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疯、疯了吧……
南山发誓,她在意识到灵晔在做什么后,的确是想反抗的,可是两人贴得太紧,唇齿纠缠太深,不知怎的,她的脑子便有些不够用了,渐渐的也沉浸在奇异又新鲜的体验里。
其实灵晔没什么技巧,一开始是模仿从前看到过的那些人,之后便全凭本能,若非南山在这方面实在是匮乏,也不至于被他亲得失魂又失魄。
一吻结束,灵晔略微直起身,分开的唇齿间顿时勾起一条长长的银丝,又转瞬断成两截,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别开了视线。
……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得打他两巴掌再骂他两句,以示自己不是个随便的姑娘?南山觉得应该这么做,可一想起亲到最后自己还追过去纠缠他舌头的事,又觉得底气没这么足了。
纠结着纠结着,便错过了最佳的质问时机,小小的船上一片寂静,唯有三界生灵化作的光点跳跃。南山偷瞄了灵晔好几次,第三次被抓包时,她下意识舔了一下红肿的唇。
刺痛感传来,她愣了一下,灵晔也愣了一下,两人对视后,灵晔:“先缓缓。”
“……我没让你接着亲!”南山这次反应很快,立刻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灵晔扫了她一眼,眼神自带三分倨傲:“哦。”
显然没信。
南山深吸一口气,强行板起脸:“你刚刚为什么要亲我?”
“不是你想让我亲?”灵晔反问。
南山睁大了双眼:“我什么时候……”
“刚才,你那样看着我,显然是想让我亲你。”灵晔坦荡与她对视。
南山:“……”
“我知道,不该直接拆穿此事,让你失了颜面,”灵晔的唇还红着,说话时却透着一分义正辞严,“但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直接点告诉你,你我马上就要成婚了,你若是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是,没必要总是藏在心里,以免我猜不到的时候,你独自黯然神伤。”
谁藏在心里?谁黯然神伤?怎么说得她好像个女流氓一样?
南山嘴唇张了几次,最后忍不住荒唐一笑,想说你脑子有病吧我才不想亲你,可话到嘴边又突然想起,眼前这位顺风顺水了一辈子,是个糖葫芦掉地上都能生出心魔的娇贵主子,如果她直接把实话说出来,指不定要脆弱成什么样。
……算了,虽然他脑子不好,但本质上是为了‘满足她’才这么做,更何况她还指望他帮忙呢,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南山仔细权衡利弊,落在灵晔眼中就成了默认,他眸色和缓了些,从怀里掏出手帕正要递给她,就听到她突然开口:“灵晔,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灵晔反问。
南山深吸一口气,坚定地与他对视:“你能不能……教我修炼啊。”
灵晔:“好。”
“我知道你没兴趣给人当师父,但我现在确实急需学会调用灵力,如果……你说什么?”南山总算回过神来。
灵晔重复一遍:“好。”
南山眨了一下眼睛,瞳孔突然亮了起来:“你不问为什么啊?”
灵晔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别开脸:“再有几个月,你的灵骨便开始生长了,你若愿意主动修炼,凭自身实力滋养灵骨,我将来也能少费些事,这是好事……”
“谢谢!你太好了!”南山惊喜地打断,“那那那能不能教我点上手快的,最好是学个几天就能用你送的那些法器。”
原来她想要修炼,是因为自己送的那些礼物。灵晔别开脸,脖颈上大片的粉就这么暴露在南山的视线里:“你是天生灵骨,想修炼到可以使用上阶法器的地步,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真的吗?”南山顿时充满希望。
灵晔:“你明日一早,来不夜阁。”
“好!”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南山心情大好,跑去了船头坐下。
“这水……”她回头。
灵晔竟然看得出她想说什么:“可以玩。”
南山立刻脱掉鞋袜,将裤腿也撩到了膝盖上,最后扶着船小心翼翼地将脚泡了进去。
竟然没有什么实感。
虽然能感觉到凉凉的,但没有水流过的感觉,仿佛泡在一团伪装成河水的凉空气里,她新奇地晃着脚,凉凉的空气就变成了凉凉的风,穿梭在小腿周围。
晃动的小腿像是润白的玉,比阴阳河最绚丽的风景都要吸引人,灵晔喉结微动,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底滋生,又迅速地传递至四肢百骸。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双重保险,试图将注意力收回来一些,可脑海里那双腿却愈发清晰,唇上久久停留的刺痛也不断提醒,他在不久之前和腿的主人做过什么。
南山用阴阳河泡了会儿脚,突然意识到某人安静得不正常,于是好奇回头,就看到一截红透的脖颈,这是……起了敏症?
都冥界少主了,还会像凡人一样起敏症?
好奇的视线时不时扫过来,几次之后,灵晔忍不住回头,南山立刻挺直了腰背:“凡间有些药膏,其实挺好用的。”
灵晔:“?”
莫名其妙,没话找话,就这么想跟他聊天?灵晔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唇上,难得应和了她:“好的。”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南山笑笑,漫天的魂光映入她的眼眸,灵晔清了清嗓子,又一次别开视线。
两人一直待到子时才回,当熟悉的建筑出现在视线里,南山又一次想起悬在自己脑袋上的剑,又一次开始惆怅……每次出门都要担心,那男的会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你明日一早就可以来找我。”灵晔突然开口。
南山回神,与他对视后想起他要教自己修炼的事:“好!”
看着她因为自己一句话,就从失落变成了开心,月光下灵晔的耳根又有些热了。他就知道,今晚之后,她心中更添一分笃定,势必会更加黏人,也会尝试得寸进尺,但正如他先前所言,他们日后是要做夫妻的,她想黏就黏吧。
灵晔这般思忖着,突然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南山迟缓地眨了眨眼,脑子突然有点转不动了。灵晔走出好远又回头,便看到她还呆站在原地。
他只是略微主动一下,她便这么高兴?看来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比他想的还要重。灵晔突然觉得有点压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般深情,沉默片刻后到底还是离开了。
还站在原地的南山思索:他没事摸我脑袋干嘛?
灵晔走了,她只能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寝房,南山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半晌,最后一脸郑重地走了进去。
没人!
她轻呼一口气,当即跑到梳妆台拿了颗清洁珠捏碎,清洁珠内蕴含的灵力瞬间将她包裹,等最后一丝灵力散尽时,她从发丝到鞋袜,都变得无比干净,这才懒骨头一样躺到床上。
一个时辰后,她突然坐了起来。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要是因为忧虑自己被胁迫的事也就罢了,为什么闭上眼睛想的全是阴阳河上那个吻……所以灵晔脑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竟然觉得她一直盯着他看是为了索吻!
南山嗷呜一声缩回被子里,扑腾几下后重新钻出来,原本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攥紧拳头用力捶了被子两下。
晚上睡不着的后果就是,白天睡不醒,等好不容易睡醒了,已经日上三竿。南山慢悠悠地起床叠被,慢悠悠地洗漱吃饭,又慢悠悠地跑到院子里晒太阳,一边晒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啊,灵晔。
南山倏地往不夜阁跑,等跑到地方时,果然看到了灵晔面无表情的脸。
灵晔昨夜也失眠,辗转到天光即亮时,索性就不睡了,直接坐在庭院里等着。本以为昨晚处处表现得不舍得和他分开的人,今天会早早就来找他,结果一直等到不夜阁的日头升起,才看到她匆匆赶来。
那一脸慌张,明显是因为将约定忘了!
南山也确实心虚,对上他的视线后轻咳一声:“那什么,你得理解,像我这种凡得不能更凡的凡人,的确需要充足的睡眠。”
“你的确很烦人。”灵晔冷冷开口。
南山立刻转移话题:“都快晌午了,到你用膳的时间了吧,不如我们先吃饭,然后上课?”
话音刚落,便有人送饭来了,她立刻看向灵晔。
果然,一到用膳时间,他就顾不上生气了,脊背直挺地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南山在他身侧坐下,看着他一口饭一口菜,偶尔还喝点汤的认真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他忍不住问。
南山抬手,随意帮他理了一下衣领:“没事,就是看你胃口这么好,心里高兴。”
灵晔夹菜的手停顿一瞬,突然扭头看向她。
“……夸你呢,这也生气?”南山震惊。
“没有生气。”灵晔否认。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母亲,记得她还在时,每次看到他认真吃饭,都会很高兴。
“那你多吃一点,”南山给他夹了块虾仁,夹完才啊了一声,“我没用公筷,但这双还是干净的,你不会生气吧?”
灵晔:“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是哈。”南山给自己盛了碗汤。
灵晔一看她随意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信自己的话,于是拿自己用过的筷子给她夹了些吃的。
南山乐了:“你可真是……”计较,她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一次菜,他就要报复回来。
“应该的,”灵晔又给她夹了一些,突然生疏地唤她一声,“岁岁。”
南山:“……”计较,太计较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吗?今天怎么回事?”
灵晔微微一怔,略有些僵硬地别开脸。
看到他再次沉默,南山心里舒服了,也开始专注于面前的饭菜。
因为她在饭点出现在不夜阁,所以今日的午膳特意多加了两道菜,两个人很快吃了大半,宫人收走碗筷时,笑呵呵的像极了凡间爱看孙儿吃饭的老奶奶。
吃过饭,就正式开始修炼了,南山乖乖跟在灵晔身后往外走,一只脚迈出庭院的瞬间,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再次清晰后,两人已经出现在一处空荡荡的山头。
看着广阔的山巅,以及山巅下浓重的云雾,南山新奇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修身台,”灵晔神色淡淡,“既然决定要修炼,自然要正式一些。”
南山深吸一口轻盈通透的空气,欢快地在山巅上跑了一圈,最后呼吸急促地停在灵晔面前:“师父!”
灵晔愣住,半天才问一句:“……你叫我什么?”
“师父呀,”南山歪歪头,“既然要正式一点,那称呼肯定也不能省,师父!”
灵晔的耳根倏然红了:“你、你别乱叫……”
冥界虽然民风开放,却在辈份上相当计较,师父更是重如父母,她唤他师父,跟叫他爹爹没什么区别,尤其是昨晚刚亲热过,她这样……叫他有种背德之感。
“你还像之前那样,唤我灵晔便好。”灵晔认真纠正。
“都行,那我们开始吧,”南山无可无不可,“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认真学的话,最快多久能用你送的那些法器?”
就这么喜欢他送的法器?灵晔眉眼和缓:“天生灵骨,最快三个时辰,最慢两天,便可驾驭上阶法器,再往上的法器,则需要更久一些。”
最慢两天……时间还算充裕嘛,南山信心满满:“开始吧。”
“嗯,”灵晔颔首,“所谓修炼,无非是顺应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则,对天地灵气加以汲取利用收入自身的过程,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皆有灵气,生而为人
更是灵气丰盈,你先闭上双眸气沉丹田,感应自身的灵气。”
“好。”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大半天过去了……
灵晔从一开始的耐心十足,渐渐面色冷凝,要不是南山始终一脸茫然,他真怀疑她在耍自己。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南山仍然找不到窍门,他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南山吓一跳。
灵晔神色木然:“检查,看你到底是不是天生灵骨。”
南山:“……”
灵晔只往她的手腕注入一丝神识,便立刻感受到还未发育的灵骨上蕴含的丰富灵力,他疑惑睁开眼眸,开始认真地打量她。
“看什么呢……”南山莫名心虚。
灵晔:“我第一次见,毫无修炼天赋的天生灵骨。”
南山:“……说得你好像见过很多天生灵骨一样。”
“不多,但加上你也有两个了,”灵晔眉头紧蹙,“像你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见。”
南山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挣开他的手:“说这么多,不会是要劝我放弃修炼吧?”
“你的确不适合修炼。”灵晔平静道,“即便是凡间最差劲的修炼宗门,挑选最差劲的外门杂役,最基础的要求之一也是感应自身灵气,你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最差劲……外门杂役……最基础……
南山深吸一口气,黑着脸反驳:“不会教就说不会教,别找这么多借口。”
“我不是找借口,而是在说事实……”
“事实就是你不会教,我不接受反驳!”南山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走了一段路后发现自己还在山巅上,便没好气地回头,“放我回沧澜宫!”
