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宫侑和赤木都没用上,仅仅靠着他们的主攻和拦网,就完成了一轮得分。
这种级别的完整度……
月岛在心中暗叹,果然是全国顶级。
宫治还没起身,半趴在地上从下往上看,微微扬起一个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看别人得分。”
明明是自己在俯视他的……月岛想,但这家伙却比他想象的还要欠揍。
面对热血的对手,月岛可以礼貌无视;但面对这种烦人的对手——
他沉着脸往回走,活动着手腕,压低声音:“喂,国王……”
影山捏着衣领,擦了擦眼皮上的汗水:“给你传球是吧?我看着办吧。”
月岛没在说什么,尽管他和影山相性极差、关系不好,但也知道这家伙对托球的掌握、对球的分配和局势的观察一向是非常好的。
即便这时候他有些出离愤怒,但也知道不要在托球上质疑二传,这是每个队伍攻手生存的基本要义。
否则的话,就会——
“喂!蠢侑!刚刚的球是什么啊?你真的有在认真打吗?”
“哈?!你看我干嘛?这不是已经得分了吗?”
“是得分了,但是我刚刚差点把腰扭断了好吧!”宫治气得半死。
刚刚那个球看着是正常的普通传球,但实际上宫侑给添加上了相当强烈的旋转,以至于在他面前急速坠落,险些就要出现大失误。
还好他自己反应灵敏,最后一刻几乎是贴着球网把球击打过去。
这种诡异的角度,也让乌野来不及接球,直接拿下一分。
“不过不管怎么想,刚刚这个球都太恶心了吧。”网的对面,以上帝视角看完一切的大地拍了拍月岛的肩膀,“所以我说不要得罪二传。”
他看了一眼呆呆的影山:“虽然他现在看来还好,不过陷害攻手,是每一个二传刻在骨子里的特质……”
月岛:……
“学长听上去经历了很多啊。”他嘴角抽搐。
大地摇头,往事不愿回首,他也不想多谈。
和东峰对视一眼,心有戚戚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想当年,他跟东峰也是心高气傲的攻手两名!一度觉得只有扣球得分才是最帅的杀招。
但入部没过多久,菅原就让他们体会到了,为什么说二传永远是攻手在场上唯一的父亲,为什么说得罪任何人都不要得罪二传……
因为得罪了自由人,遭殃的是二传;得罪了二传,遭殃的就是攻手了啊!
月岛虽然把他的理论听了进去,心里却并没有太当一回事。
毕竟他虽然嘴上说影山是国王脾气,但实际上配合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这小子在相当努力地迁就所有人。
他的球尽管带有很强烈的攻击意图和明显的命令,但打起来是很顺手、很舒服的。
所以,应该不用太警惕吧?
与此同时,场上的比赛节奏也并没有放缓。
月岛对角名的压制持续存在,但稻荷崎毕竟也不只是有角名一个人。
大耳在旁边分担火力,以日向为突破点,不管是进攻得分还是拦网防守做的都相当到位;
东峰和阿兰的对轰,也只能让两边的分差维持在一个还算可控的范围里。
第一局已经被稻荷崎拿下的现在,第二局总不能再当作试验一样放过。
但如果要说突破口……
菅原在场下看了一圈,最后给出结论:“看来日向不振作起来,这一局比赛始终很难拿下。”
而对面的宫侑,也有着同样的判断:“是从他开始的,当然要从他结束才对。”
只要日向作为得分点再次活跃起来,乌野的困局就自然消散了。
只是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不希望乌野再度启用影日的怪人快攻,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必须要从根本上打击这两人的积极性。
“所以?”尾白挑眉,“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怎么能叫坏主意呢?”宫侑笑眯眯地说,“总之——你们就看着吧!”
整个第二局都打得非常快,停下来思考片刻,宫侑更加意识到这一点:比分已经渐渐接近尾声,双方都突破了20分的关键点。
稻荷崎略微占优,23-21拿到两分领先。
只要再下一球,就意味着他们手握三个局点了。
如果能拿下这一局,2-0领先,那么对于五局三胜的比赛就已经拥有了绝对的优势。
也即是说,他目前的策略,会对整场比赛的走向……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种手握关键点的刺激感,让宫侑浑身过电般战栗一瞬。
没错、没错!就应该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只有站在场上、只有作为二传,才能体会到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对快感!!
啊,这家伙笑得好恶心。宫治在心里腹诽。
但现在可是马上就要重新开始比赛的档口,他可不敢说出来,否则一个两个球的陷害都不算什么,这家伙能直接把攻手坑到说不出话来。
宫治深深相信着他哥的人品,必然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
大概也正因为他没把那句抱怨说出口,宫侑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对他也算是偏爱,反而放弃了得分率更高的尾白,转而不断从他这里要求起怪人快攻的配合来。
怪人快攻之所以怪,之所以在此之前一直能够为乌野抢分,是因为它的速度非常之快,而且影山的出手时机把握得相当到位。
配合上日向那个神出鬼没的移动速度,让网前的拦网也好、后排的防守也好,都无法判断出进攻的方向或者球的来向,由此大大增强了防守难度。
而宫治和日向的身体机能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他没有办法做到网前横向距离的超快速移动,但这并没有关系。
因为——
“你小子不是比他更强吗?”宫侑轻轻挑眉,“从各个方面来说?”
能从他嘴里听见一句宫治的好话,比老天下红雨还惊奇,但宫侑自己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宫治在进攻上的技巧,比那个小不点要高出整整一个台阶,这是毋庸置疑的嘛~
“所以,不要输给他哦。”宫侑冲他做个鬼脸,“会很丢人的。”
就譬如眼下这一个球。
拦网的月岛还在判断宫侑究竟要往哪传球的时候,宫治已经上到网前,准备起跳。
日向倒是飞快地冲过来拦他了,但单枪匹马的对抗当中,不说全面压制,宫治至少也能轻松跟他平分秋色的。
更不用说,宫侑的传球技术跟影山也只是伯仲之间,绝不存在什么压倒性的强弱区别!
几乎只是一眨眼,球就已经从宫侑的指尖飞到了宫治的手中!
眼看他就要顺利从日向面前直接突破,旁边的月岛及时补防过来,两个拦网凑到一起,威胁性当然就强了。
换做是日向自己,他也不能保证就完全可以毫无风险地得分。
毕竟多一个人,不仅仅是看上去更宽了这么简单,而是封锁了至少40%的球路。
更不用说月岛的判断有多么精准,他一上来直接把宫治原本的朝向堵死,意味着后者必须在半空中变换球路和手臂的转向……
日向扪心自问,他是肯定做不到的。
其他的攻手就一定能做到吗?这话问到木兔面前,他都要说未必,实在是半空转向要求的不仅仅是心里的决心,而是实打实的能力。
如果不能,当然就只是这样
但偏偏、偏偏他们对上的是宫治。
宫治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从一传到二传从主攻到副攻,没有一个位置是他没打过的,没有一项技术是他不熟悉的。
在队内本来就有角名这样一个奇葩拦网的前提下,空中转向对于他来说,俨然是一个耳濡目染的技巧了。
只见这名体格俨然很高大的攻手,硬生生在半空灵活变向,把腰拧过去半截,直接将球扣在了边线!
“24-21!”裁判宣布,“稻荷崎得分!”
24-21,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稻荷崎只差一步就要拿下这一局,直接将乌野打成2-0;
意味着乌野至少还要连续再拿三分,才能追平对手,每一分都心惊胆战,决不能用有一丁点失误;
更简单地说,24-21,意味着稻荷崎的局点——整整三个局点!
……乌野的大危机,来了!
