讨论声,什么都听不见。
甚至连小黑的问题都听不见。
乌野在说什么呢?乌野,这支早已拿过冠军,在这场比赛里也一直领先的队伍,对于现在的局势,又是怎么看的呢?
“……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
他听见翔阳的声音。
“好像也没有多会防守嘛,跟我们差不多……?”
“嗯。”他回头,“现在开始吧。”
研磨舔舔唇,猫一样的瞳孔,划过一道英美里看了一定会说‘这简直不科学’的亮光:
“先拿到发球权。”
*
日向得分后,依然是乌野的轮次。
影山跳发,击打在夜久的手臂上,但即便是最忠实的乌野球迷也不会觉得这一球必然得分。
虽说他们家二传大人的发球得分率,在整个春高赛段的所有选手里都已经名列前茅,但夜久依然接得很轻松——没错,轻松。
轻巧的步伐,稳定的姿态,以及漂亮的落点,影山都被接得没脾气了。
不只是他,东峰学长、大地学长,每一个跟音驹打比赛时轮到过发球的队友,他们的发球都被接得如此轻巧写意。
让人看了都有点迷茫,所以他们之前那么拼命地练跳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为了被人这么轻轻松松地接起来吗?
但这样的疑惑只是一瞬间,夜久一传,研磨二传,下一秒,球已经快速给到山本猛虎!
好快的球!影山不由惊叹。
和这位小个子二传以往的形象,截然不同的快!几乎是又在这前半段比赛已经提速的基础上,往前再推进了一个速率!
但音驹的二年级主攻手接得非常顺畅,没有一丝脱节,直接将球扣下!!
“10-6!”裁判宣布,“音驹得分!”
一个球,只一个球,就攻破了影山的发球局!
研磨微笑。
好像也没有多会防守?
未必吧,翔阳。
发球权落到黑尾手里,站在底线,他目光所及之处,竟然跟研磨赛前强调的空档分布大差不差。
按照那小子说的,发球要瞄准……谁来着?
啊,想起来了。
黑尾的发球技术同样优秀,炮弹一样弹射出去,笔直地朝着日向而去!
要说起来,日向也算是经常被对手围攻的一个人。
他的一传水平虽然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在乌野的整体看来依然能算倒数,所以他、东峰、影山三个人,往往是最容易被对手发球瞄准的。
只是——
“别小瞧人!!”
虽然这球相较于他本人的体型很沉重,但日向往后退了好几步,也硬要将球接起。
影山虽然不会违心地夸他接得好,但只要是给到他的一传,都会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月岛。”他喊。
嗯,确实是时候了。
研磨微微眯起眼。
他站在网前,注视着影山的托球出手,注视着那球飞到月岛手边,但他一步也不动。
虽然说勉强起跳应该能够得着一点,但研磨一步也不动。
固然有他不愿意浪费这么多体力的缘故在,但更因为……
“——我来!!”
“——我来!!!”
音驹的网前,骤然耸立起两面近乎无法跨越的高墙!
黑尾铁朗、灰羽列夫——一个身高略差但技巧娴熟;一个技巧不足但身高有余!
两者合璧,直接将月岛的扣杀,从他头顶上压了回去!!!
7-10!
“这就是音驹的獠牙吗?”仁王摸了摸下巴,“可是看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够啊。”
他是对节奏二字深有体会的那一类运动员,毕竟模仿别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化身成为另一个人,掌握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节奏。
但音驹的节奏,怎么总是怪怪的呢?
真田皱着眉:“……确实。”
他不想这么说,但音驹的拦网,就像他们在整场比赛至今为止的表现一样,好像有点什么,但好像又都做得不够彻底。
不管是接一传、拦网、还是二传手在其中起到的调配作用,好像是在应对乌野不留一丝喘息空间的进攻,但这些招数对于最后的比分,有帮助吗?
往旁边一瞧,从10-7开始,双方的比分就着这3、4分的分差持续上升。
12-9、15-13、17-13、19-16……
当然,始终是乌野领先。
可见他们的拦网虽然水平很高,几乎可以说是在全国排得上前二的拦网系统,但得分、要论得分……
“要论得分的话,还是我们占着优势的,没错吧?”西谷左看右看。
一会儿看看网前的得分能手日向,一会儿看看本队最大王牌东峰。
音驹的攻击性不足,让他也好、大地也罢,消耗的体力和精力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总体来说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所以这时候的西谷看上去生龙活虎,比日向还要精神。
东峰笑了一下:“可能是。但对面毕竟是音驹,不管是黑尾还是他们那个二传手,都不会很好对付,所以我们还是要……月岛,怎么了?”
他石破天惊地点名,让大家都把视线挪向了月岛。
浅金短发的少年一愣:“我……”
他显然有点走神,大地沉思一秒,了然:“是因为刚刚的拦网吗?”
月岛迟疑一瞬,点头。
自从黑尾瞄准日向的那一球开始,他们的局部战术一下展露无疑——将日向固定在后排,破事影山不得不将球更多地传给月岛。
再利用黑尾和灰羽的双人拦网,封锁月岛的进攻。
毕竟月岛打快攻,那打的就是正统快攻,而不是日向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追也追不上的负节奏速攻。
如果音驹一定要对付日向,未必找不出方法,只是……有什么必要呢?
说得更直白一点,有月岛这个更好对付的副攻手在,又有什么必要非得去对付日向呢?
听上去理所应当的想法,但至今实施成功的只有音驹这一支队伍。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拦网,的的确确可以封锁同样个头技术两手抓、两手硬的月岛,更因为他们的水平非常稳定。
没错,稳定,虽然这一局已经接近尾声,20-17、22-18、23-18、24-20——乌野直接以四个赛点攫取到绝对的优势,但音驹的水平依然非常稳定。
就好像他们的心情半点也影响不了手上的发挥,就好像场边的比分半点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情,就好像……
他们对这样的比分,早有准备!
月岛总算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不是因为他被拦的次数太多、更不是因为他被视作了好突破的那一个,而是因为……!
“小黑。”
他听见研磨的声音,很清淡,很平静,但他的球却给得又快又巧——直接将黑尾送到月岛够不着的最左边!!
研磨帮忙甩开了拦网,眼前就只剩下西谷和正在赶来的东峰,他们能做的最多也只是接一传。
黑尾的头脑飞速运转,判断对手的防御体系以及其中的漏洞,对他来说就跟在场边嚼完一根香蕉一样简单。
风险高,但未必不值得尝试——
“交给我吧。”
起跳——调动后背的肌肉,带动肩膀、大臂、小臂,一直到指尖。
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被浪费,虽然肌肉紧绷,但黑尾的神情看上去相当舒缓。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会瞻前顾后!
压线球!
非常精准,漂亮至极,在乌野拿到局点的关键时刻——压线球!!!
旁观许久的黄濑,总算是坐直了腰背。
要不怎么说体育都是共通的,以他的眼光来看,上一局乌野对战一林的比赛确实说不上精彩,就连今天这比赛的前半局,那点你来我往的算计,也并没有到值得他起立鼓掌的地步。
但直到这个球,蕴含着无尽的勇气和自信、只要稍有偏差,就会直接将第一局拱手送出去的这记压线球,总算让他眼前一亮!
“真厉害啊。”他轻声说。
笠松深有同感:“就像我们打桐皇……”
海常对战桐皇的关键的时刻,黄濑同样在关键时刻选择把球给他。
得分是另一回事,敢不敢这么做、想不想得到这么做,才是最初的那一步。
而这一步,就决定了一流选手和二流选手之间,截然不同的底色。
音驹的应援席也不出所料地沸腾了:
“漂亮的一球黑——尾!再来一球黑——尾!”