灵晔打了个响指,壮阔的山巅之景便如冰雪般化去,露出后面的不夜阁庭院。
……好厉害,好了不起哦。南山心气更是不顺,木着脸站在原地。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灵晔总算意识到她生气了,一向淡漠的瞳孔里泛起困惑:“你并非热心修炼之人,这次要我教你,也不过是偶然的兴致,为何要生气?”
南山有苦难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担心灵骨开始生长后,自己没办法应对?”灵晔第一次尝试和人谈心,表现得颇为生疏,“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会为你输送灵力,便绝不可能反悔。”
南山眼皮一跳,忙问:“你现在能给我输灵力吗?就是……你给我输完,我再用你灵力使用法器那种。”
“不能。”灵晔回答很是干脆。
南山:“……”
“你想转用我的灵力,也得先将我的灵力汲取了才行,否则我的灵力在你体内,除了会催化你的灵骨提前生长,别的什么都做不了,而对现在的你而言,灵骨提前生长并非好事。”灵晔耐心解释。
南山长叹一声:“那我要怎么才能汲取你的灵力啊!”
“你先感应到自身的灵气。”
南山:“……”
灵晔没有意识到话题又绕了回来,仍然困惑她一个天生灵骨,为什么一点修炼的天赋都没有,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对劲,一定是有什么被他忽略的地方。
“要不再试试吧。”一片安静中,南山眼巴巴开口。
灵晔顿了顿,垂眸与她对视。
“再努力一下,说不定我就可以了呢?”南山实在不想放弃自救。
灵晔想说你这样毫无天赋的人,就算再努力也没用,可话到嘴边,看着她眼巴巴的模样,到底还是点了头:“好。”
天生灵骨是公认的修炼奇骨,不论是他知道的,还是各种玉简上记载的,但凡是拥有天生灵骨的人,即便是灵骨还未开始生长发育,也足以傲视群雄……不过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凡人。
事实上,南山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拥有灵骨的凡人。
“也许你的修炼窍门异于常人,我不该直接定论,”他斟酌道,“不如再试试别的修炼方式,我先给你一股灵力游走于你的经脉,你凝神静气,先熟悉一下自己的躯体。”
南山立刻答应。
为了能尽快使用那些法器自保,南山一连三天早出晚归,成日成日地跟灵晔泡在修身场,以至于止参都听说了,特意跑来看天生灵骨的修炼场面,结果就看到一个连学了三天都无法感应到自身灵气的笨蛋。
又一次尝试失败,恰逢午膳时间,灵晔邀请南山被拒后,独自一人回了不夜阁用膳。南山长叹一声,颓废地倒在地上,正闭着眼睛感受自己的失败时,一片阴影突然将她笼罩。
她睁开眼睛,恰好与笑嘻嘻的止参对视。
“干嘛?”南山心情相当不好地问。
止参:“你怎么突然对修炼感兴趣了?”
“我喜欢,不行吗?”南山冷哼。
止参也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没所谓地在她旁边蹲下:“行啊,怎么不行,但你显然没什么修炼的天分……真是奇了,一个天生灵骨,竟然没有修炼的天分。”
他啧啧两声。
南山懒得听他白话,当即爬起来就要走,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止参吊儿郎当的声音:“你这天分,靠自己是不行了,要不试试别的?”
“什么?”南山回头。
止参嘿嘿一笑:“还能是什么,双修呗。”
南山愣了愣,突然从记忆里翻出很久之前,灵晔威胁不退婚就要杀了她时,似乎也提到过她要想修为突飞猛进,只能找另一个天生灵骨双修。
……所以双修是啥,双人修炼?
南山皱了皱眉:“我上哪去找第二个天生灵骨去。”
“哟,你还知道天生灵骨只能找天生灵骨双修呢,”止参一脸惊奇,“看来也不傻嘛。”
南山再次要走。
“第二个天生灵骨啊,我还真认识一个。”止参笑道。
南山猛然停下:“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止参勾唇。
南山不识字,更没读过书,但这句话的意思还是知道的。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你?”
“什么啊!”止参吓一跳,不敢卖关子了,“我说的是你未来夫君,咱们的冥界少主!”
南山一顿,果断离开。
“干嘛去?”止参追在后面问。
南山头也不回:“找灵晔,双修!”
第22章
南山的双修计划戛然而止,因为——
阎岳回来了。
他回来得太突然,几乎是南山刚走出修身台的幻境,便迎面遇上了,以至于她脑子都懵掉了。
“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把你仙人爹爹给忘了?”阎岳故意板起脸。
南山猛然回神,震惊道:“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但也不是毫无音讯,至少和灵晔是时常联系的,前两日让灵晔给她带话,说寻到一种小姑娘都喜欢的养颜丹,特意叫人给她送了回来,结果东西还没回来,他可就先回来了。
“不是说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吗?”南山心情复杂,一方面高兴他平安归来,一方面又想起那个叫溪渊的奇怪男人。
阎岳没看出她情绪的不对,只是笑了笑道:“别提了,本来是要再陪昆仑老祖找上一段时间的,可昨日突然找到了万生鼎的碎片,想来万生鼎已经被毁,我也没必要再找下去了。”
那个男人刚说要仙人阿爹回来给她解追踪术,万生鼎就被毁了,仙人阿爹也回来了,这总不能是凑巧吧?南山忧心忡忡,面上还只能假装一切正常。
两人说话间,灵晔从庭院里出来了,阎岳一看到他就眉开眼笑:“哟,爹的好大儿!这是吃完饭了?”
“父王。”灵晔颔首。
阎岳:“吃的什么?”
“阳春面。”灵晔回答。
阎岳:“吃得这么素啊,吃了几碗?”
“三碗。”灵晔说完,特意看了南山一眼,可惜她心不在焉的,既没有为他的食量惊叹,也没有对拒绝他一起用膳表示遗憾。
阎岳依然乐呵呵,夸奖:“吃得真多。”
南山总算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吃得多也要夸啊?”
话音刚落,灵晔直直
看了过来,她一瞬改口:“是该夸,真棒。”
阎岳的突然归来,直接让南山把双修的事抛到了脑后,她和灵晔陪他坐在不夜阁庭院中聊各自的近况。
当听到灵晔说在教南山术法时,阎岳表示疑惑:“她有斩杀七脚蛇的实力,还需要你来教?”
南山立刻一脸无辜地看向灵晔。
灵晔淡定道:“不过是依仗灵骨在生死之间爆发的灵力罢了,本身依然是个不懂修炼的凡人。”
南山的眼神从装傻转为钦佩,真心觉得他这张口就来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灵晔垂下眼眸,突然借着桌子的遮挡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在长辈面前,依恋的眼神不要太露骨。
南山只觉莫名其妙。
阎岳没看出二人的眉眼官司,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先前我一直觉得,你们俩并非真心成亲,而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如今这世上能让灵晔耐下性子教的人,恐怕只有南山一人了。
南山没听出阎岳未竟的意思,只是遗憾表示自己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
“你是天生灵骨,是世上最适合修炼的人,如今只是没找到窍门而已,不必着急。”阎岳宽慰道。
南山失笑,故意问:“可我如果不快点学会,又怎么保护灵晔啊。”
“无妨,慢慢来就是,你天生灵骨,还怕学不会么,”阎岳乐呵呵,“再说还有我呢,虽然年纪大了,但再护你们一段时日倒也是可以的。”
“我不用你护着。”灵晔扫了他一眼。
阎岳轻哼:“嘴硬。”
南山:“……”不是,他真没嘴硬。
“对了,”阎岳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我这次出去也不算全无收获,虽然没找回万生鼎,但昆仑也算欠我个人情,所以昆仑老祖亲自给你们卜算了婚期。”
自从东夷国那位真神陨落,这世间便只余卦者再无卦仙,昆仑老祖算是卦者里的佼佼者,能请他议定婚期,也算是两个小娃娃的造化。
“何日?”灵晔立刻问。
阎岳斜了他一眼:“没说,只说越快越好,否则会生出变化。”
灵晔眉头顿时蹙起:“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他是卦者,不是卦仙,能算出这些已经不易,你就别要求太高了。”阎岳说罢,见南山双眼发直,俨然已经魂游天外,便突然打了个响指,果然将她吓一跳。
阎岳大笑,灵晔也看了过去,南山清了清嗓子道:“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们两个要是没意见,过些时日就把婚事办了呗,”阎岳思索一瞬,征求二人意见,“下月初二怎么样?”
南山没想到自己被胁迫的事还没解决,就要商议婚事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是旁边的灵晔突然开口:“今日初十,到下月初二还有二十余日。”
阎岳:“啊,太赶了么,那不如……”
“十日后吧,”灵晔淡定打断,“二十二日也不错。”
阎岳噎了一下,扭头看向南山。
灵晔也看了过来。
南山干笑一声,道:“我……我都行。”
灵晔满意了,唇角翘起:“虽然时间上赶了点,但婚事绝不会仓促,别担心,不会委屈你的。”
哟,傻儿子还会说这种宽慰人的话了?阎岳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看自己儿子,旁边的南山敷衍笑笑,又开始思考要如何解决溪渊给自己下的毒。
几人聊了小一个时辰,最后以灵晔睡觉时间到了把二人撵走为终。
阎岳被不知变通的儿子气笑,对着不夜阁大门骂了两句,才回头对南山道:“这混小子古板得很,明明不怎么需要睡眠和饮食,偏偏天塌下来了也要按时吃饭睡觉。”
南山想起青石上小小的灵晔跟着冥后一起用膳睡觉的画面,眉眼间难得多几分温柔:“他应该是习惯了。”
阎岳无声笑笑,同她一起往前走。
冥界的夜晚清冷,天上的云雾也朦胧,南山仰头看了片刻,又悄悄打量阎岳。
许久,她小声问:“仙人阿爹,你当初为什么让冥后去投胎转世啊?”
“他连这事都告诉你了?”阎岳惊讶。
南山眨了眨眼睛:“是止参说的。”
“这小混蛋,什么都说,”阎岳笑了一声,不怎么在意道,“因为没必要。”
“没必要?”南山惊讶,不懂这是什么回答。
“万物生灵,各有命数,今生是好,可来生也未必差,顺其自然就是,你现在年纪小,等你年纪大些自然就懂了,”阎岳脚步慢了下来,静了许久后又是一笑,“当然,若是能一辈子不懂,也不枉为一件幸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南山的院落门口。
“那么,我先回去了。”南山乖巧道别。
“等等,”阎岳从怀里掏出个乾坤袋,“这是给你的。”
南山好奇接过,在他示意后才打开翻看,当看到一堆糖画羊拐之类的玩意儿后,不由得惊呼一声:“给我的?!”
“这是单给你一人的,别告诉灵晔和止参,尤其是止参,那小混球最是无赖,知道我只给你准备了,肯定要折腾的。”阎岳笑道。
南山眉开眼笑:“谢谢仙人阿爹!”
“这算什么,你喜欢就好,”阎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养过闺女,更没养过凡人闺女,先前给你准备的衣裳首饰你都没用,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咱们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南山看着他慈祥的面容,突然眼睛泛酸:“好。”
“……行了,回去休息吧。”阎岳摆摆手,等她进院后才离开。
南山吸了一下鼻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乾坤袋进了寝房。
屋里的蜡烛在察觉到主人的气息后一瞬亮起,南山把阎岳给的乾坤袋珍惜地放到梳妆台上,下一瞬便在台面上瞧见一块圆圆像大饼的石头。
来冥界一趟,她也是有见识的大姑娘了,一眼认出这是上好的白玉,只是不知为何缺了一角,玉面上还有些许裂痕。
哪来的?难道也是仙人阿爹给的?
