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布鲁斯阴沉着脸：“刺客联盟至今都在遵守一些古老的传统，现代科技几乎绝缘于这边土地，你是觉得我应该花几个月藏在他们的基地一本一本书翻过去？”
克拉克：“……”这就有点地狱了。
但刺客联盟也很离谱，杰森都长那麽大了，还要接受什麽蝙蝠侠的教导？
他表示理解似的叹了口气，起了个头：“我懂，我真的懂，我和康纳——”
克拉克一句话没说完，布鲁斯已经不胜其烦地捂住耳朵，拿着通信器到一边去了。
大概滴滴过了几声，迪克接了电话，哥谭差不多是早晨，以他的作息刚好在熟睡，这导致迪克的声音里有很多怨气，但考虑到是蝙蝠侠，他将火气压了下来，躺在床上迷迷瞪瞪道：“什麽事？”
“我想和你谈谈。”布鲁斯开门见山地说：“开成公布地谈谈。”
迪克哆嗦了一下：睡意全无。
他猛然瞪大眼睛。
克拉克惨不忍睹地听着电话另一端有人掉了下去，然后传来迪克惊慌的声音：“你到底在哪？我现在就找克拉克去救你，不……你检查得了癌症？不不不，小丑病毒？还是你杀了人？”
克拉克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布鲁斯。”
“我很好，你最近过的怎麽样？抱歉我缺席了你的生日，但是我想我送你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布鲁斯若无其事道：“上次我们这样聊天已经是很久之前，那会还是在加利福尼亚海滩那次——”
“噢！”迪克体贴道：“你是想和我聊聊你突如其来的亲生儿子吗？”
克拉克旁听着这段对话，眼神很是沉默：这家人的父子关系真是太扭曲了。
虽然没什麽不可言说的东西，但这段对话就是莫名充满了背德和出轨般的色彩。
迪克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就看见达米安已经在花园砍树，以后几年韦恩庄园都能省下园艺师的钱，他凝视了一会，一脸平和地又把窗帘拉上了：“说重点吧，布鲁斯。”
布鲁斯被噎了一下：“没错，我在刺客联盟和他碰了面。”
不过他安心了许多，至少迪克愿意和他谈关于杰森的事，不像芭芭拉那次直接和他决裂。
迪克等这通电话已经很久了，他前俩天还在想要不要预定个蛋糕，办个父子见面宴会什麽的，毕竟直到现在布鲁斯和达米安都没见过面，不过听布鲁斯这麽说，他顿时安心下来：果然，蝙蝠侠什麽都知道。
迪克：“你打算回哥谭了？”
“没错。”布鲁斯：“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匪浅，你怎麽看他？”
他说得十分含蓄，主要是和迪克讨论这个话题非常奇怪，迪克成为夜翼前后的那段时间恰好是他和迪克关系最僵硬的阶段，等他俩不再假装彼此陌生人之后，他就没什麽立场再去探听对方的隐私了。
而杰森和迪克之间的关系——说真的布鲁斯一点都不想知道夜翼是怎麽谈恋爱的，他和迪克在恋爱上的交集有芭芭拉一次就够了，不需要更多了，真的，不能再更多了。
克拉克对迪克相当敬佩：想给蝙蝠侠带来一些心理阴影可不容易。
只要理解了达米安的思考逻辑，他其实是个很好交流的孩子，迪克想了想，给了个相对客观又带着点滤镜的评价。
“挺好的，他以前做过一些违反你原则的事，但那并非他本心而为，那孩子经历的血腥岁月远超你的想像，他杀过很多人，但我不认为他需要为此负责，塔利亚塑造了他的世界观，他只是在做一个令他母亲骄傲的儿子。”
“我必须告诉你，哪怕他没有明说。”迪克强调道：“他非常憧憬崇拜蝙蝠侠，期待得到父亲的认可，我不希望你的原则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他只是个孩子。”
这说的什麽瞎话？布鲁斯听着非常烦躁，他知道夜翼向来和他一堆前任黏黏糊糊不清不楚，然后又总会在没必要的地方心软。
但滤镜加到这份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虽说基因实验导致年龄不能按照常规计算，可你怎麽没说过康纳也只是个孩子？
中心思想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有病吃药，恋爱脑要不得。
布鲁斯想着蝙蝠车里披着刺客外袍、宽肩窄腰的人影，再瞧瞧那开炮放火的熟练度，他突然很难理解迪克的思路：“听上去你很了解他，可是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他不小了。”
迪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自己听听自己说的什麽怪话，达米安还不算小？有病吃药，别在这说怪话。
“布鲁斯，你先听我说。”
迪克再开口就带了点火气：“我知道你对熟人和陌生人有着一套相对弹性的评价标准，也许是我加入你事业的时候年龄不够，让你对‘不小了’有着错误的认知，但这事我们没得商量，如果你因为他的过去选择不接纳他，那麽——”
“那麽什麽？”布鲁斯不由分说地打断道。
迪克挺平静地说：“那麽我会对你很失望。”
克拉克在仙人掌后面探头：再说一次，这对父子关系真是太扭曲了。
布鲁斯又被噎了一下，神情冷了下来，而迪克还在以那种他独特的刻薄方式输出着：“而且我会带人离开哥谭，你确定你要坚持现在的主意？不会在未来某一天反悔？”
克拉克立马对迪克的话做起英翻英：分手之后不要来我家偷狗。
最后说一次扭曲不过分吧？
说完，迪克轻描淡写地摞了句话：“你要想好。”
然后他径直把电话挂了。
克拉克被娱乐够了，他飘过去以一种已婚男人的身份，很有同感地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哎，都这样，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然后他又语重心长道：“你要想好。”
布鲁斯：“……你他妈有病吧！”
但他震怒归震怒，但这事他还真得想好，他冻着脸站了一会，但是克拉克有点忍不住：“你想好没？接下来怎麽办？回哥谭吗？”
布鲁斯皱着眉头，用看傻瓜一样的视线瞅了他一眼：“不回，我需要查证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塔利亚也没找到，你先回大都会，我还得再去刺客联盟找找证据。”