“漂亮的一球黑——尾!再来一球黑——尾!”
“好了好了,确实很厉害没错,我们要承认这一点。”
大地拍着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跟前:“承认他的厉害,但也不妨承认,刚刚这个球确实很难复制。”
没错,压线球听上去很高级,打起来很耀眼,但运气的因素还是太多。
即便是平时的练习里,也从来没有人会把压线球当做一个必要的项目去重复演练。
“这决定了这种得分模式出现的次数首先就不会多。”影山补充,“不用太在意。”
东峰侧目。
影山,这是在帮忙安慰月岛吗?好、一下就成长了这么多……呜呜……他要哭了!
日向绷着小脸想了一会儿,也说:“没关系,一会儿我会上来帮你拦网的!”
月岛抖了抖鸡皮疙瘩:“别说这种恶心人的话。”
“你说什么啊!我可是好心诶好心!你就是这样回报队友的支持的吗?”
月岛还是没什么表情:“别用这种大道理来说嘴,有这种功夫不如多得两分。”
日向说不过他,气冲冲扭头就走,一边不忘要求:“影山!一会儿多给我几个球——不、多给我一个!一个就够了!!”
是啊,一个就够了。
谁又能说乌野的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呢?即便让黑尾以漂亮的压线球拿下一分,24-21,他们依然坐拥三个局点。
而这三个局点里,只要他们能够得到一分……
在这场比赛里,他们已经接连拿下24分了,难道在这24分之后,只是想要得到这么一分,就会困难到无从下手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在音驹将比分从24-20直接追到25-24之前,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乌野恐怕想破头都想不到,他们会一改之前慢悠悠的被动形象,忽然开始迅猛地用起了快攻!!
快攻,意味着球的分布集中在了黑尾和列夫的手里。
好巧不巧,这正是音驹海拔最高的两个人。
他们俩的扣球,就算是月岛来拦,也相当不顺。
影山和日向见势不妙,纷纷加以支援,但研磨毕竟杵在网前,且他只是懒,又不是真正放弃了比赛。
这三个人里,他一次托球至少能骗走一个,而以列夫的海拔,要对付剩下两个人里另外更矮的那一个,相当轻松。
实在不行就打手出界嘛,一年级的拦网心情很放松,半点不紧张。
反正打得好不好,回头都会被按头加练。他干脆就按照比赛开始之前研磨的嘱咐,大手大脚地扣起球来……
效果惊人!
有没有惊到别人,列夫不知道,反正他很震惊——四分里,他拿了两分!整整两分!!
剩下两分全靠黑尾学长得手,这么一说,他岂不是已经能跟黑尾学长平分秋色了?
“光看这家伙荡漾的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么。”黑尾摇头,“得两分不是应该的么?要是他只得一分,回去加练至少两倍起步……”
研磨却没怎么注意他最喜欢欺负的后辈,表情有些出神。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黑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英美里啊。……你觉得她会叫暂停?”
英美里叫暂停的手法出神入化,这也是高中排坛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最喜欢做的,大概就是在决胜分附近叫暂停。
这在以前,一向是被公认为很愚蠢的做法,因为打断了本队意气风发的势头;
但真正的天才,往往就是能够无视这种公认。
而眼下,似乎也已经到了她该叫暂停的时机了……
黑尾正在琢磨,研磨却摇头:“不、不会的。”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
而英美里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并没有叫暂停。
依然是音驹山本猛虎发球。
他的跳发,和田中的水平大约在伯仲之间,日向能接,月岛也能接。
最终是日向起球送到二传处,影山将球给到东峰,后者不负众望,25-25!再一次将比分追平!
不要放弃,一分一分地来!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但乌野众人纷纷点头。
没错,一分一分地来,所谓的局点也好赛点也好,其实最后都是靠这一分又一分堆砌起来的……
“列夫。”
依然是研磨清淡的声音。
然而再清淡也没用,月岛听得几乎相当烦躁。
孤爪研磨的托球,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谋定而后动。
不存在什么高难度、歪七扭八的球路,但他会在他能力范围内,将每一个托球做到最好。
身边的日向刚刚还信誓旦旦要来帮忙,这时候已经被研磨身体的倾向骗去了左边。
也就是说,月岛又一次单枪匹马地对上了灰羽列夫。
太高了……
混血儿的身躯,天然带有强壮buff,这听上去也许像是在开脱他接不到球的失误,但在体育竞技里,这只是对灰羽原始而压倒性优势,最简单不过的描述。
整整6厘米,灰羽比月岛整整高了6厘米!
这意味着月岛的摸高,必须得比他高6厘米,才有机会够到灰羽手里的球!
但在第一局已经接近末盘的现在、在乌野的优势被一口气赶超的现在、在音驹连续得分势头正旺的现在……
怎么可能呢?
26-25,毫无疑问,灰羽得分!!
山本猛虎的第二次发球。
场内外一片安静。
不管是选手还是观众,都没有想到音驹会跟乌野打到这一步。
毕竟,那可是乌野啊?
拿了这么多全国冠军,对枭谷都能打出2-0,更不用说和稻荷崎、井闼山这种顶尖队伍交手的战绩……
这可是乌野啊!!
竟然被音驹,这支在东京都想要抢到全国入场券都需要竭尽全力的队伍,逼到了绝路吗?!
这一次发球,山本瞄准了影山。
不!影山不能接一传!
换做其他比赛或许让这一分也无妨,但面对音驹,不行!
影山接了一传,意味着二传质量的大幅下降,意味着扣球的勉强,而勉强的扣球想要应付音驹那黑尾、列夫为首,山本和海信行虎视眈眈的拦网……
痴人说梦!
大地无法,只能拧身过去替自家二传挡了这一劫。
但如此一来,他将影山的站位挤开不少。
后者绕开他,想要再助跑起跳碰到这一球,竟然一时之间难以赶上!
其他人大概也从来没有想过影山会有需要他们帮忙接球的时刻,一时又要衡量自己是否应该镇守原地减少空档,以至于这球竟然无人去接——眼看就要直接飞过网!
‘砰’的一声!!
黑尾长臂伸直,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就轻松吃下了这个探头。
连续得分!
音驹两名拦网的连续得分!!
“27-25!”
裁判的哨声,落在月岛耳朵里,竟然是那么尖锐刺耳。
“音驹——拿下此局!”
竟然让音驹从20-24的分数,挺着4分的局点,一路反超,拿下了第一局!
黑心经理第二百二十八天
“该怎么对付他们呢?”
喂喂……这话居然是从英美里嘴里说出来的啊……
大家面面相觑, 但听她的话做事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举动,于是东峰优先开口:“音驹的话,其实是在保证后排不失分的前提下, 靠拦网的强势表现在后期追分的吧?”
大地跟上:“再就是,孤爪也确实可以开辟出一个相对简单的球路。”
“他们的稳定性也很强。”月岛声音有点冷,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在最后抢分取胜。”
“好危险啊听上去!”日向大呼, “感觉一点都不稳重诶。”
“怎么会呢?”英美里终于开口, “倒不如说他们一点都不稳重吧?”
音驹这所学校, 总让人有一种‘啊,他们可真是稳重啊’的错觉。
但大名鼎鼎血液神教,黑尾说得好, 看音驹选手的行为不能看其他人,最要紧的是看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稳重吗?
当然不。
“他只是懒, 在有更轻松的办法的时候, 不会选择其他的办法。”英美里说,“但不选择,不代表他不会去想。”
大地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了一点她的意思,但又好像没有:“所以……?”
