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藤智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些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在他的面前打开,又关上了大门。
不过现在去思考三个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死去的古屋先生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他挠挠头,转过身朝楼下走,对着后面的人说道:“古屋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泳池了,大家现在都在前面院子里,我们赶紧过去吧!”
“你不会不想死了吧?”
折原临也的声音虽然压低且平静,其中冷意却会让人害怕得毛骨悚然,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带着笑,却也带着让人胆战心惊的锋利,显然,他并不会接受这件事情的发生。
神无梦看向折原临也,她的目光先是下移,落在折原临也触碰自己脸的手上,一挑眉,她歪头拉开距离,答非所问的说:
“奈仓先生,未经允许摸女孩子的脸是很失礼的。”
那的确是答非所问的一句话,折原临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在说他对她的行为随意。
以他们的关系,是需要彼此必须保持疏礼的,这不但代表两人关系永远不能接近,更代表彼此之间必须对对方怀有尊重之意,也就是所谓的平衡,两方固定的平衡。
他一笑置之的收回手,一副悠哉的模样后靠些身,又用故作委屈的口吻说:
“我看阿梦主动钻进我怀抱,还以为关系能亲密点呢。”
“所以是扯平了。”
神无梦挑起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余光瞥了眼折原临也的手。
手不觉一颤的折原临也悠悠然一笑,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抱过,刚刚自己摸她的手恐怕会废掉是吗,还真是可怕呢。
不过,尽管现在被神无梦弄得浑身疼,态度也是如此对待,他依旧扬起微笑,与她热情说话。
“那我要谢谢阿梦的手下留情了,毕竟我的手还是很重要的,刚刚的确是着急了,不过谁叫我在乎阿梦呢,如果阿梦不想死了我就见不到阿梦了,这样我会很苦恼的……”
“不会的。”
神无梦侧过身,在折原临也尚有些不明所以时,她再抬眼,茶褐色瞳孔闪烁着清澈的微光,确定的继续说。
“我不会不想死的。”
看着神无梦确信的眼神,折原临也难得相信的笑了起来,眼角都弯起了兴奋的弧度。
“既然已经解决完了,那么奈仓先生,我先回去了。”
神无梦表情依旧风轻云淡,仿佛先前的失控不存在,和折原临也作别后转身离开。
折原临也微低身笑着,余光瞥了一眼少女离开的身影,虽依旧带笑,目光却是冰冷。
她的确是回答了他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也用了确定的话语回答,按理说不该有什么怀疑才对。
不过,那个侦探的出现实在是个危险的不稳定因素,无论是上次用148试探,还是这次的野村奏,阿梦对他的态度太过模棱两可,推远却又靠近,让一个暗杀者徘徊在永远正直的侦探身边,真的仅仅是因为他与那位朋友的相似么?
“真有意思。”
他低语着,继续笑着。
矛盾才是观察人类感情的最大特点,如果这个人是除了那位死去的朋友以外,第二个能够让冷静自持的阿梦出现感情波动的人,他倒不妨推波助澜一把。
不过,那个精明睿智的侦探,又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替身还是本身呢-
深夜,万物寂静。
工藤新一第N次烦躁的从床上起来,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再走回房间的路上,总觉得耳边嗡鸣聒噪,挥挥手怎么也甩不开。
走上第三阶楼梯,他就停下了脚步,那困倦的眼帘下,湛蓝色瞳孔却清明得可怕,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他最终双手撑头坐在了楼梯上。
凌晨两点过五分,地点工藤宅,工藤新一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很简单,神无梦。
白天的事,以前的事,所有和神无梦有关的事都在脑海里像放映机似的不停重播,无论是闭眼还是现在,所有回忆都清晰的可怕。
根本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理智一遍一遍的筑起围墙想要阻止回忆的攻击,但总是被轻易击倒甚至溃不成军,直到脑海完全被占据。
他心绪浮躁不安,揉着头发的手抓紧头皮,显露的湛蓝色眼眸为难而挣扎,咬牙又有所不甘。
现在的状态是不是有些太过奇怪了一点,他原本就只是对神无动了恻隐之心而已,两人本来就没有任何多余的联系,就算会发展成这样,按自己以前就不喜欢她的想法来说也合情合理,又有什么值得如此烦恼的。
是因为自己所有的好意担心都被否定,甚至被她一句玩笑来看待,因此而有所不甘呢?
还是因为被嘲讽了吗,是她笑时讽刺的说出那句话,令自己受不了才会如此在意吗?
不管是哪一种,都应该是她不对才是,甩开他的手,说出那种调侃的话,用那么嘲讽的表情看着他,他明明一破完案就马上赶过来见她,明明自己那么担心她,她居然用那么过分的态度,分明是要划清界限的态度。
当时她的表情那么冰冷,声音那么疏离,动作那么决绝,看着他的眼神都没有一丝感情,很明显就是要永远不要和自己产生联系的意思。
他说那句话,都只是如她所愿而已,正好,他也不想和这样总是糟蹋别人真心,裹着无数层伪装的骗子有任何联系。
这一切明明正好才对,虽然有些不甘心烦闷什么的,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过些时间应该就好了,反正已经没什么关系,这种事情以后也不会发生,就当栽了个跟头好了。
都没什么了,都应该没什么了。
窗外的树沙沙作响,血虚月光透过玻璃落了进来,光线落在少年的发间,渐渐落尽深处去。
他手搁在膝盖上,头缓缓低垂下去,在那手臂遮住的脸上,半面光影交错着,显现出少年俊秀的脸,他咬牙抿嘴,那般别扭烦躁的皱紧眉,明明心里说了无数遍没什么了,表情却始终是在意且执拗的。
在那深夜,少年责怪而不满的低声呢喃着什么,与落入深处的月光一起消失不见-
在同一个夜晚,神无梦也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平静的看着天花板,数着第N只羊的经过,窗外的风乍然吹动了起来,数羊的顺序也被这小动静打乱。
不对。
会被打乱,也许是因为心绪本就不宁,仅仅因为一点动静就下意识飘散,这可是是不好的。
她轻敛过眼,睫羽微颤,将自己的手掌展开,那指甲深陷的痕迹在月光下显露得清晰,几分颤抖时还能感觉疼痛。
是在这些平凡美好的生活里沉浸得太久了些吗,居然连警惕与集中精神都做不好了。
那样可不行啊。
这样想着,她再次将手掌握紧,那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再次尖锐得袭来,这些却让她觉得放松了下来。
“喂,神无。”
“没事吧?”