场外的观众席上,无论是饭纲、研磨这等战略眼光一流的顶尖二传,还是木兔、佐久早这样嗅觉灵敏的超级主攻,在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浮现了这一句话。
“只是这么看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吧?”枭谷的座位区,木叶嘟嘟囔囔,“就只是一分而已,再说了,就算这一局被拿下……”
“这一局不能被拿下。”赤苇慢慢地说。
“原本无往不利的重要武器,起不到作用,不仅如此,反过来被稻荷崎利用双人快攻一路抢分,逼近局点。”
赤苇的声音很轻:“尽管有月岛对角名在局部取得了少许的领先优势,但这一点成绩依然无法挽回总比分上的劣势……”
不远处的研磨,也在难得耐心地给山本讲解:“最可怕的不是一潭死水,而是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法挣脱稻荷崎的包围。”
他语气却很轻松:“所以说,如果这一局让稻荷崎拿下的话——”
明明分处在两个不同的方位,但研磨和赤苇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仿佛合在了一起:
“那么乌野,应该就止步于此了啊。”
黑心经理第一百九十七天
“……既然是这样的话, 不用叫暂停吗?”洁子问。
研磨和赤苇分析的东西,英美里也在跟洁子聊起。
不同的是,她语速比研磨和赤苇都更快, 姿态却很放松。
旁边的仁花也小心翼翼地探头问:“或者,我们可以申请一个复判?”
在排球比赛当中, 对于出界或者打是否打手的质疑,可以酌情申请电子眼回放, 而中间这短暂的一分钟两分钟, 也是心照不宣留给教练向队员们传授秘诀的黄金时刻。
但英美里摇头。
不仅摇头, 她反而很诧异的扭头看过来:“怎么回事?我在你们心中的形象到底是怎样啊?就这么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洁子:“不是吗?”
仁花:“不是吗?”
英美里:……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啦!我承认啦!”她皱着脸说。
她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这是她最大的特点,但在这种时候……
“这种时候?”洁子歪头。
英美里笑了笑:“是啊, 就是这种时候。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做出选择的时候,我是不会插手的。”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奇迹般地连追6分拿下这一局, 还是在旁观者的心知肚明当中输掉这一局, 这个决定都必须要由选手自己来做。
作为教练,她可以包揽一切,可以把选手们培养成除了听她指令没有自己想法的傀儡,这当然没有问题——以乌野众人对他的信赖, 英美里只要愿意,总是能做到的。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洁子若有所思:“所以,英美里其实是想把他们培养成,即便没有你在,也能够自由地走向任何地方的选手,是吗?”
其实今年这一个赛季下来, 她也有一点感觉到这种变化。
大包大揽当然很有效率,但慢慢松手让他们自己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才能让大家在排球这条路上走得更久吧?
仁花一听,忍不住就抽泣了:“学姐、学姐……学姐真伟大……”
英美里:“请不要总是有意无意地捧杀我好吗?”
不能说洁子的猜想完全不对,但这在她的打算当中,也只是很微小的一点点而已。
“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完全能够承受说到这一局的后果。”说到这里,她的声调又变了。
反而像是之前在分析局势的时候,那种平缓的声调。洁子想,英美里的声音,一向是很有特色的,在选手眼里像丧钟一样清幽恐怖,在绝大多数普通同学耳朵里则很富有感染力。
虽然她的语调变动不大,也不是那种起伏激昂的类型,但总是莫名叫人信服。
而在比赛当中分析局势的时候,她更多会用一种下意识的、平静理智的声调来阐述自己的观点。
“就算输了这一局,也是2-0,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况且他们的精神韧性都很强,绝对不是输了两局就会被摧枯拉朽拿下第三局的类型。”英美里说,“所以可以在这里冒一点险。”
“最大的风险,才会带来最大的收益嘛。”
仁花肃然起敬:“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德久学姐——果然胆子很大!”
英美里:“你在夸我吗?”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像呢?
但场上的选手们可没有办法听见她的剖析,24-20,这可是整整三个局点,像三座庞大的山一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一点失误,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失误意味着机会,而稻荷崎是一直绝对不会错过机会的队伍。
对他们来说,不管是宫侑和宫治再度配合,以快攻拿分;还是由尾白阿兰的强攻夺分,又或者是由角名大耳任何一个拦网的快攻来得分……
只需要一分,只需要一次扣球,就能够拿下这一局,拿到2-0的绝对领先优势……
“但这一分不是还没开始吗?”月岛忽然说。
几个人齐齐看过来。
月岛不是一个很喜欢发表自己观点的人,即便在班级里,也多少显得有些随波逐流。
他不喜欢把别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不喜欢备受关注的感觉,但这一刻,不论是同期生还是学长们都看向他的这一刻——
月岛听着胸腔里怦怦直跳的心跳声,依然平淡地说了下去:“这一分既然还没有开始打,那么机会对于两边来说都是平等的。”
“所以,我们没必要紧张。”
“是啊,说的对啊!”西谷首先表示了自己的支持,“月岛也好,我也好,都想的是一样的事——我们是可以赢的!”
“你们这些攻手就放心去打吧,后场——”他指了指自己,眉眼相当骄傲,“有我在呢!”
两只眼睛圆又亮的样子,实在没办法让人不微笑起来。
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但大家的确感到心里的重担被卸去一块。
毕竟,这句话是西谷说的啊!他们队里唯一绝对一传真神——西谷夕亲口承诺,后场的地面防守有他在!
那么在所有人的心中,因为对方扣球而被迫失分的压力,就这么轻描淡写消失了。
月岛点点头:“网前的话,我也会注意……还有这小子。”他指了指日向。
日向跳脚:“什么叫这小子!再说你凭什么学德久学姐的口吻安排我啦!我可没有比你差到哪里去……”
月岛额角青筋一跳:“我才没有学!”
影山还没说话,旁边东峰也表态了:“这局我的发挥的确也一般,后面我会更注意的,有需要拿分的地方,我会站出来。”
“哦哦,旭!表现得很像一个王牌嘛!”大地戳了戳他。
“为什么每次我耍帅的时候都要被你弄破功啦——”东峰恼羞成怒,“而且不用像!我本来就是王牌好吗?我!就!是!”
月岛站在一旁,虽然是由他开启的话题,但他一直保持着平淡的心情观察这一切。
被情绪支配的是蠢才,月岛一直坚信这一点。
稻荷崎的优势来源于他们的多种进攻武器。这是一定的。
不管是尾白阿兰,作为全国五大主攻手的强力进攻;还是角名和大耳学长在拦网上娴熟的技巧,都功不可没。
但最关键的、最关键的……
他忽然伸手,一边一个拽住了影山和日向,二者就像见了鬼一样扭头看他:“干什么?干什么?”
日向眨了眨眼,忽然猛地凑上来,把月岛吓得后仰:“怎么?难道终于打算要跟我们做好朋友了吗?月岛——你小子!我就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人嘛……”
影山:“哈,谁跟你是好朋友啊?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想把我拉下水。”
日向压根不在乎,依然把两个人抓得死紧:“说吧说吧,你有什么主意?快说出来我听听!”
月岛在自闭和发怒之间……选择了大局观!
为了大局起见……!他深吸三口气,劝自己,月岛啊,日向都这样了,你就让让他吧?
又深吸三口气,这才慢慢地说:“我觉得你们可以这样……”
*
最后一分的话,按理说应该很好拿下吧?尤其对于稻荷崎来说。
虽说乌野是在去年的春高拿到了优胜没错,但在绝大部分人眼里看来,他们跟稻荷崎的水平应该并没有什么差距。
那么在第二局当中表现出来相当强势领先地位,现在又提前拿到三个局点的稻荷崎应当会很快结束这一局比赛才对。
但出人意料的,乌野的表现突然非常坚韧起来。
虽然每一个球打的时间都很长,但东峰挺身而出,先后咬下了两分,这对于一支被逼到绝境的队伍来讲,的确是非常难得。
“而且注意看。”研磨轻声说,“影山又在不断地把球给翔阳了。”
“翔阳?”黑尾一挑眉,“你们什么时候都这么熟了?”
“这叫——打进敌人内部。”研磨说,“我只是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的类型而已。”
他的注意力依然留在场上,留在影山的决策上。很奇怪。明知道无法得分,还非要把球给到翔阳吗?