“所以, 不用管了。”
英美里一锤定音:“不管怎么做,他多半都已经有应对的预案了,所以没必要费心。……啊。”
说到最后,停顿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们没必要费心。”
虽然没有笑,但月岛也好、东峰也罢, 上到三年级下到一年级,都有一种冥冥中的感觉——
她的心情很好。
德久英美里, 心情很好。
为什么呢?
联想到她刚才谈论的话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和人斗智斗勇的感觉,你猜我我猜你的感觉,让她心情很好。
“你知道我一直认为我是可以成为牛岛学长那样的攻手的。”日向忽然说。
影山扭头,看到他=口=的脸。
“但是,感觉我一辈子也成不了德久学姐……”
英美里被他逗得弯唇笑了一下:“好了,保持平常心,我们不管是个人还是团体的能力都一定是强过音驹的。”
她看了一圈:“月岛,你一会儿和日向换一下位。”
她说的换位,不是简单地让月岛和日向在物理上切换一个位置,而是让他们交换彼此负责的方向。
众所周知,乌野的两个拦网,一个进攻,一个防守。
他们二人对自己的特性也很清楚,一听她这么讲,顿时明白过来,纷纷点头:没问题!!
至于为什么……
笑话,谁会追问德久学姐她做决策是为什么啊?
“相信!只需要相信就好了!!”
日向握拳。
月岛:“别把我和你小子混为一谈。”
日向不服气:“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月岛不理他。
凭什么他让说就说?
学姐的打算,他自己清楚就够了。
*
“没关系吗?”
与此同时,音驹这头也在讨论接下来第二局的布置。
“只是这样做的话,应该没办法轻松拿下乌野吧。”海信行还是那副我佛慈悲脸,平静地说。
研磨抬头:“不相信我吗?”
海信行慢慢摇头:“只是想听你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虽然他们百分百地相信着研磨的托球,也百分百地相信自己的其他队友,但能够对后面的局势心中有数,当然是最好的。
研磨环顾一圈:“列夫还没回来……算了,他回来了也听不懂,我直接说了。”
一些略显鄙视的言语之后,他正色说:“第一局的思路,之前我有讲过,大家都很清楚:局部上是限制住翔阳,阻拦乌野后期得分,整体上是保存前期的体力,在关键的几分追赶。”
“下一局的话,这招肯定是用不了啦,我没指望同样的招数能够对英美里继续奏效的。”
山本举手:“为什么用不了?听上去明明很有效啊,而且他们也没有做出什么应对。”
研磨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解释,反正这些人——听不懂的总听不懂,听得懂的总能听懂……
但在海信行的慈悲目光下,他还是继续说:……不出意料的话,她肯定会要求翔阳和眼镜君换位吧?
山本还是不解:换位了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效果吗?
研磨深吸一口气,他的耐心指数已经快要清零:……因为,刚刚说了,从局部的战术来讲,我们是压制了翔阳,以眼睛君作为突破点拿到分数;那么他们两个换位之后,翔阳主要负责防守,眼镜君负责进攻,就不存在什么压制不压制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黑尾,此时也继续往下分析:而且月岛换位进攻的话,他和影山的配合其实有更多不一样的模式……以及身高。
身高,永远是网前防守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音驹作为人均拦网专家的一支队伍,几乎不用说,都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于日向来说,他和黑尾列夫等人的身高差距太大,反而会直接放弃拦网,转而去接一传。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网前的身高压制作用一下子骤减。
而正如黑尾所说,月岛转向进攻端后,反而能灵活运用起他1米9的身高优势。
只是简单地换一下位,就能够一箭这么多雕啊……山本有点哑口无言了。
他沉默三秒,转头看向研磨:现在我相信德久学姐跟你是同一类人了。
研磨:根本不需要你的认可好吗?
英美里跟他本来就是同一类人。
正因为是同一类人,所以才能够这么了解啊。黑尾的思维一向很乐观,所以才能够猜到她接下来的打算,所以才能够做出针对性的布局,不是吗?
研磨笑了笑,没有否认他的话。
在此之前,孤爪研磨作为战术核心,作为音驹的头脑级别二传手,最喜欢做的其实是研究对手主攻的风格。
——研究主攻,进而调动音驹的拦网,把对面的主攻打得涕泗横流,这是他能从中得到乐趣的事。
“恶趣味之王。”黑尾锐评。
但在春高正式比赛开始前,他和稻荷崎的北学长偶然闲聊提起英美里时,后者却给了他一个建议:
“在关注局部的同时,不要忘记整体的节奏。”
北说:“德久是个很擅长用节奏节奏和风格来达到她目的的人。”
研磨很少听到这样的论调,当然会很感兴趣,立刻又把那些看了很多遍的乌野比赛集锦翻出来重新看。
比赛里给教练的镜头是很少的,留给教练发挥的余地也并不多,但同样作为大脑,哪怕只是从她神情暂停的时机、还有每一次暂停之后队伍的变化,研磨也能大致推导出来一些往常并不太注意的东西……
“看来这一次要让她吃一点苦头了。”黑尾摸着下巴,笑得很狡猾,“毕竟以前都是她的队员在吃苦嘛~”
夜久:“每次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都很希望你不是我的队友。”
黑尾大为受伤:“夜久~不要这么说我嘛~”
休息时间转瞬即逝,第二局在万众瞩目之下开打。
不过两个球,音驹就意识到研磨说的完全没有错——乌野,果然如他所料地让日向和月岛换了位!
虽然说影山跟月岛的配合用不上日向特供的负节奏快攻,但这两个人海拔相近,给球和起跳之间微妙的差距更小,反而让基础的快攻变得更快了。
音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不再被动挨打,而这时乌野已经提前拿到六分,暂时以6-3领先。
东峰发球。
这位王牌主攻,今天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表现,但只是接他一记跳发,夜久就知道,果然还是不能小瞧了东峰旭。
他咬紧后槽牙将球垫起——
“非常到位的一传!!”
隔壁的比赛告一段落,解说人员终于有空,回头来打量乌野的比赛:“乌野,居然落后一局?”
虽说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但考虑到频道里的观众朋友们,解说还是很敬业地惊讶了一回。
紧接着,迅速切换状态,投入到对本场比赛的解说当中。
“孤爪同学把球给了海信行!很少见啊,给到了保障主攻海信行!”
“在本局还没打几个球的前提下,一般来说孤爪同学更喜欢给球到网前的两个副攻手……海信行得分了!”
解说怒吼:“很漂亮的一记扣球!!!”
落点处,西谷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简直要怀疑刚刚那一瞬间他是不是被人穿越了,但这样的说法实在太推卸责任,西谷只想了0.1秒,就从自己的脑海当中丢掉。
无可否认,海信行刚刚那一球打得相当精彩。
观众席上倒没什么反应,但有过体育项目经验的大多都能看出来那么一点。
“不是力量和速度的问题。”绿间说,“是时机。”
诚凛的日向点头:“的确,是时机。”
作为三分球手,他们对此深有感触。
出手的时机,有时候比高度和力量还要重要,晚那么一点,可能就正好撞上对手的防御网;早那么一点,可能身体还没到位,一出手就失误。
但刚刚那一记扣球,实在是完美无缺。
4-6、5-6、6-6、以海信行的得分为起点,音驹慢慢追了上来。
他们没有什么奇招,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就是能够得分!
“7-6!连追四分!!”解说拍桌,“这已经是灰羽同学第五次发球了——观众朋友们,灰羽列夫,可不是一个以发球著称的选手啊!”
站在后场,大地深吸一口气。
要破发球轮。
怎么破?
要得分。
怎么得?
