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落幕(结尾有新增)
那是一段被掩埋的历史。
在成为克里斯藤勒前,身为蒂蒙族的她,曾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以斯穆里尔,这个名字在蒂蒙语中寓意着星星、明亮、与极光。
旧历时期病毒肆虐,政府共和联盟的统治岌岌可危,而千年以来一直居住在雪山上的蒂蒙族,因为远离人群,侥幸躲过了这一祸乱。
旧历1711年,以Wlc293的研发与普及标志着病毒危机的结束。
旧历1712年,政府共和联盟正式分裂成如今的十国。而在联盟宣告解体分裂的前一周,是蒂蒙族的世世代代沿袭下来的亡灵节。
亡灵节当天,那时的以斯还没有成为克里斯藤勒,她仍是蒂蒙族族长的女儿,是族内人人都喜欢的‘星星’,她们围坐在篝火前,虔诚地闭着眼睛、双手交握,给死去的亲人带去祈愿。
祭奠结束,她们共享着冬季特有、亡灵节必备的大麦汁,篝火烧的木柴噼里啪啦,火光映照出她们安宁的笑靥,哪管冰天雪地的纷扰。
但也是那天的晚上,有一队外乡人开车进了雪山。
蒂蒙族淳朴良善,她们用最鲜嫩的牛肉、最醇香的美酒招待在雪山中迷路的外乡人,彼时只有十四岁的以斯望着外乡人的车,红色的眼眸里满是好奇。
整支队伍在雪山休息了一夜,早早起床的以斯,在母亲的房门外听见了争吵的声音。
“约兰达族长,我们老板承诺,只要您带着族人迁移离开,她愿意支付一笔很可观的赔偿金。”
她母亲的声音有些沉:“蒂蒙族世代居住在雪山,这里是我们分支一族的故乡,埋葬着我们的亲人与祖先,我们不会迁移。”
对方的声音逐渐变得不耐:“您退一步,对我们双方都好。”
门外的以斯很生气,雪山是她们的故土,为什么要不顾她们的意愿让她们迁移呢?
蒂蒙族族人世世代代如此,她们分支一族根本没有人想迁移,大家安居乐业,生活美满,为什么要去病毒才刚消退的城市呢?
但她的母亲教导过她,无论是面对族人还是外族人,都需要以礼相待,谦和友善,所以即使越听越气,以斯也没有冲进房间里与外乡人的理论。
银铃声响,她跑到雪山的巨石旁,看到了昨天亡灵节族人们做的花圈,心情才逐渐转好。
冷风呼啸而过,她抹掉花圈上的积雪,仍有些气恼地想,这些外乡人真讨厌,真没礼貌,还是上次来考察的那一队外乡人更好。
可她不知道,这两支队伍都为一个集团所服务,她们会葬送整个蒂蒙族。
因为没有谈拢,外乡人隔天下午就离开了,族内依然平静如常,天幕彻底变得黑沉前,以斯喝了点果酒,在族内好朋友费芙的家里呼呼大睡。
往常皎洁的月亮,一半隐藏在云层中,似乎不忍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深夜,醒目的鲜血喷溅在窗沿,以斯被费芙晃醒时,发现她面色惊恐,双眸含泪,泪水滴落在以斯的手臂,在她的臂肘烫出了一道疤痕。
“走!快走!”
刚睡醒的以斯还有点懵,她想拥抱费芙,安慰费芙,却被她拽着往地下通道塞。脚步声越来越近,费芙将她完全塞进那条只有族人们才知道的通道后,又用自己的身躯充当盖板,完美地遮住了通道。
以斯什么都听不到。
她听不到族人们往常的笑声,听不到族人们喊她的名字,听不到母亲呼喊她回家。
以斯什么都听得到。
她听的到族人们的哭声、听的到外乡人们扣动扳机的枪声,听的到血液流进融雪下的声音,听的到最后清点人数时的冷笑声。
“都搞定了吗?”
“嗯,还有一个小孩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我们的人在悬崖边发现了她的东西,也许是慌不择路坠崖了。那么高掉下去,就算有九条命也会死在下面。”
“那走吧,去跟老板们交差,这可是一桩大生意。”
也许是还有最后一点未泯的良心,那人问:“……不过,她们愿意支付迁移的钱,又为什么被拒绝后一定要杀她们?”