当时少年抓住自己手臂时说的话突然的进入脑海,她握紧的手一抖,不觉松懈下来,几分湿润的黏稠溜进指甲,是灼人的滚烫。
黑夜中,几分稀疏的光落进房间,她有些发愣的眸子轻眨着,睫羽晃动着翩翩姿态,透亮的光也落进眼中。
她有着极好看的茶褐色的眼眸,清澈时好像包揽着星河,此时又似蒙起迷惘,她抬高手臂,手掌展开着举起,在扯动中传来些许痛感时。
光影透过指缝落在她的脸上,她回忆着当时少年的表情,皱着眉,目光沉静,是担心的模样来着。
当时,他会说出这话,是在关心自己握紧受伤的手么?
她抿紧唇,慢慢将自己的手转了过来,在手掌处有些许零散开的血迹,淡淡的血腥飘散开,让她觉得呼吸有些发闷,眼前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展开的手被骤然握紧,可那份颤抖丝毫不见减轻,她用另一只手覆上压紧,可仅仅是这一动作,旧时的记忆便强行进入此刻的脑子里。
那时候,她就是用这只手拿起利刃,再用另一只手帮助施力,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
滚烫的血液都在刺入的那一刻溅出来,黏稠的血腥味霸占着感官,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殷红。
那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应该是莫大的疼痛才对,可是在她拿利刃刺入他的那一刻,吐出鲜血的他还是在朝自己笑着。
他逆着光,面对着她,在身体失力以前,朝她伸出带着些许血的手,怕血液浸入她的眼尚隔着些距离,轻轻覆盖住她的视线。
是的,那就如同工藤新一今天所做的一般。
说不清是哪里的疼痛,神无梦咬紧牙齿,将压紧握住的双手狠狠的覆盖在眼睛上,手也好,眼睛也罢,都是她的一场自我惩罚。
那只是普通的一个夜晚。
风过以后,稀稀疏疏的下起毛毛雨,滴答滴答的打在窗户上,掩过了先前明亮的月。
在工藤宅内,工藤新一再次去洗了个脸,在妄图清醒的夜里,他躺回床上,闭眼不久就因为下雨的声音再次睁开。
侧过头,他看着紧闭的窗户,没有一点雨的痕迹。
可他却做了犯傻的举动,拉开紧闭的窗户,风伴着雨飘进屋内,皆数落在他的身上,他垂下眼,清凉刺骨的感觉果然让人清醒不少。
但是在下一秒,他又泄气的捂额,咬牙低声说着:
“别那样看我了。”
那句话,如之前自言自语的一样。
“别那样悲伤的看着我啊,神无梦。”
在那个普通的却又让人失眠的夜晚里,他们互为彼此的心事。
神无梦对荒贵哲仁的事不太感兴趣,毕竟宝藏找到了也和她没关系,反而是个麻烦,比起来还是找出凶手更加重要。
她把羽绒服领口翻起来,不解道:“你当时也在这一块,古屋庆隆摔进水里,难道连呼救都没有?”
古屋光惠说古屋庆隆小时候溺水过,不会接近这些地方。还是说他害怕到失声,所以才没有任何人听到动静?
“有拍水的声音。”宾加掸了掸肩上的雪,将她手中的伞接过撑高,说道,“但我没去看。”
“没去看?”
神无梦的手才腾出来,正往口袋里塞就听到他这句话。她抬头看向宾加,重复道:“你听到了他落水的声音?”
第 107 章 攻略进度91.7%
雪势太大,一群人待在外面问不出什么,况且也不能就这样让尸体躺在雪里,众人把尸体转移回了别墅内的地下室,又把泳池边的区域围了起来,亡羊补牢地保护案发现场。
回到别墅后,降谷零从古屋庆隆手中找到的那颗红色宝石成为了至关重要的线索,被放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摆在监控底下,保证不会有人能趁机拿走销毁。
通过别墅内的监控,平村管家和木须女士确实整个下午都待在别墅里面,山藤智也像他说的那样回到房间,再出来就是见到死者浮在泳池内的尸体后了。
包括神无梦三人——与他们有关的那部分监控视频其实是她伪造的,毕竟下午的时候他们正在密道里面分析尸骸,但总之不在场证明是真的,从这件事里先把自己的嫌疑洗干净对接下来的调查也有帮助。
其实,不该是这样的。
情绪,语言,表情,动作,那些都应该被很好掌控住的东西,却都是混乱的。
在咖啡厅内,暖色的灯光落在了少女单薄纤瘦的身形之上,些许的光在那黑而略卷的发梢跃动,少女低垂着头,手未曾移开的抓紧着肌肤。
在看不见的位置,指甲几乎就要陷入肌肤之内了,疼痛姗姗来迟,连着她自己也觉得,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啊。
不对。
她又怎么分得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连自己生命都摸不清楚的她,怎么分得清呢。
现在她的状态无疑是无比失败的,因为外人的那一句话便不可控的有了极致厌恶与憎恨的情绪,所有负面情感涌了上来,像是要把之前所有压制的事情都皆数算入进来。
现在的她,不可控的怨恼着,憎恶着,更克制不住的悲伤着,痛苦着。
可是,不应该这样的。
那明明不应该是多么重要的一句话,那明明不过是一句意味明显的激将法,不应当让从小接受一切伪装训练的暗杀者如此失控。
神无梦清楚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一直裹藏私心,她控制不住私欲的来见与那位朋友相似的工藤新一,一边渴求死亡一边又抱有那可笑的期待,可期待着什么,她又根本不清楚。
或者说,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所期待,她从心底的觉得,自己根本是不配有所期待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开始越发的混乱,甚至出现混淆,在对待与那位朋友相似的工藤新一的一切时,她已经越发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份样貌的相似才对他特别。
但这些事情,是不足以触动神无梦的情绪的,它们也许能让她短暂的出现一些情绪,却不会令她这般失控的悲伤。
“梦,你如果真的喜欢上工藤,那么……”
让她无法从悲伤中脱离开来的,是在那时候野村奏说出的那句将神无梦拉去深渊的后一句。
“你那位死去的朋友又算什么?”