这种不太能够被理解的行为,反而引起了研磨的注意。
常规托球即便技术再高,在研磨看来也就只是平平,因为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要是我有那样的技术我也会做的’——研磨语。
但这种思路上的创新,能够真正激发他的兴趣,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研磨朝场内看去,比分24-23,已经是稻荷崎的最后一个赛点,如果再被乌野追上一分,就彻底追平。
同样的对乌野来说,这也是站在铁索上的瞬间,因为稻荷崎必然会全力坚守这一分,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平衡,直接跌进崖底,但——
他们好像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谨慎。
即便是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东峰的大力跳发被宫治完美接起,宫侑出手,直接从尾白的边路狠狠往下扣。
就在这一瞬间,刚刚还在网前的日向,却忽然出现在了球的落点!
他能接住吗?研磨都忍不住挑眉了,身子甚至往前倾,身边的音驹众人莫不如此。
他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太感兴趣了,谁不知道日向翔阳基础极差,尤其放在一传平均水平高的不像话的乌野里,简直就是差得一枝独秀?
但偏偏是他,偏偏是他上去接了——甚至让他接住了!!
虽然姿态非常难看,甚至被一球轰了个后滚翻,但接住了就是接住了!
这球高高飞起,落点直接远到了场外,但对影山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困难的事——他几乎是站在场地边缘,贴着广告牌等待球的落下。
“这样长的距离,对于二传来说还是太……”桐生摇头,“就算是他……”
就·算是他,就·算是影山飞雄?
饭纲将这话听在耳朵里,忍不住摇摇头。
影山飞雄这个名字,可从来没有跟这样的句式搭配出现过。
就·算是影山飞雄——?
幸好是影山飞雄!!
幸好,出现在落点的乌野二传手是影山飞雄,所以他才能够在这个近乎不可能的距离之下,以不可思议的指力、臂力和准确度,将球瞬间给出!
“抛物线简直能跟小真你的相比了嘛。”高尾忍不住撺掇。
绿间皱了皱眉:“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他的投篮无论何时,只要出手之后,就不存在空中的干扰,只需要等待进入篮筐得分即可。
但对于排球手当中的二传来说,却不是这样。
托球不能像投篮那样,将抛物线抬得越高越好,反而要尽力考虑到对面拦网的阻碍,留给他们判断的时间不能太长,所以最好是迎着来,同时又要考虑到攻手下球的习惯……
绿间手指点了点扶手,忍不住说:“确实厉害。”
如此厉害的一记长传,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给到了乌野毋庸置疑、毫无动摇的绝对王牌。
东峰笔直的直线球,重重地砸在了尾白阿兰的手臂上。
“选择的人选也很巧妙,球路准确,二传和主攻的配合严丝合缝。”研磨简练地说,“得分了。”
26-24,这场不知道为什么打的相当漫长的第二局,总算结束。
“乌野拿下此局——总分,1-1!”
这一球是打完了,但研磨的注意力却依然停留在刚才的比赛当中。
他为什么会去接呢?
研磨不由得想,翔阳不是个很会接一传的人,整场比赛,之前也没有看他表露出这种对一传的争抢欲。
所以他为什么会去接?
或者说,换言之,如果翔阳不去接的话,刚刚那个球该是谁来接呢?
西谷?不对,西谷的位置太远。
尾白在扣杀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自由人的方向,也就是说当时在他身后的其实是……
其实是,月岛?
越是往下深挖刚刚的情形,研磨对此越感兴趣。
他不断地回想着——日向为了掩护月岛,去接了这记一传,这大概就是他的打算?
不过只论接一传的技术,他们两个大概在伯仲之间,所以不存在他去接成功率会更高,所以只是为了保证月岛的行动自由?
而月岛的行动……
他忽然扭头:“小黑,刚刚你注意到乌野那个月岛君了吗?”
黑尾点头:“你说那个拦网小子?他啊——”
黑尾回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眯了眯眼:“他刚刚在网前,可是把角名给骗走了哦。”
在网前,也就是说在影山那一发几乎可以列进本年度十佳之列的超长高难度传球注入进来的瞬间,除了东峰之外,月岛也在起跳?
并且为自家王牌学长骗走了一个拦网?
而翔阳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替他掩护的吗——因为知道对于稻荷崎来说,现在的他并不是一个很显眼的威胁,又或者说只是一点所谓的直觉呢?
研磨微微笑起来,两眼不自觉地轻眯:“欸,果然乌野才是最有意思的……”
“真想,狠狠玩弄他们试试看啊。”他愉悦地说。
黑尾:“请不要随意把我们音驹带坏成反派画风好吗?谢谢配合。”
赛场上打完第二局的双方球员,互相点头示意,预备要下场休息。
擦肩而过的瞬间,影山抿了抿唇,忍不住问:“宫侑学长在给出传球的时候,都是怎么想的呢?”
宫侑:?
他完全没理解到影山的意思,扭头问:“你说什么?”
影山想了半天,在宫侑逐渐不耐烦的脸色下,又问:“就是……因为我总是会有一点忍不住想要让大家按照我的想法打球。”
他抿唇:“但是学长们很好,从来没有什么意见,我反而有点……”
之前他说学长们太好人,也有一点这个意思。
其实影山对自己的毛病,不能说一无所知——他对比赛的理解高出常人一截,当然就会下意识想要指挥攻手该怎么打球。
自我意识稍微强一些的攻手,都会对此感到不满的。
只是来到乌野之后,大家就像完全没有这回事一样,除了有些时候月岛会发牢骚,更多时候都不会提起……
影山、影山其实有一些不好意思,和一丢丢的愧疚。
即便输了比赛,宫侑的表现竟然也称得上很有风度,并没有对他翻白眼、阴阳怪气,而像是被他的问题逗笑了一样,微微勾了勾唇角。
“小飞雄,你可是二传啊,怎么能把自己摆在和那群攻手一样的地位呢?”他很夸张地说。
宫侑不知道身后的宫治正跃跃欲试准备揍他,还在耍帅呢,用指节按按太阳穴,歪着头对影山说:“二传在球里给攻手发出暗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从很早之前我就想说。为什么要感到不好意思?我真是无法理解你。”
在影山的痴呆脸里,他继续滔滔不绝:“二传,就应该要厚脸皮才对!你的每一个托球都是最优秀的,该乖乖听话的是那群攻手才对!”
宫治:……
他甚至都不生气了,只觉得震撼。
“你就这么带坏学姐的宝贝吧……”他麻木地说,“学姐真的不会放过你的……”
黑心经理第一百九十八天
“你刚刚问宫侑学长什么啊?”日向擦着汗问。
影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日向不依不饶:“说说嘛~就说说嘛!”
影山呵呵两声, 打定主意不告诉他。
废话!这种专业上的问题,影山绝对只会告诉他认可的,在二传上能够指导他的人!
而日向这家伙……
他扭过头上下看了几眼, 想在二传上指导他?下下辈子还差不多。
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被鄙夷了的日向,也并不生气,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影山!虽然你是还不太能完美地追上我,但我相信!只要你勤奋地练习, 加以时日, 一定能成为……”
话没说完, 就被影山一脚踢在屁股上。
这回连大地都不想管了,反正他们俩不是你招惹我就是我招惹你,何必费这份闲心去管呢!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该喝水的喝水,该擦汗的擦汗。
英美里却在这时走了过来了。
大家不自觉放下水瓶、毛巾, 彼此对了对视线, 很难不流露出诧异。
换了是谁都会感到诧异,毕竟刚刚第二局对面局点,那么危机的时刻她都没有多说什么,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来赛场边看比赛呢?
英美里一贯穿的是运动套加运动鞋, 走过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声音,以至于一路走到日向面前,橘头发的一年级副攻才抬头看向他的德久学姐。
“……怎么了吗?”日向一脸茫然。
他刚刚还在跟影山扯头花,两个人站得很近,但接下来的话最好是单独说给他听。
英美里这样想着,看了一眼影山的表情。
一秒钟作出判断:啊, 这家伙绝对不是那种能够从她眼色里体会到现在他该退场的人。
于是又往旁边挪了挪视线——跟月岛对上了眼。
后者几乎秒懂,立刻起身, 抓着影山的后衣领把他拖走:“来来,国王大人,这边请……”
不得不说,月岛虽然脾气稍微有些怪异,难以琢磨,但关键时刻是最好沟通的人。
英美里在心中给他贴上一朵小红花,但面对日向时,又收敛了表情。
“刚刚那一局打得挺不顺的,对不对?”