“从始至终那笔钱都是假的,让她们与病毒一起消失是老板的话。”
残忍地杀害还不够,为了掩饰真相,她们清理现场后制造出了迁移的假象,并在这之后撒播谣言,谎称她们分支一族因不满雪山的生存环境,纷纷迁移下山,甚至谣传由于她们不想留下骂名,偷偷计划了很久,一夜之间就完成了迁移。
人人都厌恶背弃的逃跑者,没有人会去深挖被藏起来的真相。
当时政府正面临分解,各国新政将要成立,根本无暇在意这一个古老的、只有一百八十一人的种族。
——只有以斯知道。
也只有她在这一百多年间一直记着她们。
她从没有哪一刻放弃过仇恨,每个深夜都会被好友流下的伤疤烫得刻骨铭心。
当她隐姓埋名下山后,没过多久她们的故乡就被外乡人们占据,又过了半年,当源晶石的新闻被爆出,她才知悉雪山下埋藏着什么。
那样巨大的诱惑足以吞没人性。
她没日没夜地学习、打工赚钱、却仍赶不上幕后真凶壮大的速度。源晶石非常稀缺,幕后真凶却以鲜血、生命为成本,垄断了源晶石的整个市场,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在分裂后的多国打造了属于她们的商业帝国。
其中、包括了伊盟独立国的SE集团、摩莉国的三大世家,以及泰亚国的扭拉尔集团等等。
这些人的双手都染满了鲜血,所有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但她们却能在媒体前伪装成仁慈、有善心、爱做慈善的大善人。
以斯被她们的虚伪恶心得红了眼。
多年以来,她设想过无数个复仇计划,但那些报复不痛不痒、难以宣泄她的仇恨,当她因疾病购买了特殊药物,以自己的双腿为代价,延续她逐渐衰老的生命时,她终于想到了该怎么做。
一切以诱惑为起点,以生命为代价,那么就让得利者死于生命的诱惑,死于求而不得-
“嘀————”
警报器响起的时候,克里斯藤勒很平静。她依旧坐在轮椅上,腿部盖了条红色的毛毯,面朝浪花迭起的大海。
海风拂起她的银发,四面包围的军人们持枪迅速靠近,她像感知不到周遭的诡谲,仍不为所动地望着海面,仿佛在隔着天际遥望她曾经的故土。
长靴踩在沙滩上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身着审判庭制服的祝一峤,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她。
而被手铐铐住、被拘押上押送车时,克里斯藤勒终于有了动静。她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礼貌地与押送员轻声说——麻烦了。
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很和蔼的笑。
星星海到审判庭不过五公里,这五公里的路途时间快得转瞬即逝,从押送车到审讯室时,克里斯藤勒依旧不疾不徐,没有反抗或逃跑的征兆,平静得像一个已无心愿,即将赴死的人。
“哐————”
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似被刀划开了一道口子,刺激着所有人,闵嫚、韦灵毓、徐上校、以及其她参与调查、审查、抓捕行动的人都在监控室里观看接下来的审讯。
祝一峤与蓝露白卸了配枪,一左一右坐在克里斯藤勒对面。
瞥了眼面前人,蓝露白打开终端,依照程序开始审讯。
“名字。”
克里斯藤勒微笑:“以斯穆里尔。”
“年龄。”
克里斯藤勒:“181。”
在座的两人及监控室里的众人并不惊讶,因为她们都清楚眼前人并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老人,而是发起人体实验、组织跨国基因盗窃、践踏生命及法律的罪犯,她正在用特殊药物维续生命这个事实简直显而易见。
又问了几个基本问题,蓝露白逐步切入主题。
“为什么做人体实验?”
克里斯藤勒笑了笑:“我很抱歉,但为了我的计划,我必须这么做。”
“她们拥有金钱、权力,这些已经无法诱惑她们了。但延续生命、实现永生、超凡、成为更高级生命体的需求能诱惑她们,诱惑她们犯下罪证,诱惑她们自我毁灭。”
祝一峤眸色渐冷。
蓝露白眉头一皱:“容我提醒你,你现在在审判庭,请如实回答你的犯罪目的、犯罪过程。”
克里斯滕勒摊开手,让她看自己手腕间的手铐:“蓝执行官,我很坦诚。接下来,我想请你们听一个故事。”
她揭下了脸上的仿生皮面具,露出她原本的脸,也许是面具戴的太久,室内的光芒太刺目,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琥珀色的瞳孔变回了原来的红瞳。
“我要讲的大概需要半小时,提前感谢你们的耐心与倾听,谢谢。”
整个审讯室安静了下来。
此后的半小时里,克里斯滕勒详细地讲述了当年蒂蒙族的惨案、包括她在改名换姓后就读于藤校生物专业,参与基因工程等事迹,以及她最终决定以‘新人类’为幌子,打着永生、进化的目的,诱惑当年的凶手们落入网中,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犯罪事实。
在讲述过程中,只有提及蒂蒙族时她的情绪才会波动,有怀念、温柔、有惭愧、害怕、有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藏在她心底。
蓝露白沉默了一瞬。
她曾设想过无数遍幕后真凶的犯罪动机,例如贪婪、反社会人格、金钱交易、名利诱惑等等。总之,她未曾想过真实竟是如此。
坐在对侧的克里斯滕勒讲述完,眸底露出一丝释然时,从始至终都未置一词的祝一峤冷声问。
“为什么不上报警督?”
克里斯藤勒微笑:“法律当然能给她们定罪,但她们有钱有势,有一百种轻易逃脱或减轻刑罚的方式,我不想让她们死的太轻松。毕竟当年的以斯也死在了那一晚上,她们手上染着一百八十一人的血。”
“再说了,当初我创造研究所,抛出新人类的幌子,是她们经不起诱惑,是她们一步步地走向我,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棋子爪牙,又一步步地走向身败名裂。”
“当年那些杀人真凶早在多年前就成为第一批实验者死了,她们的继承人依旧愚蠢妄为,我曾经给过她们机会,与她们聊过蒂蒙族的事,可她们竟然觉得我的族人们……不识好歹,我怎么能不恨呢?”