克拉克想了想，决定不再去挑战蝙蝠侠的疑心，自己独自飞走了，临走前又顺便听了听提姆的心跳：还是没声，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提姆此刻正坐在蝙蝠车里面翻刺客联盟的数据库，这玩意堪称他这辈子见过最没条理的东西，而杰森已经在号称拉撒路岛的摆渡处绕了两圈，提姆霹雳啪啦地摁着屏幕，一边说：“还没法找到入口？我记得你说你来过这里？”
“是来过，可是上次刚到这儿就有人撑船等着，等等，我知道问题了。”杰森忽然意识到上次他是来拉撒路岛并非孤身一人。
同行的还有达米安。
搞了半天那原来是自家继承人的内部待遇，他只是顺便沾了光，杰森扼腕叹息。
“上次和我一起来的人和母魂有血缘关系，估计是这原因才会有引路人。”杰森略显头疼地开始从蝙蝠车的杂物里翻他的手机，翻了半天也没翻着：“你把我的手机扔哪了？”
自从他老板上车，原本井井有条的蝙蝠车像是被暴风雨刮过境一样，所有东西都乱糟糟得搁在手边，提姆两眼专注地盯着手上的电子屏，伸腿够了下座椅底部，弯腰，然后把手机递了过去：“我借用了一下你的手机屏幕，没有分屏我很难适应，友情提示，你该给手机设置一个开机密码。”
杰森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
算了。
他给达米安拨过去：“拉撒路岛的入口在哪？”
提姆敏感地抬起头：哪个人又和你这麽熟？
“你问拉撒路岛干什麽？”达米安一如既往地很忙：“我不能透露它的位置，母魂的服刑期间不允许任何人前往打扰。”
“我有个熟人被仪式选中，需要去一趟拉撒路岛。”杰森稍作解释，接着他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你刚才那是在撒娇吗？”
提姆把电子屏放下了，难以置信：——熟人？
韦恩庄园里，达米安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恶心不恶心？”
杰森：“不恶心，没关系，我有一套百分百管用的布偶猫攻略指南，作为交换，你告诉我拉撒路岛的入口。”
达米安：“成交。”
达米安发地图过来的速度非常快，电话刚挂，地图就已经接收，投屏显示到提姆手里的平板上面，杰森示意提姆去对照一下，但他老板不知道为什麽又不悦起来，伸手整理了下衬衣领带，然后抬眼望向他：“你刚才说上次因为同行者和母魂有血缘关系，所以才有人来接。”
“对。”
“那这次为什麽没人来接？”提姆靠回椅背，双手交叠置于小腹，这是个十分优雅的姿势，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是母魂的血脉？”
杰森茫然又诧异地回望他：“……”
他为这个问题顿感一阵悚然，但他老板看上去不像看玩笑。
有病吃药啊老板。
杰森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提姆的额头：“你没事吧？我什麽地方看起来像它的血脉吗？”
提姆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我认真的，你凭什麽说自己不是母魂的血脉？说话要拿出证据。”
杰森：“……”
老板你知道你现在不像演的吗？别再无理取闹了老板！
“我们都知道母魂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人，而她们家族向来以长寿著称。”
杰森想了想，然后笑了一下，很幽默地说：“但我在英年早逝这方面，还挺有自信的。”
第47章
在英年早逝上还挺有自信的。
提姆挺震怒的：“以后不准讲这种地狱笑话，说得就好像你——”
说的好像你死过一样。
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突然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没完全弄清自己到底想追究什麽，但一些敏锐的潜意识已经抓住了点异样。
提姆立刻闭上嘴，仔仔细细地观察起眼前这个人，而杰森就瞅着提姆突然若有所思起来，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弃理解他老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麽，只能自己把手机拿过来开始对地图。
他将蝙蝠车开到河边的废弃码头，而提姆还在沉思，杰森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还我。”
提姆：“？”
“那个黄金圈环。”
提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给我的东西，你还要拿回去？”
那不然呢？杰森也很难以置信。
那麽贵重的东西难道不该还回来吗？纯金的呢，拿去卖能更新一次头罩的价值，他老板都这麽大资本家了，难道还缺这点钱？
他俩一时间互相注视着彼此，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提姆的脸色逐渐沉下来。
你对你前任雇主家的继承人就那麽在意？都是当狗搞五十度灰，他到底好在哪里？不对啊？你难道不是喜欢装穷的？
但杰森那晚说的那句生活所迫又噎着他，让他没法继续往下说话。
杰森眼看着他老板凝视着他的神情愈发的冷——说冷也不是很对，他老板那张漂亮年轻的脸就算冷下来也没什麽威慑力，倒是有一种“你竟然敢辜负我”的指控感，总之是有点委屈在里面。
杰森看着提姆深深吸了口气，胸口略微起伏，好像在平复情绪，然后特别低落地将黄金圈环递了过来。
杰森：“……”
这就令人挺无助的。
情景再现，杰森闭了下眼：“……艾缪。”
“哎！”艾缪放下手头拆东墙比西墙的bug：“来了！”
一人一猫浅浅合计了一下，艾缪：“我觉得你老板还是介意你之胡说八道的当狗，虽然我知道你觉得自己真的给刺客联盟当了狗，但他对狗的定义和你不一样，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杰森：“懂了，我给了我东海岸保守主义老板一点小小的震撼，尤其是在他打算探索自己性取向的时候。”
“但这也太奇怪了。”
杰森依然有点茫然：“就算我真去给人当了狗，他哪里不对劲，对我这种奇奇怪怪的态度？现实又不是电影，总不能我老板前一天看了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然后我成了他发现了自己其实想和同性约会的导火索？他这种奇怪反应对着crush对象还差不多，总不能他对我有意思吧？”