日向点头:“就是……很奇怪的感受。”
啊,所以学姐是为了不让影山听见他被训,才专门把人支开的吗?
日向脑袋里灯泡一亮。
果然是特别特别体贴的学姐!
这么一想,他更直言不讳地剖析起自己:“其实,我感觉也没有专门要拦我的意思,只是、就是……”
他小心翼翼地从眼皮下看了看英美里的表情,辨别了半天,确认学姐没有生气,才小声说:“……我总觉得,影山好像给我的球变少了?”
哪怕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攻手来讲这句话,英美里都会觉得这是他在暗示想要更多一些的托球,想要讨取一点偏心。
这种话,她来说还算合理,但攻手自己说就有点出格了。
——但这话可是出自日向之口啊!
日向翔阳,他能懂什么呀!他也就是只15岁的橘色小狗而已啊!
英美里如此这般想着,问他:“为什么少?你有想过吗?”
日向:“大概因为我不能得分?所以嘛,哼哼,二传这些利益至上的家伙!一看我不能得分,立刻就把我抛弃了!啊学姐我不是在说你……”
“你少在这里此地无银三百两。”英美里差点被他气笑了,“不说后半句会怎么样?”
日向傻兮兮地揉了揉鼻子:“但学姐你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英美里呵呵:“要是你不能得分,别说他们了,我也会抛弃你的啊。”
“学姐好残酷!”
英美里又笑了一声,问他:“你对宫双子的快攻,怎么看?”
日向有点茫然:“就……很厉害?”
他自己很清楚,在和影山的练习中花了多少精力、时间,才磨炼成现在的样子,所以才会对宫侑和宫治获得的成就,感到相当钦佩。
“不要光是钦佩啊!”英美里怒喝,“钦佩又不能拿分!”
日向一哆嗦:“是!下一局我一定狠狠得分!”
不远处一直默默注意着这边的月岛,百思不得其解:“日向那小子,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地跟德久学姐说这样的话呢?”
就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一样,就好像他们原本就是好朋友一样……他难道不需要去猜测,学姐听了这句话会不会高兴?是什么反应?会怎么想他吗?
百思不得其解也于事无补,第三局比赛很快开始。
月岛定了定神,他的状态总是很稳定的,不管心里在想什么,不管脑子里在想什么,手上给出的球也好,摆出的拦网姿态也好,总是像教科书一样精准稳定,让人安心。
一上来就先单枪匹马,拦了宫治一发扣球!
对面的银发主攻手咬牙切齿,又带着一丝云淡风轻,抬头看他:“哦哦,突然起劲了嘛,眼镜男?”
月岛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迷茫,似乎不知道他在说谁。
过了两秒,又假装反应过来:“噢,原来是在说我吗?我没有起劲啊,就是正常发挥,没想到会把你拦住的,宫治同学。”
这回10%的云淡风轻也没有了,宫治冷冷说:“是吗?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下一次了。”
他们俩在这边对上了,旁边的日向也不遑多让。
刚刚第二局没能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对面宫双子的快攻扰乱了心情,而影山这种在托球上绝对理性的二传,也不会把寄托什么‘突破的希望’在他身上。
不过现在嘛……
影山用余光估量着他的状态。
倒是可以让他试试。
7-10,三分的分差……
这种时候,当然可以大胆地派上具有杀伤力的武器了!
宫治的跳发强而有力地击打在西谷的手臂上,一传之神不负众望,充分消化了这份冲击力,直接送到影山手边。
后者手指微蜷,视线虽然没有往下落,但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整个赛场的情形。
网前有谁?
宫治还没赶回来,恐怕打算在三米线扣杀;大耳和角名是肯定会在的,再就是……
尾白!
这位一直在等待机会的主攻手,在此时此刻站了出来,和剩下两人组成了密不透风的三人拦网!
“还好吧?”月岛抬头去看出自影山之手的漂亮抛物线,“对他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半空中的球,稳稳传到了日向手边!
而这位集聚了全场目光的拦网,毫不犹豫地将球扣了下去!
于是场内场外的所有人,又一次体会到了原汁原味的怪人快攻,究竟该是什么样的速度,什么样的节奏。
快,实在是太快,不管是大耳、尾白还是角名,网前作为拦网的三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听见裁判宣布:“8-10!”
宫治连埋怨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是什么球啊?”
“确实——”角名拖长了声音,“搞得我已经按捺不住杀心……”
尾白震撼:“你要杀谁?”
“当然是!”
当然是?
宫侑听了个尾巴,走过来就听见他说:“当然是,宫侑!”
宫侑:“哈?”
角名完全不尴尬,继续说:“要是你能给我也托出这种球就好了!”
宫侑简直不理解他:“你说什么蠢话呢?”
尾白倒是很理解。
要是他能给自己托出这样的球就好了……因为,看上去确实很帅啊!!
很帅的日向,正在发出一些并不是很帅的感叹:“啊,扣下去了。”
影山无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吧?”
虽然对这家伙来说,确实是很久不见的快攻扣球啦。
日向没在意他的挖苦,先看看自己的手,又特别兴奋地冲着教练席挥手:“学姐!我扣下去了!影山这家伙居然给我球了!”
影山在后面撇嘴:“只要你能打得下去,不管多少球我都会给,打不下去的话,一个球也别想要。”
“哇,好冷淡,不过——”
刚刚才成功打下去,并且之后也会源源不断得分的日向,眼睛一亮:“我喜欢!”
“只要能得分,你就会不断给我传球,没错吧?”他目光一转,看向网对面的大耳,“所以,我会一直得分的!”
完全没能拦住的大耳,根本不想看他的脸,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
久久不打,他都快忘了这套快攻是什么等级的杀伤力。
旁边宫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他,只听他说:“虽然阿治那家伙蠢了点,但至少也还算能跟我配合上,总有我们拿分的机会。”
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里,大耳有些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下来:“嗯,我没事。”
只是一球而已!
现在的比分,还是他们领先!
球权换到乌野,东峰跳发,赤木同样接得很稳。
一传到手,宫侑心中的火烧得更旺了。
从刚刚影山和日向飞快得分开始,他胸口就像猛然多了个大洞,又像烧起一团烈火,叫嚣着不满足,要得分、要得分,要又快又凶狠地得分!
乌野能做到的,稻荷崎也可以;影山能做到的,他宫侑也可以!!
二话不说,托球给到了他的双胞胎弟弟。
“阿侑!先不要——”
赤木的呼声被淹没在后场。
自由人能看到的,永远比前方的攻手更多,而赤木之所以觉得不妙,是因为明明刚刚还在对位角名的月岛,突然换到了宫治面前!!
怎么回事?这家伙……!
宫侑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眼镜男做事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会换过来,那就是觉得他能够阻止阿治的进攻?
凭什么阻止?就算他对怪人快攻很有经验,但他们稻荷崎、他们兄弟两个,又不是‘有点经验’的人,就能拦下的存在!
想到这里,心中汹涌澎湃,干脆冲宫治大喊:“让他们好好瞧瞧!你是怎么得分的!!”
宫治虽然相当不情愿,但碍于生理构造,心有灵犀地领会了他的意图。
不得不说,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作为一名主攻手,不管再如何谦逊、再如何平衡,但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傲气的。
他是很强的,他能够无往不利地下球。
宫治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相信着。
于是,毫不犹豫地助跑、起跳。
这次他跳得非常轻巧,超乎任何人想象的轻巧。
原本跳跃并不是宫治的优势项目,尤其是按照他原有的身高来说,跳跃带给他的附加值似乎并不明显。
但这一球,却跳得格外高。
也就意味着,他能够在更高的点将排球扣下!