蓝露白目光略动:“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克里斯滕勒提高了音量,这句压在她脊柱上的话也是她无法原谅的理由。
“可她们死了,她们再也回不来了,我甚至连她们的尸骨都找不到。”
“为什么凶手却能活的好好的?而我们全族上下却要因她们的欲望丧命。”
她似乎又理智了些,音量逐渐恢复平常:“厉珥的集团早年洗钱,背地里卖违禁药物害了很多人,周薇倩表面喜欢动物,实际是个暴力狂……阳愉、白鹤、莫心栎这些人死有余辜,我也算为民除害了,不是吗?”
蓝露白:“克里斯藤勒,请回到你的犯罪事实。”
克里斯藤勒却语锋一转:“祝审判长,你觉得呢?”
“你是独立国民众最敬重的上校、审判长、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最初我没想过动用你的基因样本,是你拼死保护的那些人向我提出的要求,所以你的基因样本才会被盗窃,被流入基因库,她们甚至担心事情败露想杀掉你。”
“无论你信与否,至始至终我都没想过对你动手,如果我想威胁你,你的爱人明翡根本无法从养老院离开。”
“你现在还认为,是我错了吗?”
话音刚落,整个审讯室的空气都凝滞成了霜雪,祝一峤注视着她,制服右侧的荣誉勋章熠熠生辉。
“我的决定,不用你来审判。”
“——我才是审判你的人。”
良久,克里斯藤勒大笑了起来,眸底却泛起了泪花,她没再咄咄逼人,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像在享受着生命尽头最后的静谧。
“抱歉,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整个过程中我确实伤害到了无辜的人,所有的罪证我都认。”
“实际上,某些线索也是我故意泄露给你们,你们才能抓住她们。当然,这也是我让她们身败名裂的一环。”
“计划已经完成,我没有遗憾了。”
她笑了笑:“我不会逃,也不会申请辩护,让我早一点‘离开’吧。”
——她想家了。
——以斯穆里尔想家了。
尽管她早就无家可归,孑然一身。
灯光闪烁,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相隔万里的故乡,看到了雪山上朝她挥手的族人,看到了对她露出笑容的母亲与好友。
她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因为她早已手染罪恶,面目全非。可她们却朝她走近,拥抱住她,一如昨日。
“以斯,回家了。”
眼泪划过脸颊,强撑的生命倒计时开始,她双瞳涣散,在这场美梦中渐渐睡去。
手铐上的体征检测器发出尖锐的响声。
“嘀——————”
百年谋划,无数罪恶,至此落幕。
第102章 “阿翡,让我属于你。”
新历168年1月2日12点37分,第一军部医院宣布了以斯穆里尔的去世消息。
据检查,主要是由于强行维系生命的药效反噬,加上身体早已油尽灯枯,透支过度,才缔造了这个结局。
13点12分,审判庭申请对百年前蒂蒙族分支一案进行调查。
14点10分,伊盟独立国现任国王批准立案重审调查。
14点30分,审判庭与军部、政府高层针对此事展开专案总结会议-
天气预报显示,下午会迎来一场暴雪。
明翡午觉醒来,往窗外一看,只见阳光被云层锁的密不透光,冷风呼啸吹得枝叶拂响,空气中已有雪粒弥漫。
她揉了揉眼睛,刚想看看教务系统统计的成绩,同样午睡醒来的明枣枣推门进来,扒拉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问。
“妈妈,妈咪什么时候回来呀?”
明翡抱起她:“下班就回来呀。”
明枣枣不懂:“那、妈咪什么时候下班呢?”
明翡也不清楚,但她猜测今天应该比较晚。
她含糊道:“要晚一点哦。”
明枣枣趴在她的肩膀上,揪了揪自己散乱的辫子,小圆脸上写满了想念。明翡察觉她的不对劲,稍稍松开她,捏了捏她的脸问。
“枣枣怎么啦?”
窗外雪花飞舞,明枣枣闷声道:“小宝做梦,梦到妈咪走了,小宝找不到她,小宝害怕。”
明翡拿过旁边的玩偶哄她:“别害怕哦,梦都是相反的,我们都会一直陪着枣枣长大。”
说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签订协议结婚的合同时,合同的末尾有一条很重要的内容,即如果研究所的案子落下帷幕,一年的合约时长可以作废,双方都能提前结束合约。
那么,现在案子就要结束了,这份协议要怎么办呢?
室内温暖适宜,明枣枣很快就被哄得笑容灿烂,她甚至开始想念起几天没见的续昼姨妈,拽着明翡的衣角笑着说。
“妈妈,小宝明天想去找姨妈玩!”