……要接球。
没错!说到最后,还是要去接球!
不是要接扣杀,而是要从——
“我来!!”
大地抢步上前!
两臂绷直,他稳稳接住了灰羽这一记发球!!
影山从不怀疑自家学长们接一传的能力,人在落点,心已经走到了下下一步:音驹网前有黑尾学长、山本学长、孤爪学长三个人,孤爪学长……忽略不计;
黑尾学长以一当二,约等于三个人。
按理说日向是可以骗走一两个的,但音驹的拦网训练有素,一直都是看准了再起跳,所以对此没有办法。
既然没有办法骗开,那么选择就只有一个……直面拦网!!
而要说到直面拦网,乌野最有话语权的人——
“东峰学长!”他喊。
东峰,应声而起!
正如菅原之前对他的批语,东峰是一个不挑托球的人。
但不挑托球,并不代表着他不渴望托球!
性格温和,以至于非常体谅每个位置的队友做出他们自己的决定。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每一次面对影山或者菅原给到的托球,东峰发现,自己的内心都像是刚学会扣球、第一次起跳时那样激动!!
他要得分、他可以得分、他必须得得分!!
右手猛击——声音都跟之前的每次扣球截然不同!
‘啪’的一声脆响!直接将黑尾和山本并在一起的手臂打开!!
“7-7!”裁判宣布,“乌野得分!”
东峰的得分,就像刚才海信行的得分一样,让乌野振作了精神,开始追分。
从7-6连追三分,一路打到9-6,才被夺走发球权,双方又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解说正评着呢:“音驹和乌野都是防守做得很好的队伍,所以双方都不太容易从对方手里得分……嗯?嗯?!”
一抬头,刚刚还势均力敌的赛场,忽然出现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头!
11-12,乌野的领先只剩下微弱的一分优势,发球权在音驹的福永——依然是不够强力,但角度刁钻的发球!
西谷必须要接,他不能不接,每当乌野的分差拉得不够开甚至落后时,他的作用就显得无比重要——要将大地学长从一传中解脱出来,为队伍提供多一个攻手!
于是西谷接球。
除了顶级发球好手,这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让他在接球时感到力不从心:“影山!”
英美里,忽然眼皮一跳。
……音驹的用意是什么呢?
既然中途换上了福永,换下了山本,那么音驹一定有他们的用意……研磨!一定有他的用意!!
是什么呢?
影山的托球依然漂亮完美得不可思议,给到日向——标志性的负节奏快攻!
——“砰”!
竟然,被黑尾单枪匹马拦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大家只知道影山和日向这一招是乌野今年以来战无不胜、接连攻克白鸟泽、井闼山、稻荷崎等等名校的秘技……
但,被拦了下来!
英美里两手攥紧。
叫暂停?还是再观察几分?
但是暂停……音驹是怎么攻破日向的扣球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场地的空调开得很足,但这一刻,英美里却觉得自己像是吸进了一口场馆外一般、毫无阻挡的冬日凛风。
只是一瞬的恍神,场上的局势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11-12、12-12,日向不信邪地挑战,黑尾一视同仁地全部拦了下来。
每一记拦网都直接得分,效率说是翻了一番也不夸张。
再配合上福永和海信行的进攻……
音驹,势不可挡!
14-13、15-13、16-13……
19-13!
音驹,领先六分!
很难说乌野有没有因为日向和影山的快攻被石破天惊地拦下而产生动摇,至少从比分上看,音驹已经远超这支拿下了IH全国优胜的队伍,只差一分,就要步入20分的大关!
“而且、不要忘记!这已经是音驹拿下一局之后的,第二局的比分!”解说唾沫横飞,显然十分激动,“春高,魔之第三天的第二轮,远远没有到五局三胜的时刻!”
“音驹领先一局,只要在本局稳住优势,那么像刚才一样拿下六分,那么胜利——!”
弑神,当然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乌野已经在冠军的宝座上盘踞太久了,不是吗?不论是观众还是解说,比起卫冕,都更想看到更加跌宕起伏的剧情,不是吗?
观众席躁动了起来。
小声的议论、局部的欢呼,如同蜂鸣一样在乌野众人的耳边嗡嗡作响。
他们从未想过……当然从未想过!
就算第一局输了出去,也从没觉得自己会被人以2-0的绝对优势赢下比赛啊!
总要做点什么、总要改变点什么才对吧?
换人?
这种时候该谁上呢?替补区,山口握紧了拳头,该他了吧?如果有需要、如果可以……他没问题!
他完全愿意!!
五指握紧又松开,略微颤抖的指尖,触碰到另一个人的手背。
山口这才意识到,原来身边的木下学长跟他一样激动难耐——同样作为关键发球员,这种时候,不正应该是他们挺身而上、扭转局势,为乌野抢得机会的时刻吗?!
想要复仇、想要得分、想要为队伍贡献出自己必不可少的那一份力量……
——想要上场!!
“英美里,现在压力应该有点大吧?”东峰将掉到眼前的刘海又一次抹了上去。
他没看教练席,只是跟旁边的大地耳语。
“……嗯。”大地轻声回答,“不管怎么说都有点不爽啊。”
毕竟人在场中,没有谁比他们更加能够体会到,音驹针对的不是在场上的任何一个乌野选手,不是日向、不是影山、不是东峰大地西谷,甚至也不是上一局被作为突破口的月岛。
而是英美里。
他们正在试图,从战略的层面,在她面前抢得先手!!
而这,无疑比自己被针对,还让乌野的选手难以忍耐。
俗话说主辱臣死,主公受辱,臣子应该为其尊严拼力搏杀到死为止。
虽说他们跟英美里的关系有点暗黑有点扭曲,但也没到主仆的地步——只是作为同伴、作为知道她对乌野有多尽心尽力的同年级生……
他们实在无法坐视音驹,这样轻松地将她的心血摧毁殆尽!
应该怎么做?
现在、此刻,面对音驹的大幅度领先,他们应该怎么做?!
“……这种时候叫暂停的话,其实也不算很浪费吧?”仁王说。
身后的黄濑插嘴:“可是叫暂停的话,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能听得出来,这话并不是出于什么恶意,但落在仁王耳朵里就是非常刺耳——
怎么能够不相信英美里呢?
她知道,她一定知道,她应该知道!
既然是德久英美里,她就应该早有计划……就算不是!也应该在音驹表露出他们的意图之后,立刻有所反应才对!!
仁王知道自己这样的期望是不合理的,但他没有办法不去这样想。
毕竟是从国一开始,就能够让他无条件百分百信赖的后桌;是立海大绝对的决策核心;是半夜四点还被他挖起来写一通发展规划的、嘴硬心软的经理大人……
是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嘴上有多么想放弃,都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的英美里。
“……副部长觉得呢?”
“先看……”
真田正说着话,却觉得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大概是一种微妙的幼驯染感应,也可能是这人身上一直有的清淡薰衣草香味飘了过来。
他忽然扭头。
仁王被他吓了一跳:“干什么干什么?就只是一点点小危机而已,你不会想去杀人灭口吧……啊,部长?!”
两人目光所及之处,幸村,从看台后面慢慢走了下来。
柳今天不在,就是去机场接他的,仁王和真田也没惊讶太久,让他们俩在自己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所以到现在,乌野整体是在收紧。”仁王简单介绍了一下场上的形势,“英美里对这支队伍也有点棘手吧?这家伙,现在在心里偷偷紧张也说不定……”
幸村却笑了一声。
他声音很轻:“紧张?英美里?”
仁王被他盯了一眼,忍不住打直腰:“不是吗?”