南山一脸好奇地拿起来,对着烛光仔细观察,这才发现白玉冰亮透手,上面还写了三个字。
“这写的什么啊……”南山的指尖抚过字面,小声地嘀咕一句。
“万生鼎。”
身后突然传来清越的声音,南山吓得手一抖,捧着玉惊恐回头:“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溪渊突然愁苦,“小南山这般冷漠,溪渊哥哥可是会伤心的。”
几日没见,他换了一身行头,有着大片金线绣纹的衣袍几乎要闪瞎南山的眼睛,大颗的珍珠挂得全身都是,头上戴着掐丝的金玉冠也就罢了,手腕上还戴得琳琅满目,浮夸得叫人头昏。
可偏偏这么浮夸的打扮,放在他身上却很合适,不论是灰红掺杂的长发,还是过于漂亮的眉眼,都没被压制半分,反而还添了不少风采。
“好看吗?”溪渊不知何时已到眼前。
“好……”南山猛地回神,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阎岳已经回来了,你身上的追踪术解了吗?”溪渊直奔主题。
南山:“……没有。”
溪渊眉头一挑,无声示意她解释。
南山轻咳一声:“他刚回来,我就让他解追踪术,万一他起疑了怎么办?”
“你是怕他起疑,还是在拖延时间?”溪渊笑得温柔,南山却平白觉出一股凉意。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露怯。南山挺直腰杆,一脸认真地解释:“我确实不想跟你走,但更想保住自己的小命,放心吧,我不会耍花招的。”
“你最好是,”溪渊斜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眸波光流转,“我忍痛割了一小块万生鼎做钩子,引着阎岳提前回来,你明白我想做什么。”
南山:“再给我十天时间。”
“三日。”
南山:“七日。”
“我明日傍晚过来。”
南山:“……”
溪渊将她毛躁的
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下颌:“还要讨价还价吗?”
南山深吸一口气:“那就三日。”
溪渊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眉眼间隐藏的情绪惊心动魄:“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凡人。”
南山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
“明日未时,我来接你。”溪渊说完,转身就走。
南山忙举起手里的石头:“你的鼎没拿!”
“先存你这儿,”溪渊回眸,唇角微微勾起,“好好收着,千万别给丢了,否则……”
南山抖了一下,干笑:“我不会把它交出去的。”
溪渊笑了一声,转瞬消失不见。
南山站了许久,确定他真的走了才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愣后开始研究手里的东西。
“明明是一块玉,为什么要叫‘鼎’呢……”
南山看似随意地研究万生鼎,实则心里已经乱成麻团了。乱得太厉害,反而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加上睡不着,她突然想起阿爹总喜欢说的一句话——
一醉解千愁。
南山静坐良久,默默看向梳妆台上的酒坛。
她如今已经走入死胡同,就算整夜坐在这里,估计也想不出什么破局的办法,与其失眠丧气,不如喝点酒麻痹一下,至少今晚能睡个好觉,至于明天……天塌下来了再说。
嗯,每次阿爹喝完酒,都睡得可好了。南山思考好一会儿,终于将手伸向了酒坛。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灵晔第八十次入睡失败,终于认命起身,来到了南山的小院。
她的院子经常不关门,今天也不例外,他一路畅通地来到她房门口,几次抬手又放下后,终于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屋里响起南山的声音。
她果然也没睡,看来十日后要成婚的事,让她失眠了。灵晔倒也能理解,毕竟她要嫁给心悦已久的人了,会激动到睡不着也正常。
“我。”他朗声道。
屋里突然出现一阵忙乱的声响,叮铃咣当的,仿佛敲在灵晔的心口上。
他突然指尖泛痒,很想动用灵力看看她此刻惊喜而慌乱的样子,但斟酌片刻后,到底没有这么做。
南山手忙脚乱地藏起万生鼎,这才急匆匆跑去开门:“你、你怎么来了?”
灵晔与她对视:“睡不着,我来与你聊聊婚事。”
“……是谁刚才说要睡觉,故意把我们撵走的。”南山靠在门上,脸颊泛红。
灵晔刚要解释,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南山转身往屋里走,“难怪我阿爹烦躁的时候总喜欢喝点小酒,这东西确实让人高兴,我以后再也不唠叨他了。”
说着话,她已经翻找出第二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
灵晔跟着她进屋,刚在她身侧坐下,就被塞了一杯酒。
“尝尝。”她一脸期待。
灵晔一饮而尽,品了品后味微微颔首:“倒是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南山笑着,又给他倒一杯。
灵晔本来想跟她聊聊成婚的事,结果又被她劝酒,只好再喝一杯,刚放下杯子,她就倒了第三杯。
“喝呀。”南山催促。
灵晔:“……”
看着他第三杯酒也喝完了,南山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难怪好多人都喜欢劝酒呢,真有意思。”
“劝酒不好。”灵晔提醒。
南山:“知道,我也没劝别人。”
所以他……不是别人?灵晔喉结滚动一下,觉得她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对他的情意,其实也不太好。
“你刚才说找我做什么?”他来之前,南山已经喝了几杯,这会儿酒意上头,感觉昏昏沉沉的,“好热啊,怎么突然这么热……”
灵晔的注意力也有些涣散,顿了顿后道:“聊聊成婚的事,你有没有……”
思绪断了一瞬,他蹙了蹙眉,又接上,“有没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数跟我说,不必担心时间紧蹙无法实现。”
“婚事啊……随便。”南山趴在桌子上看他,烛光下她的耳根白里透红,嫩生生的。
灵晔看得一时失神,很快有些不悦:“成婚是大事,不能随便。”
“我都听你的。”她脑子发直,视线也直勾勾的。
灵晔与她对视良久,体内灵力突然出现些微的异动。这种异动很新鲜,很奇怪,也很汹涌,他一时无措,又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你让我喝的什么酒?”他疑惑地问。
南山:“就诛月楼老板送的那坛。”
灵晔:“……”
“灵晔。”
南山突然直起身,两人本就离得近,这一下更是险些贴面。
呼吸有一瞬的交错,灵晔放在膝上的手突然攥紧,衣料也随之皱了起来。
“叫我干什么?”他声音有些哑。
南山与他对视良久,突然笑了一声:“你能不能和我……”
“什么?”最后两个字没有听清,灵晔俯身。
“双修。”南山轻启红唇。
灵晔后背倏然一僵,猛地看向她的眼睛。
南山想说她现在急需修炼出可以使用上阶法器的灵力,可她试过这么多修炼法子,至今连自己的灵气都感应不到,显然不是修炼的那块料,所以只能走走捷径,尝试一下双修了。她想说虽然不知道双修要怎么修,但看他当初提起时那么生气,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如今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求他帮帮忙。
她想说的话很多,可脑子晕晕沉沉,人好像也开始浮躁,于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的灵晔很……可口。
像阿娘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只有简单的麦香,却是饿了三天的人眼中最大的美味。南山定定看了他半天,突然朝他倒去,还没回神的灵晔下意识伸手去扶,人是及时扶住了,可她的唇也磕到了他的鼻梁上,又从鼻梁上下滑,贴在了他的脸上。
“你真香……”她含糊道。
灵晔喉结猛地滚动一下,灵力躁动得愈发厉害,随着他刻意压制,反而愈发汹涌……他深吸一口气,便要打晕南山后运功平息,可手刚捏上南山的后颈,便突然想到诛月楼老板酿酒喜欢下猛料,南山又是凡人之躯,若是不及时将酒意排解,只怕会伤及肺腑。
“唔双修……灵晔,跟我双修……”
灵晔呼吸灼热,捏在她后颈上的手也迟疑了。
第23章
“你好香。”南山越来越热,含混地说话时,唇在灵晔脸上轻轻摩挲。
艳鬼酿的酒遇强则强,不过片刻的功夫,灵晔便觉出酒意已经蔓延至四肢百骸,昏沉之间某人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像小狗一样在他脖颈处乱嗅。
他自认定力不错,可这一刻也开始无法自控的意动,独自挣扎许久后,只能勉强将南山扯开一点。
“唔……”南山仰头看向他,轻蹙的眉头无声控诉他的行为。
灵晔嗓子发干,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说罢,往她眉心注入一点灵力。
南山脑子略微清醒,总算意识到了不对:“那坛酒……”
“早就跟你说过,艳鬼给的酒不要乱喝,为什么不听?”灵晔面上严肃,紧紧攥着她胳膊的两只手却已经生出隐蔽的汗意。
“我忘了,”南山双眼发直,“我就是想喝点酒,又刚好屋里就有一坛……”
酒意太凶猛,即便恢复了清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一瞬过后,南山只觉得眼前的灵晔更加可口,叫她平白生出咬一口的冲动。
南山想咬,便真的咬了,嘴唇噙住灵晔耳珠的瞬间,贝齿便已经用力。灵晔轻微地吸了一口冷
气,下一瞬便感觉到体内的酒意奔腾,彻底与灵力融为一体,呼啸着妄图找个出口。
他眼圈泛红,咬着牙再次将南山扯开,南山唇上染血,不满地轻哼一声,仍然闷着头试图往他怀里钻。
灵晔顾不上还在流血的耳珠,狼狈地将她困在怀中,身体紧贴的刹那,两人都舒服得呼吸一停,纠缠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灵晔,”昏沉之中,南山慢吞吞摸上他的脸,看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有点痒,不舒服。”
灵晔以为自己勒得紧了,挣扎之间放松了胳膊:“这样呢?”
南山轻哼一声,将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上:“还是痒。”
“哪里?”她呵出的热气透入衣料,灵晔理智摇摇欲坠,却仍坚守最后一丝防线。
窗外一声闷雷,晴了多日的冥界突然下起大雨,南山听到他的询问,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索性抓着他的手指去了已经潮湿的雨天。
灵晔最后一丝理智随着南山大胆的动作付诸一炬,片刻之前松开的手,又一次死死将人桎梏。
雨下得太大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遮掩了所有的闷热和汗意,一道闪电破开天幕,南山迟钝地循着光望向窗子,却只看到白白的窗户纸。
“是这儿吗?”灵晔不太确定地问。
南山也有点糊涂:“不知道……”
此刻的她已经有点清醒了,可是更多奇异的滋味袭击着她,让她连手指尖都泛着懒,干脆继续随波逐流。
太热了,出了很多汗,很累,还有点疼,但又好像很舒服……这是南山陷入沉睡前,最后的几样感受。
意识渐渐回拢时,眼睛还没睁开,酸痛感便已经传递至身体各处,她紧皱着眉头痛哼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
瞳孔渐渐聚焦,一双自带三分笑意的漂亮眼睛,便这么直直与她对上了。南山沉默半晌,默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试图遮住自己满是红痕的肩膀。
溪渊唇角勾着,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我给你一日时间解追踪术,你便是这么解的?”
“你……”南山一开口,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清了清嗓子才镇定开口,“你听我解释。”
溪渊还真就在床边坐下了,略微一整自己华丽的衣袍,好整以暇地靠在枕头上:“解释吧。”
“……我能先穿件衣裳吗?”南山试图讨价还价。
溪渊突然俯身,身上精贵的香料味扑面而来,一时压过了灵晔留在枕上的果香。
“与冥界少主都颠鸾倒凤了,与我却连身子都不给看,南山姑娘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他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夹杂着红发的银灰长发垂落,堆叠在南山的颈窝里。
南山拨开他的头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正要开口说话,溪渊已经起身,颇为嫌弃地掏出一把扇子,将椅子上叠放整齐的衣裳挑了过来。
南山眼疾手快地将衣服拖进被子,见他仍然没有回避的意思,心一横索性躲在被子里开始穿。
“我今日来,是特意带你走的,可你追踪术不解,我如何带走你?”溪渊散漫地坐在床边,欣赏她此刻的窘迫,“实在不行,我就杀了你,带骨头回去如何?阎岳的追踪术总不能下到你骨头上去吧?”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时他这么说,南山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可经过这几次打交道,她已经看出他想带活的离开,因此也并不算慌,等把衣裳穿好时,思路也捋清楚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一天的时间解不了追踪术,你非不听,”衣裳穿得乱糟糟的,但好歹是穿好了,南山无视身体传来的酸痛感,直接将被子掀开,“五天,你再给我五天时间,我保证把追踪术解了。”
“我再给你十日时间,等你成完亲如何?”溪渊似笑非笑。
南山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知道?”
“天不亮时,阎岳便已经将你和冥界少主的婚事昭告冥界,我想不知道也难,”溪渊说着,突然来了几分兴致,“你不会觉得,成了亲我就对你无可奈何了吧?”