明翡应:“好,妈妈明天送枣枣去。”
听到妈妈这么说,明枣枣越来越开心,她跟着明翡下到一楼,哼完歌喝了半瓶牛奶,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喜欢的动画片。
见状,明翡先去给明枣枣弄了份拼盘,一半水果一半甜品,有她最喜欢的草莓、蓝莓、黄桃等,搭配着椰香奶糕、黄油饼干、栗子酥。
明枣枣笑着在她脸上啵唧一口。
明翡也笑了笑,拿起阅读器,坐到露台的藤椅上,浏览起了她与祝一峤签订的合同。
她的目光定格在最后一页的中央。
思绪翻涌,视线停滞许久后,明翡起身跟明枣枣说了声,紧接着就上到书房,坐在书桌前写信。
起初,她下笔的时候并不算顺利。
她时而眼睫微颤,时而耳朵发烫,时而握着笔思虑神游,时而又唇角弯弯,眸如灿星。
到最后,写完整封信,她将信纸装入蓝色的信封,在信封打开处贴了一只猫猫贴纸,并且还在信封中央落笔。
——致爱、致小猫-
意料之中又有点出乎意料的是,祝一峤傍晚七点告诉明翡,工作忙碌,她今晚不回家了。
明翡问她需不需要送晚餐过去,她回答不用,明翡作罢,用好几个表情包提醒她记得吃晚饭。
八点,祝一峤给明翡回复了信息。
【姐姐:吃过了,别担心。】
【姐姐:阿翡,明天见。】
末尾是一张照片,构图很简单,一份审判庭的堂食晚餐,一个与明翡同款的阅读器。
明翡放大图片,阅读器上有一排文字。
——思念无声胜有声,否震耳欲聋。*
明翡莞尔一笑,顾及祝一峤工作忙碌,只发了一个小猫滚圈的表情包,就没再多发信息打扰她了。
暴雪降临,明翡抱着暖乎乎的明枣枣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天幕之外银装素裹。她给明枣枣穿上她钩织的保暖毛衣,又戴好毛绒绒的帽子与围巾,将神气威风的枣枣大王,裹成一只圆滚滚的小雪球后,才带着她开车前往续昼家。
九点驶达续昼的独栋别墅,她们三人一起吃过早餐,她才驱车去主市区的商业街,买了许多装点过年的物品。
十一点,悬浮车再驶入别墅车库时,明翡发现祝一峤的车也在。
她提着东西下车,步入玄关后,解开口罩、围巾与大衣,再放好买回的东西,转身直奔客厅。
可客厅里没人。
明翡原想直接去三楼,却在路过二楼廊道时脚步一顿,她想了想,还是去书房拿出了那封信。
再上到三楼书房,明翡敲了敲门,感应门自动打开,明翡刚迈入室内,就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恰好回首的祝一峤。
她显然刚洗漱过,褪去了制服与衬衫,一身暗色浴袍,长发末梢微湿残留着水汽,清冷、矜贵、美得极具视觉冲击感。
见到明翡,她的眸底流露一分笑意:“阿翡。”
明翡走近:“姐姐。”
在距离消弭的那一刻,她们很默契地交换呼吸,心动、与无声的思念。一个缠绵的吻结束,明翡又亲了亲祝一峤的脸,声音温柔地问。
“姐姐工作结束了吗?”
祝一峤:“嗯,都结束了。因为我也在基因盗窃的名单上,基于回避准则,剩余的要务都会交给闵嫚处理,由她代表审判庭出席国际会议。”
当然还有一个请假原因,但祝一峤没有挑明,因为这件事很快就会被明翡发现。
明翡又亲吻她的眉眼:“姐姐辛苦了。那……克里斯滕勒呢?”
祝一峤的默然持续了一秒。
她牵着明翡的手坐下,望着远处大雪纷飞,将以斯穆里尔往事毫无遗漏地告诉明翡,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些。
起初听到蒂蒙族由于集团贪欲被害时,明翡简直不可置信,接着到以斯蛰伏数年,自损一千杀敌八百的百年谋划,明翡的心绪复杂到难以言明。
最终知悉以斯的结局,联想到她所有的犯罪事实,明翡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她能感知到祝一峤与她一样的情绪起伏,于是她抱住祝一峤,什么都没有说,将所有的同感蕴藏在这个拥抱里。
“阿翡。”
“嗯?我在。”
祝一峤又低声喊她:“阿翡。”
“我在。”
祝一峤:“一切都结束了。”
这句话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一切都结束了。
明翡揽紧她,手臂触碰到了她腰间的系带,她不露声色地往下挪了一点儿,确保不会碰到那一拉则散的系带。
这个温暖的、长久的、能听到彼此心跳的拥抱,令她们的状态彻底归于平静,明翡在祝一峤的发间落下一个吻,随即松开手,眼睫微垂似有些不确定地问。
“姐姐,你还记得那份结婚协议吗?”
“嗯。”
闻言,明翡将藏起的信封从口袋拿出来,递给祝一峤,四目相接道。
“按照协议内容,研究所的事情结束后,合约可以提前到期中止。”
她笑了笑:“姐姐,我想终止合约,也会按合约要求的离开,请姐姐看完这封信再回答我。”
祝一峤能猜到明翡的意图。
结束即意味着新的开始,不用浏览信纸,她也能猜透会撒娇的猫咪想做什么。
只是,她压抑许久的情热期比她预想的更快、更势不可挡。
她握着信封,攥过明翡以吻封缄,唇舌退离时,她又握住明翡的手,带她触碰后颈逐渐充盈的腺体。
“感受到了吗?”
她在明翡耳边说了五个字,明翡几乎瞬间红温。但她仍觉得不够,几分贪恋,几分着迷地,覆在明翡的耳畔轻声说。
“阿翡,让我属于你。”
第103章 她的情热期到了。
直观的感受与信息素的共调,让明翡知道了祝一峤隐瞒的请假原因。
——她的情热期到了。
比起羞赧与惊讶,心疼与担心要多得多,因为通过信息素的共调,她能感知到祝一峤应该用药物、推迟、克制、忍耐、延后了一段时间。
“……姐姐。”
祝一峤握着她的手:“嗯?”