她真正不敢去回想的,是那位朋友的死,以及那位朋友因何而死-
死因,死状,目击死亡,执行死亡,逃脱死亡,罪恶是烙印在心里的地狱。
远在市中心高楼的一所办公室内,趴在桌上的死者,四周是侦查的警察,工藤新一在接到电话以后,心里多少是有担心的。
在野村奏所发来的那段录音里,虽然有不少杂音,但神无梦的声音也都是能清楚的,在开始听野村奏的那些话时,他还在心中腹诽着野村奏的幼稚阴险。
当然,关于内容还是一字不差的听了下去,在听到关于说到那位朋友的死后,他心中骤然一紧,感觉到了剧烈的不安。
不应该说这个的,她一定会难过的。
那是他的第一反应,可在下一秒,他又觉得荒唐的急忙否认这个念头的产生,那和他可没关系啊,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他干嘛要想那么多。
“闭嘴!”
在短暂的沉默中,神无梦所说的话传了出来,那明明是无比短暂的甚至带着些许明显的戾气的两个字,工藤新一且只在里面听见了颤抖的悲伤。
她不会这样显露出悲伤的,哪怕是声音,可在此刻,她却无法控制的说出来了以阴戾伪装的悲伤。
野村奏的话语还在继续,那些句句都是想从神无梦口中获取一个否定喜欢的答案,如他所愿,神无梦说出了那句话。
“我不会喜欢工藤新一的。”
这句冰冷的,一点也不符合神无梦以往语气的话语从她的口中说出,工藤新一愣了一下,心中像被不知名的情绪紧紧缠绕,有些透不过气,他来不及细究这出现刹那的异样,而是觉得神无梦状态太不对而给野村奏打去电话询问。
打完电话后,能够确认神无梦还是在咖啡厅工作,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异常,可挂下电话的工藤新一却仍然觉得,野村奏根本没有看到真正的神无梦。
可是,他呢?
他有看到过真正的神无梦吗?
那个一直被他认为是裹着无数层伪装的骗子的神无梦,她真正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呢?
蓦地,想起某个暮色下少女的脸,那在谈起那人时的目光与笑,他睫羽微颤着,情绪渲开暗涩,淡化在看不见的色彩中。
那些记忆里,只有短暂的,片刻的,仅仅只属于那位朋友的真实的神无梦。
想着,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果然,对于被当做替身这件事情,实在太让人郁闷了。
“怎么了工藤君。”旁边的高木警官听到工藤新一叹气,以为他因案件陷入僵局而苦恼,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安慰道,“别急,破案慢慢来,总会破解的”
“啊,我知道。”回过神来的工藤新一揉了揉头发,将头侧向尸体,说,“这个案子我已经解开的差不多了。”
高木警官大吃一惊,看着眼前高中生少年才来现场不久,没想到在现场几番侦查后就已经解开大半,现在看他轻松自信解释案件详情的模样,不由得让人心生敬佩。
不过,高木警官又想了想,想起刚刚工藤新一的表情,那的确是担心烦闷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案件,还能是感情不成?
“那刚刚工藤君怎么表情那么担心的,是发生什么事让你担心了?”于是高木警官直接问出了口。
那应该只是出于好奇的一问,可被这么问的工藤新一却一时哑然,表情略显迷惘。
担心吗?
他怎么会是担心呢,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就算有什么不好的情绪,那也应该是郁闷吧,他应该是郁闷自己被当做替身,还被否认两人关系的事情才对。
明明心里是这样想着,少年紧皱的眉头却未有任何松懈,连唇线都紧绷成了一字。
稍后,他心下无可奈何的呼出一口气,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揉了揉本就凌乱了些的头发,在手掌挡住眼睛时,湛蓝色瞳孔中一沉,藏敛着浓重的情绪。
“工藤君如果有什么担心的事情,解决完案件后就回去吧。”高木警官好心说着。
现在的案件,只差鉴证科证据就可以解决,工藤新一也只是等着证据过来就指证嫌疑人,讲明犯案手法,原本已是豁然开朗的情况,他却沉闷得完全提不起劲来。
“没什么担心的事情。”他心不在焉的回应着高木警官。
高木警官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的所以然,哦哦了几声便转身打算离开。
“高木警官。”
在高木警官走了几步以后,工藤新一又蓦地开口叫住他,并迟疑几分的开了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
眼前身姿挺立的少年站着的位置是逆着暮色的晚光,脸部轮廓柔和,犹豫着,又思索着,眉眼皆数被风过的黑发遮挡,在高木警官努力看清少年的神情时,听见少年低声再问道。
“如果真的担心一个人,却完全没有担心的身份呢?”
郁闷,烦躁,或是不甘,当即出现的所有情绪里,真正困着少年的,是除却在替身外壳下以后,再也找不到能担心她的身份。
同学吗,她有那么多同学,谁都能有交谈甚欢的资格,谁又都没有走近她的可能,他作为排斥着她的那一个,又能凭什么呢?
侦探吗,在她被要挟时也未能保护好,慌张拉远距离,甚至后面的怀疑与审问,这样的他可以担心吗?
除了被当做替身所享有的特别,他哪里可以担心她啊,哪里都不可以吧。
“就算是这样,也要去看看吧。”
高木警官开口,表情几分宽慰的笑容,抬头看着前方想着,转过头再向发愣的工藤新一点头确认道。
“担心的话,不亲眼去看看是很难安心的。”
亲眼……去看看吗?