接着就看见自家队长玉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不可能的。”
微妙的,有点自信。
……自信什么啦!自信自己很了解英美里吗!
虽然说这不是什么让他跳脚的事,但,总觉得很怪!
……话说他有告白过吗?英美里有答应他吗?没有的话他干嘛这种姿态啦!
仁王还想去跟副部长或者参谋大人交换一下眼神,结果这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总之都错开了他的目光。
幸村没理会他们,只是看着场边那抹黑乎乎的身影。
……又是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
他就知道,之前让他搭配的衣服绝对只能派上一次用场。
不过即便只是远远一个影子,幸村似乎也能从中琢磨出一点她的情绪来。
英美里的话,只会觉得兴奋吧?
毕竟,跟他一样,英美里——也是个喜欢压力的人啊。
黑心经理第二百二十九天
“现在心情如何?”
研磨回头:“小黑。……什么意思?”
黑尾耸肩:“就是问问你现在心情怎么样?能够把她算计到这一步, 是不是很开心?”
他想了想,又补充:“毕竟很少见嘛。”
既然要跟乌野比赛,音驹全员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对于每个选手来说, 做准备的风格是不一样的,好比山本和夜久两个人, 认为比赛前最应该做的准备就是早睡早起,保持好良好的物理和精神状态;
但对于研磨、黑尾、海信行这样的人来说, 他们更愿意去重复回看对手的比赛——又或者, 集中去关注某一个人在比赛里的表现。
光黑尾知道的范围内, 研磨就已经把乌野的比赛翻来覆去看了不下100遍,虽说中间必然会有快进,但一场比赛怎么说也要看个40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
这种级别的专注程度, 他以前只在这家伙打游戏的时候见到过。
“我啊,我从这个赛季开始就心情很好。”研磨回答他的问题。
黑尾嘴角抽搐:“至于吗?”
“因为……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管是和聪明的家伙斗智斗勇, 还是操纵着纸面实力不如对手的人选, 以他们意料之外的方式获得胜利,对于研磨来说,都是新奇又快乐的体验。
虽然有一点累,嗯。
“小黑, 我最近才发现,原来你说的没错呀。”
黑尾:“嗯?”
“二传手,果然是排球里面最有意思的位置。”
黑尾:“……我当时明明说的是最轻松。”
没等研磨瞪他,又改口:“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提了!”
布丁头的二传手盯着电子计分牌上鲜红的火柴棍数字,好像在看着鲜明的比分出神, 又好像没有。
排球是一项怎么样的运动呢?研磨不想评价这个,他压根就不想评价任何一项运动。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跟运动不沾边的, 除了小学的时候为了强身健体,学校强硬安排的体育课程之外。
研磨这辈子的规划,就是在房间里顺风顺水地……当一个宅男。
宅男嘛,消耗很少,成本很低,随便活一活也能够活下去。
但被小黑坑蒙拐骗拉来打排球之后,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如果是网球、羽毛球这种单人项目,研磨早就撩挑子不干了,但排球……
毕竟场上有那么多人啊!他就算想当甩手掌柜,其他人又怎么办呢?
“尤其是,在我不思考就一定会输给对方的时候。”研磨淡淡说。
黑尾:“总觉得你好像在拉踩一些什么。”
研磨笑了一下:“不然的话怎么办呢?不愿意的话,就让阿虎来想办法对付英美里好了。”
这下黑尾还没说话,夜久跟海信行就一边一个,把他嘴捂上拖了下去。
“研磨大人,请尽情挥洒自己的才智吧!”海信行抱拳。
“研磨大人,请随意带领我们前进吧!”夜久抱拳。
研磨很想笑,但为了自己的形象,又努力忍住了。
19-13啊……差六分。
“要怎么拿到六分呢……?”他不自觉地喃喃。
一旁路过的山本感到奇怪:“什么啊?你说错了吧,分差六分,应该是对面要拿到六分才对啊。”
研磨平静地睇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黑尾,意思是‘你看吧’。
黑尾无奈,任由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去往后场。
“他的意思是,我们距离25分,还差六分。”
“哦——”山本先是感叹,但脸色一下又肃穆起来,“我就说!这小子平时都只是闹着玩!真正该认真的时候,是能够非常集中精神的嘛!!”
山本的夸赞研磨不知道,也不是很在意。
他的脑子里,充斥着对接下来比赛的推演、判断、决策。
快来吧……快来吧!
让他看看,面对这样的战局,你能做到什么地步——英美里,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比赛再开!
只看比分,乌野和音驹双双杀入两位数,目前是乌野以13-19落后。
选手们尽力保持平静,面对着这可以说乌野有史以来最危急的时刻之一,表情却难掩紧张。
音驹松弛自然,但纸面实力稍弱;乌野个体更强,但心态不佳,局势也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
双方就着6分的分差来回纠缠,时而变成五分四分,时而拉开到七分——
很快,火柴棍比分定格在了23-18!
“这种时候,居然是在靠选手自己的能力硬碰硬啊。”
英美里轻声说。
学姐,一定超级生气!!
仁花左顾右盼,刚刚去洗手间的清水学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没有清水学姐在的日子,她是一秒也过不下去了!
英美里注意到她绷直的嘴唇和跟着翘起的小辫子,忍不住笑了一声:“放轻松,我又没生气。”
她有什么好生气呢?
第一局没有叫暂停,是因为她还没有看清楚音驹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一局一直落后,而她没有什么动作的原因——说来好笑,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乌野已经走到一个必须强势得分否则必然惨败的悬崖边缘,但英美里还处在试探的阶段。
试探,音驹的底线。
试探,研磨的计谋,究竟想到了哪一步。
正准备发球的二年级二传手,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惦记着,他的发球依然是角度清奇的对角球,沿用了音驹这一局以来的惯例,瞄准了没有人的空档。
大地也好,西谷也好,东峰也好,没有人守在那里,只能临时扑救过去。
西谷至少是碰到了球,但弧线很高!
太高了!
影山又还在球网的另一头,这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上手做二传调整方向——音驹的支持者也好,乌野的球迷也罢,在此刻都将目光投向了球的落点!
有谁?
……如果是东峰的话就太糟糕了、如果是东峰在的话那就太好了!!
一个对手和队友都在念叨的男子,东峰旭——
不在!
出现在落点的是,日向翔阳!!
“是他啊……”
“是他怎么了?你怎么听上去这么失望?”
“那倒不是失望,主要是这小子他本来……也不擅长打调整攻啊?”
二传不到位,或者干脆就没有二传,不得不让攻手在相当不顺手的情况下打出去的球,所谓调整攻,在乌野一向是东峰的专长。
经验丰富是一回事,不挑托球是一回事,更得天独厚的当然是他与生俱来的身体优势。
个子高、力气大、肌肉柔韧,不管从什么角度去击球都能够发得上力。
但对于日向来说……
日向翔阳这个人,他究竟打过调整攻没有啊?
换句话说,他究竟,会不会打调整攻啊?
这样的质疑即便不用想也能够猜出几句来,但日向、拜托,他可是日向翔阳!
如果他是个轻松就服输的家伙,怎么能够在排球场上站到现在呢?!
怎么能让你们小瞧了我呢?
目光紧盯着半空中的排球,日向心中像是燃着一把干柴,噼里啪啦作响。
他的判断,他的思考,他的观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打不过去——打不过去!
时机不够、高度不够,如果要打,绝对是触网!
就算有1%的可能性能够过往,但乌野,能够承担得起这99%的失败率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学姐说过什么来着?第二局开赛之前,她让月岛那家伙跟他一起过去,说了什么来着?
换位?
好像不太对……但好像又没有错。
只是这时候,应该换位的不是他和月岛了!