“你想多了,成亲的事是仙……是阎岳自己决定的,只因昆仑老祖给我们卜了一卦,说越早成婚越好,否则会节外生枝,这才将婚期定在十日后,与我无关。”南山冷着脸道。
溪渊听出她没撒谎,慢悠悠地扫了她一眼:“最好是如此,看在你还算乖觉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做一些奇怪的事引起他们警觉,一旦他们发觉不对追问于你,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催心之毒发作,到时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南山轻哼一声,继续讨价还价,“但一天时间真的不够,你再多给我几日,我保证会让阎岳解了追踪术。”
溪渊不语,手中折扇轻轻敲着膝盖,似乎在沉思。南山也不说话了,悬着一颗心等待他的回答。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三天。”
南山嘴唇动了动。
“还想讨价还价?”溪渊反问。
南山想起昨日讨价还价的代价,忍痛摇了摇头。
溪渊轻笑一声,火红的发丝夹杂在银灰长发中,犹如银海之上几缕火焰,漂亮得惊心动魄。南山却没心思欣赏,整个人都是绷紧的状态,直到溪渊再次消失,她才勉强吃了点桌上的糕点,又有气无力地倒回床上。
身子酸痛,小腹更是涨涨的难受得很……灵晔这王八蛋去哪了?不会是逃走了吧。南山刚在心里骂完,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她下意识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
两人皆是一愣,南山也下意识坐了起来。
“……你醒了?”灵晔僵硬开口。
南山的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当看到血红的牙印和轻微撕裂的伤口时,突然有点坐立难安:“嗯……”
“我……”灵晔清了一下嗓子,“我去了一趟诛月楼,找艳鬼要了解酒的丹药,还有一些药膏。”
“哦。”南山脸上莫名发热。
灵晔见她不说话了,便主动关了门,抿着唇朝她走去。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南山本来有点紧张,可下一瞬便看到他似乎同手同脚了。
她愣了愣,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灵晔敏感地看向她。
南山轻咳:“没事。”
真的没事?灵晔表示怀疑,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于是慢慢挪到床边,从怀中取出两个瓷瓶。
他先从第一个瓷瓶里倒出两枚丹药:“一枚是解酒的,一枚是缓解身上不适的。”
南山道了声谢,从他手心拿了丹药。
她一直在屋里,手指很是热乎,拿丹药时擦过灵晔的手心,灵晔顿了一下,脑海蓦地浮现昨夜种种……身子更僵硬了。
南山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仰头吞了两枚丹药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酸痛也不翼而飞。
“真的好了。”她惊喜开口,接着就看到灵晔从另一个瓷瓶里倒出新的丹药,“这是什么?”
“药膏。”灵晔捏着丹药一捻,看起来像小铁球一样的丹药顿时化在他的手指上,湿黏黏的晶莹剔透。
南山看到药膏的样子,脸上突然泛起热意:“怎、怎么用啊?”
灵晔不语,只是定定看着她。
南山:“?”
一刻钟后,灵晔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这才帮她把打了补丁的裤子提上。
“好了。”他提醒道。
南山双眼无神地躺着,好一会儿才给他一个幽怨的眼神。
灵晔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只是认真道:“我会负责的。”
南山很想回他一个白眼,但随即想到什么,又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负责的事先不说,咱们俩经过昨夜,也算是有夫妻之实了对吧?”
就这么急切地想和他确定夫妻关系吗?灵晔一如既往的镇定:“嗯。”
南山眼睛一亮:“那我要是找你帮忙,你帮不帮啊?”
“你想让我帮什么?”灵晔反问。
南山:“跟我双修。”
灵晔一愣,脸上突然飞起红晕:“现在?”
“不行吗?”时间紧迫,她不能再拖了。
灵晔瞳孔晃了几下,最后还是轻轻摇头:“今日不行,最起码要等到明天。”
“为什么!”南山声音瞬间抬高了。
灵晔:“我方才为你上药时发现,你受了点伤,需要休养。”
“双修跟受伤有什么关系?”南山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灵晔被她问得一怔,渐渐也回过味来:“你不知道双修是……”
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南山追问:“是什么?”
两人对视良久,灵晔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昨晚并不是为了双修,只是因为想与我那般。”
“什么什么?”南山听得更糊涂了。
灵晔:“你困不困?”
“……怎么突然这么问?”
灵晔:“艳鬼的丹药一向猛烈,为了缓解其药性,我叫她又加了几味灵药,其中一味会让人嗜睡……”
话没说完,南山已经倒进他怀里。
灵晔顿了顿,将她扶倒在床上,又将被子给她盖上。
南山翻个身,含糊地叫了一声‘灵晔’,灵晔站在床边,看着她时不时轻颤的眼睫,突然轻轻叹了声气。
还未成婚,就已经这般粘人,等到成婚之后,他只怕单独出门与止参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了。灵晔越想越觉得苦恼,索性不再看她,转身便回了不夜阁,结果还没进门,就遇上了行色匆匆的止参。
“……这一脸喜气,是路上捡钱了?”止参直接问。
灵晔睨了他一眼:“谁一脸喜气?”
“你啊,”止参少爷从不懂如何看人眼色,“一副捡了大便宜还故作烦恼的样子,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灵晔:“……”
“所以到底捡什么便宜了?”止参一脸好奇。
灵晔:“你这般急切地来不夜阁,想干什么?”
被他一打岔,止参瞬间忘了追问:“你还好意思说!十日后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现在一切都要置办,我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你倒好,大半日不见人,一点事都不做,我且问你,你还想不想成婚?”
“谁说我不想成婚?”灵晔立刻反问。
止参一脸得逞的笑:“哦,想成婚啊。”
无视他的故意调侃,灵晔抬步往不夜阁走:“谁说我一点事没做,你今日置办的东西,皆是按照我整理的册子准备的。”
“少来,你何时整理了册子?”
“昨日后半夜。”
“……”
艳鬼的丹药果然药性凶猛,南山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早上了,睁开眼睛的瞬间肚子就开始咕噜叫,她懒散地伸了伸懒腰,才想起昨天一整日都没有吃饭,直接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了?”
南山猛地坐起,一脸惊慌地看了过去。
灵晔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微微一怔后也站了起来:“……吓到你了?”
南山看了他半天,才猛地松一口气:“是你啊。”
“不然是谁?”灵晔听出不对。
南山随口敷衍:“我以为有鬼呢。”
“你还怕鬼?”灵晔蹙眉,他以为去过阴阳河之后,她便已经可以平常心对待那些魂魄了。
“呃……也没有那么怕,就是你突然出现,搞得我有点心慌,”南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你来找我干嘛?”
提到正事,灵晔神色也肃正了些:“还有九日便是我们大婚之日了,我想问问你对大婚的要求。”
这个话题,好像聊过了,但没聊出个所以然。南山努力回忆一下,发现完全想不起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好顺从心意道:“我其实都行。”
“什么叫都行,”灵晔不悦,“这是你我的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
南山见他这么严肃,忍不住乐了:“也未必吧。”
“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嘛,人这一辈子可是很长的,谁能保证就一定会跟哪个人过一辈子啊,而且咱俩这婚事说白了……我说都行,意思是都听你的,你高兴我就高兴了。”南山说到一半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对,聪明地转变了话题。
然而灵晔并不买账,盯着她看了半晌后,神色愈发冷凝:“不上心就说不上心,何必撒谎。”
他虽不算绝顶聪明,可也不蠢,听得出顺从和无所谓的区别,如果说那天她说随便,只是因为醉酒后脑子不清醒,可今日种种言辞,分明是不将婚事当回事。
这是得到了,便不想珍惜了?灵晔越想越气,再看她一副警惕自己生气的样子,索性转身就走。
南山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连忙问一句:“今天双修吗?”
“不修!”
南山:“……”真是好大的火气。
灵晔冷着脸回了不夜阁,刚脱了衣裳泡进池子,止参又来了。
“你不是去跟南山商议婚事了,怎么又回来泡药浴了?”止参惊讶地问。
灵晔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送请柬,为何会来不夜阁?”
“送请柬的事交给旁人去做了,我受了冥主的命令,特意来装扮沧澜宫。”止参说着,凭空变出一张红底黑字的对联,“从不夜阁开始。”
灵晔一顿,突然反应过来:“今日除夕?”
“是啊,今日除夕,凡间的大年,”止参耸耸肩,“冥界是不过新年的,可冥主说了,人家南山第一次离开家过年,若是太冷清,只怕心里会不好受,所以叫我来贴点福字对联什么的,再叫人准备一桌年夜饭,大家伙儿一起陪她守夜。”
“我竟是疏忽了……”灵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好歹也穿件衣裳,”止参一边嫌弃一边问,“疏忽什么了?”
灵晔却不言不语,绷着脸将外衫随手一套,便径直往外走去。
“喂,喂!你干嘛去啊!好歹先告诉我对联怎么贴吧,我分不清上下联啊!”
南山很烦恼。
虽说又有了三日的期限,但她一不敢轻易做点什么惹仙人阿爹怀疑,二无法感知到自身灵力更学不会操控法器,三还把目前看似唯一能帮到自己的灵晔给得罪了……所以灵晔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将近两个时辰,仍然想不出个一二三,索性起身就往外走。
不管了,先伏低做小把人哄好了再说,免得耽误她最后的希望。南山步履匆匆,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门外灵晔的手已经抬起,险些敲在她的脑门上。
四目相对,南山愣了愣:“你怎么……”又来了?
“抱歉。”灵晔镇定地将手收回,张口就是道歉。
南山歪了歪头:“什么?”
灵晔有许多话想说,想说是他不对,不仅忽略了她第一次和家人分离的心情,还逼着心情不好的她为大婚操心,想说他这个未婚夫的确很不尽责,难怪她口是心非假装对婚事不上心来气他。
他想说的话很多,可此刻与南山对视,却只剩下一种冲动。
“跟我走。”他朝她伸出手。
“嗯?”南山一脸不解地握住他的手指,“你要去……啊!”
周围的风景飞速后掠,直接变成了一条条横行的光影,巨大的风声在耳边嘶吼咆哮,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南山慌乱地将脸埋进灵晔怀中,试图躲避正在经历的怪象,正在御风疾行的灵晔垂眸,却只能看到她白里透粉的耳朵。
重新落在地面,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南山惊魂未定地推开灵晔,冲到一棵大树下就开始干呕。
灵晔看到她的反应面露不解:“我没走太快。”
“都飞起来了呕,还不快啊呕……”南山早上起来什么都没吃,呕也呕不出什么东西来,最后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刚要再控诉几句,突然被他身后的村落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明明是下午,却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空气里到处都是柴火和炮竹燃烧过后的干香,三五成群的小孩子穿过胡同,将一根炮竹藏到村头人家的狗盆下面,点燃信子后呼啦一声散开,炮竹声响,炸得狗盆直接飞上了天,徒留趴在大门口的黄狗一脸茫然。
声音很快引来了几个正在闲聊的大人,一看到小孩作孽,当即叉着腰训斥,几个小孩灰头土脸的挨训,却在大人扭头后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南山也笑了,可眼圈又有点泛热,
过于复杂的情绪堆叠,她竟然有些无措。
“走吧。”灵晔提醒一句,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便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南山还在愣神,没有察觉到他来牵手时的生疏与僵硬,直到他要拉着她往村里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是说……”她抓紧灵晔的手,让他也停了下来,“不是说村子周围可能有其他仙人的暗哨,我最好是不要回家吗?”
“我带你来之前已经亲自来查验过,这附近只有冥界的人守着,”灵晔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耐心十足地与她解释,“如今你我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三界,那些肖想灵骨的人,估计以为你正在冥界备婚,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突然回凡间。”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安全,就是安全,”灵晔说罢,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重,沉默一瞬又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南山定定与他对视,许久后深吸一口气,突然笑着晃了晃他的手:“灵晔少主,去我家玩吧。”
灵晔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有他再三作保,南山心里轻松多了,拉着他迫不及待地往村子里走,方才那几个小孩正准备再炸一次狗盆,结果炮仗还没丢进盆里,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三叔婶!二胖又要炸你家狗盆!”
丢炮仗的小胖子吓一跳,一看到是南山,直接睁圆了眼睛:“南山姐姐?!”