在听到高木警官说那话以后,他心中微动,瞬间想到了什么,又很快强压下去,别扭的抿紧了嘴,皱着眉,似在执拗着什么的呢喃着。
“根本没必要吧,她一定会……”
一定会假装没事,一定会笑得那么虚伪,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样想着,他敛下眼,牙齿咬紧了些。
真是……太烦了-
时间过去的很快。
此时的天色已是渐渐暗下了,街角巷弄有灯光忽明忽暗,风轻轻起,又寒得彻底。
神无梦已经很快整理情绪,工作到了咖啡厅打烊,最后和咖啡厅的同事道别,再一个人走回家。
在本是空旷的路上,她接起突然打来的电话,在停在路口绿灯时,抬起的眼直直的看着路口对面。
在那里,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他穿着毛领皮衣,一手插在外套兜里,一手拿着手机,朝她弯眼一笑,目光总是十分温柔。
那是包揽着所有寒冷与拒绝的温柔。
“阿梦,晚好。”
是奈仓先生。
耳中传来奈仓先生亲切的问候声,她对上奈仓先生的目光,没有马上回应,茶褐色瞳孔中闪过怖戾的红,很快克制掩了下来,将冷冽藏于平静之下。
长相清秀的奈仓先生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笑着说。
“刚刚,我得到了有关阿梦的情报哦,实在太兴奋了,就想过来看阿梦的反应。”
他总是神秘而狠毒的,有所预感的神无梦皱下眉,未知的事情像藤蔓一样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她本能想要逃离,可过于灵敏的感官还是让她听清接下来的话语。
“原来,是阿梦杀的啊。”
站在街那边的青年笑着,红褐色瞳孔满是兴奋的喜悦,带着享受的低笑着。
“那个让阿梦忘不了的朋友,原来是阿梦亲手杀死的啊。”
罪恶的深渊,将少女拉回了地狱。
神无梦想了想,觉得古屋庆隆意外落水的可能性很低,发散思维道:“或者是合作作案?不过应该跟管家他们没关系。”
从这两天管家的态度来看,荒贵哲仁一直在给他们制造冲突矛盾,更倾向于玩弄他们的心理,不会亲自动手,所以大概率是某个利欲熏心或是情绪失控的客人干的。
她是很放松的状态,下巴正好压在怀里竖抱的枕头边缘,柔软的枕头把她的脸颊裹住,看起来可爱极了。
诸伏景光听着她不假思索的回答,眸光复杂,轻声道:“梦认为宾加说的一定是真话啊,他值得信任吗?”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组织成员,就算之前从没骗过她,也不能保证这一次对她说的是实话,何况信任一个黑方人物原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你说的对。”
神无梦确实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宾加不是凶手,宾加的一面之词在案件中没有任何意义,况且——
她的眼睫轻眨,瞳孔映出的亮光顷刻碎开,望着面前的男人继续道:“我从来不擅长看人。”
第 108 章 攻略进度91.8%
三两个人待在宽敞的山顶别墅内可能会感到阴森害怕,但人数一多起来,很多恐惧也会随之消散。
人气旺盛之后,就连下午泳池里发生了命案的事情都没人再提,众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此刻的平静。
沙发显然睡不下这么多人,但客厅里很开阔,把茶几移开就是一大片空间,足够让所有人把被褥放下。
山藤智建议道:“女士们是不是应该睡在一起?”
八位客人加上平村管家和木须女士一共十个人,其中有三位女士,从礼节方面来说,确实应该根据性别进行划分被褥的防止区域。
[小梦,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回去,太晚了路上很不安全的,刚好新一也在训练,我跟他说训练完后送你回家的,你要记得等他哦。]
那是毛利兰发给神无梦的简讯,然而在神无梦看见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觉得荒唐,在她看来,工藤新一是绝不会等自己还送她回家的。
也许是这个简讯本身就已经足够荒唐了,神无梦并不抱一丝一毫可能发生的想法,和森智学姐一起就要走出学校了。
而在此刻,她觉得简讯有多荒唐,在看到校门口的少年后就有多震惊。
当时应是算近七点,夏日天黑的比往常慢些,却还是给天色蒙上了似纱的墨黑,穿着运动球衣的少年双手抱胸,脚边放着背包与水,微低着头,额前黑发些许凌乱,未遮住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游走,似在思量着什么。
“那是工藤同学吧?”
在相隔不远的地方,森智学姐望见少年的身影后脱口而出,并向身边的神无梦求证问道。
“对吧?”
“啊呃,啊,对。”
话语缓慢的踟蹰,情绪管理极好的神无梦也小惊了一番,她看向工藤新一,目光都带着不确定的犹豫。
听见动静的工藤新一也在此刻抬起了头,他准确的望向了神无梦的方向,与她对视的目光仍残有漫不经心的倦怠,但在发觉是她后又显有些许讶然,在微皱下眉后别扭的避开了视线。
“学姐好。”他微颔首和森智学姐打着招呼。
“哟,工藤。”森智学姐招招手,抬脚走近问,“你们不是早训练完了吗,怎么还没回去呢。”
工藤新一官方的扯了扯嘴角,挑眉些许犹豫,他刻意别过目光,对于自己还是等神无梦的举动一时难以启齿。
在这个时候,神无梦想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才对,毕竟工藤新一很可能是听了毛利兰的话来等自己一起回家,但又许是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低得就算现在看见工藤新一在眼前,她也还是不大相信。
而工藤新一在几番纠结过后,伸手揉了揉后颈,目光依旧看向别处,有些不自然的开口说:
“我等神无一起。”
他的嗓音几分暗涩,却也有不能压低的清明,字字落打在神无梦静悄悄的心里。
她眸光晃动着,手指似连着心而有些不自主的颤动,这并不是多么特别的话语,却让神无梦一时险些慌了神。
没感知到两人之间微妙气氛的森智学姐脸色微变,悄悄的低声问神无梦道:
“工藤这家伙不是和毛利兰关系亲密吗,怎么也想追你?”
再次被学姐脑回路拉回的神无梦些许哭笑不得,她低垂着眼回道:
“学姐,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兰同学跟工藤同学说让他等我,和追不追什么的没关系的。”
“啊,是这样吗。”听到解释的森智学姐尴尬的笑着,然后看向工藤新一就道,“那就麻烦你送小梦回家了。”
工藤新一侧头,仍然有些不自在,沉声嗯了一声。
随即便是短暂的三人行,在森智学姐开朗健谈的引导下,三人氛围暂时还算轻松,可森智学姐在第一个路口与两人分开以后,他与她的气氛便变得诡异了起来。
在并不算宽的路上,两人拉开最大距离的各站一方,都只是各走各的路,目光都未曾落在彼此身上刹那,好像一直在看向别处。
神无梦并不是多么拘束高冷的人,她向来是可以和人熟络交谈起来的,但这件事的对象如果是工藤新一的话,明显就难得多,毕竟,她前不久才被少年审问过,这让关系已经足够尴尬的两人在极点再往冰点去了。
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下,两人走到公交车站,站着的他和坐着的她仍旧一言不发,存在于两人之间如此诡异的气氛让外人都注意到了。
“小情侣吵架了?”