就在这一瞬间,几乎可以说是彗星撞地球一般的灵感,又或者是长年累月的重复练习,锻造了他的肌肉记忆,日向忽然原地蹲起!
短暂的蓄力之后——眼看就要起跳了!
原地起跳!!
这下连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柳都挑了挑眉:“他打算干什么?”
日向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干什么,他只知道既然这个球他不能够直接扣下,那么作为第二个接手的人,他就必须要负担起责任,传给第三个人——攻手!
起跳、十指触球,轻轻一拨——
半点谈不上漂亮的弧度,但球从他的指尖,精准地飞向了东峰——一个从来不挑托球的攻手!!
虽然在这种时候接到来自日向的二传,让东峰吓得恨不能放声尖叫,但身为选手的责任感拦住了他。
直接扣下!!
19-23!
虽然距离追平还有四分,但刚刚的那一个球,刚刚的那个球……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日向同学的二传!!”解说听上去像一个毫无原则的墙头草,一会儿为音驹呐喊,一会儿为乌野摇旗,“虽然说质量没办法和影山同学相比,但在这种时刻能够反应过来、能够去二传——光是想到这一步,已经足以让人惊叹!!”
“刚刚这个球,我想,简直能够列入本赛季的十佳球之列!!”
赛季十佳球,一向是以扣杀、拦网、打手出界等等能够直接得分的球为主,日向的二传能够直接被解说纳入其中,可见这一个球来得有多出人意料、有多精彩。
“出奇制胜……另一种意义上的换位?”
月岛拧眉。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家正规合法的二传,影山的表情有点难掩的不满——大概是对刚刚那个粗糙的传球。
但不满之余,也有些恍然大悟的神情。
看来他想得没错。
换位、换位……
德久学姐从一开始,就已经为他们指明了这一局比赛的制胜法则!!
*
“没必要破解?”仁花不解,“为什么……?”
音驹现在几乎能够完美拦下日向同学的负节奏快攻,虽然只有黑尾一个人能做到,但只要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不就意味着这一个他们引以为豪的武器被攻破了吗?
为什么不需要反过来去破解他们的破解之法?
英美里耸肩:“因为我不想被研磨牵着鼻子走啊。”
“那家伙很坏心眼,脑子又很好用,顺着他的意思走,只会让自己每一步都踩在他的陷阱里。”
如果她猜得没错,英美里想,恐怕他们绞尽脑汁想出黑尾是怎么破解日向的快攻、并予以克制之后,研磨又能立刻甩出另一个他们见所未见的东西吧?
不管是干扰西谷还是针对影山,不管多么荒谬不可思议,都有可能被搬上赛场。
而这也意味着,乌野的每一步都会落在音驹之后。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这不就是他们之前和井闼山比赛的某种复刻吗?
“所以,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她微笑,“更何况,我不是说了吗,光凭选手自己的能力去硬碰硬就已经足够的话,我又何必画蛇添足呢?”
仁花,顿悟了:“这就是,垂拱而治吗——!”
山口:“不是!!!”
他原本都已经被叫到教练席这里来了,只是德久学姐端详一会儿场上的局势,最后还是没有申请换人。
——无他,实在是现在的场中,已经混乱到无法容忍一个正常的山口忠上场了!
上半局还胜券在握的研磨,脑门上也泌出了细小汗珠,将刘海紧紧黏在额头上。
……实在是,太讨厌了!!
他最不想遇上的,就是乌野这种变幻莫测的队伍,所以才会一开始就先下手为强,把对手的变化按死在摇篮里。
但谁想到——
“大地学长!”西谷叫他,“请用——”
大地差点脚滑,这个西谷,自从大家都开始尝试二传之后是越来越过分了,什么请用啊!
但这不妨碍他快速移动到落点,起跳拨球,网前短球!
长而远的弧线球对技术要求很高,就算是他们打嗨了打上头了,也知道除了影山和经常传球的西谷不能轻易触碰。
即便如此,大地的托球也足够让音驹烦心了。
想不到!
现在的音驹,根本想不到谁会去接一传、谁会去给二传!
进攻倒还好说,最后都是盯着二传出手的方向,但——
“影山!”
足够多的二传人选,将这位六边形战士,解放了出来!!
“喝!”一记标准的直线扣球!
“24-24!”裁判宣布,“乌野得分!”
从18-23开始,音驹仅仅拿到一分!
“他们这套换位也太恶心人了……”灰羽长出一口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初心者,上半场比赛可谓顺风顺水,打得灰羽自信心暴涨,甚至觉得自己也能出点谋、划点策。
但只是区区一个‘换位’,区区一个‘无视对方的节奏’,就能够将研磨学长的谋划,全都付诸东流吗……
虽然以列夫的国文水平,肯定是想不到这么精妙的形容,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是吗?这就恶心了吗?”黑尾将有些松动的发型重新压了压,“还有更恶心的唷。”
更恶心的,那当然就是——影山的发球轮!
一路被音驹限制、从一传到拦网都打得不顺心,他作为夹在中间的二传,又难道能够舒服到哪里去呢?
而现在,一向技术垫底的日向靠着二传(他最擅长的二传!)吹响的反击的号角,影山难道能够什么都不做,坐享队友的成绩吗!
“发球得分——!!”
25-24!影山再次发球!
与上一发重炮截然不同,这小子看上去呆呆愣愣什么都没想,但这时候却有了让人难以想象的胆色和心计——
触网球!
黑尾守在网前,位置最佳,从防守能力的角度也该是他上手,于是立刻扑救!
这记触网球本来就角度诡谲,几乎跟球网平行,他能接起来已经相当超水平发挥。
音驹众人长出一口气……还没出完,月岛就已经闪现在了黑尾面前。
俯视的视角,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上一局最后的那个探头球,打出去的时候,黑尾学长也是这么看着他们的吗?
月岛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复仇的快感?占据上风的激动?又或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两个聪明人算计来算计去的不满?
但实际上留给他的时间很短。
黑尾半伏在地板上,只是一眨眼。
月岛已经将球扣到了他身后。
“26-24!”裁判吹哨,“乌野拿下此局,比分,1-1,交换场地!”
乌野,扳回一城!!
等这个念头深入人心,一片死寂的场馆里,才慢慢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看台上,不知道乌野的球迷从哪搜罗来的鼓乐队,大鼓小鼓、传统鼓架子鼓齐聚一堂,最具穿透力的打击乐动次打次地敲响——这种险象环生、反败为胜的比赛,实在让人兴奋不已!
一时之间,载歌载舞,居然在看台上就唱了起来。
同为乌野的半个支持者,诚凛和立海这头的氛围也很轻松。
“我是觉得她早有谋划!”黄濑抓着笠松分析,“学长你想,为什么早不追分晚不追分,偏偏在19-13的时候追分?就是他们差对面六分,对面差胜利六分啊!”
“这么一追,无非就是高傲地告诉你,‘虽然都是六分,但我们可以轻松拿到,而你们却不能’!多帅啊!”
说着,居然还开始修正幻想中的台词了:“不不,果然这时候还是应该说,‘虽然都是六分,但只要我不同意,你们就永远都拿不到’……嗯嗯,这一句也很不错啊!”
笠松:……
黑子:……
“感觉,黄濑同学如果去了乌野,一定是德久学姐最喜欢的那种选手。”黑子幽幽说。
黄濑脸红:“小黑子,不要这样夸我啦~~”
呵呵。
旁听的仁王,在心里冷笑。
英美里最喜欢的那种选手,不就是有体力没脑子还很容易被她忽悠的家伙吗!
这算哪门子夸奖啊!!