原本宫侑的托球就给得够高,加上宫治的超常发挥,让这一球的打点出现在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
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了吧……宫侑余光里掠过一抹明黄的影子,他知道是乌野的眼镜男在奋力直追,但……都那么高了啊?
这个高度,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但确确实实不是常人能够触碰的水平。
宫侑在心里替换了一下,即便是鸥台那个不动之昼神,恐怕也拦不住的!
‘砰’的一声!
象征着得分的美妙声音,在宫侑耳边响起。
“14-10!”
宫侑的视线,茫然地随着排球落向地面,耳畔落下宣判:“乌野得分!”
被拦下来了。
被拦下来了?
他的托球给得那么高、球路挑得神准以至于对面甚至只有月岛一个人来拦网……
这样的球、这样的球!
怎么会被拦下来……怎么会被拦下来呢?!
宫侑慢慢睁大眼睛,这一刻,他连速速甩锅给宫治这件事都没想起来。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哼。
瞥见宫侑不可置信的表情,月岛想,这种高度的球,还是比不上合宿那会儿绿间的投篮。
一米九往上的大个子,原地蓄力起跳,外加往上给出的投篮……
“那可比扣杀难太多了。”月岛轻声说。
他状态一起来,即便日向把全副精力放在进攻上,乌野的拦网都密不透风。
场外的观众再如何看不懂排球,也知道那个在网前一拦一个准的家伙相当厉害。
“不是说一个人拦网很难吗?怎么每次他都出手这么准啊?”
“看得还挺爽的,像我吃薯片,一咬一个准。”
“别人拦得那么帅,你就知道薯片……”
这会儿轮到看台上的拦网们神情凝重了:“这个人,真的是一年级吗?”
星海喷笑:“之前你还嘲笑我来着——”
刚刚日向打快攻那会儿,同为小个子攻手的星海感到一丝微妙的竞争心,被旁边昼神好一通笑;
现在倒好,照样被一年级后辈吓得腿软嘛!
“小黑觉得呢?”研磨单纯好奇,“这个月岛君,是什么水平?”
虽说拦网没有公认的顶级强者,但黑尾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这时候也纷纷安静下来听他讲。
“硬要说的话……”黑尾摸着下巴,“节奏很好?”
鹫尾点头:“确实,他看上去并不怎么费力,但最后的结果总是很好。”
拦网的节奏,永远是他们需要钻研的课题,什么时候起跳、什么时候伸手、力气给到什么程度才能刚好把球拦回对面场地而不至于弹飞……
黑尾叹了口气,一想到以后很可能要在赛场上和这种人对上就很烦:“这位月岛同学,在节奏上有相当的天赋呢。”
研磨很懂他为什么烦躁:“反正英美里是不会让他的天赋浪费的。”
黑尾垮起脸:“如果能浪费反而好了。”
恐怕稻荷崎也是这么想,尤其是已经被连续拦了三回的宫治。
眼看他总算放弃跟月岛硬碰硬,预备去找寻一种新的进攻方式来绕过他让人绝望的拦网,月岛当机立断,一把扯过日向:“换位。”
他冷淡地吩咐。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啊?!”日向大喊。
话是这么说,但日向还是乖乖地换了过来——别误会,他只是没挣脱月岛的抓捕而已!
对付宫治,他不能说信心十足,但怎么也算是颇有经验;而且对月岛来说,要换位去对付角名跟大耳,又更能物尽其用。
……所以这只是出于效率的考虑而已!
日向在心中冲自己强调,绝对不是他听从了月岛的意见!!
绝!对!不!是!
月岛一个人对上了角名和大耳,与此同时,宫治也被日向盯得很牢。
虽然宫治也好、两个副攻也好,都不算是稻荷崎最强势的独分点,但现在只有尾白一个人,即便他是全国排得上号的主攻手,也独木难支。
更何况要他去做攻防一体机,同时面对乌野的进攻,还要组织起他自己的进攻,简直是难上加难。
“看过稻荷崎比赛的观众朋友们应该都比较清楚,尾白的一传一直不大能跟得上节奏。”
趁着场上坚持,解说适时地插入自己的分析:“他来接一传,效果都不太好,以前还有其他攻手帮忙,但现在……”
只是他的解说在场外人看来,好像有点危言耸听,很多观众看他接球,也都觉得没什么:“这不是能接到吗?”
“是啊,这不是接得挺好吗?”
“宫侑不是也跟着就二传了吗?哇——自己接一传,还自己跳起来打吗?”
“能接到,和接得不错,那可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啊。”一传专家夜久,忍不住啧啧点评。
身后同样作为顶级自由人的古森,往前排的观众席椅背上一趴:“学长说得太对了~要接到,换谁不能接到呢?”
要只是说碰球,换个业余人士——哪怕是旁边的观众上去,多数时候也是能碰到的。
但手型、角度、身体的平衡,以及最最微妙细节的球感,才是决定这一记一传究竟质量如何的关键。
一传影响二传、二传影响万物。这个道理是亘古不变的。
而在稻荷崎,能接一传的人只有自由人和尾白的当下,这两个人的忙碌程度,以及一传随处乱飞的癫狂程度,简直都不用赘述。
只看宫侑两脚都快跑出火星了,就能体会一二。
原本就已经撑得很辛苦了,这时候还要应付日向突如其来的奇袭——又轮到他登场了!
只见此小橘子一个咕隆咚,从后排飞速上前,也不盯防什么宫治了,直接就是一个原地起跳!
角名忍不住要翻白眼,拜托,也不要这么夸张吧?影山甚至都还没到位啊!
不过到不到位,实在不影响影山传球。
这名贡献出无数名场面的二传手,完全背对着球网,竟然也能精准无比地将球送到日向手里!
“没事,盯紧他!”大耳左边宫治、右边角名地挡在日向面前,“我们是三人拦网,不管他打出什么样的快攻,都能拦下来!”
的确,很危险!
日向甚至还没分析出为什么危险,脑子里的雷达就已经响了。
虽然人还在空中,但他几乎整个人都转了一个方向,腰一拧,球路立刻变了!
原本眼看是要落在宫治手上的球,竟然直直朝着没起跳的尾白去了!
尾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的一传水平,距离宫治还差了一个角名,更何况日向的球来得太出其不意、太刁钻诡谲。
“20-12!”令人瞠目结舌的分差,“乌野得分!”
稻荷崎,接连丢了八分!
比分被拉开到20-12,而乌野势头正好,不管是网前两个拦网,还是逐渐打开视野的主攻,都手感发热,俨然要一口气把这一局拿下了!
说是他们的生死存亡之际,也并不为过。
“这种时候,就是他登场的时候啊。”英美里无奈。
她可以把乌野人揉圆搓扁,但总不能阻止对面换人吧?
“稻荷崎——请求换人!”
英美里抬眼向隔壁的教练席看去。
即将上场的选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捏着号码牌,微微垂着头。
侧脸冷静又淡然。
——北信介,终于要上场了!
黑心经理第一百九十九天
北信介, 并不是一个气场很强大的人。
但他一步一步走上场的姿态,太闲适、太从容,以至于不管是谁看了, 都会觉得他是一个胸有成竹的选手。
“——我的雷达!!!”
影山扭头:“?”
日向忽然开始旋转,原地那种, 围着他自己打转:“我的雷达告诉我,他不简单!”
月岛:“抱歉我不能理解。”
嘴上说着抱歉, 语气却完全不抱歉。
他对日向的语言表达能力向来不抱希望, 更不用说跟他那种野兽直觉叠加, 简直就是逻辑派的灾难日。
但月岛不否认,他一看到北信介,心里的雷达也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北对乌野众人的敌视目光视若无睹, 慢慢走上场地。
尾白垂着脑袋:“信介,抱歉, 我的失误……”
北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或者说,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他目光清凌凌扫过,宫侑挺直了背:“我也有很大的问题,明明可以换一个攻手下球的, 但有时候就是想……”
他咬咬牙。
这种话对宫侑来说,怎么也都还有点羞耻:“……就是想较劲,所以就会弄巧成拙。”
“还会弄巧成拙呢。”关键时刻,宫治也不忘笑话他,“昨天晚上回去偷学国文啊?”