“谁?哪个小混球来炸……”刚从院里冲出来的三叔婶刚抄起扫帚,就像小胖子一样睁圆了眼,“小南山?”
“三叔婶!”南山松开灵晔的手,笑着扑过去。
“哎哟真是你!我的心头肉哟!”三叔婶丢掉扫帚抱住她,用力地掂了两下,“都多久没回来了,是不是瘦了?你阿爹说你跟着那位救你的高人修行去了,是真的吗?”
“三叔婶,你这么多问题,我到底该先回答哪个啊?”南山笑嘻嘻地松开她。
三叔婶刚要说话,突然瞥见她身后的灵晔,一双眼睛登时亮了,一边盯着灵晔看不停,一边偷偷推了两下南山:“别的不急,你先介绍一下这位公子。”
“他啊,”南山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来,当即把他拉了过来,“他是我未婚夫,我们很快就要成婚了。”
“未婚……”三叔婶倒抽一口冷气。
灵晔虽有一个凡人生母,却不太会与凡人打交道,闻言微微颔首:“三叔婶。”
“乖……乖哦,”三叔婶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南山你可真有本事,竟然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公子哥做夫婿,哎哟哟这大高个,这小模样,这一身的好衣裳,你阿爹阿娘是有福了哦,看到他不得笑死了。”
“谁啊?小南山回来了?”住得近的邻居听到动静,陆陆续续都出来了,“这位公子哥是谁?不会是小南山的朋友吧?”
“哪是朋友,是未婚夫呢!”
“哎哟,我们小南山可真有本事,出去修行一段时间,竟然都有未婚夫了,看看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人越聚越多,拉着南山七嘴八舌地说话,灵晔独自站着,难得生出些局促,好在他还没说话,南山便已经笑着挤了回来,牢牢将他护在身后。
“他脸皮薄,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娘就放过他吧,千万别再打趣了。”
“哟,这就学会护着夫婿了?”三叔婶笑道。
南山立刻求饶:“三叔婶……”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三叔婶叫自家孩子从家里拿了一把糖给她,“赶紧回家去吧,你阿爹阿娘很想你呢。”
她这一开口,被挤在人堆儿外的二胖突然反应过来,扭头就朝村尾跑:“四爹四娘!南山姐姐回来了!南山姐姐回来了!”
他这一嚷,其他小孩也一股脑地追了过去,一边嚷嚷着姐姐回来了,一边笑哈哈地闹腾。
南山哭笑不得,跟三叔婶道过谢后拉着灵晔就往前走。
“等一下!”二叔公匆匆赶来,手里还拎着半斤羊肉,“你阿爹阿娘以为你今年不回来过年,连年货都没怎么置办,这东西你拿回去,叫你阿娘给你煨一碗羊肉白菜吃。”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能吃顿肉就不错了,二叔公家在村子里虽然算富裕的,却也没有富裕到随手拿出半斤羊肉的地步,南山连忙推拒:“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拿着吧,等你下礼的时候,多拿二斤酒孝敬我就是。”二叔公强硬地递给她。
南山只好接下,结果这一接,其他人也纷纷送来了东西,有的是两块红薯,有的是一捆大蒜,还有人直接给了专门去大集上买的糕点。
眼看着东西越来越多,南山拉着灵晔就跑,直到长辈们被远远甩开,她才猛地松一口气。
再看灵晔,进村之前还是淡漠清冷的冥界少主,这会儿衣裳被撕吧得皱皱的,左手拎一斤羊肉,右手拿几个土豆,怎么看都透着点狼狈的意味。
南山清了清嗓子:“对不起啊,我们村的人就是比较热心肠,吓着你了吧?”
灵晔扫了她一眼:“想笑就笑吧。”
南山没忍住,突然眉开眼笑。
灵晔神色也缓和了些:“这便是你的家乡?”
“嗯!”南山用力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虽然比不上沧澜宫富贵,但一直很热闹,这里的人也都很和善,对我特别好。”
“看出来了,”灵晔随她一起往前走,“方才那位老人说的下礼,是什么意思?”
“哦,算是我们这儿的习俗,成婚之前,男方要给女方送些酒啊肉的,再加上几吊钱,算是定下婚约的彩礼,之后才能商议婚事。”南山解释。
灵晔颔首:“我明日叫人准备。”
“别,”南山失笑,“咱们的情况与正常的嫁娶不同,还是别这么做了。”
她怕到时候来了一群牛头羊角的冥界人,会吓坏她的父老乡亲。
灵晔蹙了蹙眉,刚要说什么,突然瞥见远处跑来两个瘦小的中年人,他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便下意识将南山挡在身后,南山却越过他,激动地朝二人跑去。
“阿娘!阿爹!”
三人抱作一团,刘金花激动得直抹眼泪,孙晋眼圈也红了,两人抱够了,便拉着南山上下打量,确定她没缺胳膊少腿后才放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位高人只留了一封信就带你走了,你阿娘担心得成宿成宿睡不着,就怕你会出什么事,看到你没事,她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孙晋絮絮叨叨,一张脸憋得通红,南山闻言亲昵地和刘金花贴了贴脸,转而对孙晋道:“放心吧阿爹,仙人阿爹对我很好的,我没受欺负。”
“仙人阿爹?”孙晋一愣。
南山嘿嘿一笑:“就是那位高人呀,我现在唤他仙人阿爹。”
“好,好好好……”孙晋激动得直搓手,颇为得意地跟刘金花炫耀,“我说的怎么样,咱家小南山就是讨人喜欢,到哪都能吃得开,现在还认了得道高人当阿爹,以后不得横着走啊?”
“……倒也没那么夸张。”南山失笑。
“这段时间没受苦吧?”刘金花握着南山的手不肯松。
南山乖乖摇头:“真的没有。”
一家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家里走,灵晔默默跟在后面,已经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结果三人要进院时,南山突然放开爹娘的手,折回来牵住了他。
才松开不久的手再次牵上,灵晔突然生出些窘迫。
“这位是?”孙晋和刘金花刚才只顾着高兴,这会儿才发现还有这么一大活人。
南山把人拉到他们面前:“这是我未婚夫,我们要成婚了。”
“未、未婚夫?”刘金花惊讶,孙晋也没了声音。
“这事儿说来话长,先进屋吧,我好好跟你们说说。”南山催着爹娘进院,顺便
将灵晔也拉了进去,本来想带他直接进堂屋,结果刚走到院里,灵晔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南山好奇。
灵晔眉头轻蹙:“有邪祟的气息。”
南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连忙吩咐爹娘:“赶紧进屋!”
刘金花和孙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进了堂屋。
“关门!”南山忙道。
刘金花赶紧把门关上。
“行了吗?”她隔着门板大声问。
南山也看向灵晔:“行了吗?”
“不必紧张,应该是两三个月前留的气息,这会儿没有邪祟。”灵晔缓缓开口。
南山:“……”
静默半晌,她挤出一点微笑:“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灵晔抿了抿唇,又一次看向院中空地。
孙家村虽然有穷有富,但宅田都差不多大,南山家比起其他人家要困难些,所以三间瓦房盖得相对较小,也因此院子要更大点,此刻灵晔所看的空地,便足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
“你看什么呢?”南山问得小心翼翼。
灵晔静默一瞬,回答:“你先前说,有几顶花轿来接?”
南山一愣:“五、五顶啊,怎么了?”
“没什么,”灵晔的视线短暂地扫过来,又很快落回空地上,“只是你说有五顶花轿,可我却只察觉到三股气息,其中一股还是父王。”
“难道另外两顶花轿的主人,比你还厉害?”南山紧张地瞄着四周。
灵晔不语,指尖酝起清泉般的灵力,将残留在院中的三股气息聚了起来,南山眼睁睁看着有什么东西在他指尖汇集,最后化作三颗颜色不一的水珠,其中一颗与灵晔的灵力色泽相近,泛着浅浅的蓝,另外两颗一颗银灰,另一颗则是血红的。
三颗水珠刹那碎裂消失,灵晔抬眸,清冷地看向半空:“东夷和青丘的气息。”
快要接近傍晚,天空浮现大片的火烧云,鲜红的色泽像极了一双红色瞳孔。
第24章
“……哪里的气息?”
耳边传来南山的声音,灵晔回神,一低头便对上了她担忧却不解的眼眸。
“没什么,别担心,”灵晔安慰道,“父王的气息无害,那两股却并非善类,长期残留会影响你爹娘的身体,我方才已经清除了,以后不会再有事。”
“会影响吗?”南山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跑进屋里。
灵晔又看一眼天空,思忖回冥界之后要好好查查,为何南山会跟东夷和青丘两个所有人眼中已经覆灭的族群扯上关系。
难道他们还有族人活着?若真如此,为何要盯上南山?还有万生鼎,昆仑老祖亲口说过,万生鼎消失后,曾有青丘的气息留下……偷走万生鼎的人,会不会是另外四段姻缘的主人之一?与这里残留的气息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陪南山回一趟家,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谜题,灵晔定了定心,抬脚走进堂屋。
“灵晔!”南山跳到他面前,“你太神了,阿娘刚才告诉我,她和阿爹这段时间总是生病。”
“以后不会了。”灵晔平静道。
南山笑了笑:“谢谢你呀,灵晔。”
她的道谢太真诚,灵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别开脸:“小事。”
“再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是冥界……”南山挽着刘金花的胳膊看了灵晔一眼,不太确定能不能说出他的身份。
灵晔倒是坦荡:“我是冥界少主灵晔,二位唤我名字即可。”
“冥、冥什么?”孙晋没听懂,刘金花也是一脸莫名。
“这件事说来话长,听我详细解释。”南山忙道。
刘金花虽然对突然冒出来的女婿很好奇,但更好奇南山这段时间的经历,于是简单跟灵晔客气几句后,便拉着南山说话去了。
孙晋也想跟闺女聊天,但把新女婿丢在一边实在不像话,几次犹豫后,还是给灵晔倒了碗热水。
“喝、喝水。”孙晋生疏地招待。
灵晔道了声谢,捧着碗喝了一口。
他今日一身绣了祥云的白衣,颜色虽然内敛,却难掩其矜贵,容貌也端正俊秀,周身气度更是非凡……以至于那只缺了口的破碗在他手上,好似皇帝拿起了锄头,简直是格格不入。
“……我再给你换个碗吧。”孙晋试图补救。
灵晔抬头:“不用。”
“换一个吧,这碗有点破。”孙晋坚持将碗拿走,然后转身出去了。
灵晔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孙晋回来,跟母亲进了里屋的南山更是没有回来的意思,他便安安静静的坐着。
南山过来时,就看到他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模样。
“阿爹呢?”她问。
灵晔看到她来了,立刻打起精神:“换碗去了。”
“换碗?”南山没听太懂,但也没有追问,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阿娘想留我们用晚饭。”
“用饭?”灵晔一顿。
“……今天除夕嘛,年夜饭。”南山小小声,眼底的期待也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哀求,“我每年都要和他们一起过年的。”
灵晔很少看到她这样跟自己撒娇卖乖,一时间有些无措:“……好。”
“太好了!”南山欢呼一声,拉着他往厨房去了。
厨房是单独盖的一间房,比堂屋更小、更暗,墙上还熏得都是黑灰,刘金花刚把南山带回来的羊肉切好,就看到那位漂亮得像画儿一样的女婿进来了,吓得她赶紧摆手驱赶:“出去出去,赶紧出去,别弄脏了衣裳。”
“没事的阿娘,他的衣裳弄不脏的。”南山说罢,故意从墙上擦了一指头灰,在刘金花的惊叫声中抹在灵晔身上,又炫耀一样朝他眨了眨眼睛。
灵晔觉得她有点无聊,但还是用灵力将衣裳清理了。
“哎呀呀,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刘金花凑近了看,越看越觉得惊讶,“真是神仙呐,这都能弄干净……”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灵晔不太习惯生人靠近,好在刘金花看完就往后退了一步。
“仙、仙人呐……”刘金花不好意思地用围裙擦着手,“真是谢谢你不跟我们计较姻缘绳的事儿,谢谢了。”
她生于乡野长于乡野,闺女好歹还有幸见过县太爷,她见过最大的官儿却只有村长,实在难以想象十八层地狱的‘太子’是多大的官儿,又是能耐多大的神仙,一时间窘迫又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南山一眼看出阿娘的焦虑,当即拉着灵晔道:“阿娘你别紧张,灵晔可好了,今天就是他特意带我回来看你们的。”
听到南山这么夸自己,灵晔喉结动了动,站得更直了。
“是是是,我一看这个女婿就很好。”刘金花连连点头,“赶紧出去吧,带女婿去堂屋坐会儿,别耽误我做饭。”
南山答应一声,拉着灵晔出了厨房,刚要把他带回堂屋,就迎面遇上了孙晋。
三人对上,孙晋立刻护住手里的碗:“你、你们怎么出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不好好陪客,跑哪去了?”南山对待亲爹,可没有对亲娘那样温柔。
孙晋对着灵晔干笑一声,赶紧把闺女拉到一边,刻意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怕丢你的人么,特意去你三叔公家借了几个新碗撑门面,你先带他回屋,我用新碗给他倒水。”
“你跑出去这么久,就是去借碗?”南山无语。
孙晋:“其、其实还借了点茶叶,准备给他泡点茶叶子茶。”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是一小撮碎茶叶。
“女婿来了,可不得买点好东西招待?放心吧,都小钱,不算什么的。”孙晋这次故意抬高了声音,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南山这段时间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看出这些茶叶跟树叶子没什么区别,但也确实是村里能拿出来的‘好东西’了。
她叹了声气:“他不渴,你还是别泡了。”
孙晋瞪眼:“我专门借的好茶,你三叔公平时都舍不得喝的!”