“不说点什么吗?”真田问。
他以为按照幸村的性格,这时候多少也要对刚刚这一局比赛评论一点什么。
不管是处变不惊的镇静,还是力挽狂澜的魄力,都很应该夸一夸的,不是吗?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英美里。
但幸村摇头。
他微微斜着脑袋,姿态放松,说话时,脖颈上的青筋微微起伏:“我怎么能评价呢。”
这是属于她的舞台、是她的战场,如果这战场中有且只有一位武神,那么就只能是她。
而他,只是一个被这一切吸引的人。
……注视着她的人。
“——哇!那个女生真厉害啊!”
身后忽然有人喊道,听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她是教练吗?看上去跟我们差不多大诶,居然就能做教练了吗?”
真田就看见,刚刚还在那信誓旦旦不评价的家伙,扭头过去,笑得春暖花开:“嗯,那是我的国中同学哦,她一直都很厉害。”
“真的?她叫什么名字啊……”
真田:……
不是不评价吗!!!
“算了,副部长!”右边的仁王,沉痛拍拍他肩膀,“入了德久教,就是这样的啊!”
他出主意:“以后你就把部长当作丸井来看,就不会惊讶了!”
把幸村……当作丸井……
真田痛恨自己出众的想象力,否则这时候,怎么也不会在脑海里浮现出幸村一边嚼泡泡糖,一边吹出一个巨大的粉色泡泡,还撇着嘴说‘我可是天才’,的场景啊!!
真田,眼前一黑!
“喂,副部长、副部长?”
仁王被他吓了一跳:“怎么晕啦?来人啊!谁救救副部长——”
黑心经理第二百三十天
尽管拿下了第二局, 但此时此刻的乌野众人比起得意、比起兴奋、比起庆功,他们更想要知道的是——
“德久学姐,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日向率先扑了过来。
对!没错!就是这个!!
众人在后面握拳, 上啊日向,想从她嘴里问出我们想要的答案!!
指尖轻巧地转着圆珠笔, 英美里抬头:“你指什么?”
日向:“就是、刚刚所有的那一切……我接二传,一直到我们反败为胜, 学姐早就计划好了不是吗?”
“嗯, 不是哦。”英美里很坦诚, “我也是人,正常人是算不到你们临场发挥的好吧?”
结果面前这一群人不仅没有失望,反而表情更加严肃了。
“这是一种考验。”大地喃喃, “我知道的,这就是她的考验……”
东峰很赞同他的判断:“没错, 英美里的考验!名不虚传——这时候如果我们流露出半点‘啊, 果然你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么长远啊’的想法,就会被立刻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多么恐怖、残忍的四个字!
不管是刚才靠着探头球拿下最后一分的大功臣月岛,还是第一个引领反击的先锋手日向,又或者本局得分最多的东峰, 都不敢妄自开口了!
英美里叹气,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如果日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或者没有人意识到‘换位’背后有多大操纵空间,大不了叫个暂停重新说一说的事。
……总之不要把她往奇怪的方向幻想。
“下一局,他们应该还是会盯紧你。”她看向日向, “有想过要怎么办吗?”
*
上场前,音驹也谈论到日向的话题。
“——不管东峰学长表现如何, 乌野的秘密杀器还是日向。”
研磨说,他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微的厌烦,但语速依然很平缓:“必须缠住他。”
灰羽伸长了胳膊做拉伸,闻言问他:“可是不是只有黑尾学长能接住吗?”
研磨假笑了一下:“一会儿你看着大家的动作移动就好。”
灰羽完全没察觉他的假笑:“哦!好!”
其实他说的也不算太错,夜久低头笑了笑,刚刚那一局,能够直接拦下日向的,只有黑尾一个……
“等等、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第三局开局,日向的快攻还没尝到一点甜头,就已经体会到了手感上的不妙。
4-3,只看分数,差距不大,但——
“很玄妙。”他板着小脸说,“总觉得好像不大对。”
“都被拦成那样了,当然不对。”月岛一个白眼,“就算是没有进化过的猴子也能体会到。”
无视了很久不见的日月斗殴,影山直接小跑到东峰面前:“学长这边怎么样?”
东峰知道他在问什么:“没问题,尽管给我球吧。”
影山点头。
他在网前,虽然能够大致推断出每个攻手所面临的困难大小的,但还是要找学长亲口确认一下才更放心。
音驹……还真是麻烦的一所学校啊!
至少在影山看来,他们的规划是很清晰的。
日向说不清楚,是因为对面没有直接跳起来拦网。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手里的球又一次给到日向。
后者当然不会服输,直接起跳预备扣球!
“向后。”研磨突然说。
身边的灰羽和山本,还没来得及思考,已经下意识按他所说地向后退了几步!
“啊……”灰羽不自觉发出声音。
他并不是要说什么,只是面对这眼前的景象,自然而然地……
“接住了!”解说很激动,“音驹的列夫同学,竟然接住了日向同学的扣球!他是看到了吗?还是算到了呢?”
是看到了。
列夫想,那一瞬间,向后拉开视野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了日向的球路……
“网前还是要留一个人。”研磨咕哝,手里动作不停,将球给到才刚刚起身的山本。
后者差点脚底打滑,紧赶慢赶冲上去将球扣下。
但正是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球,让乌野更加无法预料了。
“5-3!音驹得分!”
一劳永逸是不可能的。
虽然是偷懒达人,但研磨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让后排防守拉开视野,提高接球的成功率,等球到他手上,再用灰羽的高打点扣下去……
他在心里默默调试,看来还是不要让列夫去接球比较好。
刚刚阿虎扣得有点侥幸。
“小黑……”
黑尾点头:“我知道。干扰乌野的视线,没错吧?”
研磨点头:“就拜托你了。”
不过,他不会坐以待毙吧?
研磨的视线,落在影山的身上。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在充分了解到音驹的想法之后,影山手里的球立刻拐弯——“东峰学长!”
东峰的存在,并不是用什么
音驹也不介意,只要不用日向,双方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两支队伍,不管是月岛、大地还是东峰,进攻的模式都是非常传统的王道。
一分一分地磨上来,分差比上一局更夸张,连超出两分的次数都很少。
6-7、7-7、8-7、9-8……
……这种时候,要不要试一试呢?
说到底影山飞雄也是一个胆色过人、充满冒险欲望的家伙,眼看着分差稳定下来,心念一动,手上的球压到极限,在最后一瞬,给到日向!!
很难说是不是运气作祟,又或者是某扇从未打开过的窗,怜悯地冲日向展露了一瞬间它的真容——
空档!
完美的空档!!
收紧小腹,日向核心发力,带动上半身转了几乎整整一百八十度,将球扣落在音驹场地的边角!
“10-12!乌野得分!”裁判宣布。
“啊!打下去了!”日向欢呼雀跃,冲影山眨眼,“我说影山,刚刚那个球给的不错哦~”
影山哼了一声,走回后场。
第二次发球。
这一次不像上一局末尾,只差一分就能拿下一局,所以影山依然选择了跳发——至少,不能让势头在这里断掉!
山本将球接起,一传的质量并不高!
日向几乎以为要复刻上一个球的成功,人都开始往球网面前跳了——
“砰”。
很轻的一声,球从研磨的指尖,直接落到了乌野的场地!
二次进攻!
“11-12!音驹得分!”
这下欢呼的又变成了音驹的应援队。
他们也摸出自己带的各色应援物——彩带球、充气棒等等,开始呼朋引伴地叫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音驹!”
“打得妙打得妙——音驹!”