但在北看过来的一瞬间也收敛了神色,很是严肃, 两脚并拢:“我!我也有很大的问题,包括身份认知上太死板了, 所以很多时候没能够灵活反应。”
就像之前,不管对面是谁要扣球,我都可以把自己变成拦网来考虑的,但是……
他说到这儿,神情忽然有些茫然了:“但是我好像有点被自己作为主攻的身份限制住了。”
北没有点头,只是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你能这样想,说明的确有在思考。”
他环顾一圈,语速有些慢,让众人都忍不住安静下来乖乖听他讲:“之前乌野和井闼山的几次比赛,我们都有在看。你们觉得,他们当时能够取胜最大的原因在哪里?”
“东峰学长的攻击力。”宫侑说。
“菅原学长的调配。”宫治说,“很缜密。”
“又或者他们的一传防御体系,不管是主攻也好,副攻也好,都很能接球。”尾白接过毛巾,吸干脑门上的汗,“更不用说他们那个自由人了,简直是变态。”
“当然,他们能够获胜的因素很多,只是我也更想把这些因素称之为充分不必要的条件。”
“充分不必要?”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最核心的关键?”角名反应很快。
这时候北才点了点头:“唯一最必要的条件,应该是节奏才对。”
不管是完善的一传体系,还是强大的攻手,或者是纵览全局的二传,这些难道井闼山就没有吗?难道稻荷崎就没有吗?
但在比赛当中能够让乌野占据上风的,却并不是他们在这些纸面硬实力上的出色,反而是一些让人难以察觉的东西。
稻荷崎的其他队友同样一点就透,这时立刻反应过来:“就好像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非要跟井闼山打快节奏对攻?”
尾白说:“虽然井闼山在这方面也不弱,但肯定没办法跟他们比较……”
“今年也一样啊,他们变来变去的,一会儿一套办法,让井闼山始终疲于追赶……这也算是一种节奏吗?”角名挑眉。
北点点头:“这当然也算一种节奏。”
他停顿片刻:“如果用跳舞来举例,每一个舞种都有自己的节奏吧?如果跟不上节奏,就会踩错步子,让整支曲子乱掉。”
“所以每次切换的时候,该在什么时间点切换、该以什么样的比例变换节奏,这些都很有讲究。”
“如果说乌野的每一个选手都是风格迥异的乐师,那么他们的指挥者——”
北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教练席上。
德久英美里。
这是一个北信介从很早以前开始,就颇感兴趣的人。
要说有多早,大概从国中的时候开始。
他和德久是一届的,这意味着德久在国三创下三连霸壮举之时,北同样也听闻了她的名字,倒不如说,整个全日本国中体育界,就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她。
所以后来稻荷崎第一次跟他们合宿,一向狂妄傲慢的宫兄弟也都没表露过一点点的挑衅。
毕竟搞体育的嘛……你要说这个德久学姐脾气有多差,应该也不至于;但三连霸队伍出身的经理,现在又兼任了乌野整支队伍的教练,这种人,脾气能好到哪里去呢?
很难说宫兄弟的审时度势有没有救他们一命,但北在合宿中,对德久的确有了更多的了解。
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注意细节,反而更在乎场上的局势。
节奏……氛围?
总之,是一个重视大局多过于细节的人。
她的风格,北也有所研究,德久最喜欢做的就是料敌于先,尤其是快人一步地转变自己的脚步。
有时候以守转攻,有时候以攻转守,总之最要紧的一个字,就是快!
比井闼山更快,比枭谷更快,比任何学校的反应都要更快一步。
由此,让所有人的反应速度都落后乌野。
这样看来,的确能让乌野变成一支不好对付的队伍。
北认可她的做法很有效,却并不认为稻荷崎就只能束手就擒。
他也许是不能像德久那样让稻荷崎永远快人一步,但,又为什么非得要快人一步呢?
北两手反握,将双臂往背后伸直,肩膀被强行支开的一瞬间,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只需要每个人都做到自己该做的事,那么无论对手摆出什么样的姿态,稻荷崎都是足以应付的。
他的平静同样感染了面前的队友,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宫侑和角名也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多了几份耳濡目染的沉稳和坚毅。
“第三局,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来……这种话,我是不会说的。”
北难得开了个玩笑,他挨个支起两条腿,活动开韧带,将肩头的外套脱下,放在长椅上整齐叠好。
“走吧。”他只是说。
虽然是夏天,但在脱掉外套的瞬间,体温骤降,让北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
真难得,北想,他竟然有一种,一定要赢过某个人不可的感觉了……
*
20-12,八分的落后。
“你觉得呢黑尾?”木兔相当活泼地反趴在靠背上,“稻荷崎还有没有机会啊?”
也没等黑尾回答,他兀自往下讲:“我觉得未必不能耶,毕竟稻荷崎很能拿分,之前不就在有一次比赛里11-18还反败为胜拿下一局吗?”
赤苇:……
有没有可能,学长你说的那一局漂亮反败为胜里,稻荷崎面对的就是你旁边坐的井闼山呢?
他都不敢多看饭纲学长的表情,僵着脸劝他:“啊,学长你看,日向君又去接一传了。”
木兔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是吗?我看看我看看!”
黑尾在修罗场边路过,忍不住给赤苇比了个大拇指。
真了不起啊,赤苇君!
不过他也不全是为了扯开饭纲的注意力就胡说,日向自从之前接过一个关键一传之后,就一直被大家寄予厚望,期待看到这名小不点副攻的亮眼表现。
这时候看他一来就接了尾白的扣球,顿时此起彼伏地夸奖起来:“哦哦!了不起!”
“看着感觉好痛啊,真希望他能挺住!”
“小不点,打得好!”
场上的日向,却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吃力。
他感到很兴奋。
接一传,原来是这么能让人感到兴奋的一件事吗?
日向对此没有答案,他不是一个凡事都要刨根问底的人——感觉!感觉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此刻,他想要接一传,也相信自己能接好,这就够了!
“日向翔阳的一传——!”解说同样激动,“这位一年级新生,今天在对战稻荷崎当中的表现确实非常出彩!不管是快攻还是防守,都表现出了比以往更高的水平!”
在乌野大比分领先的前提下,解说实在不介意锦上添花,让观众们的心情更加起伏不定。
“这一个球,乌野同样打得顺风顺水!果然是领先八分的优势,让他们的动作都更有底气……嗯?”
解说的声音忽然卡壳了。
从日向到影山,在到给东峰的托球,都完美无瑕,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联动表演。
但扣球下去的瞬间,时间就像被截断一样,只留出一帧——东峰的扣杀被稳稳接住的一帧。
而截出这一帧的人,正是刚刚上场的北信介!
不需要适应、不需要融入,只一个球,北就阻断了乌野势不可挡的夺分节奏!
不紧不慢的一传,从他手中飞向宫侑,后者简直都要掉眼泪了——只有老天才知道,北学长给的球,跟刚刚到处乱飞的一传相比,是多么令人感动啊!
这回他直接下了狠手,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背飞,逼得角名不得不直面他的心里阴影月岛,直接从后者的头顶扣下!
“13-20!”裁判宣布,“稻荷崎得分!”
急促的喘息声,让角名听不清裁判的声音,唯有旁边红彤彤的记分牌一闪,才让他意识到,啊,原来刚刚那个球不是错觉?
他得分了?
但他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吗?明明之前一直很难突破的月岛,他有额外做出什么奇异举动,来对付这家伙吗?
明明是没有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北身边:“北学长……”
北却像没察觉到他想说什么一样:“打得不错,下一球继续。”
角名咬咬唇,用力点头:“是!”