“我知道,但是……”
“女婿!”孙晋扭头找认同,“你喝不喝?”
一直在偷听的灵晔:“喝。”
南山:“……”
孙晋立刻趾高气昂地去泡茶了。
“茶叶不好,待会儿我可不替你喝啊。
“南山幽幽提醒。
灵晔唇角翘起一点弧度:“我自己喝。”
行吧,愿意喝就喝,南山伸了伸懒腰,把他带回了堂屋。
孙晋泡好了茶送进堂屋,就被刘金花喊去帮忙了,灵晔捧着新碗默默喝了一口,表情突然有些微妙。
“少爷,”南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一刻突然理解止参为什么总喊他少爷了,“咽不下去吧?”
“没觉得。”灵晔镇定地又喝一口。
南山乐了,从他手里接过碗,将茶水一饮而尽。
“你……”
“行了,”南山擦擦嘴,“不爱喝就别喝,别勉强自己。”
灵晔:“你也不爱喝。”
“是啊,可也不能倒掉吧,”南山把空碗放到缺漆少毛的桌子上,“倒不是心疼东西,就是怕阿爹看到了会骂我。”
灵晔:“把它倒到千里之外,就不怕被发现了。”
南山一窒:“……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灵晔与她对视良久,突然忍着笑别开脸。
南山冷哼一声,强行把他的脸掰回来:“笑啊,想笑就笑啊,我还能打你吗?”
“等一下……”
灵晔到底是忍不住了,笑着去握她的手,南山赖赖唧唧捏他的脸,两人较劲之间,突然对上了视线。
周遭好像一瞬静了下来。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两人其实都没有好好相处过,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生闷气,好似即便有了那一晚上,关系也没有任何改变。
可还是改变了的,至少在之前,南山不会这样与他胡闹,更不敢去捏他的脸。
男女之间,一旦突破了界限,亲昵和接触好像都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灵晔耳根渐渐泛热,喉结也滚动了一下,南山也触电一般赶紧放开他:“我、我去给阿娘帮忙……”
说罢,便直接逃走了。
灵晔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默默扶上心口。
因为闺女突然回家和新女婿的到来,本来已经打算对付几口的刘金花大展身手,直接做了八菜一汤出来,因为屋里的桌子摆不下,只能再去邻居家借一张桌子,直接放在院子里吃。
“……阿娘,你是准备吃完这顿就不过了吗?”南山看着满桌子的菜,一时间目瞪口呆。
“呸呸呸,大过年的乱说话。”刘金花没什么力道地横了她一眼,瞄见灵晔在看自己,又故意道,“家里现在是越来越富裕了,这点饭菜又算得了什么,你就好好吃吧。”
南山:“……”
“我们可不能给你跌份。”刘金花小小声。灵晔是太子,可也是新女婿,当着新女婿的面,自然要给闺女撑门面。
南山无奈:“其实不用。”人家那高贵的身份,哪是他们用一个没有豁口的碗就能拉平的。
“你别管。”刘金花横了她一眼,进厨房忙活去了。
灵晔看着她和孙晋忙碌的身影,难得有点人情世故:“我们是不是该去帮忙?”
“帮忙?”南山睨了他一眼,“你确定?”
说罢,她装模作样要去端菜,结果还没靠近厨房,就被孙晋拎着衣领拎了出来。
“小孩子家家的,乱折腾什么!好好坐着。”孙晋训了一句。
刘金花也探出头来:“菜都是热的,你可千万别动。”
“好。”南山乖乖答应,等他们都回了厨房,才朝灵晔摊摊手,“看到了吧,他们不让我干。”
灵晔看看她细嫩的小手,道:“他们很疼你。”
初见到她的父母时,他甚至以为那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毕竟二人皮肤粗糙黝黑,身量也小,怎么看都不像能生出南山的人。
现在想想,南山的白嫩可爱,只怕是他们用尽了力气才养出来的。
两人说话间,饭菜已经都上了桌,刘金花招呼灵晔坐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堂屋太小,摆不下桌子,委屈你坐院里了。”
说完,又刻意补一句,“来年我们就准备翻修房子了,到时候把堂屋盖得大大的,你就有地方坐了。”
“其实院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冷了点……”孙晋说着,打了个喷嚏,“你你你要是冷,我把被子拿出来给你披上。”
“我不冷,”灵晔说罢,看着对面一家三口同款的红脸颊,“你们看起来很冷。”
刘金花和孙晋立刻摆手:“不冷不冷……”
“我有点冷。”南山举手。
刘金花一听,当即要回屋拿被子,灵晔却打了个响指,院子瞬间暖和起来。
方才做饭的时候,孙晋已经听刘金花讲过他的身份,可此刻看到他的神通,才渐渐有点实感:“好家伙,这是真神仙……”
刘金花也被他这一手秀得愣神,南山登时不服气了:“这算什么,我也很厉害的。”
刘金花和孙晋果然齐刷刷看向她,灵晔也看了过来。
南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乾坤袋,灵晔一眼就看出她要干什么,默默低下了头。
“看到这个荷包没有?”南山展示一圈。
刘金花和孙晋连连点头:“看到了,做工真好。”
“不便宜吧?”
“这不是重点,您二位瞧好了!”南山抄起自己的马扎往乾坤袋里塞,圆月亮那么大的马扎瞬间被收进小小的乾坤袋里。
刘金花惊呼一声,孙晋不敢置信地夺过乾坤袋,反复捏了几下都没找到马扎。
“这这这怎么变的?”孙晋震惊抬头。
南山哼哼一声:“我厉害吧。”
说罢,将马扎又掏了出来。
刘金花和孙晋算是被她这一手给折服了,对着她大夸特夸,南山得意忘形,收了乾坤袋就要给自己舀汤。
“祖宗!这是热的,谁让你动手的。”刘金花头都大了,赶紧夺过勺子。
南山无奈:“我自己也可以的。”
“你可以什么,上次舀汤的时候不就烫到自己了?”刘金花反驳。
南山:“……那是我六岁时候的事,而且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几岁都不行,多厉害也不行!”刘金花生气。
孙晋轻咳一声,自顾自解释:“那什么,家里就这一个娃娃,又差点养不活,所以我跟她娘就格外娇惯点。”
刘金花这才意识到灵晔在看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乡下人没见识,就喜欢大惊小怪,你别介意……”
“无妨。”灵晔说着,从她手上接过勺子,亲自给南山盛了碗汤。
刘金花和孙晋局促地坐好,对这个新女婿又敬畏、又满意。
汤盛好了,灵晔拿起了筷子。
南山拍了拍手,把爹娘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好了,他要开始吃饭了,现在开始会一个字都不说。”
“为啥?”刘金花不解。
南山刚要说话,灵晔就突然开口:“这个好吃。”
南山:“……”
“这是酸汤酥肉,我刚炸的,”刘金花忙解释,“这东西要用油养才好吃,你们回来得突然,就没来得及,下次我给你养好了再炖。”
“好。”灵晔点头。
孙晋偷偷拉一下南山的袖子,低声问:“他为啥一个字都不说?”
“……没事。”
刘金花给灵晔掰了半块馒头,问起了他们的婚事,当听到还有几天就要成婚时,一时间面露惊讶:“这么急?”
“嗯,时间上有点急了,”南山亲昵地靠在她身上,“但灵晔说了,绝不会仓促行事,阿娘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受委屈的。”
“可确实有点着急,我还没给你置办嫁妆呢……”刘金花心情复杂,孙晋也失落不语。
南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不知该如何安慰时,灵晔突然开口:“二老若是不介意,待大婚之后,我和南山在孙家村再办一次。”
“真的?”刘金花顿时打起精神。
灵晔点了点头,又解释:“并非不愿二老来冥界做客,只是并非所有生魂都能适应冥界,南山是有灵骨护体,才能
神魂稳定,二老却是未必,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委屈二老了。”
“不委屈不委屈,你要是愿意在孙家村再办一场,我们怎么会委屈呢,”刘金花眉开眼笑,“就是旁人可能误解你入赘,你不介意吧?”
灵晔微微摇了摇头,丈母娘更高兴了,老丈人也给他倒了杯黄酒。
本来还想聊聊成婚的细节,但随着灵晔拿起第三个馒头,孙家二老便安静下来,默默看着他吃饭。
半晌,刘金花感慨:“胃口真好。”
孙晋表示认同:“比她二婶家的小福还能吃。”
灵晔一边吃饭一边看向南山,用眼神询问小福是谁,南山嘴角抽了抽,没说小福就是今天被炸狗盆的黄狗。
那可是他们孙家村有名的能吃大胖狗。
一顿饭吃完,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刘金花和孙晋都开始犯困,南山便催着他们去睡觉。
“不行,还没守岁呢……”刘金花嘀咕。
南山失笑:“你们睡去吧,我和灵晔守着就行。”
“可是……”
“没有可是,赶紧去吧。”南山直接拒绝。
刘金花和孙晋被催得没法,只好回屋去了,南山刚要松口气,刘金花就抱着被子出来了。
“你怎么又出来了?”南山不解。
刘金花睡眼朦胧:“给灵晔腾地方,今晚我跟你睡。”
南山一愣,下意识看向灵晔,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家里只有两间卧房,爹娘一间,她自己一间,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还能在家过夜,这会儿听阿娘提起,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南山突然有点脸热,心想她才不和灵晔一起睡的,可灵晔肯定也不愿意和阿爹……
“好的。”灵晔点头。
好……好的?南山惊讶地看向他,等阿娘进了自己屋后才问:“你确定?”
“骗她的,”灵晔神色淡淡,“我才不要和你阿爹睡。”
南山:“……”差点忘了,这是个一本正经的撒谎精。
不要跟阿爹睡,阿娘把另一间屋子也占了,那就只有在院子里守岁了,好在院里被灵晔弄得足够暖和,因此不算难熬。
自从去了冥界,南山都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看到星星了,今晚虽然时不时有炮竹烟尘炸开,可天空依然像洗过一般,闪烁的星星明亮安静。
南山看呀看,把自己都要看困了,一低头却发现灵晔正专注地盯着自己,她心跳蓦地慢了一拍,哑然半晌才想起问:“你看什么?”
灵晔眼睫微动:“你从前守岁,也是这样待在院中看星星?”