“音驹还真是够烦人的啊。”仁王啧啧,“第一局就不说了,第二局虽然赢了,但中间也打得很辛苦,现在第三局……”
第三局怎么样不用他说,周围的人都有些感触。
音驹,简直就像一颗解压球一样,不管怎么上蹿下跳地折磨它,到最后都只会慢悠悠地恢复原状,然后告诉你‘没有用哦~~’。
总之,就是很欠揍!
每一次好不容易突破了一点,又会被立刻拉回原地,光是代入想象一下都快要爆炸了。
别说仁王,连柳这种修身养性,云淡风轻的网球手,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时候再一想到她和我们也都是同龄人……”身边的柳忽然开口,“就更觉得她厉害了。”
他口中的‘她’,不用多说,仁王也知道是在指谁。
他们虽然认识乌野,但跟其他人并不算熟悉,能让柳直接用代称夸赞的,除了英美里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的确。”真田瞥了眼幸村。
好吧,这家伙还真是说到做到,不打算评价了。
其实大家都这么熟了,说两句也无所谓,更何况立海内部讨论,对她绝对是一面倒的夸奖。
但即便如此也不愿意开口,大概是因为比赛尚未结束,结果没有定论,这时候捧得太高……
最后反而对她不好吧?
真够细心的。真田想,不,又或者说,真够小心的……吗?
看台上的人心思各异,而此时的赛场正中,一支心思单纯的球队正在路过——
比乌野,又或者比音驹都要幸运的枭谷,已经比完了他们魔之第三天的所有赛程,正大汗淋漓地经过两所学校奋战中的场地。
身后的替补后辈们看前面的学长停下脚步,连忙从后边追上来,往每个正选学长肩头披上外套。
哪怕只是稍微观摩了那么三五个球,眼看着双方比分缠缠绵绵,从11-13打到16-15,都足够让枭谷众人感受到一种浑身冒鸡皮疙瘩的恐惧。
比起看台上打网球的、打篮球的,他们似乎更好带入这种场景。
但也正是因为更好带入,不禁让人觉得更恐怖了起来。
木兔只是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研磨对面、又或者站在月岛对面的情形,都忍不住疯狂摇头:“太讨厌、太讨厌了!不管是被阿月拦还是被研磨分析成一堆骨头,我都不愿意!”
木叶:“骨头是什么说法?”
“就是,你想啊,世界上最厉害的不就是X光吗?可以直接看见人的骨头……”
猿杙也说:“如果全世界有两所我最不想跟他们对上的学校,那一定就是乌野和音驹……”
虽然两所学校风格迥异,但最后的结局都是会把人起个半死——不论胜负。
赤苇也赞同他的看法:“跟音驹,就是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跟乌野,就是不管怎么得分,对面都我行我素,半点不会被干扰的烦躁感。”
猿杙冲他竖起大拇指:“果然是赤苇!有文化啊!”
赤苇莞尔。
朝场上大致一看,他同样能够判断出来,眼下是音驹纠缠不休,乌野虽然很想摆脱,但鸦羽依然被猫尾巴死死缠着。
“与其说累,倒不如说是精神攻击吧?”赤苇用上了研磨很爱用的形容。
“真亏她能顶得住呢!”木兔以己度人,“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我肯定不行!”
赤苇没对他发表什么评价,只是说:“学姐最厉害的,是她的精神特别稳定。”
虽然有时候很难捉摸透她的精神状态,但混乱得很稳定……谁又能说不是另一种稳定呢!
精神稳定的某人,正站在自家教练席边,背后冒黑气脸上在微笑:“啊~啊,想好了,比赛结束就带他一起去酒店的健身房运动好了——!”
“健身是一种什么样的刑罚呢?”仁花请教旁边的清水学姐。
洁子跟他科普一番孤爪研磨此人有多么热爱偷懒、不愿运动,仁花立刻狠狠地悟了。
“果然,蛇打七寸。”她满脸钦佩,“学姐就是厉害!”
但不管事后要如何惩罚,此时此刻,在场上重新被研磨罗织到鸟笼里的日向,却半点开心不起来。
刚刚的灵光一闪,好像真的就只是一次来自胜利女神的怜悯,从那之后,不管影山给出多么游刃有余的传球,他都没能再找到那种……那种满眼都是空档的机会了!
——甚至从那之后打到现在,他甚至没有一次非常爽利的得分!
且不说那一些被黑尾学长直接拦下来的球,就算他能够把球扣下去,但对面可是音驹!一传粘性堪比口香糖的音驹!
就连乌野自己以前常用的橡皮泥模式,都很难说能不能跟他们抗衡。
日向清楚,这时候是用不上橡皮泥模式的,因为对付音驹并不是己方攻击性强到某个程度就一定能够突破。
更何况橡皮泥模式,说到底最后只会突出某一个进攻点,这个对于网前实力同样强悍的音驹来说,简直就跟活靶子一样。
所以日向的每一次扣球,就算时机把握得足够精确,就算放在平时完全是能够直接得分的水平,但不管是夜久学还是任何一个音驹的学长,总会有一个人出现在落点,把他的球接起来。
接的质量暂且不论,但不管如何总会接到,这种无法立刻得分、扣球似乎完全没有效果的感觉,让日向心中越发急躁……
糟糕!
走神的瞬间,手臂居然挥空了!!
弧线从他头顶偏右的黄金打点开始下落,往他的左侧飞快坠下。
日向下意识伸长了左臂要去救,但就差那么……一丝!没有碰到!
“——月岛、月岛!能不能救一下哇啊啊!”
他一路狂喊,相当扰民,同样身在网前的月岛皱着脸横扑过来,一时不知道该先让他闭嘴还是先把球救起来。
虽然并不是什么关键分,更谈不上赛点局点,但只要是在赛场上,任何一球都必须要拼尽全力去救……
碰到了!
不仅碰到了,还恰巧翻过了网,顺着球网一滚,落在音驹的场地上!!
“16-16!”裁判宣布,“乌野得分!”
“真倒霉啊!”山本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
“……没关系,刚刚那个球大家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纯粹是侥幸。”黑尾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没关系,下一个球~”
“下一个球……”大地同样在讲,“管他是侥幸还是什么,能得分不就好了吗!”
大家都笑:“是!大地学长!”
但就在这时。
——“乌野,申请换人! ”
日向心里一抖。
虽然说、虽然说刚刚他确实是有一点失误啦!但怎么说也有那么多的苦劳啊,总不会上来就把他换掉……!
然而——
“10号,叫你呢。”裁判都走到他面前来了,“说要换人。”
日向大委屈!但又不能扰乱赛场秩序,更不敢跟学姐的决定对着干,只能抽抽鼻子,耷拉着肩膀走到场边。
而换上他的,赫然是木下!
“喂喂,直接把10号换下去了啊!”
“他不是主要得分手吗?”
“只说声势的话是先锋级别的,但主要得分还是在东峰啦……就那个小胡子!”
“不过换他上来这个人……”
看台上,不管是否认可日向主要得分手地位的观众,都面面相觑:“——是谁?!”
“木下久志,这名选手……”解说翻他的材料都找了好一会儿,“嗯,曾经也确实是有过一些全国比赛的经验,只不过在这种时候换上他,应该更多的是出于发球的考虑?”
……也不对啊,这时候西谷也在场上,显然不是关键发球员上场的常规做法。与其说是关键发球,不如说就只是换了一个拦网的选手?
为什么?出于什么目的?
是啊,为什么出于什么目的?
解说之外,所有已经坐不住的球迷,也忍不住关注起了木下的动向。
此时此刻的他,居然要比东峰影山、研磨黑尾……等等表现亮眼的选手,更加引人注目了!
把他换上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