艾缪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草，不可能不可能。”
“你想太多了，就是正常同性之间的相处方式，你老板的审美特别土狗……特别传统，他只喜欢金发，你不符合他的审美。”
艾缪郑重道：“而且他不喜欢和熟人谈恋爱，就算他出柜也是随机在街上挑选一位金发路人，怎麽可能对你有意思？想多了想多了，你清醒点。”
“……”看见杰森依然有点想不通，艾缪再接再厉：“你想想夜翼，他和朋友相处起来是不是什麽亲密接触都有？多年以前他还被指控过和蝙蝠侠搞同性恋，可你能说他不够直吗？”
草，说得也是，杰森一秒被说服。
所以还是他老板的保守主义和身份认同在作怪，杰森决定奉上自己的尊重，等解除母魂的诅咒，他老板就能在哥谭偶遇一位金发路人，到时候什麽毛病都迎刃而解。
他俯身过去拿走提姆手里的平板，蝙蝠车只能从上面进出，他老板之前骑在窗台进退两难的模样实在给了他太深印象，杰森索性圈住提姆的腰，把他端了出去，让人站在车顶上，然后指示道：“你先去码头。”
但杰森刚打算翻出去，余光又扫到蝙蝠车里乱糟糟的陈设，赶路的这段时间他老板几乎翻开了所有抽屉。
他当即沉默了两秒，还是转身回去将所有东西归位，又低头拆两卷绷带和急救针出来放在身上，最后挑了几片止痛药走，以防万一。
提姆等了一会没见人出来，就又悄悄翻上车，他刻意放轻了动静，没惊扰到任何人，便见到杰森将物品归位的一幕。
他凝视着杰森打开医药箱，右手手指却慢慢捏合在一起，轻轻摩梭了两下。
韦恩科技为蝙蝠侠生产的东西可不会出具说明书和用途。
如果杰森对蝙蝠车的熟悉，还可以说是夜翼曾经带他进过蝙蝠车，那从一大堆药片和针剂里面准确挑出正确的几个，就很难解释得通，提姆不觉得迪克会对谁将蝙蝠车的细枝末节都解释得一清二楚。
杰森刚伸手扶住入口，就看见提姆蹲坐在车顶，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在看他，蓝眸被海边一亮一闪的光衬得竟然有点深邃，但视线刚对上，提姆就眨了眨眼，撑着下巴歪了下头，好像之前那一抹神情的存在只是他的错觉。
“不是让你去码头吗？”杰森踩到地上，一边问他。
“噢，蝙蝠车太高了。”提姆比划了下离地的高度，特别诚恳道：“我不敢跳。”
杰森：“……”好真实的理由。
他只好搭了把手，让他老板攀着他的肩膀，将提姆抱了下来，拉撒路岛已经处在肉眼可见的位置，指望他老板划船是没什麽可能。
正常意义上能去往拉撒路岛的人都得拿到母魂的邀请函，但被选中的人是他老板，而他本人其实没这个资格。
不过也不是不能走后门，杰森花了点功夫将圈环拧断，然后在左手手腕上绕了两圈，用衣袖遮住，这才继续划船。
等他们划到岸边，杰森将锚索沉入水底，又在旁边的木桩上打了个水手结，刚冲着提姆伸出手，示意他老板扶着他下去，突然身后的丛林传来簌簌声响，一群穿着沙漠地区传统服饰的护卫飞快冲出，将他们围绕起来。
杰森愣了一下，他没拔枪，反而举起手冲着领头那人解释道：“请向灵魂之母转达我的敬意，我们是来岛上参加选拔的人，据说只要活过三轮，就能够得到永生的秘密。”
护卫首领丝毫不为所动，对着手下猛然一挥手：“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提姆被隔开岛一边，首领将刀柄握紧了些：“他有允许上岛的烙印，现在轮到你出示你的烙印。”
杰森顿时有点卡住：“……”
他也不明白为什麽母魂就是不烙印他，难道是因为他泡过一次拉撒路池，所以母魂舍不得在他身上浪费第二次机会？
他顿了顿，非常礼貌地对着首领说好话：“朋友，我也是拿钱办事，你看看他。”
杰森用下巴示意了下提姆，继续为难地说道：“一看就一点不能打，所以他雇佣我替他通过选拔，在此之前我收了人家一大笔钱，如果我把老板丢在这里，之后我回哥谭就再也找不到工作了，都是替人干活，我们就不要互相为难了吧？”
首领脸上浮现起一丝对同类的理解，哪怕他是给封建主当狗，而对方是给资本家当狗，都畜、都太畜了——略微犹豫之后，但他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没得商量。”
杰森：这就是双标。
几年前他和达米安一起来的时候怎麽没这麽多破事？
他压着不耐烦，和颜悦色地与首领商量：“我不是第一次前往拉撒路岛，几年前我也拜访过一次灵魂之母，当时我可没听你们说过只有拥有烙印的人才能上岛的说法。”
“的确没有。”首领压低声音：“朋友，我也给你透露个实话，这是昨天刚定的规矩。”
杰森缓缓打了个问号：“？”
“刺客联盟出了叛徒！”护卫首领的声音压得更低：“昨天晚上刺客联盟的守卫遭遇了袭击，据说有人开着坦克正大光明地闯入基地，调查之后发现防护系统压根没被触发，敌人是通过权限密钥才得以通过守备最森严的局域。
首领：“这显然是出了内鬼——暗影联盟与拉撒路联盟在灵魂之母的命令下进行彻查，甚至没空趁着刺客联盟的混乱分一杯羹。”
内鬼。
身为罪魁祸首的杰森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你们自家人的事情，何必说那麽难听。
“所以是绝对不能有例外，对吗？”杰森问道：“据我所知，恶魔之首对拉撒路岛下了禁令，母魂被禁锢在这座岛上，不允许任何人前往打扰，你们这场选拔赛本身就违反了他的命令，我再确认一次，真的不能有任何例外吗？”
都是一家人的事，哪能这麽算。
首领心底清楚母魂其实是雷肖古的母亲，但考虑这两个人活了上千年，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成了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闻，他粗暴拒绝道：“不能，你现在还有机会全头全尾地离开拉撒路岛，不然——”
真是一群神经病，杰森想。
艾缪深有同感：“怎麽办？要不等晚上你带着你老板偷偷潜入？
也不是没有办法。”杰森有点痛苦：“当狗罢了。”
为了这只垃圾小熊猫他真是付出了太多。
艾缪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杰森用力向前振了下衣袖，大太阳底下，他手腕上的黄金手环闪闪发光，上面刻着的字符清晰可见，霎时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围住他们的人瞬间毕恭毕敬，甚至不禁站直了一点，
刚才还和他掏心窝当朋友的护卫首领的瞳孔当即颤动起来：你他妈是关系户怎麽不早说啊？逗我们这群狗好玩吗？
杰森：朋友，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朋友。