“以前又没你这个小神仙把院子弄得暖烘烘的,只能猫在床上守岁。”南山伸了伸懒腰。
灵晔:“听起来很无聊。”
“是啊,很无聊的,我们村的规矩,吃完年夜饭就得把大门关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开,所以这一晚都只能待在家里,不像人家镇上,大年三十就有庙会,二胖有一年去镇上过年,大年初一早上带了好多吃的回来,可给我羡慕……”
南山话说到一半,突然眼睛晶亮地看向他。
灵晔被看得唇角浮起,却还是提醒她:“大门已经关了。”
“我们不走大门,飞过去,”南山拖着马扎往前挪了挪,继续讨好地看着他,“灵晔……”
一刻钟后,南山如小鱼入水,欢快地在庙会里穿梭。
灵晔噙着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他生得好,气度又非同寻常,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不少目光,有胆大的姑娘直接给他塞了手帕,南山回头催促时,恰好看到某人被一群姑娘围住的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哈,你们挡到我夫君了……”南山挤过去把人拉出来。
有姑娘不死心地问:“他是你夫君?”
“不像吗?”南山反问。
“不像,他像你的主子。”一个姑娘说。
另一个姑娘接话:“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么寒酸吧?”
“我哪寒酸了?我特别漂亮!我是我们村公认的大美人。”南山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叉着腰把灵晔挡在身后,“你们少来打我夫君的主意。”
姑娘们仍然不信,正要开口反驳,灵晔已经牵住了南山的手,神色冷淡地看着她们:“她是我的妻子。”
他一这么说,姑娘们顿时讪讪离去。
南山啧了一声,把灵晔身上的手帕都摘掉:“镇上不愧是镇上,姑娘都比我们那儿的胆大。”
“走吧。”灵晔并不在意,只是在她要松开自己的手时主动握紧。
南山怔了怔,下一瞬便被杂耍吸引了目光,直接拉着他过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在年三十儿跑出来玩,一时间什么都稀罕,拉着灵晔走走停停,也没有再松开手。
不知不觉间,庙会已经逛到了尽头,南山仍舍不得离开,四下观望一番突然瞄见一个算卦的摊子,当即要拉着灵晔过去。
灵晔却手上用力,将她拉了回来:“那是骗钱的。”
“你怎么知道?”南山面露不解。
灵晔:“他身上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就不能算卦吗?狭隘了吧少爷,”南山轻哼一声,“我们凡间也是有高人的,好多算卦的甚至能根据你的生辰八字,算出你以后能有几个孩子、会遭几次难、最后在多少岁的时候去世,可了不得了。”
灵晔听着她天真的话语笑了一声:“即便是昆仑老祖那样的卦者,也只能算出一些模糊的东西,若有你说的本事,早就成卦仙了。”
“也许我们凡间就是有深藏不露的卦仙呢。”南山反驳。
灵晔扫了她一眼:“世上唯一的卦仙,早在三千年前和他的国度一同陨落。”
“然后投胎到我们凡间来了。”南山继续抬杠。
灵晔:“……”
无言许久,他:“行,你去算。”
南山胜利了,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到算卦摊子前坐下。
算卦的:“这位贵人,是想算什么呢?”
南山:“算算来年的运势吧,看看有没有小人之类的。”
算卦的:“我在跟你家少爷说话,你一个小丫鬟乱插什么嘴。”
南山:“……”
灵晔默默别开脸,假装无事发生。
花了五枚铜钱,听了一堆狗屁不通的废话,接下来一路,南山都显得过分沉默。
半晌,她忍不住问:“所以凡间这些算卦的全是骗子?”
“也不全是,还有一些是有真本事的,但能力有限。”灵晔解释。
南山摸摸鼻子,半天又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卦仙,是不是很厉害?”
“不知道。”
南山抬高了声音:“不知道?”
“我出生时,他已经陨落,他的国土成了无法进入的禁忌之地,臣民也一同死去,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厉不厉害,”灵晔说着,垂眸看了她一眼,“据说他有勘透命数之力,想来修为不会弱。”
“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会陨落?”南山不解。
灵晔:“这个是真的不知道。”
南山撇撇嘴,脑海蓦地浮现一双红瞳,她倏然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看去。
“看什么?”灵晔问。
南山猛然回神,似乎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停下,但停都停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南山说罢,直接跑掉了。
灵晔只好静站在原地等候。
已经是深夜,庙会上的人少了大半,摊贩们也陆续收工,他一个站在路口,与这热闹的凡间格格不入。
但好在,南山很快便回来了,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做什么去了?”灵晔问。
南山扬了扬手里的铜钱:“越想越气,干脆把钱要回来。”
“你付了五枚。”灵晔提醒,而她手里只有三枚。
南山假装没听到。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子时,周围的人家陆续传出鞭炮声,灵晔带着南山回到孙家,恰好看到孙晋和刘金花在铺炮仗。
“快点过来,放完炮就可以休息了。”刘金花笑道。
南山赶紧拉着灵晔躲到堂屋,孙晋高喝一声点燃炮仗,和刘金花一起冲进屋里。炮仗噼里啪啦地响起,还算清澈的空气顿时蒙上一层泛红的灰,南山一边说吉祥话一边伸手,果然讨到了两封红包。
“还远灵晔的。”她催促。
“放心吧,都有都有。”刘金花又给了
灵晔一个红包,孙晋也顺手给了,只是灵晔还没捂热,就被南山抢走了。
“我们这儿,都是媳妇儿管钱。”南山一本正经。
灵晔顿了顿:“那……都给你。”
南山本来是开玩笑,听到他这么认真的回答,突然有些发愣。
“别听她的,”刘金花把红包夺回来,重新塞到灵晔手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灵晔却下意识看向南山,见她没有反驳,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才把红包收起来。
“谢谢二老。”他恭敬道。
年夜饭吃了,庙会逛了,连子时的炮仗也放完了,灵晔虽然没有开口,但南山也知道,她该回冥界了,只是看着满心欢喜的爹娘,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都不用说,阿爹阿娘心里明白,”刘金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好好的,就算不在阿爹阿娘身边,阿爹阿娘也是高兴的。”
“不就是,你现在既能活着,又管不了我喝酒,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孙晋帮腔。
南山吸了一下鼻子:“那我要是走了,你们不想我呀?”
“想什么想,你好好的,阿爹阿娘什么都不想。”孙晋粗声道。
南山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看向刘金花。
“乖,去吧。”刘金花摸摸她的脸,笑道。
南山乖乖点了点头,又跟他们说了好多体己话,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又一次御风疾行,南山总算适应良好,只是心情一直低落,即便已经回了冥界,也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灵晔突然停下,南山停步不及,直接撞在了他后背上。
“父王。”灵晔平静开口。
南山一愣,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父王?”
定睛一看,还真是阎岳,她赶紧出来打招呼,“仙人阿爹,您……这是什么打扮?”
阎岳平时总是穿一身玄色衣袍,今日却挑了件暗红绣金的衣裳,看起来……很是喜庆。
听到南山的疑问,阎岳颇有怨气地看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不声不响地跟灵晔跑了,要不是我在你身上下了追踪术,知道你回家了,只怕大年三十要出动所有鬼兵去寻了。”
南山立刻出卖旁边的人:“那什么,都怪灵晔,突然就把我带走了,我根本来不及跟您说。”
灵晔睨了她一眼,懒得辩解。
“行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去了这么久,想来已经在家吃了年夜饭,那仙人阿爹准备的饭菜,你还吃吗?”
阎岳话音未落,身后一片漆黑的沧澜宫突然亮起了红灯笼,喜庆的光线下,到处都是贴得乱七八糟的对联和门画,就连守着宫门的两座应龙石像都没能幸免,几根爪子上挂的全是小灯笼。
既热闹,又鬼气森森的。
南山怔怔看着这一切,再看阎岳特意换的衣裳,突然明白了什么:“仙人阿爹……”
“你第一次离家过年,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想着让止参贴贴门画,再陪你吃个饭什么的……结果他就给我贴成这副鬼样子。”阎岳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南山心里泛酸,小动物一样磨蹭到他面前:“谢谢仙人阿爹,我真的好开心。”
“那年夜饭还吃吗?”阎岳故意板起脸。
“吃!当然吃!”南山眼睛晶亮。
阎岳冷哼一声,一手牵一个崽子往宫里走:“可惜你们回来晚了,止参那混小子被他爹拎回家了,就只有咱们三个一起用膳。”
“没事,有您就够了。”南山捧场道。
阎岳:“我也觉得,有南山就可以了。”
“嘿嘿……”
天将将黑时刚吃过一顿饭,子时又吃了第二顿,南山从承天殿出来时,感觉腰带都要撑开了。
她跟在灵晔身后慢吞吞地走,热闹过后,心里再次渐渐爬上孤单。
“到了。”灵晔道。
南山回神,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她的小院门口。
“不必伤怀,你想去凡间,随时去就是了。”他不太熟练地安慰人。
南山抿着唇,默默点了点头。
“我明日就带你回去。”灵晔立刻道。
南山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认真的视线,突然笑了一声,心底那点伤怀也散了个干净。
“不用,我还是别回去太频繁了,免得那些觊觎灵骨的人打他们的主意。”她含笑道。
灵晔静静地看着她。
高悬于不夜阁的夜明珠迟迟没等到它的主人归来,这一刻仍然亮着,从南山的小院远远望去,像是层层夜色之后朦胧的月亮。
南山突然有点慌,低着头匆匆往院里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怀里掏出乾坤袋:“对了,这个给你。”
“要给我什……”灵晔低头的刹那,她的手里多出一串糖葫芦。
那是好大、好红的一串糖葫芦,糖衣薄薄的,山楂每一颗都精挑细选,还贴心地去了核,在月光一样的夜明珠照亮下,完美地与记忆重合。
灵晔嘴唇动了动,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我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整个摊子上最好的一根糖葫芦,其他糖葫芦只要一枚铜钱,这根要两枚呢!送给你。”南山往前递了递。
灵晔仍怔怔看着她。
“你……不喜欢吃糖葫芦了?”南山迟疑。
灵晔不语,只是突然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喜欢。”
“很喜欢。”
第25章
……怎么送他糖葫芦,还要被他占便宜?
南山脚步飘忽地回了寝房,关上房门后,隔着衣裳默默按住乱跳的心脏。
“噗……”
轻笑声响起,南山瞬间绷紧了后背,果然看到了某个不速之客。
“说好了三日之期,现在才过一天,你来干什么?”她定定看着半躺在她床上的溪渊。
溪渊靠在床上,随意把玩着南山先前精心藏起来的万生鼎,修长俊秀的指节在清透的玉石映衬下,竟也不逊色半分。
他并未看南山,只是眸色平静地观察万生鼎:“怕你乐不思蜀,特意来提醒你一下。”
“用不着,三天之内,我肯定会解除追踪术。”南山面色沉沉。
溪渊淡漠抬眸,与她对视良久后突然笑了:“你最好如此。”
话音刚落,床上的美人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只有万生鼎重重跌在被子上。
南山眉头紧皱,木着脸到床边坐下,再看缺了一块的万生鼎时,心里只剩下烦躁。
她静坐了半宿,直到天光即亮才倒在床上睡去,但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
溪渊的再三催促,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她跑去院子里洗了把脸,清晨的井水冰凉,让她昏沉的头脑略微清醒了些。
……不管要做什么,先修出可以使用法器的灵力再说。南山轻呼一口气,果断去了不夜阁。
灵晔昨夜迟迟睡不着,今日难得起晚了,以至于错过了饭时。不过饭时虽然错过了,饭却是不能错过的,一天之计在于晨,早膳要好好用才是。
于是灵晔认真吃饭,只是刚吃一碗,就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南山冲了进来,红光满面地朝他挥手:“早啊少爷。”
她最近喜欢学止参叫他少爷,每次这样喊他的时候都透着亲昵,不像止参喊得那么烦人。
“吃饭了吗?”他问。
南山:“没呢。”
自来熟地坐下,青蛙脑袋的宫人递来碗筷,她不客气地接下。
一个人的早膳变成了两个人的,见南山胃口不错,灵晔下意识少吃了些。
喝完最后一口粥,南山放下筷子,期待地看着他:“能跟我双修吗?”
刚准备收碗筷的青蛙头吓一跳,一脸惊慌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弃碗而逃。
南山顾不上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只是一味地问灵晔能吗能吗。
灵晔被她问得眼神都虚浮了:“……现在?”
“对呀,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修。”南山忙道。
灵晔还在迟疑:“要不等到晚上?”