上车时,司机师傅瞥了眼先上车投币离开的工藤新一,问着后面上车的神无梦。
“没,不是,我们不是情侣。”神无梦看了眼前方背对着自己的工藤新一,干笑着和司机师傅解释。
在解释完后,司机师傅却用了然而鼓励的眼神继续看着她,并安抚道:“没事,孩子加油。”
虽然解释了情侣,还是被误认为是暧昧关系了吗。
往车内走着的神无梦无奈一笑,走到空位坐下,两人仍是隔着尚远的距离。
最后直到送神无梦到了家楼下,工藤新一除了说“走哪边”“走快点”以外,再没有其他交流。
“工藤同学要进我家来坐坐吗?”神无梦说着这话,顺理成章的看向工藤新一。
“不用了。”工藤新一极快的拒绝,再简短的看了她一眼,用一贯冷静的语气道,“既然到了,你就快回去吧。”
“今天真是谢谢工藤同学能送我回来了。”神无梦鞠下躬感谢,随后转身上楼。
站在后面的工藤新一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神无梦上楼进屋后才转下身离开。
他只是不想第二天被青梅竹马整天唠叨才会好心送她回家,也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回身的工藤新一边走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重复着,但在走了几步后,在黑色额发遮掩的几分眉眼下,后移的目光总似藏着些许欲言又止的烦色。
就算自我催眠的话语有千万种,反反复复说上千万遍,但本就精明的侦探少年心里却很清楚,会决定送她回家的这个决定,更多的只是为了掩藏另一些模模糊糊的感情,那藏于似苦似涩,明厌明烦的,无法定义的感情。
他对神无梦,又究竟是一份什么感情?
内心的清晰与迷惘交织叠加,工藤新一停下脚步,侧过身再次往神无梦所住的房间望去,而在这动作执行以后,他的目光恍惚一颤。
在神无梦的家门口那条走廊上,短发少女正往他这边看着,她目光干净,嘴角笑的柔和,在触及的那一刻,他躲避似的回身,加快了离开的步伐,甚有几分逃脱的狼狈。
明明什么也没做,他在逃什么,又在躲什么?
他也不知道-
第二天。
风和日丽,万物晴朗。
“新一真的送你送到家门口了?”
在教室,毛利兰在跟工藤新一确认以后,又找神无梦确定一遍的问着。
“对啊,很谢谢工藤同学,也谢谢兰同学这么担心我。”神无梦笑着颔首说。
果然是肯定的回应,这让毛利兰越发坚信了两人关系有所缓和的事实。
于是,在今天放学后的训练时间,在工藤新一训练后的休息时间,毛利兰给他递去毛巾,先是笑一下少年脸上被泥沾脏,然后顺势就问:
“对了,新一你好像对小梦的态度突然好了很多啊?”
正擦着脸的工藤新一目光一沉,将毛巾递给毛利兰,一脸嫌弃道:
“还不是因为你太烦人啊,下次别叫我送她,烦死了。”
“怎么了呀,又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毛利兰接回毛巾,赶上前就说,“反正新一你经常因为查案子回去的晚,也会防身术,保护一下手无寸铁的小梦不可以吗?”
工藤新一皱眉,正想着要怎么反驳毛利兰的话,毛利兰就已经更加积极的说,“再说了,你不是说是侦探嘛,侦探更应该预防罪犯,保护柔弱的女孩子呀,你都送一次了,再多送这个星期也没关系呀。”
毛利兰一本正经的说着,也不给工藤新一一丝拒绝的机会,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下次一定请他吃饭感谢之类的话后便转身离开。
旁边看热闹的队员趁机凑上来笑道:
“哦哟哟,工藤可以啊,昨天还说跟人女孩子不熟,原来都送人家回家了还说不熟。”
“也对,你们本来就是同班同学,合情合理嘛。还有青梅竹马给你牵线搭桥,你可以啊。”
“不得了不得了,没想到工藤你看着正经的,也还是躲不过美人关啊。”
不一会儿,工藤新一的四周就围上来好几人,他不耐烦的解释反而被曲解成各个意思,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哎呀!”
几人正玩笑得厉害,不知是谁哭嚎的突然叫一声,工藤新一往声音方向看去,是正和内田麻美一起过来的高二年级的学长,野村奏。
“你们刚才说工藤和梦在一起了?”他快了好几步走近工藤新一,那眼神满满的敌意,整张脸都阴沉沉的,连声音都变了调的说着。
工藤新一尴尬的后靠些身,恍惚想起有人说过足球队里的某个前辈爱慕神无梦已久,告白被拒后一蹶不振,很少再来足球队,他当时就以为是谣言,现在看眼前这人反应,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没有,我和神无没有任何关系。”0.001秒反应过来并否认的工藤新一说道。
野村奏先是质疑,挑起一边眉,很快认同摆摆手说:“也对,你一看就不是梦喜欢的那一款。”
虽然的确是将前辈的敌意化解了,但工藤新一还是不由的皱了眉,心头莫名有些不甘。
什么叫一看就不是梦喜欢的那一款?
她喜欢哪一款,他怎么知道,又凭什么确定?
还有,谁稀罕神无梦的喜欢啊。
工藤新一半月眼式不乐。
平村管家倒是有几分兴致,将收集房费的那个玻璃罐从身后拿出来,说道:“既然如此,我认为可以在游戏内加入钱币奖励。”
听到关键词,所有人都瞬间集中了注意力,等待着他的后文。
然而就在此刻,客厅里的灯快速闪了闪,忽明忽暗的视野让眼前的画面仿佛恐怖片里的黑白映像,神无梦清晰地听到了几道抽气声,连她自己的心跳都在这个瞬间加速。
灯泡闪烁之后的命运就是彻底损坏,细弱的火花一闪而过,整个客厅骤然暗下,伸手不见五指。
“咚——”
巨大的一声响动在黑夜之中炸开,尽管看不到,但从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压抑着的惊呼声都能察觉出周围人的紧张和恐惧。
神无梦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准备给点光源,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一股力从边上猛地撞过来,手机没拿稳,摔在地板上发出不太清晰的声响,她也失去平衡往边上倒,连着身上裹的棉被一起落入了不知道谁的怀抱里。
第 109 章 攻略进度91.9%
场面乱成一团,灯光迟迟没有重新亮起。
神无梦听到诸伏景光叫自己名字的声音,甚至听到了宾加叫她的代号,好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人注意到。
等等——
这两个人似乎都在担心她的样子,那现在正抱着她的是谁?