明翡吻她的脸:“祝一峤属于你自己,祝审判长属于人民。”
默契如她们,祝一峤也吻她:“如果是…小猫呢?”
如果是一狸之丘呢?
清甜的梨香与沉馥的松杉香缠绕,就像远在郊区之外、沐浴在风雪中、漫山遍野都是梨树梨果的一狸之丘,和伫立在山峰,与一狸之丘日月相伴的谜玉之树。
明翡杏眸微弯,心底被无限柔意与爱意充盈。
“属于我。”
她说:“我属于小猫,小猫属于我。”
无比甘醇的梨香、缱绻旖旎的情话、温柔如春的恋人笑靥、接连不断地甜蜜炸弹,炸得曾经百战不殆的祝上校头晕目眩。她用目光与指腹描摹明翡的眉眼,抚过她的眼睫、鼻尖、酒窝、最后停顿在她柔软的唇瓣间。
“所以——”
她故意逗她:“还要戴止咬器或手铐吗?”
不出她所料,明翡的脸在下一秒变得更红了,耳朵也是,像涂了一层红釉。不仅如此,明翡还启唇轻咬住了她的指尖,如被逗得炸毛的小动物。
祝一峤的声音里笑意根本藏不住。
“这是惩罚吗?”
明翡故意不回答,松开她的手指,抱着她往卧室去,一边用信息素安抚她,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做,越想脸越滚烫,到最后反而她看起来更像那个处在特殊期的人。
陷在主卧的温床内,明翡亲吻她的额心、眼尾、脸颊、唇瓣,温软的吻逐渐往下时,她又顿住将脸埋在祝一峤的肩颈,仍有些羞赧地说。
“……祝一峤。”
被喊到名字的人反问:“现在已经不喊姐姐了吗?”
明翡扬起脑袋,与她四目相对:“……姐姐。”
“嗯。”
隐约间,明翡的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觉得自己在信息素的交织中逐渐变得不对劲,给祝一峤注入高热缓解剂后,她低声与祝一峤说着自己的不对劲
暴雪让整座别墅被乌沉覆盖。
窗帘自动关阖,暖色调的壁灯感应而开,照亮了祝一峤泛着绯色的脸。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恋人,体内的高热在缓解剂后有所缓和,却依然无法消弭心底的私欲。
“也许是……筑巢期?”
明翡眨了眨眼睛:“筑巢期?”
“嗯。”祝一峤解释,“如果是通过标记渡过的易感期或情热期,那么在这段特殊时期过去后,会有一个很短暂的筑巢期。”
“在筑巢期间,你会很需要我,会很黏着我,我稍微离开你一会儿,你就会不开心或难过,你甚至会出现筑巢行为。虽然表现特征因人而异,但总体而言就是这样。”
明白过来后,明翡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是筑巢期挺好的。
因为祝一峤恰好在她身边,且祝一峤也需要她,她们相互需要着,难以分离。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缓解剂的过渡时间逐步步入倒计时,成熟时期的雪松与冷杉遮天蔽日,枝叶拂过那颗同样成熟饱满的梨,从花丛里钻出来的狸猫,甚至已经翘起尾巴咬了一口梨。
好甜。
狸猫又咬了一口。
好喜欢。
一口接一口,狸猫在雪地里打了个滚。
而祝一峤注视着明翡,握着她的手,带她勾住那条纤薄的系带。
“阿翡,缓解剂的时间快过了。”
因为她用抑制剂的时间过长,加上这次为了研究所的事,她又注/射了其它药物推迟了情热期,所以为了不损害身体,必须在第一时间注入缓解剂缓和高热。
药效一过,她才能接受标记。
筑巢期带来的影响虽然逐渐奏效,但仍在明翡的可控范围内。她亲吻祝一峤的唇,反握住她的手,仍十分温柔地说。
“还有两分钟。”
“阿翡是笨蛋。”
明翡甘之若饴:“好吧,我是笨蛋。”
祝一峤弯唇笑了下:“一点都不反驳吗?”