这一切就发生在乌野教练席的眼皮子底下,仁花看着看着,不自觉说:“不妙啊……”
洁子并没问她,只说:“确实不妙,他们的队长,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啊。”
北一上场,稻荷崎就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明明只换了一个选手,甚至不像很多队伍内一样,一次性换两个人,但稻荷崎的球风忽然就沉着了起来。
细小的失误没有了,一传的水平显著提高之后,宫侑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也好了。
不管是面对拦网的月岛,还是一直盘踞在后场的西谷、大地、日向,稻荷崎的攻手也不再一味蛮干,反而开始思考起来了。
只是换上一个人,能够带来这么大的变化吗?
又或者说,这个人,要拥有什么样的才能,才可以把落后八分的稻荷崎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呢?
日向不自觉地说:“他看上去其实没有很强……”
影山同意:“的确,无论身形还是气势,他作为主攻手的存在感其实都不如尾白学长——或者宫治学长。”
“但他就是很强。”日向说着颠三倒四的话,“虽然看上去没有很强,但其实是另一种强!”
在此之前,他认同的强大无非是像东峰学长那样,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一个人拿下接近一半的分数;
又或者,像西谷学长那样,不管什么样的球都能接到,这也是日向自己做不到的;
不对,影山这家伙的托球他好像也不会!月岛拦网的眼力见、还有刚刚上来的北学长……
“啊,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多强大的人啊……”
他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动着嘴:“而且,都是不一样的强大。”
这一瞬间,日向的心情忽然沉沉地定住了。
他以为自己还算不错,天分、努力、超棒的队友,什么都有,就算现在起步晚了一些、低了一些,但肯定有一天能追上。
但完全不一样的强大,要怎么才能追上啊?
影山:“废话?不然你以为学姐在训练什么?”
日向:“啥?”
“训练的意义啊,不就是想让我们变成对上谁都有胜算的选手吗?”
影山皱眉:“我也不能一边扣球一边托球,一传也没有西谷学长接得好,飘球也没有山口发得好,但是,难道我就要因为这样,所以什么都不做了吗?”
月岛在旁边窃听,忍不住点头。
想不到国王大人这张嘴,有时候居然也能说出一点能听的话来。
日向大概也是这么想,但他有点委屈:“你就不能说点安慰我的话吗?这些道理我也知道啦!我也知道!”
影山呵呵:“你怎么不去让德久学姐安慰你呢?”
一语必杀!
日向一下蔫儿了,凄凄惨惨往自己位置上走:“啊!无情的二传!你的名字是——影山!无情山!”
影山岂能容他这么污蔑自己?当即追上去:“谁无情!我只是说出实话就叫无情吗?”
“你不无情谁无情?二传也你可是!就不能像菅原学长那样,春风化雨,安慰我一下吗?”
“德久学姐会安慰你吗?学姐会的话我就会!”
“别拿学姐转移话题……”
月岛:。
月岛:“你们俩,能不能别在赛场上聊天?”
他指了指记分牌:“现在可是大危机哦。”
两人顺着他的手看去。
从北阻断东峰的第一个扣球开始,稻荷崎就开始了疯狂追分之路:13-20、14-20……一路打到18-20,才被月岛的轻吊拦截成功。
到这一步,乌野的节奏也不得不放慢下来,唯恐被后者反超。
各拿两分,眼下的比分已经来到23-21!
不管是乌野,还是稻荷崎,都能随时拿到局点的时刻!
“1-1的大比分下,不管哪边拿到这一局,都是很重要的士气提升。”
月岛点了点太阳穴,没什么表情地说:“所以,别犯蠢了——”
“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关键时刻!”
黑心经理第二百天
第三局, 乌野打得出人意料地顺利。
宫双子的快攻虽然能够得分,但总归不如他们平时的配合顺手,因此在频率上出现得并不多。
而双方的节奏都稳下来之后, 又轮到日向和影山大放异彩,疯狂揽分。
虽然北在防守和稳定节奏上颇有建树, 但攻击力毕竟不够,中途稻荷崎换上了尾白。
只是这时候乌野的优势已经很明显, 尾白的上场没能力挽狂澜, 最终让乌野又一次领先一局。
但即便第三局打得很快, 25-19大比分取胜,到了第四局,稻荷崎却又触底反弹一样, 开始状态回升。
“虽然我很想说比赛就是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但是……”英美里忍不住站起身, 在教练席旁边小幅度地走来走去,“他们也太讨厌了,对吧?”
说着,看向洁子和仁花, 寻求赞同。
洁子一语中的:“英美里,打一家恨一家。”
仁花很赞同:“学姐真是一个燃烧着复仇热情的女子。”
这也不能怪她,旁听的菅原默默想,稻荷崎和其他学校都不太一样的点,就在于他们实在是活力十足。
按照以前英美里经常在吃饭时候流露的观点,假如说把这个世界看作一本漫画, 而他们是其中的主角——毕竟身世很传奇——那么作为主角,就应该有自己不同于旁人的点。
一般来说, 像他们这种草根出身一路碾压的学校能够成为主角,大半都是因为他们咬牙死不服输的精神和活力。
正因为没有过去的牵绊,所以不在乎什么脸面、什么沉淀、什么历史,反而能够更好地发挥全力,也更能够坚持到最后。
从特征上来讲,就拿宫城县的学校举例好了,对于青城和白鸟泽来讲,他们自己都已经是成名已久的老牌名校,自然有自己的惯用战术。
就好比青城以及川为核心的多齿轮联动模式,又或者白鸟泽以牛岛为重心的一点突破。
并不是说除此之外他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而是——
这毕竟是他们的招牌,是脸面,也是最熟悉顺手的办法,就算想换,也没法立刻就换。
如果决赛对上的是这样的学校,打到现在,乌野大幅领先,而对方始终没能重振士气,那么菅原几乎都可以断定,最后的结果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唯独对着稻荷崎……还有枭谷,就总觉得说不准。
“说不准的判定,首先在于他们的实力跨度很大。”英美里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好比稻荷崎他们发挥失常的时候,你说是二流学校也没什么问题,但发挥得很好的时候,就像现在——”
场上,尾白正在大放异彩。
像他这样的主攻手,其实在比赛过程当中也不会像牛岛那样一直都极其亮眼。
时不时的,进攻中心会给到角名、宫治、大耳甚至宫侑自己。
但即便如此,作为全国五大主攻手之一,尾白在场上依然有着无可动摇的地位。
这是因为他的得分点非常稳定,尤其在需要稳固军心的此刻。
“阿兰!”宫侑给球。
双方已经打到第四局,且被乌野领先一局,但直到现在,他手上的动作依然非常细腻。
说话可以焦急,脸色可以焦急,但真正在碰球的时候绝对不能焦急,这是宫侑的信条。
也正因为他细腻到不可思议的托球,让尾白打得很顺手,直接破开了日向和影山急急忙忙凑上来的拦网,顺利得分。
仁花点了点头,在她的本子上奋笔疾书:“我明白了,其实枭谷那边也是这样对吗?尤其因为他们有一个木兔学长在。”
洁子从口袋里摸了只荧光笔,给她笔记本的边边角角涂花边:“举一反三,好仁花。”
“好仁花是什么啊?感觉应该是聪明的仁花才对吧?”英美里忍不住说。
“但是有态度在就是好的,不管做不做到都是好的。”洁子很认真地跟她辩驳,
英美里= =:“好,你说好那就好!”