被当做人质的神无梦现在已经被148带下了楼,几十个警察随着148的脚步移动而移动,渐渐走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附近。
车辆鸣笛与叫喊此起彼伏,警方仍然在与148交涉,但以现场的警察数量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神无梦表现着一个普通少女被挟持时的慌张无措,抬眼的目光不经意看向高楼处,那里至少有两位狙击手,如果148的枪离开自己,那么当场被击毙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不过,148既然能够让警视厅出动这么多警力捉捕,所犯的案件看来不止有游戏公司一件啊。
“48。”
在不断后退的时候,挟持自己的148低声叫了神无梦的代号,神无梦敛后些目光,听见她问。
“那个穿着校服的侦探到底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在老道的警官之中,能够更加迅速的反应并指挥安排着的少年无疑是此次围攻的最大功臣之一,刚才148几次有逃跑的机会,但都被这少年发觉,并安排了相应人员阻止,让人很难不注意。
神无梦以为148是开始慌了,说出这话是对于阻止自己的人心怀怨恼。
她也并不认为告诉148关于工藤新一的所有情况能让她逃脱,照现在的情况看来,148已然是瓮中之鳖,被抓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148却是用着极为平淡的语气在她耳旁低声告诉她说:
“这就是折原临也委托的目的。”
话语清晰的传至脑海,还没等神无梦分辨其中具体,紧接而来的枪声在耳旁炸开,148甩开她向警方领导者开了枪。
被甩开后倒在地上的神无梦皱下眉,余光看向狙击手所在的位置,蹊跷的是,那里的狙击手开枪对准的目标却是其他警察。
紧接而来的是混淆视线的烟雾弹的炸开,在枪响与吵闹中的追逐中,场面瞬间一片混乱,倒在地上神无梦撑身正想站起,手臂感觉到一阵陌生的温度。
在尚且不易看清的一片烟雾之中,她本能侧过脸往扶住自己手臂的方向望去,依稀可辨的蓝色身影蹲在地上,肩膀尚算宽广,慢慢向她靠来。
“你没事吧?”
熟悉而遥远的嗓音在喧闹声中并不算清晰,在依稀散开的白雾中,神无梦看见了少年靠来的脸。
紧皱的眉宇,湛蓝如深海的瞳孔,黑发凌乱,目光担忧,那个与她旧时逝去的朋友有着无比相似的样貌的少年,在这一刻,露出了和他无比相似的表情。
神无梦心中微动,心口一时疼的抽了抽,可此刻的脸上的表情,又一如当初在滑雪场突然接到伞时的呆愣。
就算早已知道了,旧时的朋友是在眼前死亡,早已不可能生还,更不可能出现在眼前,但在看到与他有着无比相似的脸的少年后,她的思念还是如潮水涌来,似要将她直接淹没。
于是,本已经准备随时在那漫长的只有鲜血与罪恶的日子里消亡的她,因为滑雪场的不期而遇,选择了逃离那个组织。
作为暗杀者,他们的一切都是与正常生活所背离的,更不用说与同龄人一起上课读书这种事情了。
但在逃离组织以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转入了少年所在的那所学校,那些所谓的恰逢都是刻意。
因为那无法克制的想念,她逃离组织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只为看见那无比相似的脸。
这个厌恶着她的少年不会知道,他是她来到俗世的真正理由。
“别误会了。”
在她混乱着两人那相似的脸时,工藤新一重新用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起身别过眼,用冷淡的口吻说。
“不论是谁,我都会救的。”
是的,别误会了。
眼前的少年就算有着与他再怎么相似的脸,也始终都不是他。
看着扶起自己就和警方去追犯人的工藤新一,后方的神无梦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那深陷血肉的指甲中还有斑斑血迹,依稀疼痛提醒着她应该分清现实。
就算是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享受着正常人所能得到的关心与注意,甚至可以看到与早已死去的朋友无比相似的脸,她却还是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工藤新一就是工藤新一,与记忆中的那个朋友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应该要分清这一点才对。
在那混淆的瞬间,她居然在感谢活下去的自己,不应该,绝不应该如此。
活下去这种想法,绝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罪恶与鲜血根植在了骨子里,无数次循环的生还与死去,她已经太难分清真正的生活在世界上应该是怎样的了。
“那个穿着校服的侦探到底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蓦地,她又想起刚刚148在推开自己时说的那句话。
手掌覆上额头,掌下的眼睛敛下些目光,茶褐色瞳孔隐隐晃动着烦躁不安之色。
实在是太糟糕了。
从刚刚混淆两人开始,她的情绪就渐渐脱离了掌控,甚至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应该清楚。
工藤新一只是工藤新一,与神无梦只是同学关系的名侦探。
——“工藤君。”
在追踪的警车上,副驾驶的警官注意到后方的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年,便叫了声他。
“你怎么了?”警官问。
被叫到的工藤新一从刚刚飘散开的心绪中恢复过来,他对上警官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心不在焉。
“没事,就有些事情想不通。”他沉声回应,想脑海中是当时自己扶起神无梦的画面。
那时之所以会可以说出别误会的话语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扶起她时,神无梦那不同寻常的表情。
在那清冷的脸上,眸光微动,在本就干净的眸子里,几分恍惚间,是深远而依赖的目光,微启的唇欲言又止,仿佛要倾吐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和平常的神无梦太不相同了,乍露的情感让工藤新一一时间感到惊恐,甚至是抗拒,他不认为自己和神无梦是多么相熟的关系,便急于用语言撇开误会的可能。
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神无梦真的是看自己吗?
神无梦曾说过,他很像她的一个朋友。
当时神无梦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也是不同往常,所有的情绪都是真实且柔软,存在着克制的依赖感。
当时的她,看着自己,想着的是另一个人。
想到这,不通的事情也通彻了才对,他却感觉心里漫上了无止境的水,深深的沉闷感直直袭来。
没有人愿意被人当作替身,更何况是不可一世的侦探先生。
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与她如果还要有什么别的关系,那便只是她的那句,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
深夜里,新宿的某座高楼内,屈膝坐在沙发的黑色短发的少年看着膝盖上的电脑,一手接着电话,饶有兴趣的笑着和电话那端的人讲话。
“只是因为那个侦探很像阿梦的一个朋友吗?”