这世道就是这样，当狗也分三六九等，等回来我送你一本十日谈，没准能给你打开资本主义世界的大门。
但明面上杰森只是笑了笑：“现在我能进去了？”
那自然是能进，一群人齐刷刷地让开，杰森见好就收，他本想利用时间差，上去就直奔洞xue里查找阻断诅咒的方法，再趁母魂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溜走。这出一演，留给他的时间顿时不多了。
提姆非常混乱：“你还说你和母魂没有血缘关系？”
他感觉自己之前被杰森驴了：“哪有当狗能当出这种待遇的？”
杰森：“……”
他很难评，但这事他解释不清。
“有的，真的有。” 杰森只能敷衍道：“等有机会我介绍你试试。”
第48章
杰森话音刚落，名为不信任的气氛便在两人之间蔓延起来。
艾缪彻底放下手里的bug修复大业，感慨了一声：信任危机终于出现了。
信任危机早在它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推迟这样久，而且还不是它以为的那个——两个人因为你居然敢成为罗宾，梆梆把彼此打上一顿。
而是出现在要不要一起当狗上面。
想想就觉得地狱，艾缪抹了把自己的猫脸，表情愈发凝重：它宿主这个马甲要不还是别掉了，这已经不是关爱哥谭的事，而是之后大小红无法面对彼此的事。
接下来的几分钟没人开口说话，提姆走在后面，思绪又飘到那个黄金圈环上面，他现在特别想知道杰森的过去，因为刚才那一幕，原本那个堪称荒谬的想法又被他抹去了点。
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来，杰森不该找他要那个圈环。
——那玩意是给吉姆格雷森的！
提姆原地呆滞了两秒，接着一个激灵，然后用极其不敢置信地目光盯着杰森：“你知道我是谁？”
杰森很茫然：“谁？”
“你找我要那个黄金……”提姆比比划划地结巴，然后说不下去了，一股被抓包的恼怒和尴尬顺着脑袋蔓延到脚趾，肢体末端像是不受神经控制一般疯狂抓地。
“噢，你是说吉姆格雷森。”杰森脚步没停，头也不回道：“你才反应过来？”
提姆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好的没读过书呢？哪来这麽多坏心眼？
当你发现一个人在生活中隐瞒你一件事，那就证明生活中处处都是隐瞒，提姆一时间都不敢去想，他到底被这人欺骗了多少次，就像家里出现了一只蟑螂……妈的，想不下去了！
当事人情绪非常不稳定：震怒！现在就是非常震怒！
杰森用余光稍微朝后一掠，便察觉到提姆的情绪。
他老板脸上的复杂情绪都要遮掩不住。
拉撒路岛几乎是原始风貌，并没有经过人类活动的改造，杰森带路又带得很刁诡，一路朝坡崖上行，提姆走路走得心不在焉，脑内不停掀起风暴，走着走着，他就因为没看路而被一条藤蔓重重绊了下，失去平衡朝后跌去。
从这地方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
提姆凭借本能反应在空中一通乱抓，因为惊吓，他猛然睁大双眼，身体后仰到一半，手腕却被人圈住了，接着对方跟拎猫一样把他轻轻松松拎了回来。
但提姆没收住惯性，他踉跄地朝前跌撞过去，杰森只能伸出胳膊又环了他一下。
艾缪围观这场面，围观得连连咂舌：绝了，真的绝了。
这两个人能走到今天，提姆德雷克必须负起一定责任，这什麽小脑不发达四肢不协调的小熊猫？谁能把他往罗宾身上想？
它心爱的小侦探真是恐怖如斯，演技一流。
提姆摔到一半就已经痛苦起来，他无声地哽咽了几秒：“……”
我到底在干什麽？
他还没怀疑完人生，甚至思考不出来自己究竟是怎麽沦落到这一步的，一抬眼就发现杰森离他很近，这个角度从斜侧面看过去，夕阳降落，暖色的余晖落在对方的眼睫上，在眼底投下些许阴影，让他的瞳孔多了点琉璃的色彩。
提姆一瞬间变得迷迷瞪瞪，之前对自己恋爱脑的反思一扫而空！
他决定多看几眼：不错，真符合他审美！
这是他应得的！
杰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行，言不出来，就这样吧，有些事情不去深究对你我都好，杰森默默地伸出右手握住他老板的小臂，免得他金贵的老板因为疏于锻炼摔断骨头。
接下来一段路再没发生任何插曲，直到至高点他才松开手，附近有个被砍掉的木桩，他脱掉外套垫在上面，然后把他老板提溜着放上去。
提姆端正坐好，恰到好处地轻咳一声：“接下来要干什麽？”
“什麽都不用干。”
“这样不好吧？”提姆略显愕然道：“不努力一下解除诅咒吗？”
“要的，我的公主殿下。”杰森低头清点着手头能用的装备：“我自己努力就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坐在这别乱跑，拉撒路岛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夜间更加安全。”
他大致为提姆做了下科普：“上岛的人需要通过三轮选拔最后选出胜利者，母魂会赐予他永生的秘密，在此之前还有个前置条件，岛上所有人都需要死过三次，除了最后一次，前两次死亡都能复活。第二条规则是参与者的行为守则，夜间不得动手。”
提姆捂着脑门有点混乱。
拉撒路岛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几年前他过来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罗宾必去打卡景点呢。
但他直觉母魂的最终嘉奖，那所谓的永生奖励和她的前置条件脱不开干系，于是他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为了避免显得自己疑心病太重，他甚至加了一句：“仅仅是个猜想。”
谁知杰森却给予了肯定：“你说得没错。”
“你知道？”提姆又觉得怪了起来：这人知道得未免太多。
“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以前来过这儿。”杰森漫不经心地往弹夹里填充子弹，他一边调试着准星，一边随口说：“整座拉撒路岛笼罩在母魂的恶魔术法之下，恶魔术士……你可以理解成水平比较塑料的法师，他们的手段通常充满朴素且原始的色彩，这条前置标准就是为了甄别哪些人成了真正的选拔者。”
提姆脸上轻松的神情渐渐消失，他问道：“成为真正的选拔者会怎麽样？”
“不怎麽样。”