“嗯。”明翡柔声道,“因为我属于小猫。”
时间在缱绻的注视中变得很慢,却又仿佛转瞬即逝般眨眼而过。
当倒计时结束,祝一峤的信息素化成实质性的牢/笼,将明翡所在的这方天地彻底囚住。
明翡吻她的脖颈,沿着往后,将珍视且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腺体。
确定做足了缓解工作,她才用齿牙咬破充盈的腺体,一点一滴地注入她的信息素。与此同时,祝一峤闷哼了声,握紧了她的手。
明翡差点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
得到暗示,确认不是疼痛,她才继续下去。
在她怀里的祝一峤,蓝眸浪花迭起,她面对欲望向来很坦诚,何况她想要的近在咫尺。因此,当明翡结束标记时,她转而吻住了她。
浴袍的领口变得有些松垮,她咬住明翡的耳朵,如同在书房里那般,又在明翡耳边说了五个字。
这五个字让明翡的私欲也无处遁形。
她的大脑闪过很多此前的相处片段,没有哪一刻的祝一峤像现在这样,白皙的脸颊泛着绯色、海域般的眼眸深邃迷离,身着私服陷在柔软的温床里……
她成功将自己的脑子烧坏了。
但好像也没坏,至少她觉得自己在给出回答的这一刻,是清醒且珍视的,无论何时,她都绝无仅有地珍视着祝一峤。
“……我想要。”
话音刚落,祝一峤就握着她的手,解开了那条桎梏的系带。明翡如雾里看花,看得真切又模糊,吻得温柔又珍视,从脖颈蜿蜒而下,直到她尝到了水意-
地上的银色小包装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室内的信息素浓度还在上升。
窗外的风雪仍没有停歇的趋势,隐形天幕之下的别墅如春暖花开,室内更是一屋春光乍现,以至于猎手变成了猎物,主动露出弱点脖颈被温柔咬住。
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彻底暗沉之际,覆盖山丘的大雪逐渐转停,满屋的信息素浓度也有所缓和,再达到某个峰值后开始回敛下降。
“嘀————”
感应门打开,明翡从卧室出来时,瞅了瞅多功能厅的显示屏。距离她们进入卧室,时间过去了五个小时,现在已经六点了。
透过落地窗,瞥见自己身着白色睡袍的模样,及锁骨处的吻痕,明翡的耳朵隐隐发烫。
她拢了拢衣领,快步下楼准备晚餐。
因为祝一峤的情热期会持续两天,这两天里别墅都只会有她们,就连0619都被她连带着团团圆圆一起送去续昼家里了,筑巢期占有欲作祟之下,她不希望任何人看见祝一峤仅她可见的一面。
机器人不可以。
猫猫狗狗也不可以。
也是通过这一点,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祝一峤的占有欲这么重。不过,祝一峤的占有欲与她旗鼓相当,想到这些事,走到厨房的明翡脸又有些升温了。
她拍了拍脸,又掬起一捧冷水洗了洗,冷静过后,她开始着手准备晚餐。
从三楼下来前,她带上了自己的手机,多功能智能厨具自动熬炖时,她打开手机,进入聊天软件,瞥见枣枣大王发来的消息。
她弯唇笑了笑。
【枣枣大王:妈妈看!小宝又来海洋馆玩啦。】
【枣枣大王:[小鲨鱼吐泡泡.gif]】
【枣枣大王:[小企鹅游泳.gif]】
……
【枣枣大王:妈妈,明天什么时候来接小宝呀?】
明翡发送语音:“对不起,枣枣。因为忽然有其它的事要忙,可能要后天早上才能去接枣枣。到时候我们带枣枣直接回陶丘村好不好?妈妈想带枣枣去看看那儿,我们一起回去待两天,然后就回西禾市过除夕,好不好呀?”
发送成功,她又发了几个小表情。
晚餐是按祝一峤的口味做的,准备好后,明翡拿过餐盘,端着晚餐上楼。三楼主卧里,空气中依然氤着两股交混的信息素香,只是香味淡了许多。
感应门再次打开,明翡进入房间时,祝一峤刚醒了五分钟。
她换了件睡袍,长发散落,唇瓣红润,眼尾的绯色消散了不少,深灰色的睡袍衬得她像只慵懒的猫。见到明翡将餐盘放下,步步走近,她从柜面拿过那封还未拆开的信。
“……姐姐。”
“嗯。”
明翡低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一峤捏住她的唇:“我要看信了。”
到这会儿,联想到信纸的内容,明翡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但在她怀里的祝一峤,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般,慢条斯理地拆封信件。
甚至启唇念出那句:“——致爱,致小猫。”
明翡心跳加速。
祝一峤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在她的唇间吻了吻,拿出信纸与她一起看了起来。
[姐姐,还记得我们在sosenitoridellerose相遇,你曾对我说过观星如梦吗?时至如今,我有时都会觉得跟你在一起像一场我渴望已久的美梦。
最初相识之际,我对你有过敬慕、担忧、害怕与好奇,后来我们逐渐了解彼此,我发现了你柔软的一面,久别重逢的缘分也令我欣喜不已,我开始向你靠近。以至于最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对你的一切靠近都源于不自知的心动——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更无法停止喜欢。
在决定追求你之前,我对自己的方方面面都进行了评测,我觉得自己的希望非常渺茫,但你一次次地给我信心,让我愈发坚定,你甚至主动朝我靠近,给了我一场我永远都无法忘却的烟火盛宴与告白。
那晚我在想,我应该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才对,你的喜欢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而你却还让这样的幸运无限加倍,让我在此后的人生都会记住新历167年12月26日的那一天。
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从奥莱帝国的相识,到跨越时空的重逢,数不清的所有都令我感激命运让我们相遇。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按照合同我应该离开,在合同期间,我是一个不合格的乙方,屡屡违反条约,但这一次,我想遵守协约‘离开’,我想回陶丘村。
那儿曾是我人生全新开始的起点,我想让协约自此作废,想和你一起回去,一起迎接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新的一切。
你呢?
祝一峤,你愿意吗?]