“仅此而已。”
录完笔录的神无梦回到自己的家里,关上门将目光看向紧闭的浴室,整个房间都已经十分安静。
她敛下眸,轻声道,“那么,奈仓先生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由于有同伙帮助,警方并没有抓住148,只得暂时作罢,录取笔录寻找线索。
神无梦清楚,148的逃脱也就代表着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当然,能从重重包围的警方逃脱,更代表148背后有着更强大的势力,而这个势力,应该不仅仅是经营着情报屋的折原临也。
“啊啦,我承认。”折原临也语气慵懒,依旧笑的格外轻松,“我是好奇阿梦和那个侦探的关系弄了这一出。”
说着,青年清秀的脸上几分隐涩,半面阴影下的脸显出几分诡怖。
“我应该跟奈仓先生说过,如果我的身份被警方发现,那背后牵扯的组织也会被注意,到时候就不止是生死那么简单了。”神无梦将钥匙放在茶几,人则是坐靠在沙发上,目光沉静。
“阿梦要相信我。”折原临也的嗓音清朗,一点不带阴郁沉寂之感,说着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的。”
她睫羽微颤,知道他这句话所蕴藏着的深层意思,也清楚以深沉的心思会做出的事情。
“奈仓先生,你不应该对我太好奇的。”
她拿着手机用惺忪平常的语调说着,头缓缓抬起,茶褐色的眸子准确无疑的盯向客厅的天花板一角。
那是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
在话语缓缓落入耳中时,折原临也保持着肆意无谓的笑,敲击键盘手指一停,电脑屏幕里正好显示的就是一家客厅,准确说,是在家里看着监控器的神无梦。
“好的,藤森君。”
山藤智一边答应,一边靠近诸伏景光,在往壁炉里面添木炭的时候对他低声道:“我知道你喜欢神小姐,我可以帮你追她。当然,我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帮忙。”
诸伏景光的动作不停,以眼神询问他接下来的话。
没听到他的声音,山藤智还以为是自己的条件不够吸引人。他往壁炉里扔进去两块木炭,想了想,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满脸天真的大学生看了眼在不远处点烛火的金发青年,压着声音继续道:“藤森君,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只能去找安室帮忙了,但我觉得他不如你正直,所以你是我的第一选择。”
第 110 章 攻略进度92%|含1.8w营养液加更
身后的烛火被路过的身影遮挡而忽明忽暗,眼前的壁炉火焰橙黄,驱散了室内渐起的寒意,将两人的面孔照亮。
在山藤智下午将相机拿出来的时候,诸伏景光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声称自己家庭无法负担研究生学费的青年隐瞒了些信息,加上他刚才试图打探所有人的过去,显然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天真单纯。
诸伏景光朝他笑了笑,在温暖的火光中显得更加和善,主动道:“山藤君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他绝口不提刚才山藤智说要帮他追人的事情,毕竟他和神无梦并非是真正的陌生人,况且帮忙的过程反而让山藤智找到了接近她的机会,诸伏景光不想把危险带到她的身边。
山藤智听出来他想要帮忙的意思,神色紧张了些,低声道:“我怀疑有人想杀我!”
“因为山藤君拍到了古屋先生死时的照片?”诸伏景光了然地点点头,“假如古屋先生的确是受人所害,山藤君难免会有些担忧,不过那张照片我们都传阅过,里面没有什么线索,凶手应当不会铤而走险。”
这个世界总是存在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了。
比如,穿越。
更比如,穿越未来。
神无梦在无数次的循环死去与复活中得出结论,被杀时的她是会去到未来的,虽然那未来的时间持续的极其短暂,可能是因为上帝也不喜欢剧透。
当时在纽约,她死去到达的未来中,从高空坠下的人是工藤新一。
然而,除了这个结果,她再也没有得知其他的信息。
在工藤新一要跑去救贝尔摩德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可能会造成这个结果,于是她阻止了他,自己去帮小兰。
但糟糕的是,当时的止痛药效过了,她光是忍耐就已经无比费力,更别提救人。
因此,工藤新一轻松的甩开了她的手,并去救了贝尔摩德。
在她以为悲剧要再次上演时,被救上来的贝尔摩德并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翻身离开。
当时看着贝尔摩德负伤的背影,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刺伤她的那一刀,也明白了为何悲剧没有上演。
同是犯罪组织,神无梦清楚,如果当时贝尔摩德没有受伤,就算不甚从跌下楼,以对方的身手,她也有本事迅速自救。
如果她能迅速自救,那么当时隔她最近的兰就会有危险,以侦探的性格,是很有可能铤而走险的去救兰。
因为她的复活,或者说是存在,改变了事情原本的轨迹。
这种事情不应该会遭报应吗?
神无梦有时候会这样想,但她总是却活得好好的,或者说,活得太好了。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她坐着公交车回家,许是因为是末班车的缘故,除了司机外,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最后一排。
过往的所有训练中,暗杀者在受伤情况下是不允许在人面前有丝毫放松的,尤其是在夜晚,他们必须时刻让自己保持紧绷状态来警惕。
但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份疼痛实在太久,整个人太难提起力气,她不自觉的放松了些的靠着椅背。
公交车行驶到下一站有短暂的停下,在脚步声响起时,她几乎瞬间的恢复了一贯的紧绷状态。
“是小梦啊!”
上来的是刚看完演唱会的毛利兰与工藤新一。
毛利兰一眼看见了坐在最后的她,手上还拿着闪着微光的灯牌,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投完币的工藤新一看到神无梦后微微皱眉,自己说过让她晚上不要随便出门了,又把别人的话当作耳旁风么。
他夹杂几分不悦的别过眼去,跟着毛利兰走了过去。
神无梦笑着,庆幸自己化了让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的,也庆幸自己在上车前用了压制血腥的压制气味剂,否则在敏锐的侦探面前,自己定会暴露了受伤的事实。
他们坐在了神无梦的前一排,毛利兰转过头看着她,目光认真,注视良久后问。
“小梦,你化妆啦?”
“嗯。”
神无梦本想把手撑在前面的座椅上,但稍稍一动就牵扯到背后的疼痛,虽然致命伤可以愈合,但其他的伤口还是如平常的。
于是她只得尽量将自己的动作放小,侧过脸笑问,“好看吗?”