杰森喀拉一声卸掉保险：“实施术法需要严格的条件和规则，缺一个人都没法开启仪式，准确来说三次死亡只是障眼法而已，死过第一次之后，你的灵魂就打上了母魂能够识别的烙印，这时候选拔者将无法中途退出岛上的仪式。”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你身上烙印的进阶版：一个为了让选拔者前往拉撒路岛，另一个为了让选拔者无法退出岛上的仪式。”
这也是为什麽他必须将提姆一同带来的原因，没有烙印的存在，他没法找到拉撒路岛，哪怕达米安给了他确切的位置——毕竟他那点法术侧天赋全是拉撒路池的馈赠，微弱到连个大火球都搓不出来。
如果是康斯坦丁或者扎坦娜，压根用不着这麽费劲，
沙漠地区的昼夜温差很大，落日的时间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太阳刚消失到地平线之后，气温骤然降低，山风迎面刮在人身上，体感温度非常冷。
提姆点点头，他站起来，将杰森铺在树桩上的外套拿起来套在了身上，然后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你打算怎麽做？”
杰森回过头，就看见他老板披着自己的外套，鉴于体型差距，穿在他自己身上非常合身的夹克，挂在他老板身上就显得松松垮垮的，衣袖也显得略长，只能从袖口露出来几根手指头。
“简单，在不尊重母魂规则的情况下参加这场选拔。”杰森略微一顿，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你在这等我，天亮之前我们就能离开拉撒路岛，我买了明天中午回哥谭的机票……”
“等一下，也就是说我要一个人在种原始丛林呆整整一晚上？还没信号？？！”
提姆大声控诉，他两条胳膊的手肘支着双膝，几秒钟后，他又可怜巴巴地瞅着对方：“能把你的手机给我吗？我的手机在翻窗户时丢了，早知道我就带上平板，你总得让我找点自带小游戏打发时间。”
杰森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机扔了过去。
他再没浪费时间，选定的地方足够隐蔽，黎明之际他就能让这场荒谬的选拔结束，而提姆抱着俄罗斯方块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彻底看不见人。
提姆突然站起来，朝四面环顾一圈，又在周围走了走。
随后他从兜里零零碎碎地往外翻东西：小螺丝起子、小铁丝、橡皮筋、纽扣、一把小铁勺、几根废电线……半堆小垃圾里面，一枚金灿灿的古朴金币尤其明显，他将金币放在拇指的指甲盖上，随意往上一弹，猜了几次正反，最后挑了几样东西，组装成一枚信号增强器。
“迪克？”提姆站起来眺望着远方，不等迪克问他的来意，他就主动交代得清清楚楚：“我在拉撒路岛。”
哥谭警局，穿着警服的格雷森警官靠着办公桌微微扬起眉毛：“理由？”
“意外，这些事情以后再详细告诉你。”提姆手里的屏幕停留在他从刺客联盟拷出来的实验数据上，他拉出确切数据，简略地做了个表格。
数据表明被试者应该在短期内进入了爆发性的生长期。
提姆注视着表格，他轻声说：“你和渡鸦关系很好，所以我想询问些和术士相关的知识，是这样的，假如拉撒路岛存在着通过某种需要识别身份的大型自动仪式，仅是参加仪式都存在极其严格的准入条件——用死亡给参与者的灵魂打上烙印。你曾经听说过这种术式吗？”
“哇哦。”迪克感叹了一声：“在康斯坦丁那见过不少类似的，听起来非常邪恶，怎麽了？”
“我的问题很简单，有没有一种可能，仪式的参与者能在不被检测出的情况下被其他人替代？”提姆声线依然平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麽紧张：“补充说明，那名术士并不是什麽蹩脚的法师。”
迪克想了想，给出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绝不可能。”
“……”
“康斯坦丁曾经告诉过我一条神秘侧的原则，那就是永远不要存在过多的好奇，创新是神秘最不需要的品质。”
迪克的口吻渐渐郑重起来，甚至略带一丝警告的口吻：“拥有严格准入条件的仪式，最基本的属性就是每一步都具有不可替代性，康斯坦丁自己就是个玩火自焚的典型例子，倘若你提到的仪式参与者能被人替代，那只能说明一点。”
“说明什麽？”
“替代者本身就符合这个仪式的准入条件。”迪克皱起眉头：“你刚才说这个仪式的准入条件是什麽？死过一次？”
死过一次。
这句话像锤子一样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我没事了。”提姆松开自己攥紧袖口的手指。
挂断电话后，提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轮圆月已经从西面慢慢升起，电子屏幕因为太久没人碰触已经黑屏，他在冷色的月光下面，从屏幕中看见了自己现在复杂到略显扭曲的神情：混乱和质疑参杂在他的眼睛里面，间或着一些欣喜。
许久之后，他重新按亮屏幕，在他之前拉出来的那张简易表格下标注了个名字。
杰森·陶德。
第49章
杰森·陶德。
提姆又默念了几次这个名字，还是很难以置信，他裹着杰森的外套，神不守舍地往山下晃，不管怎麽样，他得去找杰森开成公布地谈一谈。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们是得谈一谈。
如果杰森真的是第二任罗宾——呃，他打破布鲁斯的不杀原则另说，但拉撒路池的副作用并没在杰森身上显示太多，至少他的精神状态就是哥谭人的平均水准，远远达不到恶魔之首那种发疯的地步。
提姆回忆了一下那个冥想盆故事，第一反应还是难以置信，这他妈居然是真的？
随即他心底沉重起来。
提姆眼睛微微发热，突然又不确定自己希望他就是那个杰森陶德，如果他的推断不假，那就意味着他曾经在蝙蝠洞观看过数遍的视频是真的在他身上发生过——被生母出卖并被小丑折磨致死，小丑将他的死前录像寄送到了韦恩庄园，那双临死前看向镜头的蓝眸，一度让他无法安眠。
不过这些忧虑还亟待他和杰森当面说开，但伴随而来的问题——提姆的表情管理骤然失控，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地从他死去的记忆里弹射起飞。
“……我最喜欢的武器是撬棍。”
“没念过书。”
“不瞒你说，我在英年早逝上还挺有自信。”
你妈的，这都是什麽和什麽！
我真该死啊！提姆倒抽一口凉气，神情略显扭曲。
无数吨地狱笑话齐刷刷地开着泥头车创过来，创得提姆头晕目眩，他略一定神，首先能排除迪克那个见鬼的结论，杰森绝对不可能是布鲁斯和塔利亚的儿子——所以那个该死的血检到底查验得是谁的血？