第104章 标记与柔软。
祝一峤用一个吻来回答了末尾的问题。
紧接着——
她又当着明翡的面,将信纸放回蓝色的信封,并重新粘好小猫贴纸,最后把整封信放进了柜中的密码感应保险箱里。
这似乎也是她给出的一部分答案,至少明翡读懂了她的愿意与珍视。
烟灰色的睡袍尾部贴着小腿,祝一峤放好信朝明翡走近时,明翡看到了她脖颈、小腿肚、手腕间像玫瑰花瓣的吻痕。
应该是羞赧的。
但她却觉得、这些由她缔造的印记,正一点一滴地填充着她的占有欲。
……令她羞赧的同时,又有点儿无端的开心。
真奇怪,她想。
祝一峤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靠近的同时,轻声说了一句。
“阿翡,我也一样。”
明翡故意装不懂:“什么一样?”
祝一峤很直球:“像你一样,觉得开心。感知到你浑身都是松杉香,看到你穿着我的睡衣朝我走近,这些都会令我开心。”
也会逐一填盈她的占有欲。
明翡露出了酒窝:“那姐姐愿意吗?”
祝一峤望着她:“我愿意。”
那两股交织缠绕许久的信息素香,隐约间似乎又有了迭动的苗头,明翡在祝一峤的右脸颊亲了亲,牵着她去沙发边吃晚餐。
在祝一峤的提议下,她们去了多功能客厅,望着花园春色与远处雪景,一起共进晚餐。
期间,明翡接到了明枣枣的视频邀请。
视频那头的明枣枣,正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秋千上,左边一只小熊玩偶,右边一只小狗玩偶。
这是续昼特意给她添置的室内秋千。
舒适的秋千自动摇晃,明枣枣见到她们,立马露出了笑靥。
“妈妈,妈咪!”
两人分别应她。
明枣枣笑着跟她们分享今天的趣事,比如她在海洋馆里给企鹅、海豹、海狮画虚拟画,又比如她在别的区域捡到了货币卡,将它交给了海洋馆的工作人员。
大家都夸她很棒!
听完,身为枣枣大王忠实听众的祝一峤与明翡,也因她鼓掌夸赞。
祝一峤噙着笑意:“枣枣真棒。”
明翡笑眸弯弯:“怎么会有枣枣这么棒的小宝贝呢?枣枣大王一定会各种神奇魔法,对不对?”
明枣枣被夸得开心到冒泡。
又聊了一会儿,晚餐与视频都结束后,祝一峤趁着短暂的清明,打开终端与悬浮屏跟进处理工作。
她只请了两天假。
幸运的是,审判庭、军部、政府、及各国政府高层都推进的很顺利,两天后基本都能照常休年假。
终端刚接入内网,祝一峤就收到了闵嫚发来的审调结果。
蒂蒙族分支一案仍由审判庭接手,三队审调小组按照程序前往她们的故土,最终在搜查机器豹的帮助下,于雪山旁的悬崖底端找到了蒂蒙分支一族的骸骨。
一百多年的时间,又或者是……当时凶手额外处理了大部分,总之在悬崖底部找到的痕迹很少。
审调小组将族人们的骸骨安葬在她们魂牵梦绕的故土,给她们立碑,并通知了蒂蒙族的其她族人们过来祭祀。
而另一边,韦灵毓查出了当年谋害蒂蒙分支一族的所有凶手名单,名单上的所有名字均已被生前的以斯抹去了生命。
由追溯背调可知,名单上的所有人在蒂蒙分支一族的谋杀案前,就已经存有犯罪记录或未被发现的犯罪事实。
为首的六位依据当时的法律都会被判决死刑。
与此同时,远在摩莉国的蓝露白,与徐上校共同带领队伍,按照以斯留下的线索前往真正的研究所基地,并在基地内发现了克里斯滕勒撰写的犯罪记录。
以及,一本记录这百年生活的以斯日记。
明翡坐过来时,祝一峤打开了以斯留下的日记,与她一起去到百年之前,浏览这份记录着以斯逐渐变成克里斯滕勒的日记。
[新历11年10月2日,天气晴,心情不明。
我又在显示屏里见到她们了。
为什么她们是罪人却能在媒体前伪装成善人?为什么她们还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被日夜惩罚的人却是我?
我不想被留下来。
我想她们了。]
[新历15年5月19日,天气小雨,心情很糟糕。
也许我该庆幸。
被留下的人是我。
因为她们那么好,我不想让她们的双手沾上罪恶的鲜血,一切都由我来做,一切都由我来结束。
分开的第十五年,我总是做着那晚的噩梦,梦醒时刻,我很想念曾经的故土,很想念你们。]
[新历37年8月20日,天气暴雨,心情不明。
今天计划实施的很顺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的时候透过水潭看到自己的脸,我却第一次觉得,我对自己有些陌生。
你们呢?
如果你们见到这样的我,会觉得陌生、难过、无法接受吗?]
[新历74年11月2日,天气雨夹雪,心情不明。
按照时季,故乡的清簪花开了。
今天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回去看看,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忽然有点儿累。
也许是年纪上来了,这几天一晃神就会想到你们。]
……
[新历167年12月28日,天气大雪,心情很好。
时间过的可真快。
这些年来,我总是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梦见你们。我想,也许是你们也觉得我变得陌生,变得面目全非了吧。
但最近,每个早晨、中午、夜晚,我总能梦见你们,梦见我们曾经一起在雪山的生活,梦见你们仍然叫我小以斯。
我猜,应该是我没多少时间了,而你们总是那么好,即使我变成了克里斯滕勒,你们也不想看到我孤独地离开。
不知道——
谁会是第一个看到这本日记、又看到这儿的人。
当你看到这儿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所有的前尘往事都被揭露,历时百年,我终于完成了我的计划。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是我母亲多年前教导我的话。看到这儿,也许你会问我明知百年如梦幻泡影,为什么还要如此,后悔吗?