毛利兰则是依旧认真的盯着她的脸,然后真挚的说:“当然好看,小梦本来就特别好看。”
过于真挚的夸赞让神无梦忍不住轻笑,细细密密的睫毛轻颤着,隐隐泛着微光。
毛利兰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的移开目光,想了想后,再次看着她道:“小梦,是去约会吗?”
神无梦愣了一下,毛利兰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直白,微红着脸摆摆手,又赶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小梦特地化上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约会或是人什么的?”
“有啊。”神无梦低头笑着,又将目光落在毛利兰身上,余笑未尽,“兰同学不就是吗。”
“阿勒?”
毛利兰懵神的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有些紧张的捂住脸,自己对于这话的玩笑感应该是可以听出来才对,她却还是有些不争气的脸红了。
“小梦别乱开我的玩笑啦,我们不是刚才遇到的嘛,说真的啦。”
坐在毛利兰旁边的工藤新一在此刻转过头看向神无梦,目光总是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我也是说真的呀。”
准备下车的神无梦慢慢的起身,在走过毛利兰旁边的时候停下,弯腰与毛利兰面对面,目光坦荡。
“其实我今天本来心情不是很好的。”
听着的毛利兰本能的缩了一下,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的小梦,小梦的确是生得好看,化妆的痕迹也不重,弯着眼显出几分温情,茶褐色的眼眸微光泛动,就听见她轻声说。
“但能遇到兰同学,我很开心。”
她的话语清晰且坦率,一下子落进毛利兰的耳朵里,腾地让她羞红了脸。
[XXX站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
车内冰冷的女音提示着,已经走到车门口的神无梦有意识的停了一下,再回头看一眼时,与面露不悦的工藤新一对上了视线。
她微笑着颔首,是一贯的礼貌的微笑。
车门很快关闭,车也缓缓启动,工藤新一侧头看着窗外,神无梦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瞳孔微微颤了一下。
她看起来,不太好。
说话的语气,慢上很多的动作,以及在脸上轻微的汗滴,所有细微的地方都被他发觉,并得出了如此结论。
和上次在纽约一样,她总是忍着自己的所有不好。
手无意识的抓紧,似是意识到自己对她的过于担心,工藤新一很快敛过些眼,似是什么也不知道。
公交车很快的开离,后面的神无梦迟缓的侧过头,收起嘴角的笑意,目光隐涩些许。
她似乎活得太好了,被人关心,被人喜欢,就和所有正值这个年纪的人一样,看起来和他们完全一样。
伸手,她手掌捂住额头,手指不安的抓紧头发,那掩于碎发下的眼眸,带着无尽的悲悯。
但是,她不应该活的这么好的。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夺走了太多人的性命,更夺走了太多人原本灿烂的人生。
活的越好,就越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这样无法死去的自己。
在这空无一人的公交车站,只不过是站牌的光都有些刺眼了起来,驶过的车辆按着刺耳的车笛,蛮横的将她抽离出自己的世界。
她放下手,走回自己的家。
不需要多久时间,她便到了家门口,在拿出钥匙打开门以后,空气中的血腥味再次让她皱了眉。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在地板上,触目惊心的血与泛着热气的水交融着流向四处,靠在浴缸旁,是拿浴霸清洗伤口的148,她咬着牙,在看到神无梦后弯眼一笑。
“你回来啦。”
她伤得很重,说话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却是弯着眉眼,笑得过于天真。
神无梦皱眉,毕竟今早她已经确定148伤好让她离开,现在回来看到她再次负伤出现在自己的家,还用格外渴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真是分外糟糕。
当然,梦并不是觉得148这个人糟糕,而是在现在的状态,现在自己又一次寻求死亡失败的状态是糟糕的,无论是身上的伤,还是此刻的精神状态。
她呼出一口气,有些泄气的摸了摸后颈,短发梢末绕过了指间,轻颤着握紧,说:
“你在这忍忍,我出去买药。”
“咦?不用麻烦你……啊呃。”148似想阻止,但身上的疼痛又让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在她按住伤处再抬头时,神无梦已经不见踪影-
出门来的神无梦走到楼梯口,虽然身上也是有伤,但对于习惯了的她而言还是可以忍耐,本来还想等明天放学后再去买药,现在看来要提早去一趟了。
作为不能见光的暗杀者而言,他们获得治疗与药物的渠道只会是地下途径。
还好,神无梦总会去找的地下诊所与她家距离不算太远,在经过几条街后就可以到达,暗号说明了想要的东西,她便可以很快拿到。
取到要的东西,她便很快赶回家去,此时已经很晚了,路上也并没有太多人,她也走的很快,以至于在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少年时几乎忘了躲避。
是工藤新一,他仍然穿着蓝色的帝丹校服,在看到自己时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神无梦停下脚步,将提着的袋子往背后移了移以遮挡,看着工藤新一走到自己面前。
工藤新一将手提的白色塑料袋递过来,侧过脸的脸上依旧微皱着眉,他说:
“这些是伤药,拿去吧。”
神无梦目光闪烁,刚刚在公交车上,还是没有骗过精明的侦探先生吗。
“谢谢。”她垂下眼帘,伸手接过。
“你别想多了。”工藤新一目光深沉,带着明显的冷漠,“我是因为这附近出现案子才顺便过来的。”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便转过身离开。
看着少年越来越远的背影,神无梦松下一口气,又低头看着他所给的药,其中大部分是治疗旧伤或活血化瘀的药。想来他是看出自己因背部的伤痛而动作迟钝,以为是撞到或是旧伤复发了。
她呼出一口气,看向少年离开的方向,目光多了一丝无奈的悲戚。
被人关心的她啊,果然活得太好了。
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她的声音像没力气一样将尾音拉长,柔软又倦怠,内容却令所有人都瞬间清醒:“这算是一场谋杀吧,你觉得呢,古屋太太?”
听到这个问题,古屋光惠用力瞪向她,反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把灯油洒在这里?”
“从损毁电路到去拿灯油,再到精心布下等待宇塚雅一进入的陷阱,每一步都缜密极了。”
歪着头的女生顿了片刻,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说道:“虽然这样说似乎不太礼貌,但总觉得以古屋太太的聪明程度没办法想到这么环环相扣的手法呢,是有人在帮忙,对吗?”
总算把事情想通了,神无梦忍不住笑了下,金色的瞳孔亮晶晶的,自信明媚的光彩几乎能够将这间昏暗的地下室点亮。
她想:当侦探的感觉,还真是很不错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