噢！是达米安的克隆人！
提姆对着空气连连挥拳，妈的！激情发疯！理乍得格雷森你到底哪里有问题？！他近乎震撼的从头重新捋细节，结果刚捋到开头就卡住了。
那什麽……迪克和杰森亲的那一下，他俩都挺真情实感的。
提姆无声地张了张嘴，试图理解一下他前俩任之间的感情关系。
提姆：激情理解，理解不通。
按理说夜风应该吹得人很清醒才对，然而他此刻的脑袋像是被一堆恐龙踩过一遍，提姆痛苦地在原地乱蹦了两下，不得不充满感概地承认一个事实。
草了，他俩不像演的。
迪克的记忆空白到底是为什麽暂且无法推断，但这里面有个康斯坦丁掺和在里面，失忆这种离谱事情顿时变得非常合理，杰森扯的那些布鲁德海文的美丽传说也不一定都是假的，主要是……提姆无声哽咽了一下。
受不了了，那可是理乍得格雷森呢，一款共用白月光，谁当年没心动过？被蛊到一点都不奇怪好吗？！
提姆挣扎了一阵，发现他挣扎不动，痛苦面具已经牢牢镶嵌在他脸上，人体的自我保护意识终于发挥了作用，当cpu运载过度时脑袋会自动卡机。
算了，对自己好点，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
丢人也不是我一个人。
大家一起丢人的事，那能叫丢人吗？
提姆面无表情地加快步伐，准备直接去找到当事人本人求证，稍微一想事情能演变至今，提姆也挺不可思议的。
怎麽能有人不会上网冲浪啊？他忍不住身体后仰了一下。
但考虑到杰森错过了一整个智能时代，可能正因为如此，直至今日，杰森都没意识到他和迪克相互认识。
整个事情顿时难评起来。
拉撒路岛偏东的位置有个用石台垒成的斗兽场，按照夜间不能动手的规则，他现在应该能有人身安全的保障，之前从山顶看去，选拔者存在一个被允许活动的局域，黄昏之际还能从那些地方听见些人声。
然而此时那地方安静得像一片坟场。
当提姆终于接近那片聚落，血腥味顺着晚风侵入他的嗅觉，提姆立刻站住不动，他攀住屋顶，用上了一些刺客联盟学来的技巧，探头朝那方向望去。
提姆的瞳孔骤然剧烈收缩。
宽广的石厅内部，大约几十个人各式各样地昏迷着，所有人都双眼紧闭，身上的衣服几乎被血洇透，石壁上残留着弹痕，提姆按压了下鼻梁，稍微冷静了一下，再次定睛望去。
昏迷者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们还有生命体征。
提姆顺着各式痕迹还原了现场：杰森直接从窗户突入，最初两个人被一枪毙命，靠近窗口的这两个被袖剑直接抹了喉咙，他和那位肌肉壮实，看上去是格斗家的人发生了一番冲突，中间顺带着砸碎了另外一个的头骨。
割喉和枪伤是死亡的直接原因，提姆很快意识到场内所有人是货真价实地死过一遍，而为什麽眼前这些人又有呼吸……大概率是母魂的仪式已经生效。
提姆脊背发凉，立刻更换目的，去往母魂的所在地，一路上心急如焚。
虽然对神秘侧的了解不如迪克深厚，但提姆或多或少也和那些人打过些许交道，正如迪克所说，大型集体仪式最重要的一环便是严格遵守每个步骤。
但杰森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他用自己死过一次的bug替换掉提姆混进人群，接着手动提前开启仪式，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个长毛的猕猴桃混进一盒鸡蛋，哪怕能盛进蛋托，也不意味着能用猕猴桃烙鸡蛋饼。
提姆一时间没想明白杰森到底想用什麽手段抹去他身上的烙印，只能尽量再快点，然而另外一处，杰森倒不如提姆所想得那般面对极其棘手的情况。
他只是觉得挺烦的，甚至有点想摆烂。
拉撒路联盟曾经和刺客联盟同属一源，只是因为母魂后面和雷肖古决裂才变成如今的模样，中间几百年又分裂出了个暗影联盟，高耸的石质建筑里守着挺多守卫，但他又不想打现实版的神庙逃亡。
杰森决定先等一等，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到了交岗的时间，他潜在门口的拐角，趁着换完班的功夫，随机挑选到一位倒霉蛋，一记手刀砍在对方脖子上面，守卫连声音都没能发出一声，白眼一翻就朝地上倒去。
内搭太紧了，就外套能穿，杰森叹了口气。
提姆刚赶过来，就发现杰森在扒守卫的外套，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特别熟练地插入队伍。
喔！提姆情不自禁地挑起眉毛，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换班的时间是十三分钟一班，恰好是魔鬼喜欢的数字，以建筑物内部错综复杂的道路来看，每个巡逻小队能相遇两次。
于是提姆也摸到杰森之前藏身的那个位置，之前有些令他不高兴的事总是自发从脑中浮现，他不禁就有点走神，这时候脚边的人很微弱地动弹了一下，茫然地朝上看来。
有了！
“晚上好。”提姆笑眯眯地蹲下身，抬手覆盖在被扒走外套的守卫脖颈处，随即重重往下一摁，刚醒来的倒霉蛋顿时又翻了个白眼，接着提姆三下五除二扒光了他里面的内搭，套在自己身上。
鉴于他的体型比守卫单薄不少，基本可以直接套在毛衣外面，他又复刻了杰森之前的行为，扒了件相对合身的外套，接着认认真真给自己做了一番伪装，混进巡逻小队。
第二个十三分钟，两支队伍如期而遇，严谨地交换队员。
提姆一眼就认出杰森在什麽地方，那双绿眸在暗处像狼一般锐利，他拍拍前面老哥的肩膀换了位置，再次分组时自然而然地和杰森分到一起。
提姆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我有话跟你说。”
杰森心底咯噔一下，飞快地环视了周围的一堆小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暴露了？
虽然他偷懒没做伪装，但大家都戴着半包式兜帽，不至于吧？
提姆本想开诚公布地揭开自己身份，谁知此时另外一个人匆匆加入进来，是标准的当地长相，小队三人一组，除了他俩之外，还有个标准第三人。
提姆抹了把脸，又不得不将马甲穿了回去：“……”
嗨呀，好碍事！
杰森让嗓音变得粗粝低哑：“你想说什麽？”
提姆停顿了一下，飞速头脑风暴。
他得想办法先表明自己现在接任了罗宾的职责，从杰森过于熟稔的表现来看，他压根不是“曾经来过”这地方，所以他擅作主张不是最优解，不如先接上头。
提姆也重重咳嗽一声：“你太懈怠了！我想说的是哥谭那只见鬼的蝙蝠！你们接到消息没有？！刚才交班时，有人告诉我他已经从刺客联盟前往拉撒路岛，灵魂之母命令我们加强巡逻强度，绝不能将那只蝙蝠放进来！”
杰森：真的假的？