我可以坚定地回答,我从未悔过,百年后亦如此。
不过——
陌生人,多年前我曾受恩于她人,我愿意还世界最后一份礼物。
研究所的605实验室侧门的东南方,那儿摆放着一盆花,花下埋着这些年我从凶手那儿得到的所有资金财产,我不清楚一共有多少,但应该能让很多人从此无忧无虑。
最后,再见,祝愿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克里斯滕勒。]-
看完,两人心绪复杂。
默然过后,明翡推测:“所以,她用蒂蒙族的语言符号做标志,一方面是留下暗示,故意引导调查的人发现,一方面也是在嘲弄被她玩的团团转的真凶们?”
祝一峤:“也许,还有一层含义。”
“是什么呢?”
祝一峤道:“想念与往生,或许在她看着那个标志时,她时刻都在怀念她的族人,时刻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族人,忘记仇恨。”
明翡没说话,抱紧了怀里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祝一峤一直处理跟进着工作,明翡陪在她身边,安静地看书,底下是她们交握的左右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失。
九点半,祝一峤关闭终端,让明翡给她补了一个标记。
明翡不仅有一双会手影戏、会做出多种手工艺品的巧手,她的唇舌也一样柔软灵巧。面对祝一峤更甚,补标记时如此,其它时亦然。
洗漱间,水汽随着信息素香氤氲开,祝一峤坐在垫着毛毯的洗漱台上,眼尾透着绯色。室内有两面镜子,她望着对侧另一面镜子里的景象,耳朵难得发烫。
指尖陷进明翡柔软的长发里,当明翡又一次吻住探入,白色的毛毯变得湿漉漉。
第105章 终点与重逢。
坦诚而言,祝一峤不喜欢失控。
但在她喜欢上明翡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失控的边缘、无数次地濒临失控、又或者早已陷入了失控、失序。
这是由明翡带来的。
有关明翡的一切她都喜欢。
如果从此刻开始计算,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绯红的耳朵,明翡通红的脸、唇边的水意、听着明翡问——
“姐姐喜欢吗?”
祝一峤无法思考,眼睫似乎也有些湿漉。等明翡又亲吻她,那股迷蒙的、说不清的、令人难以自控的感觉消散时,她捧着明翡的脸回吻。
再松开,她坦诚地承认:“……喜欢。”
明翡读懂了她的所有隐喻。
因此,从情热期的第一天到第二天的傍晚,她都毫无保留地向祝一峤袒露自己的黏人、占有欲、与亲昵。
这种黏是相互的,就像真的胶水,把她们粘黏在一块。
基本都不会离开彼此的视线范围。
勾动手指就能牵手、捱近就能拥抱、侧首就能接吻,眼神交汇之际,她们的信息素就开始迭涌,紧接着是吻、标记……最后拥抱彼此入睡,做一个拥有彼此的美梦。
到后天早晨,祝一峤的情热潮已完全褪去。
她醒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明翡,只看到了明翡放在床头柜的蓝玫瑰。
是刚从花园里剪摘下来的,花瓣还沾着晨露。
她起身,拿过蓝玫瑰,垂首时花香扑鼻而来,蓝色的眼眸也因此浮现了分笑意。
明翡每天都会给她送花,有时是一束、有时是一枝、她没有问过明翡这么做的用意,就像明翡也没有问过她,为什么每晚都会坚持在《和小猫的恋爱日记》留下一句——我喜欢你。
这是仅有她们才能读懂、属于她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洗漱换好衣服,祝一峤将花放进书房的琉璃花瓶中,下楼找到明翡时,明翡正在厨房里捣鼓早餐。
她走过去:“阿翡。”
明翡回眸,在她脸颊亲了亲:“姐姐醒啦。”
“嗯,我帮你。”
明翡笑了下:“如果我拒绝呢?”
祝一峤:“我厨艺不错。”
明翡很认真:“你会,但是你不喜欢,这是两个互不影响的事实。”
“姐姐不喜欢的事就不用做。”明翡握住她的手,“而且我马上就弄好啦。”
当初在omega贵族学院强忍着、伪装着学习插花、礼仪、才艺、厨艺等的伊洛里斯殿下,确实不喜欢这些。
而这两天除了亲昵与吻,她们聊了许多以前的事,明翡能猜出这些祝一峤并不意外,她定定望着明翡温柔的笑靥,在她唇间亲了亲。
明翡回吻她,跟她交换早晨的第一个吻。
一吻结束,祝一峤去吧台前处理工作,而明翡很快就做好了早餐。
她们用二十分钟解决了早餐,准备拿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开车去接明枣枣时,祝一峤看着明翡走往厨房,没过一会儿就提着一个旅行折叠袋出来了。
祝一峤问:“阿翡,这是什么?”
明翡解释:“是给姐姐和枣枣准备的糕点与甜品,我去年回陶丘村的时候,镇中心还没有一家做的好吃的甜品店,姐姐和枣枣都喜欢甜食,所以我就早起做了一些。”
祝一峤打量了一眼折叠袋,知悉里面肯定不止明翡说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