“不要,就现在,”南山强行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赶紧的吧。”
灵晔拗不过,只好转身朝寝房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叫上她:“你随我来。”
南山立刻跟了过去。
进屋之后,灵晔:“关门。”
南山关门。
灵晔:“过来。”
南山配合地走了过去。
一瞬之后,南山捂着被解开的腰绳惊恐后退:“你干嘛脱我衣裳?!”
灵晔默默看着她。
南山愣了大半天,终于回过味来:“双、双修是这个意思?”
“还要吗?”灵晔一本正经。
南山怔怔看了他半天,突然狐疑:“你早知道是这个意思,却一直不说,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吓唬我?”
灵晔:“当然不是。”
“你这个撒谎精,还在骗我!”南山大怒,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她的身手,灵晔早在木易湖底就领教过了,见状连忙后退一步,结果就这么被她扑到了床上。
“我打死你……”
“放手!”
“我都给你买糖葫芦了,你竟然还戏弄我……”
“别薅头发……南山!”
打着打着,两人都滚到了床上,等南山意识到自己的腰带没系时,已经被灵晔困在了怀里。
四目相对,呼吸还未平复,气氛便已经发生了变化。
灵晔喉结滚动一下,再开口声音透出些哑意:“南山……”
南山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他愣了愣,一向清冷的脸上透出些呆滞。
“这样……就是双修了?”南山莫名紧张,不断在心里默念这是为了自救,念得多了,也就生出了些迫切,于是又啄了他一下。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两人回过神时,唇上都有了细小的伤口,上阶的法衣和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也都被丢在了地上,三界最好的锦缎和最差的麻布,就那样随意地堆叠在一起。
南山紧闭双眸,漂亮健康的身体轻轻发颤,想躲进灵晔怀里,又在肌肤相贴时生出更大的颤意。她紧张,灵晔也好不到哪去,没了乱七八糟的酒冲袭经脉,南山的每一个反应都落在他眼中,像一汪黏稠的溪流,也像开到极致的桃花。
“许久没有见你戴沉悦珠了。”灵晔哑声道。
南山轻哼一声:“上次不小心磕到了,就没舍得戴了,一直放在妆匣里。”
“成婚那天,记得戴上。”
“好……”
细汗渐生时,他俯下身,用唇齿叼住她挂在脖颈上的混沌石,轻轻取下来丢到一旁的枕头上。南山总算睁开眼睛,颤抖着看了那东西一眼。
“干嘛……干嘛取下来?”她呼吸急促地问。
灵晔将脸埋入她的颈窝,闭上双眸用力呼吸,半晌才低声道:“喜欢你身上的生魂气息。”
南山有点别扭:“生魂气息不都一样吗?”
“就算有一万个凡人在我面前,我也能第一时间认出你的味道。”灵晔说话间,嘴唇不经意地碰了她几下。
南山轻哼:“说得好像你闻过很多次一样……自从你把那块破石头给我,我去找你时可都一直戴着呢。”
灵晔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睡觉时经常会摘。”
南山一愣,突然震惊:“你来偷看我?”
“我没那么无聊。”
南山:“那就是你在不夜阁也能嗅到……属狗的吗?”
灵晔不语,又亲了亲她的锁骨。
“……你不会兽性大发要吃了我吧?”南山突然警惕,实在温情不了一点。
灵晔忍不住了,喉间溢出一声笑。
他平日总是正经的、淡漠的,即便偶尔会笑,也透着一股疏离的意思,南山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笑声,带着欲念,和灼热的体温,好似突然有了人味儿。
南山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抓皱了床单。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在她耳边问,犹如最烈的烈酒,醉意蒸得南山睁不开眼睛。
她感觉自己好像飞向了高处,只待更上一层楼。
“准、准备好了……”南山闭上眼睛,静等他领自己去。
灵晔却停了下来:“凝神静气,感应灵气。”
南山:“?”
“专心。”灵晔眼底欲念未褪,已经开始为她的愚钝着恼了。
南山:“……”
不得不说双修对一个毫无修炼天赋的人来说,的确是一条大捷径,反复练了两三次,南山不仅能感应到自身的灵力,还能将灵力注入灵晔体内,在他不排斥的情况下游走他的经脉与心脏。
但……几次三番地停下,也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在灵晔又一次要停下时,南山趁他不备一个翻身,便坐在了他身上,一边将麻花辫甩到身后,一边咬着牙问:“我现在的灵力,能使用你送的那些法器了吗?”
“……有几个还不行,但那些轻巧的,都能用了。”灵晔不知为何,气势突然弱了些,“不过双修之法到底不是正道,所得的灵力最多持续半个月就会消散,你最好还是从基础学起。”
南山冷笑一声:“那就够了。”
说罢,便咬上了他的唇。
不夜阁寝房的门一直到傍晚时才重新打开,屋内蒸腾的灵气乱飞,熏得门口那两株花都舒展了枝叶。
南山谢绝灵晔不经意间的挽留,戴上混沌石飞奔着回了住处。
进屋第一件事,先检查一下房间,确定那个叫溪渊的男人没有出现后,这才从藏在梳妆台的乾坤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凝神静气,引出灵力……”南山默念口诀,渐渐集中精力。
片刻之后,一股浅粉色灵力从指尖溢出,慢慢注入了匕首之中,原本笨钝的匕首仿佛褪去了一层厚重的外壳,渐渐闪烁出凌厉的光。
成了!
南山眼睛一亮,扶着发酸的腰如释重负。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那个黑心肝的溪渊来找她了……不对,在这之前,为了减少他的疑心,还应该将追踪术解了。
其实南山一点也不想解阎岳留在自己身上的术法,也想过找点什么办法遮掩过去,但一来这样做会有暴露的风险,到时候引起溪渊怀疑,就无法再实施别的计划,二来追踪术虽好,但对于中的催心之毒的她来说,却是个隐患。
万一仙人阿爹提前发觉了不对追问于她,谁知道那催心之毒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所以权衡之下,还是得先解了。南山看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决定明天再去找阎岳。
翌日一早,她就往承天殿去了。
她心里藏着事儿,一路上心不在焉的,直到走到承天殿门前,才发现今日的承天殿重兵把守,里里外外都与平日不同,止参一身黑色铠甲,神色冷峻地站在最前面。
南山看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一时间停下了脚步,不知该往前还是离开。
止参也看到她了,见她停步,便朝她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十大阎罗来了,冥主和少主也在里面。”
“十大阎罗?”南山面露不解,“他们怎么来了?”
自从在诛月楼闹了笑话,止参就跟她讲了一些有关冥界的事,有一件就是关于十大阎罗的。
冥界除了冥主阎岳,还有上中下三护法、八大冥仙、十大阎罗,其中止参的父亲是上护法,是冥界之主最大的左膀右臂,而十大阎罗则负责守护冥界安宁,肃清过多的魔气。
他们平时负责镇守冥界十方位,非要事不得出,虽然冥界少主成婚也算是要事,但也不至于提前这么多天就来吧?
面对南山的疑问,止参叹了声气:“他们啊,是存不住气了。”
“什么意思?”南山更不解了。
止参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总之你先回去吧,不管你找冥主什么事,他这会儿都没时间理你。”
话音刚落,殿内突然传来震天的声音:“怎么一股生魂味,可是少主那位凡人未婚妻来了?”
止参和南山面面相觑,无言半晌后,止参像是得了什么指示,恭敬地往旁边让了一步:“南山姑娘,冥主请您过去。”
南山:“……”这么恭敬啊。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顶着止参担忧的目光迈进了承天殿的大门。
几乎是她进门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南山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高大的人,不管男女,不论老少,都是两三米高的样子,即便分坐在殿两侧的椅子上,仍然比她站着要高,加上个个都怒目圆睁魁梧健壮……确实有些吓人。
南山越走越迟疑,就在快要忍不住停下时,一抬头便看到前方高台王座上的阎岳,以及旁边的灵晔。阎岳眼含鼓励,示意她不必紧张,灵晔双眸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看。
不知为何,南山突然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走到灵晔身边。
“仙人阿爹。”
她唤了阎岳一声,正要小声问灵晔要不要跟其他人打招呼,就听到下方一个满身青筋的阎罗道:“凡间来的丫头,果然登不上大雅之堂。”
话音未落,南山只觉一道疾风从王座上迸出,直逼说话的阎罗面门,阎罗神色一变,周身刹时弹出一个泛青的罩子。
他左右两侧的阎罗将手覆在罩子上,罩子的光亮愈发强盛,其中一个阎罗还笑着劝说:“摩三一向口无遮拦,冥主不至于与他一般见识吧?”
阎岳温和一笑,泛青的罩子倏然炸裂,三个阎罗直接吐了口血,殿内其他人也受了灵力波及,面色很不好看。
唯有南山,怔愣地站在灵晔旁边,仿佛看了一场大戏。
“我这儿媳面皮薄,诸位还是少逗她的好。”阎岳仿佛没有看到那三人灰败的面色,仍然一脸慈和。
大殿之上一时间静谧无声,受伤最重、也是最开始说话的阎罗摩三勉强回到椅子上坐下,仍然面带冷笑:“多年未见,冥主的修为依然深不可测……那可真是太好了,看起来还能庇护灵晔很多年。”
阎岳不语,只是亲自拿起茶壶倒水,茶杯精致小巧,可冒着热气的茶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却怎么也装不满,整个大殿上都充斥着水声,下方十大阎罗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南山想问灵晔,他们怎么了,可又怕这种时候出声不好,正纠结时,灵晔已经看了过来,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没事。
南山看出他的意思,默默站好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客座最上首的紫身女阎罗三两步冲到摩三面前,一巴掌将他的鼻子都打偏了,“少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阎岳这才放下茶壶,含笑道:“你们看着灵晔长大,也算是他的长辈,一个名讳而已,有什么不能叫的。”
女阎罗讪讪称是。
“行了,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阎岳笑道。
阎罗们当即一哄而散,转眼间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们也回去吧,”阎岳伸了伸懒腰,又成了温和好相处的长辈,“一大早的不让人安生,烦得很,我去睡会儿。”
灵晔答应一声,等阎岳进了内殿后,便拉着南山往外走。
“不是……”南山总算回过神来,连忙将手抽出来,“我们这就走了?”
“嗯,已经没事了。”灵晔一脸平静。
南山:“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群宵小,觉得我如今修为有限,来找茬罢了。”灵晔三两句解释完。
南山恍然,点头时发现他眉眼平静,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由得好奇:“那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父王已经警告了他们。”灵晔回答。
所以你就不打算报复了?这么大度?南山表示怀疑,但还有正事要办,匆匆跟他聊了两句就往内殿去了。
“做什么去?”
灵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南山匆忙摆手:“我找仙人阿爹有点事!”
“我陪你……”
“我自己去!”南山直接拒绝,灵晔正好也有事也要办,便独自离开了。
“仙人阿爹!仙人阿爹!”
南山脚步轻快地跑进内殿,看到阎岳的背影后眼睛一亮,当即笑嘻嘻朝他走去:“你可不可以帮我解开……”
一句话还没说完,原本静站的阎岳突然吐血,四肢仿佛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往地上倒。
“仙人阿爹!”南山惊慌地扑过去,虽然及时扶住他了,却也被他带倒在地上。
她顾不上疼,挣扎着将阎岳扶坐好:“你你你怎么了?别担心,我现在就去找灵晔……”
说罢便要起身,却被阎岳抓住了手腕。
阎岳面色泛白,虚弱地摇了摇头。
南山不懂他为什么不让灵晔来,却也听话地留了下来:“可、可你现在这样……啊,我昨天刚学会使用灵力,灵晔还教我怎么治伤了,我我我现在就救你。”
她拼命集中精神,指尖溢出微弱的灵力后,直接抵在了阎岳的额头。阎岳阻止不及,只好任由她的灵力进入体内。
微弱的灵力飞速地顺着阎岳的经脉流转,经过大小伤处时勉强修补,犹如杯水车薪,南山心中愈发着急,还是忍不住想去找灵晔时,最后一丝灵力也抵达了阎岳的心脏,下一瞬便抵到一片坚硬的东西。
……蛇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