没等他开口，第三人却厉声地打断他：“一派胡言！没什麽可担心的，不过是个在哥谭城里四处晃悠的傻瓜，一个只敢躲在阴影里的懦夫！”
一时间许多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提姆心想关你什麽事啊？
但明面上为了维持人设，他只好隐忍地附和道：“没错！”
第三人见到有人附和他的观点，当即更为激情：“妄图用一副破披风和一堆玩意来吓唬人？说到底他不过是哥谭的一颗毒瘤，你看哥谭的情况有好转吗？要我说他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家夥，压根不是个真正的硬汉，只能靠装腔作势去逃避现实！如果换成……”
蝙蝠侠风评被害，提姆朝身侧掠了一眼，发现杰森毫无动静，一脸漠然。
于是他又忍了，但他实在不想说话，就姑且又点点头：“我也……”
第三人和他们拐进小道，还在喋喋不休：“没错！”
这时候杰森突然动了，他一拳揍到了第三人脸上，对方仰面朝后跌倒，整张脸立刻肿胀破损，建筑物内本身就安静，而不等对方跌倒在地，他非常理智地拎起男人的衣领，迎面又是梆梆两拳，几乎要把人的脑浆打出来，这样持续了半分钟左右，他松开手，几乎要断气的男人像湿水泥袋一样落在地上。
然后他望向提姆，和颜悦色地问：“你也什麽？”
第50章
提姆僵硬得像一条装死的小浣熊，只能任由杰森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他在思考如果杰森要锤他，他究竟是躺平任锤？还是支棱起来反抗一下。
但杰森其实没想那麽多，他只是觉得自己对这事的反应有点过激，搞得他很像个神经病。
凭心而论，这人说的也没错。
出错的地方不是在于他说了什麽，而是说这话的人不对。
这种话除了他自己之外，阿尔弗雷德可以说，布鲁斯韦恩可以说，迪克……好吧他也可以说，然后就差不多了，杰森沉着脸想。
何至于此，杰森理智地想。
但人已经被他打成这样了，而且他还想再上去踹一脚。
算了，黑历史这种东西，只要不被熟人知道，就能当作不存在。
但他还是挺想把旁边这个一直围观全程的人一起打一顿，就在这时，对方大声辩解：“我……我什麽都没有，我最爱蝙蝠侠！我超爱！！”
看穿一切的艾缪努力憋着笑。
杰森：行了！你不用这麽大声！
不过这人也有点怪，他还以为母魂的手下多少得像被强制洗了脑一样，居然也有这种二五仔气质很浓厚的员工？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对方：没发现问题。
一群狗里面出一只比格也不奇怪，比格狗也是狗。
“你应该为灵魂之母尽忠。”杰森话锋一转，训斥道：“工作时间不要分心，看见了吗？这就是摸鱼的下场，哪怕他说的是实话。”
提姆扯了下唇角：呵呵。
平时你替我打工时，怎麽没这种觉悟啊？真是麻了。
提姆很快意识到杰森对蝙蝠侠的态度有点微妙，不过转念一想——小丑还活着呢，他很上头的情绪突然冷静了点，察觉到现在可能不是开成公布谈谈的最佳时机。
他一开始了解的人其实是杰森陶德，前任罗宾的形象只是从公共媒体、从阿卡姆疯人院、从蝙蝠家那些只言片语里拼出来的形象，和他认识的杰森陶德却有很大出入。
提姆一时间还真不敢断定杰森对布鲁斯到底是什麽态度，他估计杰森是往冥想盆里塞了他被小丑折磨致死的记忆。
不然难道是因为他修身养性了？一点都不愤怒？
被二代罗宾从楼顶扔下去的反派表示自己很有话说。
提姆欲言又止，他决定重新组织一下坦白身份的语言逻辑，接下来两个人各怀鬼胎，又按照时间表巡逻了一会，最后杰森找了个理由混到另外一只小队，提姆这次没跟上去，他往杰森扒下来的那个外套上黏了个定位仪。
很快杰森就摸到了建筑物的内核地带，他攀着石门朝里面看了一眼，巨大宽阔的石制厅堂正中，翻滚着一池泛着幽绿色的池水，在池水边上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双目紧闭，正在盘膝静坐。
他正思索着怎麽迫使母魂解除提姆身上的烙印，背后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人声：“又见面了。”
杰森惊得一瞬间浑身都紧绷起来：不是，他怎麽一点都没察觉，就被人摸到了背后？
他一转身，却发现是张刚才见过的脸，当即很不理解。
整了半天刚才和他组队的人，还是母魂手底下的业务水平极高的刺客？
提姆看着杰森剧烈怀疑人生的模样，很是想笑，但明面上他还是很纯良地眨了眨眼：“你在摸鱼？”
杰森磕巴了一下，反驳得很快：“我没有。”
提姆装出信了的样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行，那你要为灵魂之母尽忠。”
真恶心，但杰森还是得点头：“下次一定。”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说得太顺口，把真实想法道了出来，结果对面那个前一秒还是小傻子的人，突然眼睛弯了起来，然后低下头，肩膀轻轻抖动了两下。
杰森：“……”
这到底是什麽品种的狗？他不理解。
被嘲笑了，一时间杰森心情非常复杂，心里觉得很是创伤。
不等他创伤完，石门吱嘎一声打开，母魂威严的声音远远地飘荡出来：“侦探的儿子，你的父亲教你的拜访礼貌，就是迟迟站在门外，不来向主人致敬问好？”
杰森和提姆同时激灵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
如果以后有机会，侦探也可以是安全词。
不过提姆比杰森更上一层，他不太确定母魂指的人是谁，然而由于这次提姆比较克制自己，杰森并没有识破他的伪装，只以为自己被母魂发现了。
提姆决定赌一把，他立刻变了脸色，抽出腰间的短刀，做出一副警惕的架势。
杰森：“……”事已至此，算了。
他懒得多说，迈步走了进去，一直走到母魂身前，半路手停靠到腿上的枪带，拉开保险栓，这才对着母魂咧咧嘴笑了一下：“解除你留下的烙印，不然今天拉撒路池就要发挥它的作用了。”
母魂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之所以知道有人在门外窥视，是因为她察觉到了自己的烙印，有些烙印是为特定人准备的，比如说蝙蝠侠，还有他的罗宾，单人单印，私人定制。
几天前她的烙印被人触发，她抽空检查了下，确认是烙印在了提姆德雷克身上，登时非常惊喜。
拉撒路岛上没有四季，几年前还是小孩的罗宾小心翼翼地摸上岛跟着西瓦学习，乍一想似乎还没过去多久。
当烙印者徘徊在她门外的时候，母魂就直起了腰，等着和对方谈条件。