“至于另一点,除了上下限区别很大之外,另一点又是什么呢?”好仁花抬头。
英美里看了一眼她的本子,接过洁子的笔画了个小猪头:“第二点,大概就是他们两支队伍都显得很乐观,或者抗压抗伤害能力很强。”
“像橡皮球。”洁子说,“用力挤,它会爆炸的。”
“你不要说得那么恐怖啊!”英美里先控诉一声,又急正色,看向仁花,“不过大致也就是洁子说的这个意思,稻荷崎也好枭谷也好,氛围都很明快,也不是说其他学校就有多灰暗,只是……”
冷静理智当中穿插几句吐槽,和这种真的有点不计后果的乐观确实还是不太一样的。
正因为他们整体有着这样的气质,即便打到了对方的赛点,每个选手也相信咬牙继续打下去的曙光,所以才会拥有绝地反击、背水一战的可能。
否则的话,这一局他们的表现也不该是这样的。
英美里看向场中,把笔塞给洁子。
第四局同样打得很快,乌野不愿意放慢节奏让稻荷崎可以喘息;而稻荷崎更想要立刻追分上来,耽搁多一秒,就多一秒的风险。
一眨眼的时间,双方都已经切入15分以上。
解说往下翻了翻:“目前……19-17,比分上来看还算接近,但要衡量双方的状态嘛……”
“乌野的大地君扣球了!这一球很漂亮啊,自由人赤木没有给好,宫侑同学恐怕碰不上了……哦?尾白准备去打了!”
“我来——!!”
关键时刻,尾白又站了出来。
没有二传参与的一球,角度很奇怪,高度也不够好。
宫侑心里非常清楚,对于阿兰来说,这个球来得太高、太靠右,并不是他擅长的方向。
但他就是打下去了。
橙黄的线条从宫侑眼前落下,迅捷、稳定、精准,一如尾白之前的每一个球。
被干扰了无数次、被针对了无数次,他的扣杀依然和刚开局的第一个扣杀一样,杀伤力十足。
“……真漂亮啊。”宫侑轻声说,“真正的主攻手,就该是这样才对。”
“少内涵我。”宫治翻了个白眼。
宫侑呵呵:“阿兰打得好就是内涵你?看来你也知道你打得很糟糕了啊蠢治!”
后排发球的大耳可不管他们兄弟吵架,轻快的发球被大地接起,影山将球给到日向。
但他早就快步上网,胸有成竹。
日向翔阳,没错吧?
一年级的小不点拦网,防守约等于无,擅长的是超快速上网进攻,最喜欢的方向是——
右侧切入的斜线进攻!
大耳仰头起跳!
他的手型不算很好,但应付日向的扣球,只要能赶得上,就足够了!
“19-19!”
日向不可思议地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球。
“稻荷崎得分!!”
直接追平,稻荷崎坚韧的意志展露无遗。
场边的应援声渐渐大了起来,原本就人多势众的稻荷崎啦啦队,这时候更肆无忌惮地喊了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大耳——”
“再拿分再拿分大耳——”
“啊宫侑好帅!”
“打得好打得好大耳——”
虽然中间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划了过去,但这不重要,稻荷崎的应援声,让场上双方的气势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被支持的一方,越打越顺,越打越起劲。
原本落后的稻荷崎,竟然奇迹般地拿下了第四局!
*
月岛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德久学姐没有叫暂停。
按理说,她应该拥有上帝之眼、第三视角,以她的头脑和灵性,绝对能看出尾白的带动作用,和大耳那一个球拦截成功之后,对场上局势的影响。
这不是她最在乎的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叫暂停。
他倒不是想抱怨什么,毕竟选手才是比赛的第一责任人,总不能说她不叫暂停,他们就都不会打了。
只是,如果叫了能够更低风险地获胜,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同样是风险厌恶型排球人,他多少有点不理解德久学姐做决策的思路……
但他旁边这家伙,看上去好像不管那人做什么都能理解。
“但是学姐的话,一定有办法的!”日向拍胸脯。
“哈?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是在跟你说,如果刚才叫了的话,我们可以更快拿下胜利也说不定……”
“不对!你也说了是说不定啊!学姐一定是考虑到了更厉害更复杂的地方,所以才没有叫暂停的!”
日向挺胸抬头:“就算有什么问题是非得暂停不可,学姐也一定有其他办法能够让我们振作的!”
其他办法,即不必暂停的其他办法?
连资深德久教传教士缘下听了,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非暂停不可的关键时刻,居然还相信德久学姐有什么不用暂停的办法,就能解决问题……
日向,你这是魔怔了啊!
月岛直接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白眼:“什么办法啊?心灵感应吗?”
长期保持这种没有效的沟通,让他都有点烦躁了:“我说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够正常一点?倒是听人说话啊!”
“你才是!既然有问题,为什么不去问学姐?问我我又不知道……”
“你、你真是诚实得让人生气……!”
山口退了两步,站到喝水的影山身边。
缘下开他玩笑:“哦哦,救火队长不去救火了?”
在二年级的圈子里,最爱聊起的一年级生不是天才影山、不是活泼日向、不是冷面月岛,而是救火队长山口。
不管谁在吵架,他都要去调停一下——最关键的是,他还真能调停成功。
这家伙绝对有着超乎常人的共情能力,和,话术!!
话术!德久学姐的人生精髓,话术!
缘下曾经在二年级小群里下了判词:【山口忠此子,必成大器!】
必成大器的山口,抹了把汗:“反正,听德久学姐怎么说吧!”他就不揽这个瓷器活了!
“这下是一口气把压力都推给你了。”东峰在旁边看热闹,“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态度!就是要摆出这样万事不管的态度,才能够从她手里保下自己的性命!”
西谷坐在旁边,大为震惊:“啊?旭学长这是怎么了?”
这还是他的那个,连跟德久学姐开口都觉得恐惧的旭学长吗?
大地倒是完全不正经:“啊啊,没错,打到这种时候,他的超压状态也该出来了。”
“超压状态?”田中问,“这是什么新名词?怎么没有听说过?”
菅原给他们一人塞上一条毛巾,悠悠说:“超压状态,意思就是比赛打的时间太久,或者对手太强,太能纠缠,以至于我们王牌大人受到的压力超出了正常情况下能够承受的最大值,这种时候,他就会陷入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状态。”
“噢噢——”西谷鼓掌,“听上去很帅!”
大地:……
大地:“到底哪里听上去帅啊?跟帅完全不沾边吧!!”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近在眼前的第五局,最后一局。
说到这儿,日向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等等、等等,最后一局……也就是说全国大赛总决赛的最后一局?决胜局?”
“赢了这一局,我们就是冠军啊!!”
明明刚刚才输了一局,这时候又兴奋得不得了了。
月岛在给他泼冷水这件事上一向乐此不疲:“输了这一局。我们就是亚军了。”
日向恨得牙痒痒。立刻伸手举报:“学姐,你听他说的什么话,一点信心都没有,这根本不是我们乌野人该有的心态!”
要说英美里之前对于这种小动物打架,多少还有一点作为饲主从中斡旋的快乐,但太多次就没意思了。
于是直接无视了日向的告状,闭上眼,在脑海里盘了一下眼下的局面。
再睁开眼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下一局,要换一下人了啊。”
她一说这个,该紧张的人就紧张起来了。
“啊这,学姐,我、我刚刚都是说着玩的,学姐怎么安排都可以,暂不暂停都可以!我一点想法都没有!”日向首先举起手,意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月岛咳了一声:“我也是。”
他转过头,尽量无视了山口投来的眼神。
鄙视就鄙视吧!能上场……谁管别人怎么看……
影山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向学姐表忠心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落下的,立刻举手:“我也是。”
大地:……
是什么啊?知道别人在说什么吗你就‘是’?
他还在这悠哉悠哉吐槽别人呢,英美里下一句话已经出口:“首先要换一下主攻。”
她扭头:“接下来,要辛苦田中和东峰了。”
嗯?
田中、东峰、大地反应了五秒。
从旁边的西谷到不远处的月岛,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没听懂的表情。
等等,田中和东峰两个人作为主攻上场……
大地张了张嘴,一脸幽怨地看向英美里:“那我呢?”
“我们辛苦的队长大人,是时候也该休息一下了吧。”英美里装傻充愣地一笑。
没管大地趴在那儿默默流泪,她又往后一转:“欸,那边那个偷懒的。”
菅原习以为常地抬头:“嗨、嗨,偷懒的来了。”双二传啊,这时候用一用也行。
他的自觉,显然比大地的负隅顽抗让英美里满意:“嗯,下一局该你了。”
她顿了顿,又说:“不是双二传,你单扛。”
菅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