……怎麽回事？这声音和语气怎麽都不对？特别是这个语气没礼貌到有点耳熟——
母魂一秒睁开双眼，对上一双半蓝不绿的眼睛。
然后她哽住了。
良久，她很复杂地憋出一句话：“怎麽会是你。”
她不理解，根据从塔利亚那里得来的情报，不是说杰森陶德要向侦探复仇？怎麽现在他和自己的继任者关系都已经好到愿意为了对方出生入死的地步？
正在偷听的提姆默默骂了声脏话。
杰森挺不耐烦地低下头：“你本来以为来的是谁？雷肖古吗？言归正传，我无意打扰拉撒路岛的平静，我呆在这座岛上对你我的身心健康都大有危害——只要你解除我指向的烙印，我立刻离开，并向你发誓以后绝不会踏足拉撒路岛半步。”
这足够有诚意了，杰森心想。
事实上，他这番话不仅仅足够诚意，而且诚意过头，诚意到令母魂想起她和雷肖古的过去。
一开始她和雷肖古也并非如眼下这般，仇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理念之争阻挡在血缘关系之前，她本以为能潜移默化地改变儿子的想法，可现实就是她落到了如今地步！
一时心软就会全盘皆输。
她注视着杰森，仿佛注视着过去遥远时光中的她自己。
从杰森的视角出发，他只知道母魂目光突然变得狠厉起来，接着女人用说不清楚恨还是不恨的口吻问他：“你愿意为他付出这麽多？你愿意为他不惜如此代价？哪怕你会步上我的后尘？”
提姆感觉自己被骂了。
你侮辱谁呢！雷肖古那种神经病和他有什麽相像的地方！
杰森深深打出一个问号：“？”
有的时候和姓奥古的人打交道，真的挺无助的。
杰森有点窒息地问：“你到底在说什麽？”
“塔利亚和我之间没有秘密。”母魂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有多恨蝙蝠侠，你内心深处对他的痛恨犹如毒蛇毒液一般，日日夜夜毒害啃噬着你的理智，就连他所代表的象征都让你无法释怀，哪怕如此，你也愿意为了解除烙印付出诸多代价？”
杰森被震住了：“……”
救救，他好无助。
有病吧！真的有病吧！！
拉撒路池是不是泡坏了母魂的脑子，他只是想给老板一个交代，和蝙蝠侠有什麽关系？！
“解除烙印。”杰森的手停留在枪旁，本来挺有震慑力的话，因为他此刻干巴巴的口吻而变得威力大减。
“立刻。”他说。
“我可以解除。”母魂眯着眼盯着他，突然冷笑出声：“我知道你偷走了尼瓦尔之瞳，你用它寄存了你最惨痛的创伤，可当你再次重温灵魂中最深的噩梦，你是否还能如此坚定？”
杰森忽然从心底生出一丝不详，他火急火燎地问：“艾缪，你之前说过你能替我在幻觉中保持清醒，对吧？”
母魂将手伸向虚空，一个造型古旧的金属竖瞳出现在她手掌：“尼瓦尔之瞳最初由我从它身上取下，我将其中一只眼球作为礼物送给了失去妻子的儿子，另一只始终由我保存，两者一损俱损，一旦销毁，你寄存的情感将会一同反噬，那时你又真能保持理智吗？”
母魂站起身，神情有些怜悯：“我希望你不要用过它太多次。”
“啊？”艾缪非常慌张：“什麽？啊？你不是说那东西使用条件苛刻？只能寄放最激烈的情感？”
“也没那麽苛刻，激烈到一定程度都能塞！”
焦虑之下，杰森终于说了实话：“不瞒你说，用过不止一次，之前在飞船上太无聊，我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给自己列张创伤清单，然后一件一件存进去。”
说着杰森模拟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嗨，创伤银行！”
艾缪无能狂怒：你妈的！神经病吧！
它又一次被地狱到了！
“我不能！我只能保证你还知道你是谁，但那些情感是你自己的东西，也必须由你自己面对！”
艾缪焦虑地喊道，但母魂的手已经渐渐发力，一时间艾缪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从起源墙上查到了这东西的使用方法：“你到底用了它多少次？现在你只能从最深的创伤开始，一个一个经历过去！”
杰森一脸空白，他站在原地：“不。”
“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艾缪都能想到自己会看见什麽：“等一等！你已经脱离了那个环境……”
它想到小丑依然还活在阿卡姆，声音就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
提姆同样也想到了这些。
埃塞俄比亚的仓库。
小丑的狂笑。
撬棍的敲击。
定时炸弹和迟到的蝙蝠侠。
提姆死死地抿住嘴唇，脸上毫无血色，牙齿紧紧咬在一起，说不清的刺痛从内向外蔓延出去。
咔擦一声，母魂捏碎了手里的金属竖瞳，杰森试图抵抗，可惜他真的没什麽神秘侧天赋，最后一瞬母魂朝门口瞥了一眼，脸上浮起些感兴趣的恶劣微笑，她轻轻念了句咒语，将提姆也一同送进了尼瓦尔之瞳寄存的场景。
艾缪急得代码雪崩似的垮掉，不等它想出办法，视野就已经发生变化，它只能把一部分程序挂在一同进来的提姆身上，让他维持住目前伪装的沙漠民族模样，不至于丢掉马甲导致事态进一步恶化。
然后它屏住呼吸，等待冥想盆回溯杰森最深的创伤。
……
昏暗无光的房间，光线实在太暗，它看不清杰森，只能感觉到这时候的杰森还处于抽条似的的成长期，一阵强烈的绝望情绪冲击着它的代码，让它混乱不堪。
提姆在黑暗中伸手抓住杰森，嗓音焦躁不堪：“你还好吗？”
“你是谁？”杰森问：“我不记得这段记忆里有你。”
艾缪颤抖地切换到提姆的视角，却发现这个房间和仓库有一些细微……很大差距。
虽然同样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这应该是个地上的房间，仔细看能发现里面的布局装饰都相当华贵，很快十几米远外窗帘唰得一声拉开，炽热的阳光陡然射入。
“——我是这片土地上的主宰，血脉中流淌着千年的统治者之血，注定要统治你这样的弱小者，你注定要听从我的命令，陶德。”
艾缪：“？？？”
提姆：“？？？”
“求你。”然后他们听见过去场景中，属于十六岁杰森陶德的嘶哑嗓音：“求你别再吱哇乱叫了，说点人话吧。”
“你说得对，我听从你的命令，或者让我去为你效忠，真的，干什麽都行，你想不想养一群蝙蝠在家里？我给你说这东西毛绒绒的特别可爱……”
天光乍亮，提姆松开手，朝身侧望去，整个人都难以置信起来：“这他妈是你最深的创伤？”
杰森则慢慢蹲下身，将脸埋进手肘：“这他妈还不够创伤吗？”
艾缪彻底沉默了，半晌它艰难挤出一句话：“等等，你最深的创伤……”不是小丑吗？
杰森痛不欲生：“是的，吱哇乱叫的达米安。”
艾缪：哈哈，真他妈太地狱了。
提问：杰森·陶德此生最深创伤是什麽？
答案：吱哇乱叫的达米安。